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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阮宅。

“這個月月錢拿去買下那幾冊書送給許公子吧。同書肆掌櫃的講講,不夠的一兩銀子下月再補。我上次見著許公子是真心喜歡那幾冊書,我雖用聘禮為他開了書肆,可書太貴,許公子的書肆裏頭多的是不值錢的薄話本子,對許公子而言,只能賺錢滿足溫飽,卻不足以他閑暇時自己翻閱。”

淮瓔同觀蕓交代著,一面往自己嘴上塗抹著一些藥膏——她貪圖便宜買了路邊小姑娘賣的口脂,不知怎的嘴就發癢,抓了兩遭,就爛了,好在嫡親的兄長淮銘送了她這藥膏,用了兩日效果尚可。

觀蕓看著淮瓔塗藥的模樣,眉頭皺了起來。盡管觀蕓與淮瓔親近,但她秉著自個到底是奴婢的身份,鮮少對淮瓔表達自己的不滿,就算大多數時候也是出於對淮瓔的關心。

但聽聽淮瓔方才都在說些什麽?觀蕓還是沒忍住氣惱了臉色:“莫說姑娘還未嫁過去,縱是已經嫁了過去,也沒得總為旁人著想的。月錢就這麽些,姑娘自己省吃儉用,女子慣愛美用的口脂都舍不得用上好的,為了存這麽些錢為許公子買書。許公子呢?為姑娘又做了什麽,就是些花言巧語罷了!”

“觀蕓,你都說‘嫁了過去’,屆時許公子怎還算旁人?”

觀蕓哪裏肯罷休,愈說還愈激動了起來:“要我說,許公子也太不信任姑娘了,誰瞧不出他藏了一堆事兒,一點不同姑娘講——”觀蕓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莫不是要給姑娘準備什麽驚喜吧?哼,若當真如此,便算觀蕓看走了眼,胡亂編排了許公子。”

聽到觀蕓後半句話,淮瓔明顯心情好了些,說之前對許牧的遮遮掩掩心裏沒有疑慮那是假的,但提到準備驚喜一事兒,觀蕓算是說到了淮瓔心坎裏去。淮瓔何嘗沒有這麽想過——許是許牧在為她準備什麽驚喜,這才有意要瞞著她許多事兒,指不定背地裏為她吃了多少苦。

好像這麽想心裏便能安定許多。

“有沒有驚喜什麽的,日後還能苦了你家姑娘不成?”淮瓔笑著回問,又寬慰了觀蕓一遭,“好了,這些事先不聊,你且先去把那幾冊書買下,莫被人搶了去。”

觀蕓嘆了口氣,表現的一副“拿姑娘沒辦法”的模樣,應了聲:“是。”

——只是她左思右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許公子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如今有什麽營生能短時間賺這樣許多的錢?

說是短時間,是因為上次見許公子,他明明還窮的舍不得去路邊喝兩盞茶。

這邊觀蕓心事重重地走出淮瓔所住的靜閣小院,便同阮淮銘打了個照面,阮淮銘又何嘗不是滿腹思慮的模樣,正預備著去尋淮瓔。觀蕓瞧著他鎖著眉頭這神色,也沒多奇怪——畢竟平日裏阮淮銘便是個心思重的。觀蕓行過禮讓了道,阮淮銘文質彬彬的頷首,算是回應,便徑直走過了她。

剛踏入靜閣小院,阮淮銘的聲音便沈沈的響起:“阿妹,阿妹!大事不妙啊。”

淮瓔正收了藥膏,聽見淮銘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出了閨房。

院外樹上風鐸脆響,今日日頭大亮,但卻陰涼不見燥熱,這般合適的天氣使得人心情也好上了許多。淮瓔立在階上,一身水綠羅裙,清純秀麗,這般青蔥朝氣在蕭瑟的秋日裏打眼的緊,只聽得她細聲軟語:“怎麽了阿兄?”

可惜阮淮銘不會欣賞,只瞧著自家阿妹唇上的傷處,大嘆一口氣,頗為操碎了心的姿態。

他素白布衣上一塵不染,拍了拍院中小凳上的灰,一屁股坐了下去,單手搭在旁邊的小圓桌上,目光落在石子路間:“阿瓔,你有所不知,爹因為徐州貪官一事,牽扯甚廣,招惹了不少京中權貴,若不是我今日遇見昔日同窗,才得知爹在朝中真是處境艱難吶!”

阮淮瓔慢悠悠的在桌子另一旁替阮淮銘倒了茶,才坐了下來,白凈的臉上平靜無波,只眸底微蘊著些許天真。她怎能不知阿兄慣是大驚小怪的:“然後呢?”

阮淮銘掏出懷中的手帕,擦了擦自己額間的汗,“我就說呢,以前那是我沒考上功名,同窗間才不與我來往!如今父親升遷,何以京中一二舊友一個也不來探望?你可知爹得罪了誰?”

“誰?”

“其中有一個,那是宮中李太醫,曾救過錦昭公主的命。他的長子前些年考取了功名,仕途順遂,剛升五品官去徐州辦過事兒,回京後因為貪汙一事他也被一同拉下了水。本來李家男丁全要落個流刑,錦昭公主力保李太醫,才得以讓李太醫留在京中頤養天年。”說著,阮淮銘猛喝了兩杯茶,“如今李太醫因為此事郁郁寡歡,一病不起,與李太醫交好的好友,還有錦昭公主,哪個待見咱家?只怕錦昭公主若是隨意尋了咱的錯處,就——”

“天下哪有這種道理?”阮淮瓔寬慰道,“他若清白,怎會害得全家流刑?既然定了罪,怎能怪到咱父親頭上?還有那些個好友,想必都是大家教養,哪有這麽不講理,阿兄且寬心。”

阮淮銘擺擺手,眉頭就沒舒展過:“你不懂!你難道不知道錦昭公主?她若——”阮淮銘噎了一下,壓低了聲線,“她若真有教養,豈會養那麽多美男子門客!聽說她待李太醫特別好,只怕是診病期間,二人有交心之情。如今李家落難……哎!她平日裏連皇後娘娘都敢忤逆,會把咱們家放在眼裏?”

關於錦昭公主,淮瓔的確是不了解,聽了淮銘的話,淮瓔微啟了唇,聽得淮銘還在喋喋不休,她也只憋出幾個字來:“養……當真?”

“這事兒京中官宦人家誰不知道!也就是老百姓不敢嚼舌根子,因為這事兒對百姓而言說重也重說輕則輕,吃得飽飯過得好生活,誰願意因為嘴上不長毛去惹天家不悅。”雖然壓低了聲音說話,仍舊能從淮銘的臉上讀得憤憤不平,他平日讀著聖賢書,說起話來卻是糙的很,“而且,據說太子殿下都從來不管錦昭公主的事!可見對錦昭公主也是寵溺的很。”

淮瓔低眉思索,“那阿兄為何說爹在朝中步履維艱?縱是公主,怎可插手朝堂上的事兒。”

“方才我都說了,李太醫還有幾位好友,其中便有為官的,再加上官官相護,唇亡齒寒的,牽扯總是深。再者,爹告發貪官一事,遭了罪的何止李家?——算了,今日來,也不止是為了同你說爹的處境。”

“那還有何事?”

阮淮銘從袖中拿出一張請柬,放在桌上:“明日不是秋戲宴麽?這裏是顧家姑娘的請柬,也約在明日。依阿兄所見,阿妹你明日便不去那秋戲宴,赴了這顧家姑娘的約。這顧姑娘是顧中丞的嫡女,料想咱爹到底是隸屬禦史臺,禦史中丞那是禦史臺的副座,因此顧姑娘場面上相邀你一番。你也借此機會,避開宮中繁雜,能與顧姑娘交好是最好。”

“禦史中丞如此位高權重,顧姑娘不用同赴秋戲宴麽?”阮淮瓔拿過請柬,便見請柬上行雲流水但一眼便可認得是大家閨秀的字,便對這顧姑娘的第一印象好了許多,畢竟如此秀麗的字,當不是出自奴婢之手。一張請柬,顧姑娘都親力親為,應當是個溫柔細膩的女子。

若說書法,阮淮瓔自六歲起便開始練習,也有先生教過幾年,是徐州一處小私塾。練到如今也有十年,竟抵不得請柬上字跡的撇捺分毫。

阮淮銘解釋道:“這阿兄還真不清楚了,禦史中丞雖權重,到底是正五品官,宮宴只邀四品以上官員。不過嘛…說不好禦史臺算作例外。”

“阿兄,不去秋戲宴豈不是有負聖恩。你也莫要擔心了,我便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如阿兄所說,也好叫阿兄心中踏實。”阮淮瓔又欣賞了一番請柬上的字跡,這才小心翼翼的遞還給淮銘,“明日你備些禮物,在顧府外叫下人帶個話,表達歉意便是了。”

淮銘看了眼請柬,輕輕點了點頭:“說來也奇怪,顧姑娘不可能不曉得你明日要去宮宴的,何苦還發張請柬過來?真是做場面活麽?如此豈不是有爭客之嫌。”

這事兒兩人都想不明白,索性揭過了去。淮銘這才想起來觀蕓方才急匆匆的模樣:“話說觀蕓一臉不情願的去做什麽了?”

淮瓔向淮銘解釋了一遭,淮銘臉上神情輕松了一些:“對許公子上心些是應當的。明日秋戲宴,你便把買的這些書冊帶過去,若能有機會讓大家提字,許公子收到後豈非更歡喜?特別有幾位,許公子常向我提到,想來心中十分敬仰,我且與你透露透露。”

“未曾想阿兄還有這麽細心的一面。”淮瓔頑笑道,“便依阿兄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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