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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卷一:石破天驚(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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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幾次費洛蒙實驗後,我發現存在更簡易的讀取方法,比如像滴藥水一樣滴進鼻腔。當然,不可能吸進肺裏,只是讓它接觸面部的犁鼻器。我的推測是信息素能穿過黏膜,進入毛細血管,最終抵達感官。

起初我如獲至寶,以為尋到了完美的捷徑。於是像個癮|君|子一樣,每天吸兩次,漸漸地爽感蓋過了痛感。這玩意兒是會上癮的,精神鴉片一樣,給人脫離現實的恍惚感。

沒過幾天,我就自食惡果。因為我一直不停地主動破壞鼻腔黏膜,難免會流出鼻血來。某天上午從幻象醒來後,臉上一股暖流,我擡手一抹,殷紅一片。

這些還不算什麽,鼻腔習慣了那種刺激後,生理反應就慢慢不再劇烈,乃至消失。與精神上的負擔比起來,那才叫一個小巫見大巫。隨著費洛蒙讀取次數的增多,我從中感受到的情緒也越發清晰。這應該和“向導”本身的感知能力有很大關系,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黑瞎子當初那句話的確切含義。

完全不能用語言描述出其中的感受,因為人類的歷史裏沒有相關記載,自然也就沒有發明出專門的詞匯。這個過程,不是尋常意義上所說的分擔他人的喜怒哀樂,而是把我整個人硬生生地拽進一個巨大的湍急漩渦裏,任我如何掙脫都爬不上岸。無論那水是冷是熱,是清是濁,都要沖進血液裏,和我融為一體。

這個副作用乍一聽十分嚴重,但其實不可怕,僅僅是一種迅猛的心理變化,幾次下來我就習以為常。身體的各項生理功能也都如常運行,除了精神不太對勁以外,基本沒損失。

幻境這個詞,用來指代信息素呈現的場景並不是很準確。它把昨天的事實赤裸裸地展現在我面前,一切都那麽鮮活真實,可以說是人類誕生以來最高明的媒介。可惜我的這條蛇所承載的關鍵信息並不多,黑瞎子的呼嚕聲當之無愧成為出鏡率最高的角色。

至於悶油瓶的偶爾出現,則屬於小概率事件,好比中了頭獎。他只能在那次蛇沼歷險中被費洛蒙記錄下來,本人又不愛說話,有時我聽到他說幾個字都會覺得,這次沒有白費工夫。

原來內心最期待的是在幻境裏感受到悶油瓶的存在,等我意識到這點時,已經晚了。

我告訴自己要冷靜,我的心態沒什麽奇怪的,畢竟“物以稀為貴”。可惜這種話,連我自己都騙不了。

人常常安於現狀,安於固有思維,因為原有的世界被破壞後,就會產生未知結果,而未知正是恐懼的根源。我以前雖然追著謎題跑天下,但或多或少也有那種害怕未知的心理,特別是對於人與人的關系問題,那幾年連想都不會去想。

也許,我現在從那些信息素的情緒裏學到了幾分非常人的個性,所以漸漸能正視心底,接受那個放在以前不敢想的話題。當然,我深知我們倆隔著萬水千山,一切尚未定奪,我獨自想東想西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悶油瓶後來又失憶了,我怎麽能確定他現在的想法?

我沒那麽膽大包天,也只是在信息素裏聽著悶油瓶極淡的聲音,心想,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又想著,我會找到誰談個戀愛過個日子?或者是想,到底是以前的我自欺欺人,還是現在的我徒生錯覺?

想個片刻工夫,轉身我又把這些全部拋之腦後。眼前有一堆火燒眉睫的問題亟待解決,我根本無暇考慮什麽春花秋月。

王盟連網上訂個火車票都能出問題,非要我去鋪子裏親臨指導。我嘆口氣,不客氣道:“要你何用?”

王盟指指電腦屏幕,辯白道:“去西安的這一班臨時被做了調整,即使坐下一趟,後面的時間又來不及。這是個連鎖反應,你看,全亂了。”

我揉揉太陽穴,“西安、天水、蘭州、西寧,你把這四個城市的火車時刻表都調出來……還有長途汽車站。”

他調出幾個密密麻麻的網頁,“老板,你就是自找麻煩。”

我在電腦前坐下,挨個看了遍,一秒內頭腦裏已經浮現出了方案,“這裏坐大巴,到這邊正好接上這班火車……再坐這一趟,一直到蘭州……然後,還有這個……行了,按這個去買票。”

我回頭看王盟,他兩眼發直,驚道:“等等我跟不上了,你再報一遍。”

“我怎麽招了你這個夥計?這麽廢,當個文員都當不好。”我漫不經心地奚落他,手頭把那幾條班次時間覆制粘貼出來。

“數據太多,找個地名都要翻半天。”他滿臉崇拜,“你怎麽做到的?”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所有或抽象或具體的東西,似乎都能清晰地印刻在腦海裏,如線條一般任憑我調動處理。我沒有刻意運用什麽思維技巧,好像在接受外界信息的那一刻,就有無形的手幫我分門別類歸納好。

王盟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過於無用,自覺自願向我學習,把網頁翻來覆去地瀏覽,終於找到一個突破口,洋洋自得道:“這邊另一個站也可以上車,發車時間比你剛才說的那個還要早。”

我瞥了眼,開口道:“時間來不及。你可能沒看過地圖,那個車站在東邊,就算走繞城高速,也是趕不上的。”

他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為什麽一個西北城市的布局你都記得一清二楚……”王盟看起來有種深深的挫敗感,“我果然連個文職秘書都當不好。不過別人的老板出差,可不像你這麽折騰。”

“查得嚴,有些不敢坐。”我把電腦前的位置讓給他,“底下的人沒一個幹凈的,凡事就怕萬一,還是綠皮保險點。”

他表示讚同,“對對對,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也逃不了被請去喝茶。這次應該沒風險吧?每次你一外出,我就擔心鋪子門口有穿警服的走進來。”

我讓他放寬心,“等我真的發達了,就給你升職。我是東南亞地頭蛇,你就是亞太地區總代理人。到時候別說是雷子,道上的也得對我們忌憚三分。拳打四九城,腳踢老長沙。”

王盟敲著鍵盤輸入網銀密碼,興趣缺缺道:“算了,我還是給你看鋪子吧。代理人什麽的,等你回來再說。”

那股熱情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二叔那邊,幫我糊弄過去,反正不要暴露我的真實行蹤。機靈點,有人打聽也不要多說話。”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這麽說。”他有些不耐煩,“老板你老大不小了,帶著夥計出去辦事還瞞著家裏人?沒意思的。

“我有什麽辦法?”我感到不是滋味,道:“一個個話都不說清楚,就是一味攔著我。把我當什麽了?我又不是廢物。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個老板很窩囊?”

“沒事,你不是東南亞地頭蛇嘛。”王盟寬慰道:“我看你壓力太大了,別想太多。”

太陽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動,不知怎的開始頭疼。我掏出煙點起來,“還有你上次說外面傳我的八卦,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他握鼠標的手頓了頓,勉強笑了一聲,“應該是……所有人都多少知道一點吧。其實好幾年前就開始了,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又死灰覆燃,越傳越旺了。”

我倒是理解,不外乎因為黑金古刀落到了我手上,閑言碎語是少不了的,就是話題方向歪得偏了些。沒想到活了這麽多年後,我還會在這個年紀成為八卦的中心人物。

要說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雞尾酒會效應”,意思很簡單,在嘈雜的環境裏,如果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提到了我的名字,那麽我的耳朵會相當靈敏地捕捉到它。其實自己並不清楚那個人到底在講什麽,只是聽到一個關鍵詞而已,就十分敏感了。

我現在正處於這種神經兮兮的狀態。找那幾個夥計集合的時候,我聽到別人低聲說著我的名字,就忍不住猜測他們是不是在我背後嚼舌根,尤其是有關那方面的問題。

中間雜事繁多,略過不表。王盟把整理好的票和行李交給我,我一邊抽煙一邊清點,“你的後勤能力還是不錯的,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他難得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道:“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得學會自我排解。不然負面情緒長期積壓,很容易爆發出來。”

我皺眉看他,“今天吹的什麽風?”

“說了別生氣。你難道不覺得……老板,你最近的情緒很反常啊?”

我啞口無言,他說對了。上一秒興高采烈,下一秒烏雲籠罩,這種現象似乎在我身上發生過幾次。我承認下來,“最近事情有點多,在所難免……不是,你跟你老板就這麽說話嗎?我有病沒病又不妨礙你拿工資。”

王盟帶著幾分同情看著我,扳著指頭數數,“情感脆弱,易激怒,兼有躁狂與憂郁的癥狀……”

我不禁冷笑,“謝謝關心,真正的神經病比我恐怖多了。”

他仍在羅列,“……還有精力充沛性欲旺盛,啊,你單身,這個就算了。這一系列征兆代表了一種精神障礙……”

我決定把他晾在原地,於是滅掉了煙頭,拎起行李招呼大家上車。王盟見狀,只好放棄科普,朝我做了個揮手道別的動作。

火車轟隆隆地駛離杭州,車廂裏人聲鼎沸。我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光滑的玻璃映出我的面孔,我的註意力慢慢轉移到了這面鏡子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張臉居然消瘦了許多。

什麽時候瘦下來的?一周前還是一個月前?我自己竟渾然不知,這陣子消耗很大嗎?

一隊夥計正湊在一起鬥地主,不打牌的人就來回看各家的牌,胡亂指導幾下。他們不僅打牌,還摻雜著各種說三道四,凈扯閑話。有個夥計向我看了一眼,用非常別扭的口音大聲冒出一句“吳邪會睡爺們”。

我呼吸一滯,頓時全身發涼,頭腦一片空白,很想拍案而起然後回罵“你他媽的不要亂說話”。但是這時身體居然緊張得不受控制,絲毫動不了。

我一沒睡過男人,二沒膽量睡,三也不懂得怎麽睡,這種謠言從何而起?只是幾秒鐘的工夫,內心就翻滾起五味雜陳的情緒。我保持著冷靜的表情,直到他又重覆了一遍:“吳爺,喝水要嘛?”

原來是聽錯了。我如釋重負,那個正常的世界又回來了。我擺擺手,讓他們不用獻殷勤。王盟有一點說對了,可能我最近壓力太大,聽別人說話都能聽出奇怪的東西來。而且那個敏感的問題一直懸在心頭,我雖然強迫自己變得灑脫,但終究是夜長夢多,於事無補。

一路無話。到甘肅境內的時候,我身上的煙幾乎全部抽完。正好火車停靠在某個站點,我走出烏煙瘴氣的車廂,在站臺上吹吹風,再把最後一根抽完。這是個小城市,鐵軌伴著野草,筆直地延伸向遠處的荒田。我不由心想著,悶油瓶和那些張家人現在會在哪裏?以後還能不能碰上面?

上下車的人倒不多,稀稀落落的。腳下的石磚被磨損得很嚴重,看不出花紋的樣式。我背倚著柱子,一心一意把尼古丁灌進肺裏。

身旁有一老一少,兩個路人上演著離別的戲碼,老父親叮囑著兒子天冷記得加衣雲雲,十分常見的場景。我一面抽著煙,就聽見老人說道:“四川陰氣重,冤魂多……晚上別亂走,小心被捉了去。”

這種話用老人沙啞的嗓音說出來,顯得尤為陰森。那個兒子的口氣很無奈,“那事兒沒什麽的,別大驚小怪……什麽年代了?不要聽人瞎說行不行?只是一窩子蛇而已。”

我停住腳步,向右挪了挪,把自己藏在柱子後面。那個字眼或許是我聽錯了?但我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我繼續往下偷聽,想知道那到底是一件什麽樣的事。他們卻不再往下講,兒子拖著箱子進了車廂。尖銳的哨音陡然響起,火車馬上就要開動,我扔了煙頭,轉身上車。

那個人和我坐在同一節車廂裏,我打量了他一眼,一臉青澀,剪個平頭。他放完行李後就坐在位子上玩手機,專註得如入無人之境。我整理一下表情,過去彎下身對他笑笑,“小兄弟,借口水。”

火車總是陌生人的聊天室。二十分鐘後,我們天南海北地侃過一通,可以進入正題了。我問:“剛才那個是你爸?好像挺擔心你的人身安全。”

“哪兒啊,瞎擔心。”他道:“還活在封| 建| 社| 會裏,一聽說我讀書的地方有怪事,就盡想些牛鬼蛇神。”

於是我裝作十分好奇,問他整件事的起源。小家夥講也講不清楚,幹脆在手機上搜關鍵詞。我在旁邊看他擺弄手機,他上網後咦了一聲,轉頭對我說那條新聞找不到了。

我心道八成是被撤了。媒| 體的報道歷來有所限制,如果有人發出警告或從中幹涉,這些痕跡就會被抹平擦去。這麽說來,這事果真有貓膩。

不過這個小夥子留了後招,他曾經把新| 聞頁面截了屏發給同學看,手機裏還存著截圖。我拿過來一看,一則很平常的社| 會新 |聞,發生在上周,講的是某棟廢棄的筒子樓裏發現了一窩蛇。

如果只是這樣,震撼力還遠遠不夠。配圖裏,一條條蛇疊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相當惡心。攝影師的專業鏡頭拍下了所有細節,包括蛇身上的黑毛。

有些眼熟。我把眼睛湊到圖片上,以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多年前我跟小花探過一次四姑娘山,自那以後,就只能從別人口中和零星的資料裏找到黑毛蛇的蹤跡。本來廣西一行後我算是死了心,好不容易決定轉換方向去青海,結果它半路上竟又冒了出來。

一直以來,我都沒搞清楚它們蛇族裏亂七八糟的血緣關系,可能它們那樣的類似於遠房親戚。然而我的目標很明確,管它什麽妖魔鬼怪,有信息素就是好蛇。

既然如此,現在擺在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西行,一條南下。西邊的柴達木盆地危險系數較高,但蛇群眾多,一定會有所收獲。而那個小夥子所說的川區廢樓,則恰恰相反。真是應了那一句回報與風險成正比的老話,世上不存在兩全其美的事情。我想了想,與其吃糌粑,先去吃趟四川火鍋好像也沒問題。

新聞裏的那個地方,與其說是位於四川,不如說靠近四川和陜西的分界線。一個下午的時間,足夠趕到那裏,而且那棟樓就靠著當地的火車站,交通不會太麻煩。

我打算至多抽出兩天時間,中途順道拐個彎,去四川轉一圈,沒準能有什麽收獲,轉完了再繼續西天取經的行程,不會耽擱太久。於是我們的隊伍在下一站下了車,我自己買張南下的單程票,至於那幾個夥計,沒必要跟著,就讓他們去賓館住兩晚,等我回來。

當初出發的時候,本來還有一批上不了火車的裝備,我是安排了另一條路線偷偷運送的。目前兩條線都可以滯緩下來了。他們樂得輕松,甚至還有夥計讓我打包二十份麻婆豆腐回去。我這時候沒怎麽多想,畢竟要去的地方是個城市,哪怕那棟廢樓有再多的疑點,鬧出新聞後也不可能留下太多蛛絲馬跡。

我一個人輕裝上陣,到達了目的地。這一片交通繁忙,要陸路就有火車站,要水路就有嘉陵江,相距十公裏不到的地方還能上高速。

尋找過程只耗費了二十分鐘,因為老樓就在離火車站不遠的舊房區內。施工隊早早在這個區域圍了一圈欄板,想必即將進行拆除工作。建築群裏每棟筒子樓有五層高,外墻灰暗破敗,年紀很大的樣子。

我向附近報刊亭的老頭打聽,他操著四川話為我指明方向。最裏面左數第一棟,三樓西北拐角處的房間,便是前陣子新聞記者和工程負責人光臨過的“蛇窩”。老頭說,我可以好奇,不能在那裏久留。雖然驅走了蛇,但小鬼還被困在那裏。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地方能聽見小鬼往外爬的聲響。

添油加醋的傳說到底不可信,我只關心蛇是從哪裏爬出來的,或者說,是被誰帶到這裏來的。我走進那棟回字型筒子樓中間的空地,周圍空無一人,毫無生活氣息,擡頭只能看見天空,以及伸出墻外的晾衣桿。

沿著樓梯,爬上三樓,墻皮剝裂得不像樣子,露出嚇人的窟窿。房門大都敞開,裏頭的房間布局像是集體宿舍。至於老頭所說的那個出事的房間,我也進去了,但說實話,一間空屋並不能看出什麽。

房間與房間之間其實都是相通的,也就是說,其他位置並不能疏忽。從方位上說,整個一層屬西北角最陰涼,而蛇多喜陰,對溫度十分敏感。很有可能,它們是從別處聚集到這裏來的。

我對這一層的房間逐個排查,敲敲床板,翻翻櫥櫃,像極了一個進村搶掠的盜匪。一番好找之後,我鎖定了其中一間房,不為別的,只因角落裏的有支不起眼的針筒。天知道我對這個東西有多敏感,雖然存在無數可能,但那一瞬間,我只想到了用來提取費洛蒙。

有了動力和信心,我接著去翻墻角的五鬥櫃,抽屜全部唰唰拉出來。最後一個抽屜很沈,裏面有臺小型錄像機和幾盤帶子,蒙了層灰。看得出來帶子都不是空白的,已經繞了許多圈。我下意識感到不安,因為錄像帶這個東西,給我留下的記憶只有那一年驚悚的經歷。

但這一趟確實收獲頗豐,我帶走了錄像機和所有的帶子。直到住進賓館後,才發現這臺錄像機不好用,沒辦法,只好拿著帶子跑去買適配的機器。我越發有種時間倒流之感,好像自己回到了那一年,收到奇怪的錄像帶,而後又踏上一段旅途。似乎這幾個毫不相幹的事件能夠連出一條線,將我牢牢纏住。

不過那棟樓遠沒有當年的療養院陰氣森森,也不會跳出個悶油瓶一把捂住我的嘴。

我把錄像帶放進機器開始播放,屏幕閃出畫面。鏡頭對著墻角微微晃動,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我仔細一看,這墻角的部分與筒子樓那間房一模一樣,看來錄像地點就在那裏。

第一盤帶子像是試拍,只有幾分鐘的影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第二盤剛剛播放,我心裏就咯噔一下。媽的,是一個在地上亂爬的人。

老子早就看過一遍。沒錯,若幹年前,阿寧收到一盤錄像帶,裏面那個和我有著同一張臉的人,就是他。我只知道他很可能叫齊羽,是九門的後人。不過有一點很蹊蹺,他不是應該在格爾木療養院裏嗎?怎麽變成四川了?

我壓下發狂的好奇心,塞進去最後一盤錄像帶。依舊是那個人在筒子樓的房間裏神志不清的行為,衣服換過了,表情卻沒有換。他把自己蹭得全身是灰,眼中是精神錯亂的目光。我在多年前看過一次相似內容,按理說受到的沖擊沒那麽大,但心裏還是不好受,堵得慌。

畫面中終於出現了第二個人。我看清之後傻了眼,那居然是悶油瓶。

屏幕上,悶油瓶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扶住他,對他說了些什麽,似乎想讓他清醒過來。悶油瓶的背景非常覆雜,會出現在這盤錄像帶裏倒是不值得驚訝。我一下湊近屏幕,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悶油瓶的聲音沒能被錄下來,我只能看到他的口型。既然要喚起對方的理智,大概是喊名字之類的。我略懂一點讀唇術,就模仿著錄像裏他的口型,一面猜測他所說的話。是“齊羽”嗎?不是,口型對不上。莫非是“小齊”?更不對。

我研究了半天,播放結束也沒得出個結果,就又把帶子倒過來重放。看著看著,我忽然發覺,這個口型像是“吳邪”,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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