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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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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睡夢中的人只覺手臂被身側的人抓得很緊, 帶著疼意,漸漸醒來,耳側哭聲欲加清晰, 他睡眼惺忪,側了身去撈人時, 手臂觸摸到一灘濕, 人也醒了大半。

沈輕在哭, 蕭嶼聲音沙啞,低沈著試圖喚醒她:“輕兒, 輕兒?”

沈輕在睡夢中掙紮著, 聽見有人在喚她。

“輕兒?”

“輕兒?”

“阿嶼……”沈輕驟然睜開眼, 雙手緊緊抓著他手臂, 頭昏沈沈的, 大口吸著氣。

“輕兒,我在。”

她看清眼前人的臉, 雙臂劃過他脖頸, 猛地撲進他頸窩, 整個人緊緊貼著他, 哭泣著:“阿嶼……你別等了,溪山下的梨花會再開,雲棲河的風會再起,雪仍會落,可是人不會再回來了,t你別等, 別再等了……”

他手掌輕撫懷裏人的後背, 她哭得撕心裂肺,聽得不是很真切, “怎麽了?可是又夢魘了?”

沈輕抽泣了許久,蕭嶼耐心言語安撫著,睡意散去,原本沙啞的聲音也清潤許多,柔聲著生怕驚著身下的人,捧著她臉指腹摩挲著:“輕兒,你看看我,我在這呢。”

她這才挪開他頸窩,真切地看著他,方覺真切起來,哽咽著:“阿嶼,阿嶼,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你一個人回了疆北。”

“可是夢見我又將你拋下了?”蕭嶼泛起傷來,見她如此難過定是夢見自己又負了她。

沈輕搖頭時蹭著他鎖骨,“阿嶼,我要好好活,我一定好好活,不讓你一個人。”

蕭嶼這才明白,她定是夢見自己沒能撐到同他一塊回疆北的那日,霎時間心底說不上的難受,如同無數的泥塵堵在心口,那原本深邃的清眸糊了一層水光,“會的,我的輕兒會長命百歲的。溪山的梨花會再開,我們會永遠都在一起。”

“阿嶼……”

“我在,我在。”

“阿嶼……”

“我在這呢。”

……

她喚的每一句,他都有回應,他要以後的每一刻,每一日,只要她喚,他都會在。

蕭嶼辰時就在聽雪堂射箭,先帝賜的龍舌弓,他好久沒碰了,拉弓時手臂肌肉緊繃成一塊,背部挺得筆直如青松,龍舌弓射出時靶子都倒了。

沈輕從箭離弦的聲裏醒來,窗外鳥兒叫聲陣陣,床邊的木屐擺放得整齊,她只披了件外衫便推門出去,梨園院裏無人,絕影也不見了,偏廳裏冒著煙火,煙火中還帶著藥味,驚蟄已經在煎藥了。

她順著聲從廊下走過,沿著聽雪堂方向,木屐踩著木板的聲越來越近。

塵起先朝這邊看過來,沈輕發還散著,立在柱子後瞧,沒再走近。

塵起咳了兩聲,“咳咳,主子。”

“說。”蕭嶼正瞄著新靶。

“夫人來了。”

那箭霎時離弦,靶心沒倒,就是射穿了。

他沒顧得上看那射出去的箭中沒中,心裏惦記著廊下的人,那人正往這邊出神地瞧,就如同他們新婚第一日那般。

她就站在廊下柱子後,衣裳忘了穿,發髻還未梳,便踩著木屐好奇地跑來窺視著她的夫君,那位永遠一副恣意輕狂少年將軍拉弓射箭的英姿,也是這個年紀的女子看了都會難免心動的。

蕭嶼將龍舌弓丟給塵起,跑過去時順手抄起時七手裏的大氅,披在沈輕身上,“怎麽穿這麽少就出來了。”

“在房間裏聽見射箭的聲音,我好久沒見你拉弓了。”

“你想看同我說便是,我隨時都能拉給你看,你昨夜夢靨都沒睡好,走,我帶你回去再睡一會兒。”

說罷他便抱起人往梨園走。

“不睡了,”沈輕說,“明日是咱們回疆北的日子,東西都收得差不多了,長淩這可還有什麽要安排的。”

蕭嶼將她放在榻上,拿了幹凈的襪給她穿好,想了一會才說:“往後回了疆北,便再難回祁都了,輕兒,我帶你回趟沈府吧。”

他捏著的足往後收了收,沈了許久,她堅定道:“不必了。”

“以前是因為我的原因,怕連累沈家,你才斷了關系的,可是如今不一樣了,辭安不是封景陽,往後你也不用再擔驚受怕。”

“阿嶼,”沈輕心裏默了許久,“也不全是因為你的原因,我不想回頭了。”

“若能真的下定決心,那我便依你。”蕭嶼摸了摸她的頭,寵溺道。

蕭嶼給她最後一只襪穿好,“我讓人進來給你洗漱,等你收拾完我們一起用膳。”

“阿嶼,”沈輕拉著他袖口扯了扯,“你別走……”

“我不走,”蕭嶼蹲下身來抱人,輕撫著後心,“如今怎麽這般離不開人,這可叫我如何是好?”

早膳是院裏用的,用過早膳後蕭嶼進宮同封九川辭行,又去拿了通關文書,回時在宮門正巧碰上沈從言,見沈從言面色不好看,蕭嶼本也打算迎上去,直沖沖地便走近去。

“岳父大人。”他沒有改口,雙手作揖。

“疆北王,”沈從言回禮,“下官慚愧,再擔不起王爺這聲岳父大人了。”

蕭嶼平靜又輕松道:“輕兒雖與沈家絕了關系,可是血脈相連,怎麽都是抹不掉的,明日我們便啟程回疆北了,本想帶著她去沈府拜別,只是……”

“她不願見我們。”沈從言仿佛已經猜透了她。

蕭嶼急忙道:“岳父要怪,就怪我吧,一切都是因為我,您別怪她。”

沈從言眸子沈下來,聲音顯得滄桑,“是我,是我對不住她,她是恨著我呢,她受了那麽多苦,王爺是真心待她的人,有您在,老夫放心了。”

“王爺一路珍重。”沈從言最後說了一句,拖著沈重的步子往宮門去,蕭嶼望著他的背影,那一刻倒覺他蒼老了許多。

沈輕在聽雪堂偏廳,想著看那些兵書要怎麽處理,書皮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撣開時人都得跟著吃上一嘴塵。

她抖掉上面的灰,翻開一頁,這兵書怎麽還有圖?她扇了扇眼前的塵,試圖看清些,眼睛往前挪時,才看清了這上面根本不是什麽兵書。

這,這分明就是春宮圖。

她心裏虛著,手卻不受控制往下翻,這圖冊裏的好些,蕭嶼都對她做過,她想起之前塵起說過,這廳裏的書都是蕭嶼以前看過的,也不讓放書房,一直就沒動過,所以他那些磨人的本事都是這學來的。

沈輕越往下看越不堪入目,小臉煞紅,將那本圖冊放回了原位,可是白露說是兵書,她不信邪地從裏邊的箱子又翻了一本,還是春宮圖,這蕭嶼從前到底是有多放蕩,她鼓起腮幫,連續往下翻了幾本。

她人都氣壞了,春宮圖,春宮圖,還是春宮圖,好個年輕氣盛蕭長淩。

臨走時還回頭從最外邊那個箱子又拿起一本,正想拿回去等蕭嶼人回來後好好問問。

她回梨園時正巧碰著白露,白露見她臉上蹭了灰,手裏還拿著書,便上前去問:“夫人去聽雪堂了?”

“嗯,對了,白露,聽雪堂那些書不用收拾了,就在那放著吧。”

白露有些不解,那麽多的書就算不帶也可收拾了送人呀,放在這生蟲太可惜了。

不過既然沈輕都這麽說了,自有她的道理,白露也不好再說什麽,自然地去拿過沈輕手裏的書,“那聽夫人的,這書我替您放屋裏去。”

“哎,等下……”沈輕害怕白露看見那書裏見不得人的畫面,一下慌了神。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白露已經翻開了一頁,“怎麽了?夫人。”

沈輕手剛伸出去,看見白露翻的頁,不是春宮圖?這一次是真的兵書,除了那外邊兩箱是兵書,裏邊的全是春宮圖。

她尷尬地收了手,掩飾著,“沒,沒事了,這書上都是塵,本想叫你別沾手了。”

白露想著原來是這樣,便樂呵道:“無事,我去打盆熱水給夫人凈手,您坐在院裏等一等。”

蕭嶼回來沈輕已經用了晚膳了,也沒吩咐人給他留,好在他去取通關文書時見了舊友,一同小酌了幾杯,用過一些,也不覺得餓。

回到梨園,屋裏頭沒有動靜,他頓時心底害怕,怕之前那夜沈輕倒在地上的情景再現,邁出的步子也失了節奏。

推門進去時,好在沒有,卻也沒見著人,他只能再往裏屋去,人已經躺在榻上了。

他放輕了動作,褪下大氅時也沒發出聲響,大氅掛在衣架上,他才去榻上叫人,手握著她雙肩,將人往回轉了轉。

“輕兒,睡了嗎?”

“公子這麽晚才回來,可是明日要走特意去見知心人了?”沈輕話裏帶著醋味。

蕭嶼沒惱,倒覺著有趣,心道“她這是怎麽了?”

他偏捉弄道:“你家公子玉樹臨風,到哪都是知心人,怎麽夫人平日最是大度的,這也要吃醋?”

沈輕手肘撐著身,另一只手去拽他衣領要把人拉到床上,蕭嶼順著她的力道躺在一側,沈輕順勢壓了上去。

“怎麽……”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那軟唇壓了上去堵住他的嘴,蕭嶼只覺這吻來得霸道又不講理,手還不老實地要去解他衣帶。

嘴角勾起笑,這人是怎麽了。

可他沒問,享受著身上人對自己的占有,只是她解衣裳時略顯生疏,平日做的時候t都是他自己解的,她哪會幹這活。

身下的人傳來挑釁的話,“若是解不了,求求本公子,公子替你解。”

說著他就將身上人的衣裳利落地解掉了,而後沈輕還沒反應過來時,他自己的衣裳也褪凈了。

沈輕也沒認慫,學著春宮圖裏的,在他身上試驗著,一寸寸往下挪,快要含住時,他竟然有些慌了,猛然坐起從被子底下拉起人來,捏著下巴質問道:“誰教你的?啊?”

他單臂撐著膝頭,打量道,“幾年不見,沈輕,你本事漸長啊?”

他可從來沒舍得教過她這個,盡管他很想很想,成婚這幾年也沒舍得過。

沈輕睜著眼仰頭盯他,顯得格外無辜,迷離中又透著幾分魅惑,軟聲說:“聽雪堂偏廳裏的書,就是這麽畫的。”

“書?”蕭嶼微撐起身靠在床頭上,想了許久,這才知道怎麽回事。

“嗯哼……”他笑裏帶著玩味,原來是這樣,“沈輕,那你可別後悔。”

他搶過風頭,將人壓在身下,一點都沒放過她。

“乖,我怕你噎著,”他捏過沈輕面頰貼近那輪廓,“你都看了多少?讓我看看?”

夜裏他們探討了許久,若不是想著次日要趕路,他沒打算要放過她。

翌日蕭嶼精神抖擻地起身去盯著車馬,屋外白露和驚蟄上下忙活著。

“驚蟄,你藥都帶夠了沒?夫人的藥路上都不能斷,王爺特意囑咐過的,你再仔細檢查檢查。”

驚蟄將行囊裏又拆下來翻個遍,確認沒漏才又放心系回去。

“哎呀,帶了帶了,你別老是嚇我。”

她早好幾日就備好了每日的用量,只會多不會少,就連藥罐子都帶了好幾個,生怕半道碎了有得可以替換。

蕭嶼那頭已經安排好了,回來梨園接人,“夫人醒了嗎?”

“醒了,剛洗漱完。”白露回他。

蕭嶼進去見她坐在妝臺前簪發。

“我來吧。”他接過她手裏的白玉簪,插到發髻上,看著銅鏡裏的人,驕傲道:“我的輕兒,仙姿玉色。”

沈輕起身轉過頭,踮起腳尖,“長淩,你的發冠亂了,我再重新為你梳吧。”

“好啊。”

蕭嶼坐在她的位置上,等著她來梳發。

他頭發生得好,烏黑中又帶著些卷,梳起馬尾時格外英氣颯爽,他每每策馬而來時,就連發都讓人覺著是自由的,沈輕最是喜歡。

他又帶上了那條長命繩。

“好了。”沈輕放下木梳,又給他帶上發冠。

“我的輕兒最是心靈手巧。”

蕭嶼起身摟過她,俯身瞧著人,“收拾好了?我帶你回家。”

二人並肩立著,齊齊望向軒窗外。

沈輕點了點頭,道:“公子為我選發簪,我為公子綰墨發。”

蕭嶼應著她,將人往懷裏摟緊些,“朝朝暮暮相依偎,梳盡青絲鬢霜白。”

窗外春風起,梨花落妝臺,遠歸人終是要帶著心愛之人回家了,這條路從此以後他們都不再是獨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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