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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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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徐獻清看著躺在手心的小花, 語氣略帶些嫌棄,“這算什麽禮物?”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他仍然把這朵花細心地放進大衣的口袋裏, 唇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下來, 頰側浮現淺淺的酒窩也出賣了他此時的愉悅。

柏恩聳聳肩,時間比較緊,她又沒什麽時間準備, 確實不太像樣。

“你什麽都不缺, 我就想著送給你一份祝福好了。所以,我允許你向我許一個願望, 我會盡量幫你實現的。”

徐獻清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認真地問她:“那我可以攢起來嗎?”

柏恩點了點頭,“隨便你。”隨即好奇地問:“崽崽送給你什麽?”

徐獻清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給了我兩個吻。”平常只有一個。

柏恩會心一笑,這確實是她會送出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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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商業街上,步履匆忙的行人來來往往。徐獻清提前預約好了餐廳,便直接驅車過來。

路邊旁邊有個街頭藝人在彈著吉他, 帶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遮掉了一大半面孔, 但是看身形極為年輕。

柏恩有些高興道:“我小時候有段時間就特想成為街頭藝人, 然後環游世界, 感覺非常酷。”

徐獻清沈默了幾秒,問她:“你會彈吉他?”

柏恩輕哼一聲:“少看不起人,我會得東西可多了。”

鴨舌帽小哥彈了一首新曲子,有幾個路人往他的吉他琴箱裏扔了紙幣。

柏恩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銀幣遞給崽崽,對她道:“崽崽, 你把這個放到那個小哥哥的琴箱裏。”

小姑娘一點頭:“哦!”

她噠噠噠地邁著步子跑過去,把銀幣放了進去, 然後腳步忽然停住,忽然回頭看了看柏恩。

鴨舌帽小哥摘下了帽子,擡起了頭,也向他們看了過來。

有時候,世界就是這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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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長久的尷尬。

寂靜,長久的寂靜。

崽崽用叉子卷了一根意面到嘴裏吸溜,靈動的大眼睛往桌子上看來看去。最後,她看向了埋頭幹飯、置身事外的張助理,小聲問:“張叔叔,為什麽他們都不說話呀?”

張助理邊嚼邊道:“這兒叫啥?這兒就叫修羅場!”他瞥了一眼這小不點,催促道:“好好吃,等會兒說不定就吃不上了。”

崽崽傻乎乎地點了點頭,抱著盤子繼續吸溜,然後又咕嚕咕嚕喝了小半杯果汁。

柏恩用手撐著腦袋,覺得頭疼無比。

沒有想到這麽狗血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仔細想一想,這兩個人長得其實還真挺像的,只是兩個人時間恰巧錯開了,讓她沒聯系到一起去罷了。

她斟酌了一下,開口:“你倆是合著夥演我是吧?”

徐溫嘉溫柔地擡眼看著她,恬淡地開口:“不是,沒有這回事。但是,小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徐獻清神色開始不耐煩:“徐溫嘉,你會不會叫人?”

徐溫嘉嘴唇動了動,“嫂嫂。”又說,“對不起。”

柏恩:“……”

她其實也沒什麽被欺騙的憤怒,除了剛才知道他倆關系時有點懵,後來一直挺平靜的,畢竟那是原主和他們的愛恨情仇,跟她……大概是沒多大的關系。

對,她用力一點頭,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只不過柏恩有些在意他那句“一切都是為了她”,說實話她心底也有很多疑問。

柏恩轉頭對徐獻清說:“出去。”

徐獻清當即拉起她的手就要出去。

柏恩:……

柏恩:“我是讓你出去,去外面等我。”

徐獻清眼睛微微睜大,一副被傷害到的受傷神色,他壓低嗓音問,“你要和他說什麽?你和他有什麽可說的?”今天明明還是他的生日來著。

柏恩不為所動,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徐獻清薄唇抿緊,警告地看了一眼徐溫嘉,把正在吃飯的女兒給順走。

專心吸溜面條結果身體騰空崽崽扭過頭,“……粑粑?”

張助理擦了擦嘴角,向徐溫嘉一頷首,也跟著出去了。

餐桌上終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室內的音樂低緩悅耳,周圍有客人竊竊交談聲與笑聲,燈光正正好,面對面坐著的是令人放心的熟人,一切都令人神經放松。

柏恩笑了一下,這笑容像一個信號,讓徐溫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她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她大咧咧道:“哎呀,其實我早就懷疑你是我以前的熟人了,就是沒想到是弟弟啦。”

徐溫嘉聽到“弟弟”這個稱呼,唇角勾起了一個輕嘲的弧度,“後來我一直想和你解釋,可惜沒有你的電話,聯系不上你。”

柏恩嘀咕道:“我當時那個的手機不知怎麽壞了,後來就直接換了一個新的,你聯系不上倒也正常。”

“我想也是。”徐溫嘉可太了解他哥這個人,根本不會給他一點可乘之機。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哥……他對你好嗎?”

柏恩點頭,“還不錯吧。”

其實是非常好的,作為丈夫或者父親來說。

徐溫嘉神色略帶些苦澀,其實他看得出來,柏恩身體和精神比之前好了太多,面頰帶著被精細養護出來的淡淡紅暈,整個人像是籠上一層珠光寶氣的光澤。

那都是他現在無法給予她的安定和富閑。

“你想知道些什麽,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柏恩挺直了脊椎,身體微微前傾,神色變得鄭重其事:“我比較在意‘我’出車禍之後的事情,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得病’的吧。”

她雖然也問過父母,但是他們都不太願意提起,只是說她現在就已經很好了,不必去在意過去,一副諱莫如深的神色。

徐溫嘉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車禍不久,你就確診了解離性人格障礙,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你……”

他仔細分辨柏恩的神色,接著道,“你的童年應該沒有留下來什麽創傷才對。總之,後來醫生把病歸結為你經歷危險事件之後留下的精神陰影和壓力。”

“當時,我們都以為你會慢慢好起來,就算是為了寶寶,至少也應該親眼看一看她。”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們兩個人有多麽期待這個孩子。

徐溫嘉壓低聲音,“但是病情並沒有好轉,小白的抑郁程度很重,而且還伴隨著嚴重的躁狂癥狀。我那個時候經常回哥哥家,發現她每天都被註射大量的安定劑,有時候甚至一整天都被困在束縛床上。”

柏恩開始明白自己手臂上的那些針孔是從哪裏來的了,看來原主之前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

“我不明白,明明只是生病了而已,哥哥卻能做到這麽冷漠無情。”他冷笑一聲,“他後來甚至開始挑起了精神病院。”

柏恩逐漸有了代入感,有些坐立難安,她默默地想,如果真有這件事,她希望徐獻清能為她安排一個舒適的單間病房,醫生也要溫柔一點的。

“不過後來,她的病情也穩定了下來,不發病的時候越來越多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和她的交流變多了,發現她其實就是一個普通小姑娘而已。但是哥哥還是一直把她禁錮在房間裏,她作為病人,難道不應該以她的感受為主嗎?”

柏恩猜到了後續發展,“所以,你就幫著我逃了出來?”

徐溫嘉咬緊牙關點頭,他想起她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被折磨得瘦弱不堪的身體,由於靜脈註射而青青紫紫的手臂,她那麽痛苦地請求他,他怎麽能夠拒絕。

況且,自從她病了,他的哥哥就再不願意承認她是他的妻子。只是生病了而已,他卻像是否定了她整個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他根本就不配留在她身邊。

“那你幫我跑就算了,怎麽還把崽崽也帶上?”她這麽小,他怎麽能放心讓她帶著?

徐溫嘉立刻解釋道:“我當時也並不清楚,是後來才發現的。之後我也一直找人註意著你這邊的情況,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因為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農田,田裏有人再正常不過,所以她根本沒有發現自己一直被監視著。

柏恩理了理其中的邏輯,輕皺了一下眉,就依她這些日子和徐獻清相處的經驗來看,他的話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她有些懷疑看向徐溫嘉,“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

徐溫嘉臉色霎時變了,知道瞞不過她,卻又似不忍說,只是看著面前的盤子,半響之後緩緩道,“有一件事,不過我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你說。”柏恩看出他的顧忌,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麽更嚴重的事情。

徐溫嘉兩只抖個不停的手交握在一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大概是崽崽七個月的時候,小白趁著保姆離開的片刻間隙,一個人去了崽崽的房間。保姆回來時,就看見她拿枕頭捂住了崽崽的臉,似乎想要殺死她。”

柏恩打翻了一個杯子,飲料淅淅瀝瀝地從桌子流到了地面上,有服務員過來用餐布擦幹凈水漬,見柏恩臉色不太好,還貼心地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救護車。

柏恩動了動嘴唇,神色空白地打發這個服務員離開,明明她只是聽他講述而已,她卻感覺有一只手攥緊了她的心臟,光是想一想就痛到要死去一般。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所以,你放走了一個潛在的……罪犯和她弱小的受害者?”

徐溫嘉的心直直地往下沈,他現在知道,他從此罪無可恕了。只好用憂郁無措的目光望著她,祈求她。

柏恩低下頭,在一言不發中漠然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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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餐廳的門出來,遠遠地,柏恩就看見徐獻清和崽崽站在異國的街邊。那兩個人,不管在哪都是那麽顯眼。

見到她,崽崽立刻撒腿飛奔而來,被柏恩穩穩地接住,又環住她的脖子,湊到她耳邊撒嬌道:“媽媽,你怎麽去了那麽久?等了你好久了。”

柏恩感受到她的生機勃勃的心跳,將她抱得更緊。秋風吹在她的臉上,讓她直想哭,聲音低低地應道:“哎……”

徐獻清打開門,靜靜地望著她道,“外面風大,上車吧。”

車上,徐獻清起初還鎮定地目視前方,從容得好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他憋了一會兒,看著柏恩清淡的側臉,忍不住地發問:“你們說了什麽?”

柏恩捏了捏崽崽肉嘟嘟的小手,不答反問他:“你是不是斷了你弟弟的生活費,讓他這麽可憐?”

徐獻清吃驚:“他連這都說?”而後點評:“真沒出息。”

柏恩忽然別過臉悶悶地笑出了聲,肩膀顫得不停,一直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仍然止不住笑聲。

她想告訴他,他們一家人全都愛打扮愛得不得了,除非是真拮據,否則才不會穿明顯泛舊的衣服。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是她此刻笑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心裏一點都不開心,一點都不悲傷。可是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地匯成眼淚落下來。

她伸手擦了擦眼淚,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抽著鼻子道:“唉,這都怪你,害我笑個不停。”

徐獻清蹙緊了眉頭,他知道自己弟弟肯定是說了什麽,但是柏恩的樣子顯然是不肯告訴他,不禁有些氣惱。

可是他一點都不想看見她掉眼淚,他伸手慢慢地把她拉到了懷裏,只好先認了自己的錯,語氣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

彼時,徐溫嘉在家是被千嬌萬寵的小少爺,在學校是個一年拿好幾張獎狀的少先隊員。

某天家裏的司機被雜事耽擱,要晚些來接他。

於是徐溫嘉漫無目的地走在漸漸暗下來的街巷,離學校漸漸遠了一些,直到他被幾個初中生攔進了小巷子裏,還有點楞。

他自小在長輩庇佑之下,事事順心得意,同學師友都對他極為照顧,故而從來沒想到恃強淩弱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領頭的黃毛看著他手上帶著的顯眼的手表,嘖嘖道,“看著這麽新,肯定值不少錢。”這時候電子手表還是稀罕貨。

徐溫嘉六年級,懂法,有點好奇地看著他們,“你們就不怕我報警嗎?”

“報個屁的警,哥幾個都是未成年,等放出來不把你往死裏打!”顯然他們是慣犯,油鹽不進。

徐溫嘉意識到和他們講不通道理,便打算把手表摘給他,反正這樣的玩意,他有很多,犯不著為了這點東西受罪。

“餵。”後面來了一個人拍了拍黃毛的肩膀。

黃毛不耐煩地回過頭,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踹倒到了地上。

徐溫嘉趕緊往旁邊跑了跑,以防被波及到,然後一個裝滿書的書包就砸他身上,跟一塊磚頭一樣,讓他身上一痛。

女孩抽空對他道:“幫我保管一下,別弄臟了,我媽會說我。”

他抱著書包,定睛一看,嘿,小碎花雙肩包,還帶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女孩上去給那三人的襠部各踹了一腳,痛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她動作嫻熟地撂倒一個小混混,皮鞋碾在他的腹部,語氣慵懶戲謔,“跑不跑,不跑我就廢你,反正我是未成年嘛~。”

兩個混混拖著另一個跑走了,臨走還放了狠話,讓她等著!

女孩朝他們豎了中指,“傻×!”

然後她插著兜往回走。

徐溫嘉早就看得目瞪口呆,看到她過來,有點不自然地並了並腿,臉上浮上了一片紅暈。

她瞥了一眼徐溫嘉,向他伸手。

徐溫嘉呆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表摘下來給她。

“你腦子也跟著壞了?”她好像很無語。

徐溫嘉一想,是哦,男款手表,她肯定不喜歡。

又手忙腳亂地翻起自己身上的口袋,找出來了一百塊錢的零錢,小心翼翼地展平,遞到了她的手裏,訥訥道,“我還有很多放在家裏。”

女孩攥著這把錢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腦袋,“小學生,留著多買點作業本吧。”把錢塞進他帽子裏,逗他玩一樣。

然後從他胳膊上把自己包給拽下來,徐溫嘉這才想起來她包還在他這,臉一時更紅了。

見她要走,徐溫嘉急急地追問,“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琢磨了一下,警惕地看他,“幹嘛?我可不售後,我只是見不慣以多欺少。”

徐溫嘉乖巧道,“我給姐姐你送錦旗吧,要是沒有姐姐,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錦旗,多有面子啊!

女孩欣然地點頭,叮囑道,“我叫柏恩,宜大附中初三二班,班主任叫李成功,你可別送錯人了!”

徐溫嘉給記清楚,用力地點點頭,臉上盡是崇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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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來時,看見徐溫嘉,頓時大吃一驚,“小少爺,出了什麽事,怎麽身上這麽臟,還有你的帽子……”

徐溫嘉忽然想起來她往自己帽子塞了什麽,一伸手,從帽子裏摸到了那把鈔票。

他不甚在意,把剛才的事跟司機說了,又失魂落魄道,“那一瞬間,我感覺世界都亮了起來。她一走,感覺又暗了下來。”

司機原本一直皺著眉頭,聽到他這話,忍不住開玩笑道,“小少爺,我看你這是對人家姑娘一見鐘情啊,是不是想把人娶回家?”

徐溫嘉像是一下被點通了,猛然地點頭,“對,對。”他恍然大悟,“我喜歡她呀,我以後要結婚就得和她,其他誰都不願意!”

——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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