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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陰退了一步:“想來也是。殿下受傷太重。”

這話倒是說到了關鍵,淮瓔追問:“殿下如何會受傷?”

迦陰擡眼看了她一眼,繼而眼珠子轉了轉,有了主意:“你想知道殿下的事情,得用東西來換。”

迦陰總是能讓人出乎意料,大抵是因為她總說出不符合年紀的話來,淮瓔現下仍是不習慣,於是半哄半敬道:“長公主想要什麽東西?”

“我想要時不時能去你家住,且不可讓你的家人知曉我的身份。”

這倒不難,多一個小童吃飯爹娘還是不會介意的,只是迦陰性子有些不討喜,但若是阿兄幫忙在爹娘面前說說話,也沒什麽大事:“這不難。”

迦陰眼瞧著歡喜了許多,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殿下挨了皇上的打,打得重了些,而且不許禦醫看他,讓他滾出皇宮思過,於是殿下便來了長寧寺思過來了。”

“打殿下的那天,我看見了,一腳從臺上踹出老遠,什麽東西都往殿下身上砸,後來皇上還命人去取鞭子來,我見下人接了命從殿裏出來了,就不敢看了,趕緊跑了。但據我後來所知還暴虐了許久。”

淮瓔追問:“可知是因為什麽事?”

迦陰想了想:“嗯……皇上跟我娘說的是,殿下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

看來真是因為阮家才遭受的這般苛責。

“到如今都沒有大夫看看殿下的傷嗎?”淮瓔急切問道。

迦陰搖搖頭:“我也才偷跑出來看殿下,我不知道。但依殿下的性子,皇上不準他看病,他不會看的。”

淮瓔氣的笑了一聲:“該說他固執還是死腦筋。”

迦陰抿了抿唇:“殿下很敬重皇上,在他心裏,恐怕聖旨是真正的聖旨。”

淮瓔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長公主告知。還有,長公主知道我阿兄在哪嗎?”

“知道。”

迦陰領著淮瓔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兩人都不再言語,到了一處屋前,迦陰說道:“就是這裏。”

“多謝長公主。”

“那我得先回宮了。”

“要不等殿下送送長公主吧,路上不安全。”

迦陰搖了搖頭:“不了,皇上最忌憚勾結、結黨一事,若是看到我和殿下在一處,恐怕又要猜忌我娘了。而且以往我也逃出宮去過,比這跑的還遠,我有經驗。”

淮瓔覺得這怪異的長公主,自從看見她和殿下在一處後,對她的態度就不一樣了,這不,連話都多了起來。

想來,迦陰和殿下確實是有感情的,畢竟應該是殿下把她從北蕃那吃人的魔窟裏接回了家——若不是魔窟,怎會一身猙獰的疤痕呢?

淮瓔看著她,心腸也像化了般:“好,那我家車夫給你用吧,讓他送你回去。”

迦陰仍是搖頭:“為保萬無一失,還是不要明目張膽的顯明我們有關系比較好。”

“那長公主註意安全。”

迦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

淮瓔目送了一會兒,才敲響屋子的門。

淮銘也是剛醒不久,讓淮瓔進了屋,互相問過了傷勢,淮瓔便開始滔滔不絕,將自己所見所得,避開了一些事情,一股腦地告訴了淮銘。

淮銘臉色也開始愈發沈重:“殿下竟為了阮家遭了這般的罪。只是為何他要說讓父親解佩,讓我們離開京都?”

淮瓔搖搖頭,淮銘接著道:“那我們快些回去,將此事同爹講講。”

“阿兄先回去吧,恰巧可去同爹說,我要在外逗留一段時間。”

“阿瓔。”淮銘焦急道,“你怎好一直在外不歸家?一夜便已經夠胡鬧了。”

淮瓔端正坐著:“阿兄,就算不知道殿下情況怎麽樣了,我也毫無顧忌的想法子查探;眼下知道了殿下情況糟糕,我怎可能放任他一人在此?”

淮銘默了默,嘆了口氣:“好吧,我現在就回去。那我到時便告訴爹,你遇見了徐州手帕之交,要同她游玩幾日,我再從中調解幾句。爹爹信我,又有我勸導,想必就不會多言了——只是,你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做出出格之事,知道嗎?”

“謝謝阿兄。”

淮瓔乖巧地笑了,淮銘無可奈何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臨到寺廟門時,淮銘停住步子,向送他的淮瓔道:“解佩一事,你再向殿下確認一番,我就先不跟爹講了。而且若是提到殿下,恐爹有懷疑你不歸家的緣由。”

“也好。”

淮瓔看著淮銘坐上了馬車,讓車夫駕走了她的退路,還依依不舍的從車窗探出頭來向她揮手。

淮瓔勉強牽出一個笑。

迦陰與淮銘都走了,她竟一時有些空落,偌大的寺廟,現在也不知該待往何處。

其實是,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淩奪。

——“你也不必在孤面前故作柔弱,掩飾貪欲。孤最知道,你的心思有多骯臟。”

她暈過去之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這句話。

不過幾面之交,淮瓔自問未曾做出什麽失禮的事,為何殿下會說這樣的話?

難道殿下和許牧想的一樣,認為她不過是攀附權勢,以色/誘人的女子?

她也沒對殿下幹嘛呀。

早知道先做點什麽,不然白白擔了這名聲。

只是那一日,她還在許牧面前,為殿下說話,可今日,殿下卻如同許牧一般,如此淩辱她。

很難不委屈。

只是理性來講,比起殿下為她、為阮家做過的事,一句淩辱,實在是不痛不癢。

委屈委屈也就罷了。

既然殿下受了這麽重的傷,又不見得肯醫治,她想到殿下自己就有藥,能用她的刀傷,那也就能用他自己身上的傷。

淮瓔思索著,走回淩奪待著的房門前。

她略顯猶豫,輕輕推開了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門閂一扣,哢嗒一聲,她的心也跟著緊跳了一下,就怕吵醒榻上的活神仙。

她慢慢走近榻邊,淩奪正安心睡著,睡的像許久沒有這麽安心睡過覺一般,淮瓔覺得要是她此刻給他一耳光,他都不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

只是剛一開始睡著的時候是側著的,此刻他已然趴著。總歸一背的傷,躺是躺不了了。

淮瓔試探著,便要去掏淩奪胸口內袋處的藥。

手從領口探入,隔著裏衣感受到他精壯的肌肉,線條流暢,手感極佳。且被這麽摸著的人呼吸平穩,毫不設防。

讓人沒那麽心虛。

不想吵醒他,所以動作很輕,只是這麽輕的動作並不能讓她順利取到藥瓶。

她最終還是作罷,只得等殿下醒了,再霸道些非讓他醫傷便是。

淮瓔看著他的臉,安靜睡著時終於少了那一種拒人千裏的感覺,只是他怎麽可以睡那麽死,真不怕此時有歹人對他下手嗎?

淮瓔看了一會兒,又躡手躡腳的走出屋去。

她帶著這一肩可怖的血痕,在長寧寺所在的坊間晃蕩了一陣,給自己找了個大夫看了傷,又開了藥,自然還替淩奪買了些,以作備用。又去買了兩套成衣,一件淩奪能穿的大的披風。

幾個時辰就這麽過去,淮瓔總算是回到了長寧寺。

淩奪方才洗漱完,就詫異地看著有人門也不敲,輕手輕腳打開門,然後做賊般鬼鬼祟祟的走進了屋子。

淮瓔自然也看見了一旁淩奪的身影,看見他好看的眉尾微微一挑,似乎在問“你在幹什麽”。

淮瓔賠了一聲笑,退出屋去,敲了敲門。

“……”淩奪道,“不許進。”

“那我進來了。”淮瓔推開門,走了進來,發現淩奪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邊,她險些撞到了他的身上,“這麽嚇人做什麽!”

淩奪終於是語塞不及,笑了一聲:“孤嚇人?”

淮瓔默了默,好吧,好像是她剛剛做賊的樣子更為嚇人一些。

“不管怎麽樣,”淮瓔繞過淩奪,將手上的一大堆東西放到桌子上,“先把衣衫脫了。”

淩奪雙手環胸靠在門側看著她,神情活像看見有人忽然發瘋:“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我知道,”淮瓔的手空了下來,走上前去就抓住淩奪的手腕,要把他帶到榻上去坐著,“左右都是死,死之前幹件好事,下輩子還投好胎。”

這就很微妙——

淮瓔讓人把衣衫脫了,還要將人帶到榻上去,還滿臉不管不顧了的樣子。

淩奪任由她拽著,被她按在榻上坐好。

“怎麽,要我幫殿下解衣衫嗎?”別看淮瓔面上像不管不顧的瘋了般,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緊張的要死。

第一回知道,原來報恩之道要這麽野蠻。

淩奪覆雜的神情終於回歸平靜,似乎已經接受這個世道便是隨時發瘋的樣子:“不是不可以。”

“——反正,孤看你也挺樂意。”

淮瓔鼻孔出氣——縫上回燕的嘴之前,竟還有張更需要堵住的嘴!

淮瓔傾身上前,握住淩奪的腰帶。

淩奪的腰真的很窄,比她的寬不了多少,只不過她身材圓潤,被家裏人養的很好,再過段日子,說不定真比淩奪的腰還要粗了去。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腰帶到底是如何解的?

淩奪低眼看她,她認真的在研究這個腰帶,仿佛現在在幹的,是讀書的聖賢事兒一般。眉目間的純凈與這份認真相得益彰,有了不染塵的意味。

瞧著她這般無辜的模樣,淩奪覺得自己讓她幹的事的確有些惡趣味了。

不,不對,她可不是個無辜的人。

“裝模作樣。”淩奪拍開她的手,便要自己解,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什麽,“孤憑什麽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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