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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山南部營地內, 軍帳內軍醫和將士們出出入入,蕭嶼敞著上半身半躺於軍床上,軍醫剛給他處理完傷口, 肩上,背部, 手臂全是作戰後留下的傷痕, 這些都還好算是輕傷, 最嚴重的當屬腹部刀傷,再深一點他能不能活命都難說。

塵起和時七立在身側, 一人呈報戰情況, 一人端著湯藥, 大軍都已撤回主營地, 司馬良冀讓蕭嶼好生養傷, 關於戰情前帳各主將們早已議完,可這仗是他帶著打的, 定然要知道戰損如何, 撐著身子硬是聽完戰報才去喝藥。

高西宏掀了帳簾入內, 見他全身負傷卻神色如常, 絲毫不受影響,高西宏找了位置在他床沿坐下,視線端詳著他身上的傷,搖著頭神色惋惜。

“你這一傷,少說要養一個多月呢。”

蕭嶼把藥碗擱回時七手中的托盤:“若不是你,我怕就真的葬身在大燕山了。”

“邊屠努中箭, 短期內不會再率兵迎戰, 司馬大將軍適才在前帳與各位主將商議,意要乘勝而上, 邊屠努兩次把我們打的措手不及,也該輪到咱們反擊了。”高西宏說。

蕭嶼盯著帳外,默了半晌:“直接攻城?”

高西宏點頭,“嗯,不出城迎戰就攻,你有別的看法?”高西宏看著他。

蕭嶼收回視線,燦然一笑:“我沒意見。”

他能有什麽意見,司馬良冀雖沒說什麽,但是這仗打得司馬良冀也是心裏憋火,邊屠努正好受傷不能出戰,也是一個時機。

高西宏道:“你還笑得出來。”

“我為何不能笑?我又沒輸,即便輸了那也是暫時的,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耿耿於懷。下一場再打回來就是。”

高西宏也松了氣,輕哼一聲,“你心態倒好。”t

“何時出戰?”蕭嶼問道。

“三日後。”

高西宏坐在帳內與蕭嶼針對三日後攻城的事又聊了半個時辰,高西宏越談越入神,恍惚忘了時間,二人的談話在時七的話聲中打斷。

“主子,有您的信,”二人擡眸看他,時七補了一句,“都城來的。”

都城來的。

蕭嶼知道是誰的信,喜悅湧上心頭,表現得很是急切,“拿來我看看。”

“什麽信啊,這麽緊張。”高西宏不以為然,只道是都城的任命之類的。

時七一旁說:“信來好幾日了,寄到聊城聶風將軍處,今日商議攻城之事,聶將軍也來了,這才把信帶了過來。”

蕭嶼心不在旁人身上,也沒聽清二人在說什麽,只是敷衍地嗯了幾聲,吩咐道:“我要休息了,你們先下去吧。”

高西宏意興闌珊,退了出去,在軍帳外百思不得其解:“什麽信值得你們主子這麽高興。”

塵起和時七二人一左一右,紛紛朝他看了一眼,未說話,走了。

高西宏在原地琢磨片刻後,了然拍了頭,“原來。”

蕭嶼躺在床上,仔仔細細看著信上的字,生怕漏掉一個字,舍不得看完,可那信上攏共沒幾行字,蕭嶼來來回回默念一遍又一遍,信是沈輕剛收到他第一封信時就回的,一個月前就寫了,沈輕信上提到自己回沈府住些時日,都城裏一切安好,再有就是幾句寒暄囑咐的老話,不像他給沈輕寫的信,字裏行間都是思念。

沈輕對蕭嶼的感情是含蓄的,愛也好,不愛也罷,她給的是作為人妻與丈夫相敬如賓恰到好處的關心,二人恰恰相反,蕭嶼對沈輕的愛意是狂野的,侵略占有的,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愛,他可以給的很多,這些日子來,也從不會向沈輕索取同樣的愛,在他看來,沈輕只是愛藏心意,不善表達,內心對他也是好的,這就夠了。

修長的指節上透著戰損後的傷痕,指腹緩緩撫過信紙,這一刻忘了身上的痛,再痛也變得不那麽痛了,這幾日連續作戰,睡不好吃不飽,體力也在透支,此刻放松下來後困意很快席卷大腦,把信紙重新折好,放在辱枕下這才滿意睡下。

一晚上蕭嶼睡得很好,一覺到天亮,塵起進來時蕭嶼還未醒,但是該喝藥了,塵起還是把人叫醒,想著讓主子喝完湯藥再繼續睡,蕭嶼也睡不著了。

“塵起,備筆墨。”

“主子要回信嗎?”塵起以為蕭嶼要寫信回祁都。

“嗯,”蕭嶼沈聲應下,“不是回信,是給疆北寫的,我想請教二叔一些事。”

塵起沒問,讓蕭嶼先用早膳,軍營裏夥食不像府裏,每人分配一碗熱湯,一個大餅,只要管飽能打仗就行。

蕭嶼用完早膳後,塵起已備好筆墨。

“主子,為何這時給王爺寫信。”塵起扶著蕭嶼走到案臺前坐下。

蕭嶼拿起筆,說:“你在疆北做斥候時,應該聽過細作吧。”

只要是要兩國有利益沖突,都會暗中安排暗線到敵國潛伏刺探有利軍情或是消息。塵起自然知道,只是這時候蕭嶼為何提到細作之事。

“知道一二。”

“以前二叔就是打羌蕪的,羌蕪和疆北鐵騎對峙多年,叔父能獨善其身,跟安插在羌蕪的細作有一定關系,上次天狼道伏擊邊屠努的時候,我就覺得城內有人向荊州通信,不然邊屠努怎麽就掐得那麽準,偏偏這時候沒來。”

“主子這事當時不是還審了阿木於嗎?”塵起有些疑惑。

“阿木於是什麽身份,我信他也許不知邊屠努安排細作一事,”蕭嶼欲要下筆,“這只是我的猜測,我們這大燕山北部遭遇死侍伏擊都有可能,可見荊州裏養了不少人才,那是羌蕪王室禦用的刺客,邊屠努隨意就能派出三百號人,另外接下來要攻打荊州,我也需要二叔的幫助。”

“那主子先寫,寫好了我送出去。”塵起便下去讓軍醫晚些來給蕭嶼換藥。

這信的事還不能明面送去疆北,免得引起懷疑,得先繞過幽州,再送往疆北,掩人耳目,雖是繞了些,但對塵起而言不是難事,蕭嶼交給他也放心。

邊屠努吃了敗仗,想要贏回來,可負了傷一時半刻也不利反攻,如若祈軍攻城,他也會應戰。

跟隨自己多年的屬下寬慰道:“漢人陰險狡詐,居然還利用狼群。”

邊屠努不以為然,他傷得沒有蕭嶼重,“那是疆北的漢人,以前跟我們也算是同支,後來他們占據了草原,享受了大自然最好的饋贈,而我們生在苦寒之地,終年面對沙塵,吃著粗糧,如今又要來把我們最後的那點藏身之地都據為己有,野心勃勃。”

蒙面人再次出現,邊屠努遣散了屬下,批上狼毛襖。

蒙面人視察了一番道:“將軍情報不可靠?”

“情報無誤,只是中間出了些插曲,讓祁軍暫時討了便宜。”

“你來可是又有新的消息。”

“祁軍三日後攻城。”蒙面人直接了當說道。

“蕭嶼被我重傷,不可能再出戰。”

“此人也是大祁名聲大噪的大將軍司馬良冀,不可小覷。”

“可惜我現在出不了戰,不然我也想會會他。”邊屠努睜著眼睛直直望著前方。

“主子,大將軍讓您去趟前帳。”

蕭嶼在帳內移著步子,這幾日在軍醫照料下傷勢大有好轉,只是動作還不能太大。

司馬良冀第一次攻城便大獲而歸,荊州邊屠努手下其中一個將領領兵出戰,雖不如邊屠努那樣勇猛,大抵後方指揮的還是邊屠努,兩方在離荊州城門不到三十裏地展開廝殺,羌蕪騎兵最終不敵司馬良冀率領的祁軍落荒逃回城內,司馬良冀只好回營再商議,蕭嶼雖不能領兵出戰,出謀劃策還是可以的。

守門的士兵朝蕭嶼拱手後領入帳內,司馬良冀和眾將士關切地迎著他,這倒叫他有些受寵若驚了。

“諸位不必如此,這裏我是小輩,又最年小,可擔不起大家的禮啊。”蕭嶼開著玩笑,緩和氣氛。

柳如是見他心情不錯,笑他,“蕭將軍這一傷,倒是自在了。”

從休息營帳走到這,倒是有些累,塵起扶他坐在椅子上。

“哪裏的話,大將軍帶領諸位大勝歸來,是好事。”

蕭嶼見司馬良冀臉上並沒有大獲全勝地喜悅,轉而收了笑容,正色問道:“大將軍因何事憂心,叫我來有何吩咐?”

司馬良冀點點頭垂著首,有些頭疼道:“本該讓你好好養傷的,這幾日與羌蕪大小仗也打了好幾場,雖有起色,可照這麽打下去,攻下荊州還是難,叫你過來,也是想讓你跟大家一起想想,說說看法。”

蕭嶼細聽著,指節輕敲椅子,半靠椅背,觀察著眾人的表情,與剛進來時大夥臉色都有變化。

柳如是先開腔:“要我說就是打,這城門不信還攻不下去了。”

也有與他意見一致的。

蕭嶼擰著眉:“這也是個法子,只是咱們兵力有限,看來得向聊城借些兵力了。”他看向司馬良冀,司馬良冀懂了他的意思。

嘆出一聲:“聶將軍前些日子來軍營,也同我說過此事,當時我就婉拒了。”

“那就只能去請聶將軍一趟了,攻下荊州於聊城百利而無一害,況且我們於聊城也談得上交情,聶風將軍心知肚明,倒是先開口了。”蕭嶼不假思索道。

“那要派誰去呢?現下戰事正是吃緊,諸位將領各司其職……”柳如是真誠發問。

高西宏毛遂自薦,“讓我去吧。”

蕭嶼覺得他們想太多了,攬下活說道:“倒也無需諸位將領前去,既然都各司其職,那就按部就班,不是還有我這個閑人呢嘛。”

柳如是不好意思地撓頭解釋:“將軍傷勢還未大好,哪能長途奔波。”

蕭嶼長腿窩在一團無處安放,想換個姿勢,倒是扯到傷口腹部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他忍咬著牙說:“自然不是我去,我讓塵起去。”

正好,塵起趁此機會還可以把信送出去,這下倒也不用繞過幽州了,去了聊城他自有最快的辦法傳回疆北。

既然蕭嶼這麽說了,司馬良冀也沒意見,眾人又在帳內商議了半日,蕭嶼也一直陪著,時不時發表自己見地,大家也都越來越聽信於他,威望和人心就是這樣潛移默化地攢起來的。

直到換藥時辰,蕭嶼才離開。

“主子讓我去聊城,是有特別交待的吧。”塵起心細如塵,一眼就知蕭嶼的意圖。

“沒錯,你去聊城請聶將軍時,t也要把裴易一同請來。”蕭嶼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搭在塵起肩上借著力。

“那樣聊城兩位主將就都不在了,聶將軍若來,裴將軍肯定是要留守城池的。”

“我們還在前線,聊城暫時能安然無恙,城內又不是只有這兩個能領兵的將領。”

“為何一定要裴易來。”塵起放低聲音。

蕭嶼環顧四周,再看一眼塵起,說:“他不來我不放心。”

“主子懷疑的人是……”塵起神情變得堅定。

那個名字到底是沒說出口,卻也心照不宣了。

“屬下定不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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