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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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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恥

剛出了禦花園, 陳夙分管的錦衣衛便攔下蕭嶼,寧昭然和封九川也跟了過去。

“外男不得進入後宮,還請疆北王勿要為難我等。”其中一個錦衣衛拔刀阻攔。

他擡手指著碧落軒的方向, “我的人在裏邊,誰若擋路, 別怪我不留情面。”

錦衣衛面面相覷也沒敢退一步, 氣勢上卻減了幾分, 蕭嶼失了耐心,反手就將其中一人的繡春刀奪過, 將一排攔路人掃退一邊。

他甩手頭也沒有回, “夠膽的就來取本王的命。”

那些錦衣衛還想上前阻攔, 寧昭然以身擋在面前, 說:“本王妃陪同疆北王上前, 也不會不合禮數,若皇上怪罪下來, 自有我等擔著。”

何舒月那頭已經快到碧落軒, 碧落軒大門裏邊被鎖上了, 沒人知道裏邊什麽情況。

陳夙抓住沈輕的手腕, 那纖細白皙處泛起淤紅,他將人仍在床榻上,手中攥緊的發釵脫離,沈輕受著力重重撞在床頭,額間鮮血直流,沿著長睫滴落衣袖裏。

“她許了你什麽?能讓你犯著殺頭的危險來替她做事。”沈輕艱難撐榻坐起。

陳夙已經失去理智, 事已至此他沒得退路了, 眼見那人欺身要壓上來,沈輕厭惡地爬到角落, 陳夙抓住她腳踝往自己身上拉,儼然在看著籠中獵物般,慢慢地戲玩,他享受這種看獵物掙紮的快感。

沈輕蹬腿踹開腳踝上的利爪,趁t著這個間隙貼墻扶地而起,她大腦在飛速運轉,漆黑雙瞳掃過屋內狀況,窗戶,門都是緊閉的,屋外沒有絲毫動靜,既然是有心策劃的一場謀殺,還是在宮裏,一定沒有那麽容易逃脫。

她在試圖與陳夙談條件,對著眼前的惡狼示弱,“你放了我,我可以不將此事說出去,她能許你的我定雙倍奉上。”

“你莫不是糊塗了,區區一個王妃你能許我什麽?

“別掙紮了,乖乖束手就擒,小爺我還能讓你爽快一番再去見閻王。”陳夙不打算再與她玩下去,說罷便要上手,他整個身體壓了上去。

沈輕從未有過的惡心,她奮力掙紮,那人雙手要去解她衣領,身上傳來硬物的膈應感,就在他專註解她衣領的一瞬,摸到陳夙腰間上的短刀。

正當陳夙的手要伸入裏衣時,背後傳來刺穿的痛感,那解衣領的手落在空中無力的垂下,沒等他反應身後再次被利刃捅入,沈輕松開刀柄,將身上的人推開,陳夙睜著眼,背上的血如水流般湧出。

他試圖要起,沈輕再次朝他脖頸刺了一刀,鮮血噴了她一臉,濃熱的血漿從她眉骨往下,滴在手腕裏,這還不夠,她瘋狂地再插了幾刀,也不知落在何處,她定然不給他留喘息之機。

發絲被血液凝濁,濕成一團,身前的衣裳染滿血跡,那原本清澈透亮的眸子映著血光,她幾近將所有力氣都用在適才那幾刀裏,她沒殺過人,連刀子都未曾碰過,可那幾刀下的那麽幹脆利落,絲毫沒有猶豫。

這世道的人大抵都是遇到獅子,繞著走。

遇到螞蟻,只想踩一腳。

她自始自終都不是善類,也從不自詡善類,沒有鋒芒的善良,只會成為別人得寸進尺的利器,一味無止境的善良,只會讓人越來越喪失自己的領地。他們在這圍籠裏,只有搏殺才有活命的機會。

她不怕他死,就怕他不死,陳夙在這昏暗的屋內漸漸失去了生命,他沒想過自己會死在這個女人手上,她原本看著那麽柔弱又手無縛雞之力。

陳夙死了,沈輕仿若在這一刻宣洩了自己最陰暗骯臟的一面,那死透的屍體渾身都是刀紮的血窟,還有下半身罪惡之處,也不曾放過,血跡成癱。

碧落軒宮門外蕭嶼已經趕到,宮門是落鎖的,他如失控的猛獸一般撞擊著宮門,錦衣衛不敢上前,一直在暗中觀察的何舒月自知事情已經鬧大不得不出面,身後封景陽也緊隨其後。

“疆北王這是要在朕的後宮發什麽瘋?”

蕭嶼沒有心情搭理這蠢皇帝,他揮出繡春刀,直指前方,冷冷道:“開門!”

何舒月仗著封景陽在,撐著膽子道:“疆北王這是要做什麽?”

“再說一次,開門!”那如同黑夜捕食的惡狼在嘶吼。

“陛下,疆北王簡直目中無人。”何舒月抱著封景陽手臂。

寧昭然上前解釋:“陛下,聽聞疆北王妃濕了衣裳,被宮人帶到此處,疆北王擔心才失了分寸,還請陛下諒解,不若便命人將宮門鑰匙拿來,讓疆北王進去瞧瞧又何妨?”

“朕一次次地寬容你,還不夠諒解嗎?”封景陽怒視著蕭嶼。

蕭嶼內心極度不安,他能感覺到人出事了,僵持著也不是辦法,便軟下來,“還請陛下開門!讓臣見著她無事,任由陛下處置。”

那去拿衣裳的宮娥急匆匆回來,見碧落軒都是人,個個都是不好惹的,不知情的宮娥說了一句,“王,王妃換洗的衣物拿,拿來了。”

“她人在裏邊?”蕭嶼對著下宮娥厲聲詰問道。

“在,在裏邊,是奴婢送王妃過來的。”小宮娥當即跪地,根本沒理會何舒月,她也不知道是何舒月在策劃此事。

何舒月不再出聲。

蕭嶼等不了了,封景陽若是不開門,他便繼續砸。

“沈輕!沈輕!”他朝著裏邊聲嘶力竭喊,期盼能得到回應。

就在這時,宮門緩緩打開,宮門上懸掛的宮燈正好落在她身上。

“阿嶼,我在這……”她對著那個身影,聲音微乎其微,雖聽不見,可蕭嶼看得懂她的唇型。

渾身血跡的沈輕如行屍走肉般的挪著步子走出,眾人只看到她發髻淩亂,衣衫不整,全身是血,手裏還握著刀,刀尖滴著血,讓人不由唏噓後退,只有蕭嶼飛奔過去,將人攬進懷裏,一句句問。

“輕兒,你怎麽了?”

懷裏的人沒出聲,他上下打量著,輕輕問著她:“誰幹的?”

沈輕怔怔地望著他,眼角無聲地留下一滴淚,她呢喃著:“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蕭嶼確認她除了額間磕破,其他處沒有明顯的傷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他將她手裏的短刃接過,不斷地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都怪我沒有看住你,都怪我。”

“阿嶼,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那短刃離手後她整個人才恍然回神,癱軟在他身上,哽咽著聲音。

“疆北王妃怎麽搞得這幅樣子?”封景陽在後面出著聲。

“王妃全身血跡,這是在碧落軒行兇殺人嗎?”何舒月已然猜到陳夙是死了,既然死了也就死無對證,還能借機倒打一耙。

“我也想知道,”蕭嶼側過身,喚著人,“塵起,去裏邊看看人死透了沒有,若還喘著氣,替本王再補幾刀。”

塵起得了命令一刻也不敢遲疑,利索的進了屋內視察一番,屋內有明顯的打鬥痕跡,不過沈輕沒有武功,應該是躲避時受到撞擊導致的,他將食指伸到陳夙鼻前探著鼻息,已經死透了,一灘的汙血滲著裏間。

“回稟主子,裏邊的是錦衣衛南鎮撫陳夙,已經死了。”塵起鞋底沾了血,每走一步踏過的雪地都染上一層紅。

“錦衣衛律屬皇上,非皇命不得驅策,今夜之事還請皇上給臣和臣的夫人一個交代。”蕭嶼俯視著眾人,那口吻似在命令一般,也只有他才敢這樣說。

“蕭長淩,沈氏在後宮殺了人,不該你給朕一個交代嗎?”

“在場諸位若覺著我家夫人來此,只是為了殺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而賠上性命解釋得通,那便請陛下即刻下令關押我蕭長淩,任憑處置。”話音剛落,他便帶著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離去。

此舉無疑是進一步刺激封景陽,作為君主他對蕭嶼已經足夠忍耐,容他幾次三番作威作福,卻拿他沒有辦法。

封九川見蕭嶼執意離去,便對封景陽說道:“陛下,此事確有蹊蹺,錦衣衛應該在宴席上巡查安防職責,為何陳夙會跑到碧落軒,又為何碧落軒宮門上鎖,沈輕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按照這個宮女所言,沈輕確實是來此處換衣裳的,那麽陳夙擅離職守,私闖宮院,再看適才沈輕出來時衣裳尚有不整,必是陳夙起了歹心,才造成此種局面。”

“你也覺得疆北王妃是受害者?”封景陽說。

“臣也是觀察後才有此定論,蕭長淩說得沒錯,錦衣衛只有陛下能驅策,不論是不是陳夙一人之過,都理應查清再做定奪。”

何舒月心想橫豎陳夙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再如何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便也做著好人,“是啊,陛下,況且此事關乎疆北王妃的清譽,不過臣妾倒是好奇,疆北王妃這麽柔弱竟能徒手殺死一個武功高強的錦衣衛,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寧昭然聽何舒月要提沈輕名節來混淆視聽,便說:“此事憑空猜測只會招來不利皇上和疆北王的君臣關系,依臣婦之見,倒不如讓大理寺來查,臣婦也是此事的見證人之一,若有需要,隨時配合。湖邊一同放河燈的諸位夫人和宮人也都是見證者,包括這位宮女。”

“倒是娘娘,適才臣婦瞧見您從宴席上匆忙離去是因為什麽?”她將矛頭指向何舒月。

“本宮適才身體不適,王妃這是何意?”

“好了,都別吵了,傳大理寺少卿孟懷鈺查辦,給朕一個交代。”

好好的一個上元燈會鬧出命案,這事又牽扯了沈輕,這疆北和朝廷的關系越鬧越僵,兵權之事也再無法提起,封景陽惱極了,有怒無處發,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所為,陳夙這個人本就不入流,封景陽自然知道,可若是他對沈輕起了歹意,也不該是在這種場合之上。

沈輕是被蕭嶼一路抱著回去的,t她身上的血也沾了蕭嶼一身,他只怪自己回來了卻還屢次讓她陷入險境,今日之事他不會善罷甘休。

浴池裏他擦凈了沈輕身上的血,她任由蕭嶼擺弄,沈輕回想起陳夙壓在自己身上時的感覺只覺反胃,她撲在浴池邊幹嘔,咳嗽聲不止。

過了好一陣,那聲音如細絲在霧氣裏發顫,傳遞著無法撥開的恨意,“是何舒月,是何舒月要殺我。”

蕭嶼的大掌撐在沈輕腦後輕撫,明眸鋒銳起,咬著牙道:“我勢必要她如數奉還!”

沈輕面頰沾了霧氣,蕭嶼胸膛水滴順著肌肉往下流,她不在乎,緊緊貼了上去在那能讓她得到一絲安全感的胸膛緩緩蹭著,聲音略帶迷亂和前所未有的冷意,“刀子刺入他的時候,我沒有害怕,我只想要他死。”

“沒事了,沒事了,不會再有人能傷害你,我保證!”他下巴抵著她頭頂,那是無盡的溫柔,他將僅有的柔情都給了這個人,世人見到的是殺伐果斷的他,是睚眥必報桀驁不馴的他,沈輕見過鋒芒的蕭長淩,也見過柔情似水的蕭長淩,那都是真實的他。

“阿嶼,今夜是我,來日也會是你。”沈輕擡頭仰視著他,無比堅定地說,“你幾次三番地讓皇帝失了顏面,皇帝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也不會善罷甘休,三年的囚妻之仇,殿前辱你,碧落軒設伏圍殺,樁樁件件,皇帝也好,世家大族也罷,我都會清算。”

“我的輕兒,讓你受苦了。”

“有你在,我便不覺得苦了。”沈輕眼眸微瞇,朝他溫熱的唇蜻蜓點水一般印了上去。

大理寺徹查了碧落軒的案件,大醫院人來驗傷,沈輕確實是有掙紮的痕跡,經過宴會上所見之人的盤查和審問,沈輕的供述裏沒有提及任何關於何舒月不利的言論。

她只說在碧落軒等待宮娥來送換的衣裳,等了許久卻看見陳夙渾身酒氣闖了進來,一時色欲上頭欲要輕薄於她,趁他淩辱之際疏於防範才摸得他腰間短刃,中傷於他。

蕭嶼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陳夙是死了,若是沒死,他該淩遲,該車裂,該挫骨揚灰。

“那王妃將他刺傷後為何不第一時間逃跑求助,反而要多次補刀致其死亡。”孟懷鈺冰冷地說道。

“因為報覆,因為懼怕,因為,恨。”沈輕坦蕩回著他,“我曾多次求他放過我,他不但不聽,還要將我視作獵物一般玩弄......”

“大人,我是殺了他,可若我不這樣做,躺在血泊裏的人便是我。”

“那他可有求過你讓你饒了他。”孟懷鈺繼續問。

“沒有,”沈輕平靜地說,“我沒給他機會,他不配有求饒的機會。”陳夙欲要張嘴時沈輕已經朝他脖頸刺了一刀,若再來一次,她只恨沒多捅幾刀。

“殺人,洩憤,”孟懷鈺收起手中的紙筆,“王妃看著溫良嫻靜,清冷無害,也會有如此魄力。”

“事情原委本官已經清楚,定會將王妃所述一一整理,呈稟陛下,由陛下定奪此事。”

蕭嶼起身向塵起招手,“有勞大人跑一趟,本王讓人送您。”

孟懷鈺鞠身辭行。

陳夙在宴席離席時還未飲酒,到了碧落軒就負有酒氣,陳夙浪跡風月場所,即便喝了幾杯哪來那麽快的醉意,若不是沈輕隱瞞了什麽,便是沈輕情急之下認識不清,可她還能將人反殺,連續補刀,已經夠保持理智,這裏邊有著什麽暗流,他不想知道。

這是皇上與蕭嶼的較量,他犯不著為此搭進去,皇上要真相,他調查事情經過便是,沈輕所言幾分真假他也不想質疑,信與不信,只能看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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