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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卷四:匪石之心(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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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清明夢的人很少,所以這個概念的普及率不高。”黑瞎子話鋒一轉,“我跟你說這些,並非要你一定相信。只是想告訴你,也許從現在開始,信息素不再是我們所熟悉的那個東西了。這可能只是個開始,我也不知道這件事預示了什麽。”他頓了頓,無所謂地笑道:“不過那些事情我以前就沒怎麽搞明白過,或許你們到了下面真能找到些什麽吧。”

他擡腕看了看表盤,吹聲口哨,“我在這地方待的時間夠久了,霍家的隊伍該等急了。”

悶油瓶看向我,我點點頭,邁開前進的腳步。

黑瞎子說的那些未免天馬行空,我從未做過那種夢,也從未聽旁人說過那種夢。其中的門道,誰知道是不是他臨時瞎編的一套說辭?但是又說得確實有點道理,這裏面似乎有個相當關鍵的點,我還沒參悟透。

這是貨真價實的巖洞,一點泥土都沒有。而且甬道修得非常窄,兩人並行巧巧能緊挨著通過。

雖然比盜洞寬多了,但這環境比下鬥時還差。若是一般的古墓,往土裏打個盜洞,鉆下去便是。即使有千種機關,不論花樣如何變化,離不開打洞的中心思想,就算搞砸了也能打洞尋個出路。可是這石洞裏,鑿個窟窿都費勁。如果被堵在某個地方,那就真的堵死了。

從頭到腳,周圍那些石頭表面粗糙凹凸,仿佛這甬道只是開鑿出來用作通行,簡單粗暴,甚至還很原始。與上面那個工程比起來,手筆十分敷衍。

途中又看到一些二次開鑿的痕跡,不知道是想拓寬還是挖出什麽東西,致使甬道的形狀好像被狗啃過一樣。不過重點都不在於此,我研究了一下這石壁的材質,由於開鑿而留下了亂七八糟的紋路,但是它本質上是一種我見過的“石頭”。

這種材料經過不同的鑿刻,表面的粗糙度不同,光照下的光澤也就有所不同。它的顏色是非常深的,乃至於接近黑色。我想了想,遇到它的次數還不算少,以往每次產生什麽奇怪的新情況,總是伴隨這石材的出現。

一兩次興許是巧合,多次下來就不得不讓人起疑,是不是那些事情的根源就在這裏?但是這麽大批的石頭,占據了巖洞的所有空間,還是第一次見,以前遇見的更像分離出來的部分。

這樣的規模,在我所見過的地方裏,唯一能匹敵的可能只有秦嶺那棵巨樹。想到這,我心中一動,莫非真的是同種材質嗎?秦嶺裏的樹是青黑色的,所以一直覺得是青銅,不作他想。我看了看悶油瓶,他也覺得這個不簡單,一手撐在洞壁上,顯然想到了很多。

往深處行進,開鑿的程度越來越大,甬道也隨之擴寬。漸漸地,地上顯出一道凹痕,不太明顯,筆直地不斷向前延伸,似乎是車軲轆碾出來的轍印。但是我又照了另一側,並沒有這樣的印子。

我想當然覺得車轍應成雙出現,轉念一想,獨輪車也不是不可以。這地方的存在本就十分突兀,再來輛什麽車,豈不是更匪夷所思了?

小滿哥的反應表現得很奇怪,就好像又不服管束似的。我和悶油瓶對視一眼,心知這地方諸多古怪,怕是有東西刺激到它了,接下來會出現什麽,誰都不能保證。於是我停下來,讓我兒子待在原地不許動。

它也知曉我的意圖,聽到命令後乖乖坐了下來,我倆在它的目送下繼續前進。

眼前似乎看到了盡頭。手電的強光照出個模糊的輪廓,我瞇著眼睛一瞧,視野遠處像是一戶人家的房子。之所以給我這樣的印象,是因為一看就又小又簡單。我有點神經質地回頭看了看自己來時的路,以確認一下,這個與周遭環境脫節的東西不是我所幻想出來的。

這樣一個詭異的巖洞中,別說砌墻封瓦了,運根木材都困難萬分。我們走近後,發現還有更絕的。因為沒有土層,地基直接裸露在外,很低的一層。我蹲下身稍作打量,很有古法的味道,但更像是擺個樣子,畢竟在這地方派上的用處不大。

我心說張家在這裏留下的,就是這個嗎?從年代上看挺古老。我不禁問自己,如果我是第一個發現沙漠下秘密的人,我會做什麽?我建這樣一個東西是為了什麽?

悶油瓶已經推門進去了。雙開式的門扉不知有沒有做過防潮處理,但是朽化得厲害,也正說明這裏一直有水氣縈繞。我從原先看房基時跪趴的姿勢站起來,大概是動作過猛,出現了一瞬的眩暈。

我心想著難道是忘了補充營養出現低血糖的癥狀?應該過個幾秒就好,誰知越發地頭暈眼花,一團金星亂轉,腦袋裏突突地疼。我站在原地沒有繼續走,遲遲緩不過來。

悶油瓶出來找我,他折返出屋,站在我面前扶著我。我聽見他叫了我的名字,但我沒法回應他。又出現了尖銳的耳鳴,嗡嗡的雜音裏,隱約傳來一句話。並不是悶油瓶,而是像另一個人在說話:“要去哪裏啊?”

帶著三分惱怒,三分反抗,三分乖戾,還有一分疲憊。

“哦。”

這是一半妥協,一半不情願。

我幾乎都能想象得出,說這話的人是怎樣一副表情。

來回不過幾秒鐘,耳鳴消失了。也看得清眼前的景象,這陣眩暈倒是來得快走得也快。我恢覆後急忙環視四周,視線掃過每個方位。這裏除了我們之外,空無一人,安靜得能聽見心跳。悶油瓶見我沒事,便先松開手,我又抓住他的手臂,“你聽見黎簇的聲音了嗎?”

悶油瓶皺眉看著我,認真地搖頭。我這時有些茫然了,那肯定是小鬼頭的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為什麽悶油瓶反而沒聽到?

我微微仰頭,看到坑坑窪窪的洞壁,心說難道聲音是從別的地方傳給我的?黎簇其實不在巖洞,而是在上頭那個工程基地裏?或是還在沙漠上?但仍無法解釋,為何這聲音只有我接收到了。

這裏有無數奇怪之處,我深吸一口氣,決定暫且放一放。我跟在悶油瓶身後踏進門裏,發現屋裏密密地堆放著石磨一樣的東西,都不方便落腳。我左右看了一圈,墻邊的更是壘得很高。有的石盤擺放得十分工整,有些則胡亂丟在地上,好像被洗劫了似的。

這些是開鑿出來的成品,我知道石盤裏有什麽。我猜它們就是原型,蛇卵在“石頭”中孕育,藏在類似氣泡的孔洞裏。

“原來你們家曾經是個養殖大戶。”我對悶油瓶道。

在石盤的側面,有幾個字雕在上面,表示方位,似乎是指示石盤來源的區位。我心道看來這些工作做得很細致,開采個蛇礦都做出了數據庫的感覺。圓盤的形狀便於移動,一個個滾在地上,怪不得留下了那些轍印。

幸好沒讓小滿哥跟過來,我心說如果它來到這地方,指不定會發瘋。

散落在地上的石盤大多經過了采集,裏面的蛇卵似乎被取了出來。上面那個基地在建造的時候,若人們突然發現有個奇怪的巖洞空間,再加上張家留下的遺跡,恐怕比我現在還要一頭霧水。我是習慣了那些不合常理之事,但別人肯定覺得撞鬼了。

不過,會不會有人看出了這裏和張家之間的聯系?我心說,這樣可以說得通。所以有心人找到擅長淘沙倒鬥的九門,後來的工作便拜托給他們。可是,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張家的存在,那得有多大本領?

工程裏的人在考察這裏的同時,循著張家的足跡,發現大量的蛇與費洛蒙……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我想到了那些在基地裏可能進行過的“測試”和“實驗”,難道他們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從張家的歷史活動裏得到了啟發?

於是到了後來,把信息素試在人身上,乃至於試出人命來……如果招來的那些孩子確實與九門家族有著或遠或近的血緣關系,也就會有一部分人真正擁有讀取的能力。但這樣的情況潛藏著一定風險,把握不當的話,意識紊亂,便陷入半昏半醒的狀態中。

當一個人變成“瘋子”,直接了斷顯得不人道,別人自然想方設法將他隔離開來,讓其自生自滅。我自己身上經歷過這種相似的事情,雖然記不得了,是由悶油瓶敘述,但大致經過我是清楚的。似乎這是一個定律,只要身上有著覺醒的潛力,就避不開那些來自外界的惡意。

悶油瓶把手電翻了過來,垂直向上,射出一道光柱。他站在屋子中央偏左的位置,我走過去一看,上面沒有頂。

並非整間屋子沒有頂,而是獨獨中間一塊,周正端方,像特意圍出一圈天井。可是這鬼地方一絲光亮也無,根本沒有開天井的必要。我再一看,外頭應該是那巖洞的頂壁,而就在這塊區域裏,有個倒掛的石錐塔。

也不知道是自然形成還是人工雕刻的,頂上那根石錐就直挺挺指向下方的房裏,跟個發射器似的。受了這裏潮氣影響,錐尖上凝積著水珠,我眼睜睜看到一滴正巧從我眼前砸落下來,視線不由自主跟著從上到下移動,最後看向腳下的地面。

與那方形天井相對應,地上築起齊膝高的方臺,擺了只接水的小鼎。我暗中一怔,感覺這裏七七八八的門道比我想象中還多。不止如此,一旁還擺了個禪墊,早就不幹凈了,長了好些黴斑。我擡頭看一眼,又低頭,心說這是休息時接水喝的地方嗎?這速度比壞了的水龍頭還慢。

彎腰仔細瞧了瞧,在方臺邊緣竟然還有只銅香爐,那種古代專用來供奉祭拜的樣式,裏面堆滿了香灰。這東西一出現,便有些拜神的意味。宗教對應著人的無知面,不知在這裏拜的是什麽神明?連個佛龕的痕跡都沒有,更不用說神像。

我轉頭問:“張家歷史上曾經供拜過什麽嗎?”

悶油瓶搖頭道:“未曾聽說過什麽特別的拜神儀式。”

這就奇了,光禿禿的香爐擺在這裏,我心想拜空氣嗎?我來回走了走,有個打坐的禪墊,難不成拜的是活人?細想又不對,若說有什麽東西讓人不得不心懷敬畏乃至於用香爐供奉,一定是一個虛幻的形象,並且會帶來一些沒法解釋的現象。

凡是使人類產生敬畏之心的東西,都可以演變成文明裏的神靈。要麽保佑自己順利,要麽安撫神靈不再作歹。那些東西一直工整地擺放在這裏,說明無論是歷史上的張家,還是之後建造基地的人,都懷有同樣的敬意。

我道:“難道這就和土地廟一樣,拜的是這裏所有東西?”

我小時候在老家,有幾回跟著大人拜土地。那是間田邊的破廟,比茅房大不了多少,成人在裏面都直不起身子,彎著腰活動。印象最深的是那股子味道,因為空間狹窄,濃烈的檀香揮散不去。神像也就幾十公分高,拜的時候不只是土地,還有河道和水塘。

悶油瓶擡頭看了一會兒,道:“拜的是這巖洞。”

我假想了一下還原後的場景,一個人跪坐在蒲墊上,一根石錐垂在頭頂,伏身磕頭,再供三根香……這裏的遺跡中很多擺設似乎都是出於祭拜,可為什麽要拜?這地方雖古怪,卻還是挺平靜的。

走出屋外,我忽然有點晃神,腳步無端地不穩。地下不見天日,我們看不到白晝黑夜的變化,只能根據手表上的時間判斷,現在是夜色很晚的時候了。我心想莫非真的老了?這種熬夜都挺不過去,不禁心有戚戚然。

腦子裏確實有些渾沌的感覺,我對悶油瓶說要歇一會兒,便靠著老屋的墻角坐下。也許折騰了這麽久,需要恢覆精力。完整睡一覺不太現實,合眼打一盹也好。

閉上眼後,身體似乎一下變得疲憊不堪,但是不知為何,精神越來越清醒。而且清醒得很奇怪,意識起伏不停,仿佛在濃霧中東奔西走,安歇不下來。等我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猛地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張青黑色的平面上刻著許多繁覆的花紋,即使只出現了一瞬,還是能感受到那股寒冷的氣息。體內的意識又不知奔向了哪個角落,場景一閃,看到一根根沈重的鐵鏈。這不是做夢,似乎就是精神開始跳脫,雜亂得很。

最後好像針紮的氣球一樣,瞬間的爆破後蕩然無存。我只來得及看到一扇巨門立在黑暗的石縫後,如同始於洪荒的神跡。心臟重重一跳,我睜開眼皮。腦中的理智開始告訴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麽,我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那扇門竟是開著的。

耳鳴再度響起,這回像是刺啦的電磁音,我又聽到黎簇的聲音。他說:“知道了。這不是最底層嗎?”就好比一陣風送來遠方的聲音,隱隱約約,微弱得無法捕捉。

一切轉瞬即逝,我完全清醒之後,看到悶油瓶有些凝重的目光。他道:“你又聽到什麽了嗎?”

我點點頭,心說不僅聽見,還看到了什麽。剛才的那些仿佛一個碎片化的夢,可是我不知為何十分確定,那不是夢。那種感覺更像是磁鐵在磁場中受到影響,被無形的力推動起來,所以與自己無關,是來自外部的什麽意識。

我倆不約而同地仰起頭,看著這方巖洞,以及那個不知是人還是鬼做出來的石錐。我們兩個心裏有了些許猜測,但是都沒有說出來,那個想法實在太詭異。

我漸漸明白了,為什麽之前的人要將屋內做成寺廟供奉的樣子。

我擡起手捏捏眉心,悶油瓶把我這只手牽過去握在手裏,淡淡道:“剛才發現了一個東西,你來看看。”

他把我拉至屋後,整間房子的後部貼在石壁上,稍稍嵌入,這種融進去的風格更使我不禁想起廣西的張家樓。悶油瓶一指,手電一齊照在那道嵌縫上,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射出了反光。

我定睛一看,是一截弧狀的粗鐵,半埋在石中。這道鐵箍後面,則是一節粗硬毛糙的東西,我用手指戳了戳,心念電轉,心說這表皮的形狀和顏色不就是蛇柏嗎?

“怎麽回事?”我道。

悶油瓶握著手電從下到上照了一遍,示意給我看。幾根粗大的蛇柏像是從地裏長出來似的,攀附在壁上,向上延伸了一段便徹底埋了進去。至於我們所能看到的那些露在空氣中的部分,被許多三指粗的鐵箍固定著,活似緊箍咒。

此處的蛇柏比我們之前見到的要粗壯得多,不過死氣沈沈,沒有絲毫動彈。莫非這也是張家的傑作?我頓時感到厲害過頭。

悶油瓶叫我來看,肯定不是為了顯擺他們家族多麽牛逼。這似乎是一套裝置,那些鐵箍兩邊還敲進楔釘,釘上好像又接上了別的東西,但是至此便埋到石裏,辨認不出。我往前挪了一步,腳邊踢到了什麽,低頭一看,一個弩機般的玩意兒豎在地裏。

沒有弦和箭,但是比弩機覆雜百倍,不如說是個覆雜的機關更合適些。它應該是裝置的起點,或者說是總控制機。我上上下下打量著,工藝做的很細巧,唯一能活動的地方,是頂部方塊一樣的扳機。

這方面我是門外漢,便轉頭望向悶油瓶,想知道他有何高見,那家夥卻仍在研究蛇柏上的鐵箍。我把頭湊過去,“還有什麽問題嗎?不過話說回來,這麽箍一道就能釘住蛇柏了?”

他手指在鐵箍上摩挲一陣,然後伸給我看,指腹上多了些灰色的石粉。我掰起他的指頭,心說這是什麽?難道那植物怕這種成分,從而有了制伏的辦法?我抓著他的手,把手指按在一截蛇柏上,那玩意微不可察地一顫,果然對粉末的刺激十分敏感。

我正思索著粉末是從什麽東西中研磨出來的,又是在什麽地方發現了這種成分,突然聽見了小滿哥奔跑的腳步聲。我對步伐的節奏已經非常熟悉了,一回頭,果然是我兒子的身影。它沖著撲向我,直立起來腦袋拱在我肚子上,舌頭伸出來直接蹭著衣服。

之前明明讓它坐在原地,我也不知道它怎麽一路跑了過來。小滿哥兩只前腿扒著我,做出回頭的動作,再轉過來擡頭看著我,然後又回頭,如此反覆幾次,我立馬了然,拍拍它的腦袋。

它突然飛奔過來,肯定是因為待著的地方出現了異常。悶油瓶拉著我慢慢後退,縮到房後與石壁的夾角裏,唇前豎起一指示意噤聲,接著又低頭看了眼小滿哥。它收到這個眼神後,果然一動不動,連舌頭都收回去,不再發出哈哧哈哧喘氣的聲音。

原來真的是用眼神馴狗,我心道。

我們屏住呼吸,耐心等了很久,耳中聽到一群人走路的聲音。這次的聲響,顯然悶油瓶和我都能聽見。那些人的腳步聲比正常人輕,其中只有一個人的腳步顯得稍重,對比之下便非常突兀。而且除了腳步聲之外,沒有任何說話交流的聲音。

這群人好像不說廢話,這下子我便沒法從言語中推斷來人的情況。不愛說話的大多都一鳴驚人、能力莫測,給我的感覺像是遇上了一隊的悶油瓶。我心說雖然看不見,總歸可以感知到對方的意識吧。然而接著察覺到,這石窟裏好像什麽都不起作用了。

短暫的驚惶後,我忽然想到了其中的關竅。早在我和悶油瓶去秦嶺的時候,那棵青銅樹周圍也仿佛強加幹擾一般,生生截斷我和悶油瓶之間的聯系。莫非這地方同樣如此,好比在強磁場中消去了磁體間的相互作用嗎?

可是,我心說,這石洞又不是青銅。我回想起秦嶺中所見的場景,回想這一路來見到的“石頭”,大多是深色,甚至黑中泛青,光澤奇怪。石頭也好,青銅也罷,其實我們一直不確定真正的材質為何物,便用已知的語言去指代。莫非,它們真的同宗同源?地域環境和雕鑿方式不同,就隨著時間慢慢產生了差異。

那群人還是不說話,只聽見腳步漸漸接近。人數肯定比我們多,戰力很難算。我們三個人和狗動也不動,躲在暗處伺機待發。

腳步停下了,而後有個人口吻冷硬地說:“你去找那只狗。”

我轉過眼珠瞪了一下小滿哥,心說兒子你怎麽掉鏈子?竟然早就暴露給對方了。

然後另一人輕聲嘟囔道:“到了這鬼地方,就為了找狗嗎?”

是那小鬼的聲音,不知他現在混在個什麽樣的隊伍裏?後面就再沒有人聲了,不知那人是怎麽回答黎簇的,反正沒有開口,小鬼頭哦了一聲,聽起來挺不樂意的:“要是裏面有陷阱怎麽辦?”

有人回答道:“狗的主人在裏面,即使有陷阱也多半破壞掉了。”

悶油瓶一手按在刀柄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出鞘。我的心猛然一跳,心想難道他要在這裏幹起來嗎?我對他搖了搖頭,而後指指那個弩機一樣的東西,示意並不是沒有退路。

悶油瓶點點頭,雖然明白我的意思,仍是將刀刃拔出一截,微微側身,顯然是一個將我護在身後的姿勢。我便明白了,不論如何,他只是下意識考慮我的安危。

黎簇那小子沒有練過,走路的聲音比他們重,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目前在這石窟中,我們看不到那些人,對方也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但那只是時間問題,我倆藏身的地方算不上隱蔽,他們遲早會找到狗的主人。

小鬼和他們的幾句對話裏,透露出一種不平等甚至脅迫的意味。黎簇和我們一別後,到了地面上會遇見哪些人?我不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霍家,或是別的隊伍?還有一個可能的答案,是風險最大的,卻也能使我的計劃效率最大化。

我看不見他們的臉,不清楚他們有多少裝備,自己手上的籌碼也不多。會是那個家族的核心人物嗎?抑或只是相當於外勤組?當這些曾經推算過的問題真實出現的時候,我仿佛終於看見棋盤上的收官,黑子走得格外險。

我定定地看著旁邊那處機關,心說張家的各位能人巧匠,望保佑你們的第不知道多少代族長以及他的對象,然後飛快伸手去啟動扳機。

沒想到悶油瓶與我同時出手,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上下交疊著一齊發力。

機械傳動的摩擦聲撞進耳中,那麽大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黎簇停下腳步,他們每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聯動的過程有點長,每響一聲我都緊張一分,像是泥土裏蟲子鉆掘的聲響被放大了無數倍,這個機關似乎大部分都埋在石中,憑肉眼看不出多大變化。

啪的一聲,我瞥過一眼,看見一塊松落的鐵箍掉下來。猛擡頭,那些束縛蛇柏的東西一個接一個地彈開,如同某種原始粗陋的樂器彈奏,壁上的裝置乒呤乓啷掉到地上。幾根粗得可怕的藤條開始一下一下的抽動,好像蘇醒後活動手腳一般。

如我所料,不管是誰做了這個龐大的機關,定然留了後手,而不是一味阻塞。更何況是張家這樣以百年為單位考量的家族,有了姓張的,這裏就會是我有信心稱之為主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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