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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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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二天,項時欽起得比李暮商早,他看李暮商睡得沈,就先洗漱,把煙灰缸裏的煙頭倒進垃圾桶。

當收拾到散落在桌面上的文件時,項時欽動作一頓,將文件封面蓋了起來。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李暮商大抵跟鄔弘闊完全無關,無論怎麽想,他也不可能幫助那混蛋為非作歹。

想著,項時欽的視線下落,能看見男人的臥蠶處透出極淡的青色,連日的奔波令他疲憊得無以覆加。

項時欽心情覆雜,精心策劃的接近根本沒有用處,花了那麽大力氣只得竹籃打水一場空,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在這之餘,他也確實松了一口氣。

李暮商是好人,這真挺好的。

項時欽換好衣服下樓,打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載自己去最近的花店。

在店員的推薦下,項時欽買了一束劍蘭,朵朵花色姹紫嫣紅,煞是惹人。

他沒停歇,馬不停蹄地又乘車回到了昨天的牧場。

灰磚棕瓦的獨棟小房佇立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周遭濃霧彌漫、草木荒蕪,陰郁的雨天更襯得宅邸鬼氣森然。

躊躇許久,項時欽忐忑地摁下了門鈴。

他也沒信心裏面的人會不會應門,畢竟按那老人家的彪悍程度,比起促膝長談,或許更樂意提刀追他十條街。

門鈴的音樂聲在屋內響了許久,卻沒有人來。

是出去了嗎?

過了二三十秒,兀地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接著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一陣陣劃過地板。

項時欽繞到旁邊的窗戶往裏看,那白發翁正以一種扭曲的方式在地上爬行,身下拖出一條斑駁血跡。

兩人對上視線。

一瞬間,項時欽的頭皮都炸了。

“唔、唔!”老人目眥盡裂,口裏塞著帶血的布團。

來不及多想,項時欽抄起條凳就猛砸窗玻璃。

嗙——

隨著玻璃迸裂,鋒利的碎片在空中四散。

才剛一解綁,不等項時欽問,何士銘就從樓上拿了桿□□下來,黑洞洞的槍口直指他腦袋。

項時欽哪裏見過這陣仗,嚇得都呆了,眼睜睜看著。

“小子別擋道。”何士銘怒吼一聲,沖出門外就要找入室搶劫的二流子算賬,但最後什麽也沒找到,只得惱怒地朝天放了三四槍,方圓幾裏邦邦邦地響。

何士銘轉過身,冷厲地盯著項時欽以及他腳邊那束已然有點殘破的劍蘭花看。

項時欽深深噤聲,連高考忘拿準考證都沒這麽緊張過。

冰寒銳利的眼神剮過青年好幾個來回,末了,何士銘說:“你跟我來。”

“欸?”項時欽一怔。

遭受洗劫的房屋內部一片狼藉,從一樓到二樓,樓梯旁邊的墻壁上掛著不少照片,項時欽一路走過去,看得雲裏霧裏。

這是要去哪裏?要幹什麽?

顯然,何士銘是人狠話不多的代表,根本不屑於解釋那麽多,直接把他領到一個房間前。

打開門,一股極淺淡的、類似於木頭朽壞的黴味飄散出來。

黯淡的日光下,可以看見內裏的家具都被蒙上了一層白布,沈沈發暗。

何士銘咳嗽著掀起其中一塊布——

三角架上的油畫出現,筆觸細膩輕柔,描摹出一個安睡在湖泊中的嬰兒,他表情恬靜且肅穆,水中浮著楓葉和星空,斑斕色彩簇擁著他,所有盛大的祝福都漫向他。

“這是……”項時欽遲疑地看向何士銘,隱約有點猜測,但又不敢肯定。

何士銘沒回答,只是出神地撫摸著畫框,布滿色斑的手微微發顫。

“妙嫣生前最喜歡這畫,不管那些人出多少錢都沒有賣過,放在這裏千叮萬囑我愛人要好好保管,她以後會回來取。”

想到引以為傲的學生那麽一走就是永別,何士銘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難掩悲慟,“我愛人一直都很自責,如果當初沒有邀請她出國發展,或許她不至於窮困潦倒、不會患病,小孩也就不會拋下她跑了。”

項時欽張了張口,終還是沒忍住,“不是這樣的。”

他問:“爺爺,您真的認為您學生教育出來的孩子會壞成那樣嗎?”

何士銘啞口無言。

他當然不願意信,但不容辯駁的事實就擺在了眼前,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你究竟想說什麽?”

項時欽看著何士銘,很輕地說道:“若要說真正六親不認的壞人,我才是,所以我更能知道李暮商那人或許很冷漠、或許自私,甚至不近人情,但就是絕對不會拋棄至親。”

項時欽說明自己這次來的原因,請老人給自己一點時間解釋,“或許您聽了,對他的看法會有所改變。”

何士銘看著畫,沈默許久後終點下頭。

口是心非的小老頭別扭道:“別誤解了,只是因為你幫了我,所以我才會聽你講,可不是為了那小子。”

項時欽笑得燦然:“知道的,謝謝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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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時欽回到酒店,剛一開門就被李暮商抱了個滿懷。

“你去哪兒了?怎麽不讓司機接送?”李暮商蹭著青年的頸窩,喜歡他身上的氣味和溫度,很甜。

“我談好了。”項時欽把簽了名的文件遞過去。

“什麽?”

當看見項時欽拿出那幅畫時,李暮商簡直不可思議。

“現在這幅畫是你的了,”項時欽輕笑,“但別高興得太早,簽的是不平等條約。”

“你還得再去拜訪老人家一趟,跟人講你打算怎麽處理畫呢——”

話還沒說到一半,項時欽的手腕被李暮商握住了。

翻轉過手掌,掌心上的數道闊口隨之顯露,交橫著,血痂暗紅。

李暮商摩挲著傷口,看上去無比在意:“發生了什麽事?”

見藏不住,項時欽只好將gai溜子入室搶劫,自己砸窗幫助老人脫困的事情簡單地提了一下。

“手上的傷是翻進屋裏的時候劃到的,不嚴重。”他一筆帶過,盡量將那些驚險講得輕描淡寫。

李暮商靜靜聽著,望向項時欽的眼神沈斂,從柔和變為說不出的動容。

李暮商低頭吻過那些猶帶血腥的傷痕,嘗到極淺淡的血味。

如朝聖的信徒,他的神情專註且執著。

輕吻,從掌心一路延伸上手臂。

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饒是心臟再強大如項時欽,此刻也不禁心亂如麻。

“t……停……”

項時欽忍不住制止面前人,他覺得手心發癢,臉也癢,渾身上下哪兒都癢,一簇簇蝴蝶在胃裏撲飛。

“停了,再隨便親就要收費了啊。”項時欽說,一邊抽回了手,以此來掩飾心底的不自在。

“好啊,你想收多少。”李暮商笑著擁住項時欽,煞有其事地商量,就好像只要他說想要,無論那是什麽東西,他都會無條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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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被玻璃碎紮到的傷口太深了,李暮商帶項時欽去醫院進行處理。

都說欣賞男色不分國界,更不要說一個明顯多金的大帥哥,在大部分時候,李暮商對於其他人而言就如同蜜糖之於蜜蜂,是天然的追逐對象。

金發碧眼的俏護士顯然也在追逐的行列之中。

俏佳人並非一星半點的熱情,笑咯咯地與李暮商搭訕,法語說得旖旎,帶點撒嬌的意味,完全冷落了一旁身為傷患的項時欽。

只可惜冰山不解風情,還沒說上幾句,美人的巧笑倩兮就變成了橫眉豎眼,氣鼓鼓地瞪了李暮商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項時欽笑著調侃:“別兇人家了誒,雖然我聽不懂,但不妨礙其他男士都忍不住要為捍衛美人跟你決鬥了。”

李暮商不以為然,“你更加漂亮。”

“我剛才只是說我們是戀人而已。”

李暮商以為項時欽在吃飛醋,刮了刮他鼻子,道:“別在意,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項時欽笑笑沒再說話,當默認了自己在吃醋,只是他知道自己說的是真心話,是真的希望李暮商遇良人。

有點頭疼,嘶,不對,是很頭疼,這種情況下該怎麽才能在回國之後順其自然提分開呢,感覺不管說什麽,那分手場面都不會太妙啊餵。

李暮商送項時欽回酒店後獨自一人去見了何士銘,兩人談了很長一段時間,等他回來時天色已近黃昏,金紅的夕陽半沈入地平線,映得高大的建築物金光燦燦。

接到李暮商讓自己拿著油畫下樓的電話時,項時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麽了?”他一頭霧水。

難不成是又談崩了,得把東西還回去?

他稀裏糊塗地到了酒店大門,只見沈默寡言的司機站在車旁。

李暮商坐在主駕駛位:“快來。”

項時欽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合著這哥想無證駕駛呢。

“去哪兒啊?”項時欽笑罵,“瘋了,要是被這裏的交警抓到,我就跳車逃跑,留你一個人進警察局。”

“能抓到我們再說。”李暮商也笑,恣意不羈。

一腳油門,車像離弦的箭一般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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