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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見狀,便要拖著許牧將他趕出去。

淮瓔卻道:“且慢。”

許牧仍看著她,面上鄙夷不掩。這般自恃清絕,又顯淡薄的模樣,頗得太子兩分真傳,只可惜,兩分而已,學的不像。

淮瓔忽然覺得眼前這人陌生,好似從未認識過一般。

往日種種,譬如昨日。

雲氏與周氏正得了稟報往府門處趕來,便瞧著淮瓔肅聲道:

“我與你不同,你與我有了婚約,卻靠著自己的姿色去與公主做茍且之事,如今獲得了你應得的下場,殿下只不過是主持公道,卻被你說成被美色所惑的不入流之輩。”

雲氏與周氏對視一眼,倒是沒了要上前阻止的心思。

許牧默了默,倏爾目光又堅定了些,反問道:“那你倒是回答我,為何那日霜樓之上,殿下一直看你,後來在一眾門客之中,只刻薄於我?”

這話淮瓔回答不上來。

她兩手本是交疊著,此刻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手。

倒是觀蕓沒好氣地白了許牧一眼:“還能是為甚,你最惹人惡唄。”

淮瓔沒有作答,只對觀蕓道:“我們走。”

話罷便帶著觀蕓往堂屋而去。

周氏聽了許牧的話驚疑地看向雲氏,雲氏仿若什麽也沒聽見般,領著下人上前去將許牧趕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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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晚,距離宵禁還有約莫一個半時辰。

淮瓔走進堂屋,規規矩矩的向阮執言行了個禮。

阮執言納罕:“這倒稀奇,怎的忽然向爹行起禮來了?你犯什麽錯了?”

他本在奮筆疾書,見著淮瓔這怪異的行為,將筆放下。

淮瓔將退婚書交給阮執言:“只需我們畫押便好了。”

“哦?”阮執言接過退婚書看了,“怎的忽然又肯了?”

“此事恐怕還得謝過徐州那些熱情的鄰裏們了。”

阮執言心下了然,與淮瓔畫了押,又書寫了一份,同樣與淮瓔畫押後命人送去許家。

淮瓔道:“這件事總算了結,過幾日便要放榜,女兒想去長寧寺上個香,算是為哥哥祈福,也當作自己散散心。”

阮執言看了看天色:“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吧。”

說著,便提筆要繼續寫些什麽。

淮瓔試探道:“在長寧寺歇一晚也沒什麽的,天子腳下,寺廟靜地,還怕我被歹人擄去了不成?”

阮執言眼也未擡:“不行。未出閣的姑娘,徹夜不歸,成何體統?”

淮瓔眼珠子轉了轉:“若實在不放心,多叫兩個婢子跟著我做個見證便是。好爹爹,我只是心中煩悶,想去散散心。”

阮執言看向她,正巧看見阮淮銘也走了進來。

阮淮銘手裏拿著傘:“我同阿瓔一起去。”

一番軟磨硬泡,阮執言到底是體恤淮瓔近來傷心,都瘦了不少,勉強應了這件事,拿了一把小刀遞給淮銘:“拿著,防身,保護好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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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沈下去,淮銘與淮瓔上了馬車,淮銘拭了拭身上的雨水,無可奈何的模樣嘆了口氣:“說吧,阿瓔,你是想去哪?”

“長寧寺。”

淮銘彈了彈淮瓔的腦袋,對車夫道:“西邊的長寧寺,從東邊的皇城繞吧。”

“阿兄……”

淮銘冷哼一聲:“我還不知道你?這幾日坐立難安,時常欲言又止,這般怪異的行為都是從得知殿下出事之後開始的。我知道,殿下不僅幫了你,還幫了阮家,你以為阿兄我真就是個沒心肝的?任憑殿下在前頭遮風擋雨,阿兄只顧著每日好吃好睡了?”

淮瓔默然不語,似是被戳穿了心事,耳尖泛起緋紅。

淮銘掀開窗簾,往外頭瞧了瞧,“只是我們什麽也做不了,能做的,無非也只是遠遠路過皇城看一眼有沒有殿下的車駕。所能盡之力實是太綿薄了。”

馬車在坊巷間平穩行駛,多的是商戶仍開門迎客,只是過往行人都慢慢開始往家趕了,於是逆行的馬車便隨著天色愈晚逐漸顯眼起來。

人群中有一矮小的身影,用墨色鬥篷將自己裹的嚴實,戴著兜帽,面上還戴著墨色面紗,行色匆匆,如膽小的鹿,若是被誰驚一下,恐怕要厥過氣去。

這小童自然也發現了阮家的馬車,小童從皇城那邊往外走,而馬車往皇城的方向去,擦肩而過時,小童警惕得看了馬車一眼。

淮銘正往窗外看,兩人目光便對視了一瞬。

“好奇怪的人……”淮銘喃喃道。

“誰?”淮瓔也湊上前去。

淮銘聳肩道:“已經走過去了,是個小童生,打扮的像個……巫神,家中是以驅邪謀生的也說不定。”

想了想,淮銘又道:“只是前方是皇城,大概是從皇城裏出來的。難道宮裏最近在驅邪不成?”

正說著,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馬夫低呼一聲,從車外摔了進來,脖頸上的小刀寒芒畢露,挾持他的人正是淮銘方才看見的怪異小童。

“別出聲,你繼續趕車。”

嗓音稚嫩,甚至還發著顫,小童提起嚇破了膽的車夫,命他正常趕車,只是手中的小刀卻抵在他的腰間。

只是如此一來,車簾便將開著,小童挾持他那只的手也會露在外頭,小童看向淮瓔,一把將她拽過,轉而用小刀抵住淮瓔的脖頸。

“不想死,就別暴露我的行蹤。”小童低聲相脅。

淮瓔都能感受到這個小童的手抖如篩糠,坐在對面的淮銘豈會看不出來,他給了淮瓔一個眼色,示意她反擊。

只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淮瓔本身有制服這個小童的能力,此刻恐怕也比不過小童豁出去的這股狠勁,誰能占上風還真不一定。

再者,看方才的情形,這小童是有些功夫傍身的。

淮瓔柔聲道:“你要去哪?我們送你去便是。”

小童神情戒備,看向淮瓔,做了緊口的袖子因為自己的動作滑落下去,露出手上猙獰的疤痕。

“我要去長寧寺,尋我的親侄。事成以後,必有重賞。”

淮瓔與淮銘一陣語塞,小小年紀,從哪學來的“事成以後,必有重賞”這樣的做派。

“好巧,我們正要去長寧寺。”淮瓔擡起手,想慢慢的將小童的手拿開,小童見狀卻是逼得更緊,眼神也更兇狠幾分。

淮瓔煩了,索性忽然發難,一把抓住小童的手腕反制於她的背後。小童吃痛,卻無論如何也不願丟掉手中的刀。

“倒是很缺安全感。”淮瓔感覺自己抓住的這個手腕,輕輕一折便能折斷,“有點功夫,但身體不濟,怎敢幹這種脅迫人的事?方才是有人追殺你?”

“放開我。”小童齜牙咧嘴,拼命想要掙脫,但狠勁再足也抵不過氣力太小,淮瓔這種平時恐怕雞都逮不住的人,也能輕松制服她。

淮瓔對淮銘道:“看來長寧寺是去不成了,想必有什麽險情在那發生。”

說這,淮瓔又看向這小童:“你把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或者,我們送你去見官,你自去跟官差說。”

淮銘道:“官差老爺此刻已經歇息了,恐怕待會只有見宵禁巡邏衛兵的份,那衛兵都是些兇狠的,打起人來管你是好是壞。”

淮瓔跟他一唱一和:“便去官府門口砸門,有何不可?在徐州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這樣報官。”

小童掙紮不脫,卸了力,小刀也終於從她手中掉落:“我都說了,要去長寧寺尋我親侄,只是家中人不讓我去,故而躲避家中人而已。”

“你親侄?你年紀如此小,你親侄想必更為年幼……”淮瓔思索著。

小童忙道:“他一個人在寺廟之中,我放不下心。”

淮銘遲疑:“小小年紀,怎麽一人在寺廟裏?”

淮瓔將小童的小刀丟給淮銘,放開了小童,掀起她的衣袖看她身上的傷。所瞧之處,觸目驚心,整只手竟無一處是好的。

“你家裏人打你?”淮瓔放下袖子,掩住這些疤痕,扯下小童臉上的面紗,瞧著她眉清目秀,約莫是個小姑娘,語氣軟了些許。

小女童只是魔怔般反覆道:“我要去見他。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淮銘想了想,“既然如此,小童生你便先隨我們歇到客棧,馬上便是宵禁的時辰了。明日我們便帶你去尋你的親侄,可好?”

小童張大了眼,拼命搖頭:“不行,不行。明日他恐怕就不在寺廟之中,再想找他,就難了。”

淮銘與淮瓔對視一眼,“離家出走?現在的小童,這麽不讓人省心麽。”

淮瓔擡手揉揉小童的頭,小童畏懼的縮在一旁,除了提到侄子時,別的時候都一驚一乍,似乎身邊所有人都會傷害她一般。

淮瓔道:“也許並非是不讓人省心,遇見了這麽歹毒的一家子,漂漂亮亮的小童打成這副模樣,料想她的侄子也是受了磋磨,才逃跑的。明日若是她口中的親侄就要去往別處,我們還是早些去尋到那個孩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說著,淮瓔看向這個小童:“我們現在帶你去尋你的親侄。你喚作什麽名字?”

小童抱著腿縮在角落裏,“阿音。”

小女童防備心太重,未告知全名。淮瓔只覺得她可憐,從食盒裏掏出了一塊糕點給她,

“餓不餓?”

阿音將糕點一把拍落在地,淮銘責怪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將糕點撿起來,用袖子擦了擦。

馬車已經經過皇城門遠處,因為不可靠太近,遠遠看著,也並沒有看見太子殿下的車駕,因此馬車倒轉直奔長寧寺而去,因著阿音這一段插曲,現在已經行駛出一大段距離。

“趕快些,宵禁之前得到長寧寺。”淮瓔催促著馬夫,又看向淮銘,“那小童能躲在長寧寺,說明長寧寺暫且是安全的。待到明日一早,便將這兩個小童帶回家中,以作打算。”

聽到這句話,阿音的神情總算是安定了一些,只縮在一旁,警惕的看著兩人。

“勸你們別進長寧寺,恐怕會落得個死無全屍。”阿音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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