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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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平城後，我們落腳在彥和從前的始平王府。遷都洛陽後，這座王府就空了出來，這些年，就這樣閑置了下來。不過，這座始平王府的格局倒是與彭城王府有幾分相似，就連裝飾都是彥和那種儉素的風格。所以，步入王府之初，我就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
在平城呆了三個月，我也過了三個月前所未有的平靜生活。這三個月中，我很快樂，也很清閑，沒有幾個孩子的煩擾憂心，也沒有王府的庶務纏身。除了剛至平城時，宗室平城鎮將元淑攜妻兒前來王府拜訪，其餘時間，並未有外人打擾。
這段時間，彥和經常帶我外出，或是到靈泉池行宮泡溫泉，或是陪我一起在平城皇宮看成片盛開的木槿花，或是帶我到武州山看石窟，再或者他帶我到京郊射獵，我隨他縱馬，看他百發百中，箭無虛發。看著這樣意氣風發的他，就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閑來無事，我也經常親自下廚變著花樣為他們父子兩個做吃的。端午節時，就如在洛陽時一樣，彥和親自為我戴五色繩，我親自為子直戴五色繩。這日是節慶，我一早便準備好了食材，想親自下廚為他們父子做菜。
“這個是髓餅。用羊骨骨髓、蜂蜜和面，撒上芝麻，反覆炙烤做成的，味道十分鮮美。”
“這個是火炮肉，將肥羊肉洗幹凈，帶油脂切成薄片，加入豆豉、鹽、蔥白、生姜片、花椒、蓽撥、胡椒、少量清酒，攪拌均勻，放入洗凈的羊肚內，裝滿縫合。再將裝滿肉片的羊肚放入燒熱的坑中，覆上灰火，在灰火上點火炙一個時辰，就可以鮮美出火坑了。”
“這個是我親自包的粽子，紅棗糯米餡兒的。”
“這個是尋常的青菜，家常做法。”
“這個是蛋花湯，也是家常做法。”
“這個是酒釀圓子，把小糯米圓子煮開後，倒入準備好的澱粉，加入枸杞，再加入醪糟，煮開放糖就可以了。”
“這個是京師聞名的桑落酒，我不會做，讓侍從買的。”
“這個是冰鎮酪漿，裏面加了酸梅汁，酸酸甜甜的。酸梅汁是我自己用烏梅、生山楂、陳皮、桑葚、玫瑰花、生甘草、冰糖熬制而成的。”
侍從把我準備的幾道菜呈上，我樂呵呵地一一介紹完，他們父子就開始了大快朵頤。看到他們吃得那麽開心，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湧上心頭。
彥和把每道菜都嘗過後，才說道：“子直，你看你娘，準備得可真夠齊全的。王府就咱們三個人，她卻準備了足夠咱們全家人吃的量。有餅有肉有菜有湯，酒水酪漿還一樣不落。尤其是那道火炮肉，總覺得比家中廚子做的好吃百倍。”
“娘，你做菜這麽好吃，為什麽在家時都不怎麽給我們做呢？”子直也放下筷子問道。
在洛陽家中時，有時孩子們會說想吃我親手做的菜，大多數時候我會親自下廚為他們做菜，但偶爾我也會拒絕他們。不過，只要彥和開口，我從來都是做得包他滿意。
我看看心花怒放的他，說道：“子直，你沒發現嗎？我每次親自下廚，必然是你父親在王府時，你們兄妹能吃到娘做的菜，純粹是托你父親的福。”
“娘，你也太偏心了。爹是娘的夫君，我們也是娘的孩子呀。看來在娘心中，爹才是分量最重的人。”
我笑道：“你這不是廢話嘛。在娘心中，分量最重的人肯定永遠都是你父親。你沒成親，你不會懂的。等以後你成親了，你跟你夫人，就會像我跟你父親一樣。到那時，你的兒子就該跟你夫人抱怨他的阿娘心中沒有他們這些孩子了。”
“那在娘心中，總不能三妹都沒我爹重要吧？”
子直這傻孩子，他只知道彥和最喜歡楚華，卻不知道彥和最喜歡楚華的原因。我笑得都快止不住了，說道：“子直，實在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你們六個加在一起，在我心中也沒有你父親一個人重要。”
我喜歡孩子不假，但我是因為彥和喜歡孩子我才喜歡孩子的，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永遠都是彥和而不是孩子們，楚華也不例外。
我這話甚至有點讓子直傻眼，不過很快他又說道：“我現在很好奇，洛陽城中賢惠溫婉的女子不在少數，皇伯父當年是怎麽挖到娘你這塊寶嫁給爹的？放眼望去，宗室之中，哪個王妃能有娘這樣賢惠。”
子直這番話後，彥和只是笑而不語，畢竟，我這塊寶是他親自挖到的。
想到這裏，我笑笑，看向子直：“子直，你覺得宗室中沒有任何一個王妃像娘這樣賢惠，但是，你也得看看，宗室中有哪一位殿下像你父親這樣專情？別的不說，就你諸位伯叔，你覺得誰能比得上你父親？”
子直思索片刻後，說道：“娘說得也對。但是，我還是覺得娘是洛陽城內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親。”
見子直真心實意地誇我，又想到彥和對我的好，我說道：“其實，我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麽好，但你父親，卻比你看到的還要好。你父親對我的愛啊，我這一生都還不清。”
我知道，子直一直以來都覺得我很好，但是，我並沒有他說的那麽好。相反，彥和的好，卻遠遠地超出了他所表現出來的。
“既然在你心中我這麽好，那就下輩子繼續給我當妻子吧。”彥和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啊，一言為定。”我握緊他的手，堅定地道。下輩子繼續給他當妻子這樣的好事我求都求不來，我肯定樂意。
我們兩個一唱一和、膩膩歪歪的，讓子直直呼吃完飯要趕緊跑到我倆看不到的地方，不影響我倆卿卿我我。
“彥和，當年你說娶我是你這輩子少有的主動做出的決定。那時，你為何會對我動心？”端午晚間躺在躺椅上在廊檐下吹涼風時，我突然想到了這件往事。
“說不上來。”想了想他又說道，“其實，太和二十年上元節咱們第一次在明懸寺前相遇時，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第一次見我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大驚道：“你是怎麽知道的？除了我的名字，我可什麽都沒說。你不會是遇到我後去打聽了吧？”當年我遇到他，我都沒有特地打聽他，他那時政務繁忙，難道竟會有閑心打聽我嗎？
他淺然一笑：“不是，因為你的相貌已經用不上我打聽了。”
“我的相貌？”我疑惑道。
“你的相貌與你三姐和岳父很像。尤其是你的眉眼，與岳父幾乎一模一樣。看到你那一刻，我就覺得你應該是岳父的女兒。”
聽到這裏，我打斷彥和，問道：“我跟我三姐真的有那麽像嗎？”
“我騙你做什麽。雖然你們兩個性情不同，但是相貌的確很像。你以為盧道裕為何在你眾多兄弟姊妹中對你最好，對你最信任，人家那是因為你跟你三姐長得像，愛屋及烏罷了。”
我點頭後，彥和繼續說道：“咱們初遇那天，在你說了你的名字後，我就確定了你的身份。因為，當年和岳父一同處理政事時，我曾聽他無意間提起，女兒媛華生病在上黨養病。為此，他還經常去報德寺為你禮佛請願，我也隨他去過一次。”
彥和告訴我這些，我才知道，早在上元當天我告訴他我名字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曾想，彥和和父親竟然還一同為我在佛前祈過福。原來，在我還沒到洛陽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我。
“那你隨我父親去報德寺為我祈福，你是怎麽祈的呀？”當年他隨我父親一起為我祈福時，我於他，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他會怎麽幫這個陌生人祈福？
“願佛祖可以保佑媛華妹妹早日康覆，再也沒有病痛折磨。”
“媛華妹妹……”這個稱呼讓我忍俊不禁，我眉開眼笑地望著他，“媛華妹妹知道還有這件事，簡直要被彥和哥哥感動得以生生世世相許了。”
彥和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曾為我祈過福，當年，我在得知潘妃過世後，亦特地為潘妃和母親祈了福。現在想來，一切皆是命中註定。
我如此說後，他繼續說道：“上元節當日知道你的身份，我心中只有兩個念頭：第一個念頭是，你終於病愈了；第二個念頭是，你跟我妹妹們一樣可愛。那時，我絲毫沒想過有朝一日你會是我的妻子。”
彥和的話讓我也笑了，我說道：“第一次見你，我當時只是對你印象很好，但跟你一樣，絲毫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是我的夫君。”
“浴佛節時，在明懸寺與你重逢。你和子直之間歡快的舉止，讓我覺得，你這樣好的女孩子，應該嫁一個一生一世都對你好的夫君。那時，我也沒有想過，咱們兩個之間會發生什麽。”
“當時，送你跟子直離開明懸寺時，我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出現了一種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的感覺，不過我感覺很荒唐。那時，我只覺得，你怎麽會喜歡我這種小丫頭片子呢。”
“當時說不喜歡你是假的，但那種喜歡只是欣賞。再後來，我在皇宮見到了你，當然，那次你沒有見到我。你隨你三姐一起在禦花園散步，你清麗飄逸的裙衫，嬌靨明媚的笑容，燦爛恬然的容顏，讓我剎那間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那是一種安心，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動。那一刻，我仿佛聽到有人在對我說，元勰，你要娶她，她就是那個將要與你白頭到老的女子，若是錯過她，你這一生都不會圓滿。那天在禦書房，我對皇兄說，我想娶李仆射家的小四。皇兄說，他已經給我挑好了王妃。皇兄親手在紙上寫下了新王妃的名字，看到是你，我只覺得自己得上天和皇兄厚愛。”
那次，我沒有見到彥和。雖然這件事先帝和彥和都跟我說過一點兒，但這些細節，我也是今日才全部知道。那日，先帝拿走了我的花兒送給彥和，給我們牽了紅繩。
我問他：“你一向唯先帝之命是為從，如果，他賜婚的人不是我，你會拒絕嗎？”
“皇兄不會拒絕我的，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不同意？”彥和這樣說後，我才感覺自己問的話蠢。先帝那麽喜歡他，他看中的人，先帝怎麽會不喜歡！
“不過，賜婚詔書尚未正式發放前，我不止一次想過，未來你跟了我會不會委屈。但是，我思之又思，除了曾有一段婚姻，有三個孩子，還比你年齡大點，其他方面，我應該不比任何男人差。那時，我就下定決心，要用我的餘生來愛你，守護你。”
見他還一臉幸福地沈浸在那時的美好中，我想到了當年的我和元恪，便問他道：“你當時向先帝請旨賜婚時，就沒有想過萬一我有喜歡的人，不願意嫁給你嗎？”
聽我如此問，彥和眸中含有一絲壞笑地問我道：“那你有嗎？”
想到昔日，我亦笑笑：“你說呢？”
他很坦誠地說道：“當時怎麽說吧，若說沒有想過，是騙你的；但是，那時我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們才是命中註定，其他人都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至於，當年你有沒有喜歡的人，現在還記不記掛他，心中有沒有給他留位置，都無關緊要，也都不影響我們琴瑟和諧。再說了，我又不傻，我能看出來我在我妻子心目中的地位。”
他這番豁達的言論讓我備受震驚的同時，亦讓我大為感動。今時今日的幸福，是我們兩個前生今世的所有緣分才換來的。
我側身看他，朝他柔軟一笑：彥和，你知道嗎？你是整個魏國最好的男人，這天下，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如果可能，我希望，生生世世都是你，生生世世都與你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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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平城後，我們落腳在彥和從前的始平王府。遷都洛陽後，這座王府就空了出來，這些年，就這樣閑置了下來。不過，這座始平王府的格局倒是與彭城王府有幾分相似，就連裝飾都是彥和那種儉素的風格。所以，步入王府之初，我就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
在平城呆了三個月，我也過了三個月前所未有的平靜生活。這三個月中，我很快樂，也很清閑，沒有幾個孩子的煩擾憂心，也沒有王府的庶務纏身。除了剛至平城時，宗室平城鎮將元淑攜妻兒前來王府拜訪，其餘時間，並未有外人打擾。
這段時間，彥和經常帶我外出，或是到靈泉池行宮泡溫泉，或是陪我一起在平城皇宮看成片盛開的木槿花，或是帶我到武州山看石窟，再或者他帶我到京郊射獵，我隨他縱馬，看他百發百中，箭無虛發。看著這樣意氣風發的他，就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閑來無事，我也經常親自下廚變著花樣為他們父子兩個做吃的。端午節時，就如在洛陽時一樣，彥和親自為我戴五色繩，我親自為子直戴五色繩。這日是節慶，我一早便準備好了食材，想親自下廚為他們父子做菜。
“這個是髓餅。用羊骨骨髓、蜂蜜和面，撒上芝麻，反覆炙烤做成的，味道十分鮮美。”
“這個是火炮肉，將肥羊肉洗幹凈，帶油脂切成薄片，加入豆豉、鹽、蔥白、生姜片、花椒、蓽撥、胡椒、少量清酒，攪拌均勻，放入洗凈的羊肚內，裝滿縫合。再將裝滿肉片的羊肚放入燒熱的坑中，覆上灰火，在灰火上點火炙一個時辰，就可以鮮美出火坑了。”
“這個是我親自包的粽子，紅棗糯米餡兒的。”
“這個是尋常的青菜，家常做法。”
“這個是蛋花湯，也是家常做法。”
“這個是酒釀圓子，把小糯米圓子煮開後，倒入準備好的澱粉，加入枸杞，再加入醪糟，煮開放糖就可以了。”
“這個是京師聞名的桑落酒，我不會做，讓侍從買的。”
“這個是冰鎮酪漿，裏面加了酸梅汁，酸酸甜甜的。酸梅汁是我自己用烏梅、生山楂、陳皮、桑葚、玫瑰花、生甘草、冰糖熬制而成的。”
侍從把我準備的幾道菜呈上，我樂呵呵地一一介紹完，他們父子就開始了大快朵頤。看到他們吃得那麽開心，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湧上心頭。
彥和把每道菜都嘗過後，才說道：“子直，你看你娘，準備得可真夠齊全的。王府就咱們三個人，她卻準備了足夠咱們全家人吃的量。有餅有肉有菜有湯，酒水酪漿還一樣不落。尤其是那道火炮肉，總覺得比家中廚子做的好吃百倍。”
“娘，你做菜這麽好吃，為什麽在家時都不怎麽給我們做呢？”子直也放下筷子問道。
在洛陽家中時，有時孩子們會說想吃我親手做的菜，大多數時候我會親自下廚為他們做菜，但偶爾我也會拒絕他們。不過，只要彥和開口，我從來都是做得包他滿意。
我看看心花怒放的他，說道：“子直，你沒發現嗎？我每次親自下廚，必然是你父親在王府時，你們兄妹能吃到娘做的菜，純粹是托你父親的福。”
“娘，你也太偏心了。爹是娘的夫君，我們也是娘的孩子呀。看來在娘心中，爹才是分量最重的人。”
我笑道：“你這不是廢話嘛。在娘心中，分量最重的人肯定永遠都是你父親。你沒成親，你不會懂的。等以後你成親了，你跟你夫人，就會像我跟你父親一樣。到那時，你的兒子就該跟你夫人抱怨他的阿娘心中沒有他們這些孩子了。”
“那在娘心中，總不能三妹都沒我爹重要吧？”
子直這傻孩子，他只知道彥和最喜歡楚華，卻不知道彥和最喜歡楚華的原因。我笑得都快止不住了，說道：“子直，實在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你們六個加在一起，在我心中也沒有你父親一個人重要。”
我喜歡孩子不假，但我是因為彥和喜歡孩子我才喜歡孩子的，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永遠都是彥和而不是孩子們，楚華也不例外。
我這話甚至有點讓子直傻眼，不過很快他又說道：“我現在很好奇，洛陽城中賢惠溫婉的女子不在少數，皇伯父當年是怎麽挖到娘你這塊寶嫁給爹的？放眼望去，宗室之中，哪個王妃能有娘這樣賢惠。”
子直這番話後，彥和只是笑而不語，畢竟，我這塊寶是他親自挖到的。
想到這裏，我笑笑，看向子直：“子直，你覺得宗室中沒有任何一個王妃像娘這樣賢惠，但是，你也得看看，宗室中有哪一位殿下像你父親這樣專情？別的不說，就你諸位伯叔，你覺得誰能比得上你父親？”
子直思索片刻後，說道：“娘說得也對。但是，我還是覺得娘是洛陽城內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親。”
見子直真心實意地誇我，又想到彥和對我的好，我說道：“其實，我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麽好，但你父親，卻比你看到的還要好。你父親對我的愛啊，我這一生都還不清。”
我知道，子直一直以來都覺得我很好，但是，我並沒有他說的那麽好。相反，彥和的好，卻遠遠地超出了他所表現出來的。
“既然在你心中我這麽好，那就下輩子繼續給我當妻子吧。”彥和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啊，一言為定。”我握緊他的手，堅定地道。下輩子繼續給他當妻子這樣的好事我求都求不來，我肯定樂意。
我們兩個一唱一和、膩膩歪歪的，讓子直直呼吃完飯要趕緊跑到我倆看不到的地方，不影響我倆卿卿我我。
“彥和，當年你說娶我是你這輩子少有的主動做出的決定。那時，你為何會對我動心？”端午晚間躺在躺椅上在廊檐下吹涼風時，我突然想到了這件往事。
“說不上來。”想了想他又說道，“其實，太和二十年上元節咱們第一次在明懸寺前相遇時，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第一次見我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大驚道：“你是怎麽知道的？除了我的名字，我可什麽都沒說。你不會是遇到我後去打聽了吧？”當年我遇到他，我都沒有特地打聽他，他那時政務繁忙，難道竟會有閑心打聽我嗎？
他淺然一笑：“不是，因為你的相貌已經用不上我打聽了。”
“我的相貌？”我疑惑道。
“你的相貌與你三姐和岳父很像。尤其是你的眉眼，與岳父幾乎一模一樣。看到你那一刻，我就覺得你應該是岳父的女兒。”
聽到這裏，我打斷彥和，問道：“我跟我三姐真的有那麽像嗎？”
“我騙你做什麽。雖然你們兩個性情不同，但是相貌的確很像。你以為盧道裕為何在你眾多兄弟姊妹中對你最好，對你最信任，人家那是因為你跟你三姐長得像，愛屋及烏罷了。”
我點頭後，彥和繼續說道：“咱們初遇那天，在你說了你的名字後，我就確定了你的身份。因為，當年和岳父一同處理政事時，我曾聽他無意間提起，女兒媛華生病在上黨養病。為此，他還經常去報德寺為你禮佛請願，我也隨他去過一次。”
彥和告訴我這些，我才知道，早在上元當天我告訴他我名字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曾想，彥和和父親竟然還一同為我在佛前祈過福。原來，在我還沒到洛陽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我。
“那你隨我父親去報德寺為我祈福，你是怎麽祈的呀？”當年他隨我父親一起為我祈福時，我於他，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他會怎麽幫這個陌生人祈福？
“願佛祖可以保佑媛華妹妹早日康覆，再也沒有病痛折磨。”
“媛華妹妹……”這個稱呼讓我忍俊不禁，我眉開眼笑地望著他，“媛華妹妹知道還有這件事，簡直要被彥和哥哥感動得以生生世世相許了。”
彥和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曾為我祈過福，當年，我在得知潘妃過世後，亦特地為潘妃和母親祈了福。現在想來，一切皆是命中註定。
我如此說後，他繼續說道：“上元節當日知道你的身份，我心中只有兩個念頭：第一個念頭是，你終於病愈了；第二個念頭是，你跟我妹妹們一樣可愛。那時，我絲毫沒想過有朝一日你會是我的妻子。”
彥和的話讓我也笑了，我說道：“第一次見你，我當時只是對你印象很好，但跟你一樣，絲毫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是我的夫君。”
“浴佛節時，在明懸寺與你重逢。你和子直之間歡快的舉止，讓我覺得，你這樣好的女孩子，應該嫁一個一生一世都對你好的夫君。那時，我也沒有想過，咱們兩個之間會發生什麽。”
“當時，送你跟子直離開明懸寺時，我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出現了一種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的感覺，不過我感覺很荒唐。那時，我只覺得，你怎麽會喜歡我這種小丫頭片子呢。”
“當時說不喜歡你是假的，但那種喜歡只是欣賞。再後來，我在皇宮見到了你，當然，那次你沒有見到我。你隨你三姐一起在禦花園散步，你清麗飄逸的裙衫，嬌靨明媚的笑容，燦爛恬然的容顏，讓我剎那間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那是一種安心，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動。那一刻，我仿佛聽到有人在對我說，元勰，你要娶她，她就是那個將要與你白頭到老的女子，若是錯過她，你這一生都不會圓滿。那天在禦書房，我對皇兄說，我想娶李仆射家的小四。皇兄說，他已經給我挑好了王妃。皇兄親手在紙上寫下了新王妃的名字，看到是你，我只覺得自己得上天和皇兄厚愛。”
那次，我沒有見到彥和。雖然這件事先帝和彥和都跟我說過一點兒，但這些細節，我也是今日才全部知道。那日，先帝拿走了我的花兒送給彥和，給我們牽了紅繩。
我問他：“你一向唯先帝之命是為從，如果，他賜婚的人不是我，你會拒絕嗎？”
“皇兄不會拒絕我的，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不同意？”彥和這樣說後，我才感覺自己問的話蠢。先帝那麽喜歡他，他看中的人，先帝怎麽會不喜歡！
“不過，賜婚詔書尚未正式發放前，我不止一次想過，未來你跟了我會不會委屈。但是，我思之又思，除了曾有一段婚姻，有三個孩子，還比你年齡大點，其他方面，我應該不比任何男人差。那時，我就下定決心，要用我的餘生來愛你，守護你。”
見他還一臉幸福地沈浸在那時的美好中，我想到了當年的我和元恪，便問他道：“你當時向先帝請旨賜婚時，就沒有想過萬一我有喜歡的人，不願意嫁給你嗎？”
聽我如此問，彥和眸中含有一絲壞笑地問我道：“那你有嗎？”
想到昔日，我亦笑笑：“你說呢？”
他很坦誠地說道：“當時怎麽說吧，若說沒有想過，是騙你的；但是，那時我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們才是命中註定，其他人都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至於，當年你有沒有喜歡的人，現在還記不記掛他，心中有沒有給他留位置，都無關緊要，也都不影響我們琴瑟和諧。再說了，我又不傻，我能看出來我在我妻子心目中的地位。”
他這番豁達的言論讓我備受震驚的同時，亦讓我大為感動。今時今日的幸福，是我們兩個前生今世的所有緣分才換來的。
我側身看他，朝他柔軟一笑：彥和，你知道嗎？你是整個魏國最好的男人，這天下，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如果可能，我希望，生生世世都是你，生生世世都與你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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