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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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瘓
嘭的一聲！
安靜間，姜醒的開槍聲可謂炸耳，在這片未知空間裏都出現了回音。
子彈呼嘯著劃過空氣，打破水囊，直中雛鳥的心臟。
霎時間，鮮紅色的血液沿著傷口流淌到藍色的溶液中，而且越來越多，雛鳥渾身包裹的金黃色流蘇也染上了這抹特別的顏色。
雛鳥的雪白色眼眸閉合，聲音漸漸降低：【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直到意識完全散去之前，祂都沒能聽見姜醒的回答。
雛鳥自以為算無遺策將姜醒拉入局中，引著她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以為真的控制住了這個女生。
卻唯獨漏算掉了一點——姜醒夠瘋，也夠狠。
記在她腦子裏的那些名字，她是會一個個斬草除根的，無論需要拐多少個彎彎繞繞，最終她手裏的刀都會在那人的脖頸處狠狠斬下。
雛鳥就是她最後一個目標。
雛鳥算錯了姜醒的瘋狂和危險，沒想到她會為了覆仇這麽不管不顧，一個處決子彈就讓祂完全陷入了癱瘓。
姜醒輕輕揮了下手，血紅色觸手驟然撕裂水囊，包裹住雛鳥的真身。
她面無表情看著雛鳥逐漸被這片血紅淹沒。
吞噬開始——
與此同時，燈火璀璨的空中之城一下子變得漆黑無比，與夜空融為一體。
黎慍在處理三位老家主的屍體，突然降臨的黑暗讓他意識到姜醒開始對雛鳥發起進攻了。
腳步聲越來越大，三大家族的人都在到處詢問發生了什麽。
四周陷入黑暗，手環也沒有了一點反應，他們似乎一下就退回到了舊時代，沒有通訊也沒有科技。
這座城懸浮於空中，離地很遠，他們真的很擔心會因為這次黑暗而急速墜落。
他們想趕來問一下三位老家主出了什麽事，打開門，發現只有黎慍一個人。
詭異的死寂籠罩著他們。
“你做了什麽？”有人拿著手電筒照來，這個東西在天宮區不多見，還是從孩子的玩具裏翻出來的。
“雛鳥怎麽了？”這是百年間的第一次癱瘓，讓人不得不怕。
有人得知姜醒沒死的消息，意識到了什麽，大聲質問黎慍：“她去見雛鳥了對不對？你們瘋了嗎？一旦雛鳥出現狀況，人類的文明會倒退幾年都不止！”
“你們是要讓所有人都為你們的任性買單嗎？！”
“老家主呢？你們把三位家主帶到哪裏去了？！”
“雛鳥真身在哪裏？我們得趕緊吧姜醒那個瘋子找出來！”
面對三大家族亂七八糟的聲音，黎慍還是那句話：“我無條件聽從師父的選擇。”
這時候黎家的幾位本家叔叔擠進來，質問他將黎老家主怎麽了，看到的卻是男人不慌不忙亮出家主玉牌。
“我要黎家今後奉我為家主，若不答應，死！”
在咬下[死]這個字時，黎慍雙眸一瞬亮起詭異的殷紅，在黑暗之中如同令人聞風喪膽的猛獸之眼，壓迫感十足。
他體內融合了多年來的詛咒力量，其能力早已淩駕於黎家所有人之上。
黎慍對黎家沒有感情，生氣起來殺光他們所有人都是有可能的。
現在他又拿到了家主玉牌，幾位本家叔叔就是再不服也只能低頭：“……是。”
見狀，其他兩家大概也明白了現在的局面，三位老家主已死，群龍無首，正是推崇新家主的好時機。
這一刻，他們忘記了雛鳥的癱瘓，紛紛大喊著召開內部會議。
黑暗一直延伸到病房。
母親楚凜本是陪伴封嬈，這分鐘聽見楚家要召開會議，急匆匆站了起來。
“不行，我得去看看！”楚凜拿著房間裏唯一的燈就想出去，事關楚家老家主的推舉會議，可不能讓本家的死對頭占這個便宜，不然他們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楚凜的異能不高，就靠著封嬈肚子裏的那個器官才在楚家有了一些地位。
“雛鳥要是不在了，那我們這地位不就也沒了？”楚凜很擔心，一著急起來就喜歡將心裏話說出口。
楚家就是指著這些完美子宮占據高位的，現在楚鳳三死了，雛鳥又癱瘓了，那不是分分鐘就能被其餘兩家擠下場？
楚凜思考過深，邊碎碎念邊打開病房門。
忽然，她聽見封嬈笑了起來，空蕩漆黑的病房裏，這個笑聲還有點毛骨悚然。
她反過去將燈照向封嬈，看見封嬈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做到了！”封嬈緊緊攥著那根頭繩，好像握住了自由那般激動，“雛鳥終於癱瘓了！”
這片黑暗就是姜醒允諾她的最後一步。
雛鳥癱瘓了，她不用再作為一個完美的子宮生活了，而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封嬈更加確定了，姜醒就是她的旗幟。
她因為激動而身體微微發顫，連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想哭又想笑。
楚凜看得都有些頭皮發麻，拿著燈匆匆離開病房。
黑暗中，封嬈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如果此刻她仔細去聽，一定會發現跟她同樣激動的還有楚家的幾個女孩——她們全都是被雛鳥判定的完美子宮，最小的不過新出生三個月。
按照她們被安排好的一生，她們會在適齡期陸陸續續進行雛鳥身體的孕育。
單純一人的子宮不能完全形成雛鳥至高無上的身體，需要她們這些女孩像接力棒似的進行孕育。
據說最後一個孕育雛鳥的人，會被榨幹整個身體的血肉，死無全屍。
封嬈不知道自己會是其中的哪一棒，只是不想淪為生育工具逃了出去，楚家沒有急著找她，大概率會讓她成為最後一個孕育雛鳥的人。
現在好了，她逃脫了必死的命運。
她從未如此這般想要歌頌黑暗！
*
空中之城附近有幾艘飛艇沒有降落，安靜漂浮在夜空中。
黑暗驟然降臨的時候，內部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夜色像頃刻漫了進來。
坐在沙發的少年楞了一下，旋即打開準備好的照明設備。
慘白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更顯陰鷙。
郭央控制不住笑出了聲，因為這樣濃烈的黑暗代表姜醒已經殺死了雛鳥。
他的計劃成功了，姜醒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只有她可以走到最後。
與封嬈終於解脫的笑聲不同，郭央的笑裏藏著得意洋洋的癲狂，覺得是自己一手策劃將姜醒逼到這條路，完成了屬於他的覆仇計劃。
痛快！現在他只有一種情緒浮現，那就是痛快！
他在房間裏拼命鼓掌，拼命叫好，像一只喝醉酒的瘋子享受著無人知曉的歡愉。
雛鳥不是將他判定為一個廢人嘛！那現在就是他這個廢人的覆仇計劃親手葬送了祂！
郭央一直在笑，房間裏滿是他的聲音。要說他還有什麽遺憾的，就是沒有辦法與人分享這刻的喜悅。
他笑夠了，幽幽看向旁邊安靜坐在輪椅上的人。
老太太閉著眼睛，身子癱軟靠坐著，對郭央的拍手叫好沒有任何的反應，好似在熟睡。
郭央走到她面前：“讓你不要那麽著急回模擬器裏，這下好了吧？”
他嘆了口氣，惋惜道，“你的靈魂徹底消失了。”
要說超體靈魂計劃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機構裏的大型模擬器必須要持續的、不間斷的進行運行。
這次雛鳥的癱瘓讓模擬器直接陷入死機狀態。
模擬器裏的所有靈魂都會以數據的形態消散，再無重組的可能。
幾分鐘前郭央曾經勸說老太太再等等，說姜醒應該今晚就能殺死雛鳥，老太太對此抱有懷疑，還是決定先回模擬器裏休息。
對於他們這些抽離出過靈魂的人來說，哪怕是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裏都會產生排異感，像操縱著笨重的機器，非常耗費心力。
結果，老太太回到模擬器不久，雛鳥就癱瘓了，就像她主動去找死一樣。
像老太太這樣情況的人還有很多，萌芽機構的技術人員們此刻都忙瘋了，緊急啟動備用電源試圖重啟模擬器。
萌芽機構的飛艇大廳，年輕的小組長蹙眉命令道：“再試一次！”
十幾名技術員將鍵盤劈裏啪啦敲得都冒火星子，可是這個大型模擬器還是亮了一瞬就又熄滅。
“機器停了多長時間？”他又詢問。
技術人員：“53秒27。”
他們都是萌芽機構的高尖人員，習慣了最精確的時間匯報。
這句話一出，整個大廳都陷入沈默。
超體靈魂計劃的弊端他們比誰都清楚，別說機器都已經停止53秒了，就是短暫的閃一下，就不知道會有多少客戶的靈魂受到損害。
這兩天萌芽機構的門檻都被踏破了，許多高層者為了躲避暴亂，都接受了抽離計劃安身於模擬器裏。
他們以為會很安全，沒想到卻遇見了百年一次的雛鳥癱瘓。
在年輕組長的指揮下，技術人員們還在努力拯救，整個房間都彌漫著濃濃的緊迫感。
突地，一個弱弱的聲音開口。
聽上去也是做了一番心理鬥爭才說出來的：“反正這裏面的靈魂都是那些高等異能者的，不是嗎？”
反正消失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者的靈魂，不是嗎？
安靜間，這句話有夠突兀，也夠清晰，也足夠大逆不道。
萌芽機構人員普遍都是B+級的異能者，在生活區生活還算不錯，但遇到情況也是容易被舍棄的那部分人。
為了躲避暴亂，幾位高層領導都已經抽離靈魂進入模擬器裏，他們對躲避到天上不算放心，自作聰明的實行了第二套方案。
在黑暗降臨之前，這些技術人員都還在接受領導們靈魂的訓話。
然後，一下屏幕就完全熄滅了。
這句大逆不道的話沒有得到語言上的回應，但可以明顯聽出來，房間裏敲鍵盤的動作見小見緩，直至完全歸為沈寂。
大廳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沈默，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年輕的組長緘默閉眼，也沒有再發號施令。
這大概是萌芽機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集體休息。
那些高位者散盡家財，自以為靈魂抽離到模擬器裏就能安全活著，沒想到最後卻死於一部機器的癱瘓。
以及死於……那些不被他們放在眼中的普通異能者的集體罷工。
因為這些普通異能者都很清楚——只有高位者消失了，屬於他們的時代才會降臨。
*
另一邊，雛鳥的癱瘓也直接影響了下面的生活區。
整個城市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燈光在晃動，如果從空中之城往下看，也像是在看布滿星星的夜空。
這些“星星”漸漸聚集在一起，集體仰望真正的夜空。
花煜關閉車燈，頃刻間黑暗如墨水浸染沖進車內。
姜醒接管人類之神後，他就載著瞿白一路從廢棄區飛馳進入生活區，這分鐘轎車的電瓶也快耗盡。
大約是太累了，瞿白直上車之後就一直昏迷，現在才翻了個身。
片刻他猛坐起身，發現身上已經穿戴好了防護服，估計是花煜幫他穿好的。
感受周圍的死寂，瞿白問：“現在怎麽樣了？”
花煜本能去點擊手環，想起了沒反應後打開車內燈，翻找出紙筆寫下：【姜醒吞噬了人類之神。】
瞿白一看是個好消息，松了口氣：“那她現在怎麽樣？”
花煜點了點手環，示意瞿白這東西不能用了，然後寫下：【她可能殺了雛鳥。】
瞿白嗯了一聲，確認她沒事就好。
雛鳥癱瘓後，身上的防護頭盔也跟擺設一樣，他直接摘了下來扔在一邊。
他擡起頭，和花煜一起，和所有城市的人一起，一同仰望夜空。
等待一個新時代的降臨。
……
人群之中，沈幽和溫廷並肩而站，兩人都解下了防護頭盔，感受著夜風拂面。
溫廷安靜片刻，開口：“老大，姜指揮官真的殺了雛鳥嗎？”
沈幽亮著冰藍色的數據眼，姜醒離得她太高太遠了，即便她想分析個結果都不可能：“應該吧……”
至少照這個樣子看，是的。
就連晝夜不停的垃圾焚燒站都熄滅了光，由雛鳥控制的一切東西都陷入了癱瘓，只剩未知在籠罩著他們。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這座城市的命運會將如何……
溫廷皺了皺眉，不禁擔心起來：“老大，你覺得姜指揮官這一步走得對嗎？”
她真的是為了解脫底層人民才殺了雛鳥嗎？還是單純為了覆仇？
雛鳥系統管理了這座城市長達百年，現在陷入癱瘓，會不會一夜之間就讓整個人類的文明倒退？
沈幽難以回答，只能說：“希望她還沒有喪失人性吧。”
姜醒吞噬了人類之神，誰也說不好她現在是個什麽東西。
是神還是鬼？還是變成這片區域最大的汙染者？都不好說。
所以她也不能確定姜醒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此時此刻，廣場分明站著許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為接下來的命運感到擔憂。
夜空，沈甸甸地壓著人類，與他們的心情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光。
廣場的大屏幕突然打開，緊接著每個人的手環都響起重新開機的提示音，人群紛紛低頭。
黑夜裏，一只全息投影的雛鳥從大屏幕裏飛出，展翅高飛的樣子蓬勃又震撼。
眾人的眼中倒映著它全新的模樣——
身體紅艷如血，兩只眼睛仿佛黑瑪瑙一般閃亮，長長的金黃色流蘇尾部在夜空華麗劃過。
祂盤旋於人群上空，用著平靜溫和的女音開口說話：
【升級完成！雛鳥第二代·沈睡者竭誠為您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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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呼嘯著劃過空氣，打破水囊，直中雛鳥的心臟。
霎時間，鮮紅色的血液沿著傷口流淌到藍色的溶液中，而且越來越多，雛鳥渾身包裹的金黃色流蘇也染上了這抹特別的顏色。
雛鳥的雪白色眼眸閉合，聲音漸漸降低：【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直到意識完全散去之前，祂都沒能聽見姜醒的回答。
雛鳥自以為算無遺策將姜醒拉入局中，引著她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以為真的控制住了這個女生。
卻唯獨漏算掉了一點——姜醒夠瘋，也夠狠。
記在她腦子裏的那些名字，她是會一個個斬草除根的，無論需要拐多少個彎彎繞繞，最終她手裏的刀都會在那人的脖頸處狠狠斬下。
雛鳥就是她最後一個目標。
雛鳥算錯了姜醒的瘋狂和危險，沒想到她會為了覆仇這麽不管不顧，一個處決子彈就讓祂完全陷入了癱瘓。
姜醒輕輕揮了下手，血紅色觸手驟然撕裂水囊，包裹住雛鳥的真身。
她面無表情看著雛鳥逐漸被這片血紅淹沒。
吞噬開始——
與此同時，燈火璀璨的空中之城一下子變得漆黑無比，與夜空融為一體。
黎慍在處理三位老家主的屍體，突然降臨的黑暗讓他意識到姜醒開始對雛鳥發起進攻了。
腳步聲越來越大，三大家族的人都在到處詢問發生了什麽。
四周陷入黑暗，手環也沒有了一點反應，他們似乎一下就退回到了舊時代，沒有通訊也沒有科技。
這座城懸浮於空中，離地很遠，他們真的很擔心會因為這次黑暗而急速墜落。
他們想趕來問一下三位老家主出了什麽事，打開門，發現只有黎慍一個人。
詭異的死寂籠罩著他們。
“你做了什麽？”有人拿著手電筒照來，這個東西在天宮區不多見，還是從孩子的玩具裏翻出來的。
“雛鳥怎麽了？”這是百年間的第一次癱瘓，讓人不得不怕。
有人得知姜醒沒死的消息，意識到了什麽，大聲質問黎慍：“她去見雛鳥了對不對？你們瘋了嗎？一旦雛鳥出現狀況，人類的文明會倒退幾年都不止！”
“你們是要讓所有人都為你們的任性買單嗎？！”
“老家主呢？你們把三位家主帶到哪裏去了？！”
“雛鳥真身在哪裏？我們得趕緊吧姜醒那個瘋子找出來！”
面對三大家族亂七八糟的聲音，黎慍還是那句話：“我無條件聽從師父的選擇。”
這時候黎家的幾位本家叔叔擠進來，質問他將黎老家主怎麽了，看到的卻是男人不慌不忙亮出家主玉牌。
“我要黎家今後奉我為家主，若不答應，死！”
在咬下[死]這個字時，黎慍雙眸一瞬亮起詭異的殷紅，在黑暗之中如同令人聞風喪膽的猛獸之眼，壓迫感十足。
他體內融合了多年來的詛咒力量，其能力早已淩駕於黎家所有人之上。
黎慍對黎家沒有感情，生氣起來殺光他們所有人都是有可能的。
現在他又拿到了家主玉牌，幾位本家叔叔就是再不服也只能低頭：“……是。”
見狀，其他兩家大概也明白了現在的局面，三位老家主已死，群龍無首，正是推崇新家主的好時機。
這一刻，他們忘記了雛鳥的癱瘓，紛紛大喊著召開內部會議。
黑暗一直延伸到病房。
母親楚凜本是陪伴封嬈，這分鐘聽見楚家要召開會議，急匆匆站了起來。
“不行，我得去看看！”楚凜拿著房間裏唯一的燈就想出去，事關楚家老家主的推舉會議，可不能讓本家的死對頭占這個便宜，不然他們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楚凜的異能不高，就靠著封嬈肚子裏的那個器官才在楚家有了一些地位。
“雛鳥要是不在了，那我們這地位不就也沒了？”楚凜很擔心，一著急起來就喜歡將心裏話說出口。
楚家就是指著這些完美子宮占據高位的，現在楚鳳三死了，雛鳥又癱瘓了，那不是分分鐘就能被其餘兩家擠下場？
楚凜思考過深，邊碎碎念邊打開病房門。
忽然，她聽見封嬈笑了起來，空蕩漆黑的病房裏，這個笑聲還有點毛骨悚然。
她反過去將燈照向封嬈，看見封嬈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做到了！”封嬈緊緊攥著那根頭繩，好像握住了自由那般激動，“雛鳥終於癱瘓了！”
這片黑暗就是姜醒允諾她的最後一步。
雛鳥癱瘓了，她不用再作為一個完美的子宮生活了，而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封嬈更加確定了，姜醒就是她的旗幟。
她因為激動而身體微微發顫，連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又想哭又想笑。
楚凜看得都有些頭皮發麻，拿著燈匆匆離開病房。
黑暗中，封嬈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如果此刻她仔細去聽，一定會發現跟她同樣激動的還有楚家的幾個女孩——她們全都是被雛鳥判定的完美子宮，最小的不過新出生三個月。
按照她們被安排好的一生，她們會在適齡期陸陸續續進行雛鳥身體的孕育。
單純一人的子宮不能完全形成雛鳥至高無上的身體，需要她們這些女孩像接力棒似的進行孕育。
據說最後一個孕育雛鳥的人，會被榨幹整個身體的血肉，死無全屍。
封嬈不知道自己會是其中的哪一棒，只是不想淪為生育工具逃了出去，楚家沒有急著找她，大概率會讓她成為最後一個孕育雛鳥的人。
現在好了，她逃脫了必死的命運。
她從未如此這般想要歌頌黑暗！
*
空中之城附近有幾艘飛艇沒有降落，安靜漂浮在夜空中。
黑暗驟然降臨的時候，內部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夜色像頃刻漫了進來。
坐在沙發的少年楞了一下，旋即打開準備好的照明設備。
慘白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更顯陰鷙。
郭央控制不住笑出了聲，因為這樣濃烈的黑暗代表姜醒已經殺死了雛鳥。
他的計劃成功了，姜醒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只有她可以走到最後。
與封嬈終於解脫的笑聲不同，郭央的笑裏藏著得意洋洋的癲狂，覺得是自己一手策劃將姜醒逼到這條路，完成了屬於他的覆仇計劃。
痛快！現在他只有一種情緒浮現，那就是痛快！
他在房間裏拼命鼓掌，拼命叫好，像一只喝醉酒的瘋子享受著無人知曉的歡愉。
雛鳥不是將他判定為一個廢人嘛！那現在就是他這個廢人的覆仇計劃親手葬送了祂！
郭央一直在笑，房間裏滿是他的聲音。要說他還有什麽遺憾的，就是沒有辦法與人分享這刻的喜悅。
他笑夠了，幽幽看向旁邊安靜坐在輪椅上的人。
老太太閉著眼睛，身子癱軟靠坐著，對郭央的拍手叫好沒有任何的反應，好似在熟睡。
郭央走到她面前：“讓你不要那麽著急回模擬器裏，這下好了吧？”
他嘆了口氣，惋惜道，“你的靈魂徹底消失了。”
要說超體靈魂計劃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機構裏的大型模擬器必須要持續的、不間斷的進行運行。
這次雛鳥的癱瘓讓模擬器直接陷入死機狀態。
模擬器裏的所有靈魂都會以數據的形態消散，再無重組的可能。
幾分鐘前郭央曾經勸說老太太再等等，說姜醒應該今晚就能殺死雛鳥，老太太對此抱有懷疑，還是決定先回模擬器裏休息。
對於他們這些抽離出過靈魂的人來說，哪怕是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裏都會產生排異感，像操縱著笨重的機器，非常耗費心力。
結果，老太太回到模擬器不久，雛鳥就癱瘓了，就像她主動去找死一樣。
像老太太這樣情況的人還有很多，萌芽機構的技術人員們此刻都忙瘋了，緊急啟動備用電源試圖重啟模擬器。
萌芽機構的飛艇大廳，年輕的小組長蹙眉命令道：“再試一次！”
十幾名技術員將鍵盤劈裏啪啦敲得都冒火星子，可是這個大型模擬器還是亮了一瞬就又熄滅。
“機器停了多長時間？”他又詢問。
技術人員：“53秒27。”
他們都是萌芽機構的高尖人員，習慣了最精確的時間匯報。
這句話一出，整個大廳都陷入沈默。
超體靈魂計劃的弊端他們比誰都清楚，別說機器都已經停止53秒了，就是短暫的閃一下，就不知道會有多少客戶的靈魂受到損害。
這兩天萌芽機構的門檻都被踏破了，許多高層者為了躲避暴亂，都接受了抽離計劃安身於模擬器裏。
他們以為會很安全，沒想到卻遇見了百年一次的雛鳥癱瘓。
在年輕組長的指揮下，技術人員們還在努力拯救，整個房間都彌漫著濃濃的緊迫感。
突地，一個弱弱的聲音開口。
聽上去也是做了一番心理鬥爭才說出來的：“反正這裏面的靈魂都是那些高等異能者的，不是嗎？”
反正消失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者的靈魂，不是嗎？
安靜間，這句話有夠突兀，也夠清晰，也足夠大逆不道。
萌芽機構人員普遍都是B+級的異能者，在生活區生活還算不錯，但遇到情況也是容易被舍棄的那部分人。
為了躲避暴亂，幾位高層領導都已經抽離靈魂進入模擬器裏，他們對躲避到天上不算放心，自作聰明的實行了第二套方案。
在黑暗降臨之前，這些技術人員都還在接受領導們靈魂的訓話。
然後，一下屏幕就完全熄滅了。
這句大逆不道的話沒有得到語言上的回應，但可以明顯聽出來，房間裏敲鍵盤的動作見小見緩，直至完全歸為沈寂。
大廳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沈默，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年輕的組長緘默閉眼，也沒有再發號施令。
這大概是萌芽機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集體休息。
那些高位者散盡家財，自以為靈魂抽離到模擬器裏就能安全活著，沒想到最後卻死於一部機器的癱瘓。
以及死於……那些不被他們放在眼中的普通異能者的集體罷工。
因為這些普通異能者都很清楚——只有高位者消失了，屬於他們的時代才會降臨。
*
另一邊，雛鳥的癱瘓也直接影響了下面的生活區。
整個城市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燈光在晃動，如果從空中之城往下看，也像是在看布滿星星的夜空。
這些“星星”漸漸聚集在一起，集體仰望真正的夜空。
花煜關閉車燈，頃刻間黑暗如墨水浸染沖進車內。
姜醒接管人類之神後，他就載著瞿白一路從廢棄區飛馳進入生活區，這分鐘轎車的電瓶也快耗盡。
大約是太累了，瞿白直上車之後就一直昏迷，現在才翻了個身。
片刻他猛坐起身，發現身上已經穿戴好了防護服，估計是花煜幫他穿好的。
感受周圍的死寂，瞿白問：“現在怎麽樣了？”
花煜本能去點擊手環，想起了沒反應後打開車內燈，翻找出紙筆寫下：【姜醒吞噬了人類之神。】
瞿白一看是個好消息，松了口氣：“那她現在怎麽樣？”
花煜點了點手環，示意瞿白這東西不能用了，然後寫下：【她可能殺了雛鳥。】
瞿白嗯了一聲，確認她沒事就好。
雛鳥癱瘓後，身上的防護頭盔也跟擺設一樣，他直接摘了下來扔在一邊。
他擡起頭，和花煜一起，和所有城市的人一起，一同仰望夜空。
等待一個新時代的降臨。
……
人群之中，沈幽和溫廷並肩而站，兩人都解下了防護頭盔，感受著夜風拂面。
溫廷安靜片刻，開口：“老大，姜指揮官真的殺了雛鳥嗎？”
沈幽亮著冰藍色的數據眼，姜醒離得她太高太遠了，即便她想分析個結果都不可能：“應該吧……”
至少照這個樣子看，是的。
就連晝夜不停的垃圾焚燒站都熄滅了光，由雛鳥控制的一切東西都陷入了癱瘓，只剩未知在籠罩著他們。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這座城市的命運會將如何……
溫廷皺了皺眉，不禁擔心起來：“老大，你覺得姜指揮官這一步走得對嗎？”
她真的是為了解脫底層人民才殺了雛鳥嗎？還是單純為了覆仇？
雛鳥系統管理了這座城市長達百年，現在陷入癱瘓，會不會一夜之間就讓整個人類的文明倒退？
沈幽難以回答，只能說：“希望她還沒有喪失人性吧。”
姜醒吞噬了人類之神，誰也說不好她現在是個什麽東西。
是神還是鬼？還是變成這片區域最大的汙染者？都不好說。
所以她也不能確定姜醒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此時此刻，廣場分明站著許多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為接下來的命運感到擔憂。
夜空，沈甸甸地壓著人類，與他們的心情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光。
廣場的大屏幕突然打開，緊接著每個人的手環都響起重新開機的提示音，人群紛紛低頭。
黑夜裏，一只全息投影的雛鳥從大屏幕裏飛出，展翅高飛的樣子蓬勃又震撼。
眾人的眼中倒映著它全新的模樣——
身體紅艷如血，兩只眼睛仿佛黑瑪瑙一般閃亮，長長的金黃色流蘇尾部在夜空華麗劃過。
祂盤旋於人群上空，用著平靜溫和的女音開口說話：
【升級完成！雛鳥第二代·沈睡者竭誠為您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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