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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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慮
陳留長公主得知馮皇後與從官偷情之事，是在進宮朝拜時偶然聽到幾個中常侍交頭接耳才有所懷疑的。知道馮皇後行為不檢後，她自己又多方求證，才知道所聽不虛，故而才有只身前來懸瓠告禦狀的勇氣。
我知道，站在陳留長公主的立場，她這樣做沒有任何錯。然而，站在陛下的立場，陛下定然不願意知道這些事。何況，如今陛下又疾患纏身，陡然聽聞這些，對他而言意味什麽，這個一向任性的長公主是不會明白的。也不知道，陛下剛剛有起色的病情會不會再次加重。
彥和從陛下房間回來便憂慮重重，一直到晚上就寢，都愁容滿面。他並沒有對我多說什麽，話語之間也沒有提及洛陽和馮皇後，但我知道他在擔憂什麽。夜裏，他在我身旁躺著，雖然並沒有翻來覆去，但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沒有睡著，他的重重思慮一直彌漫在整個房間。外面的秋雨不知道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我就這樣躺在他身邊，聽雨落的聲音，猜他寂寥的心緒。
“媛華。”他叫我道。我並沒有翻來覆去，但他也知道我沒有睡著。
我應聲：“嗯。”
“陪我說說話吧，我實在睡不著。”我仰頭，透過房間僅剩的一盞燈燭看到了他憂愁的臉色。他坐了起來，我亦起身靠在他身邊，說道：“好。”
他把我抱在懷中，而後才開口道：“你知道嗎？我覺得六妹今日根本就不應該在皇兄面前說皇後與人私通之事。皇兄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就是皇後，若是他知道他一向深愛的皇後，竟然背著他做這樣的事情，只怕他的心都要碎了。何況，皇兄大病初愈，受此打擊，也不知道病情會不會惡化，我睡不著也是因為擔心他的身體。”
“這件事是真是假還沒有定論。但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也不能全怨長公主。畢竟，既然當初皇後做了那樣的事，就應該想到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即使告發她的不是長公主，也會是其他人。”想了片刻，我這樣安慰彥和道。
“話雖如此，可是，如今，皇兄的身子……我是怕他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彥和還是不無憂慮道。
“我相信，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挺過這一關的。”
“說實話，皇後雖是我們的皇嫂，但我並不喜歡她。比起廢後，她太不安分了。今日六妹不顧皇兄的身體和感受，直接把皇後的事情抖了出來，我真的是心中一驚，只可惜我沒能制止她。”彥和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馮皇後好或者不好，我一向以為他對馮皇後和馮廢後的態度相同。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那你說，陛下會如何處置皇後？會廢了她還是殺了她？”我問他道。對男人而言，他的妻子背著自己與別的男人私通，本就是奇恥大辱，況且這個男人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又會如何處置這個讓他如此喪失顏面的女人？
“皇兄不會廢她，也不會殺她。”彥和似乎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為什麽？”我不理解，馮皇後犯下如此大錯，為何陛下不會廢她殺她。
“因為皇兄愛她，他是真的愛她。只可惜，愛情從來都不是對等的，如今馮皇後可能已經不愛皇兄了。”
我陷入了沈思，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只是追問他：“馮皇後曾經愛過陛下嗎？”我比彥和小十歲，比陛下小十六歲，那些事情發生時我尚是個孩子，我什麽都不知道。
“曾經應該愛過。只是，那時，皇兄抗不過太後的施壓，不得不把她送出皇宮。他們分別六年，世事已然滄海桑田。”彥和這樣說道。
馮皇後和陛下年輕相愛之時，我還小，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並不清楚。見我似乎並不明白，彥和解釋道：“馮皇後進宮後，因為性子天真爛漫，十分得皇兄喜歡。你知道的，太後生前，皇兄盡管表面上看起來沒有異樣，可他心中一直郁郁寡歡。那時，馮皇後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在黑暗中的皇兄。後來，馮皇後因為事事站在陛下的立場，惹得太後不滿。故而，太後大怒，將她趕出了皇宮。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直至遷都洛陽後，皇兄才得以重新把她接回來。”
彥和簡短地解釋完，我才知道，事實與我的猜測相差無幾。想了想，我說道：“我知道我這樣說不太好，但是，馮皇後當年被趕出皇宮是所有人都無能為力之事，陛下也不例外。即使陛下當初離棄了她，對不起她，她為此而怨恨陛下。但是，她畢竟選擇了重回宮廷。選擇重回宮廷，就意味著她選擇了繼續走那條路，她就需要做一個合格的妃子乃至皇後。若是，她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她完全可以選擇不回頭的。她不願意進宮，想來陛下也不會勉強她。如今這個局面，說到底，她自己也脫不開責任。”
“媛華，如果你遇到馮皇後這樣的事，你還會這樣說嗎？”
彥和的疑問在情理之中。畢竟，評判和實際還是有區別的。想了片刻，我說道：“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不敢說我會做的像我剛剛說的那樣。不過，我會一直牢記我的選擇以及我應該為我的選擇所做之事。比如說，我嫁給了你，便選擇了彭城王妃這條路。這條路如今看來光鮮亮麗，但未來，我們會經歷什麽，我並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一點，日後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與你攜手向前，直至生命的盡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就必須按著這條路的安排走下去。即使，它並不是我們初心所希望的那條路，但我們依舊需要義無反顧。我三姐，當年與盧公子相知相愛，可他們，最後卻連僅有的一絲緣分都沒有。我三姐遵從父命嫁給了陛下，盧公子也遵從聖旨娶了樂浪長公主。即使盧公子不愛樂浪長公主，可還得與她相敬如賓，與她生兒育女。即使我三姐不愛陛下，可她依舊要對陛下笑臉相迎，接受雨露恩澤。這些年，他們之間不乏公開見面的機會，但他們，卻終究未在私下場合有任何相交。曾經的愛，都變成了盧公子從我大哥和我那裏坦坦蕩蕩地問我三姐的情況。
我這樣說後，彥和沈默了良久。見狀，我問他道：“彥和，我到懸瓠幾天了，可你從來沒有追問我為何要來這裏。”
他撫了撫我的鬢角，說道：“我想，你當日不想說，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若願意告訴我，我很高興；若不願說，我也不會追問。”
原來，這才是他不追問我的原因。我說道：“因為我知道了一個秘密，一個你未來得及告訴我的秘密。那是我倆的前緣，亦是我倆的天命。”
“是啊，那是我尚未來得及告訴你的秘密。原本我想等你自己發現的，卻沒想到這個發現是在岳父逝後，我遠在京外之時。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每每想起，我都無比愧疚。”
聞言，我只是搖頭，家國難以兼顧，可他卻在家國的二難之間，將我呵護到了極致。得此夫君，哪怕最終我們的結局並不如寇先生所言的幸福美滿，我也覺得我這一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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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長公主得知馮皇後與從官偷情之事，是在進宮朝拜時偶然聽到幾個中常侍交頭接耳才有所懷疑的。知道馮皇後行為不檢後，她自己又多方求證，才知道所聽不虛，故而才有只身前來懸瓠告禦狀的勇氣。
我知道，站在陳留長公主的立場，她這樣做沒有任何錯。然而，站在陛下的立場，陛下定然不願意知道這些事。何況，如今陛下又疾患纏身，陡然聽聞這些，對他而言意味什麽，這個一向任性的長公主是不會明白的。也不知道，陛下剛剛有起色的病情會不會再次加重。
彥和從陛下房間回來便憂慮重重，一直到晚上就寢，都愁容滿面。他並沒有對我多說什麽，話語之間也沒有提及洛陽和馮皇後，但我知道他在擔憂什麽。夜裏，他在我身旁躺著，雖然並沒有翻來覆去，但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沒有睡著，他的重重思慮一直彌漫在整個房間。外面的秋雨不知道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我就這樣躺在他身邊，聽雨落的聲音，猜他寂寥的心緒。
“媛華。”他叫我道。我並沒有翻來覆去，但他也知道我沒有睡著。
我應聲：“嗯。”
“陪我說說話吧，我實在睡不著。”我仰頭，透過房間僅剩的一盞燈燭看到了他憂愁的臉色。他坐了起來，我亦起身靠在他身邊，說道：“好。”
他把我抱在懷中，而後才開口道：“你知道嗎？我覺得六妹今日根本就不應該在皇兄面前說皇後與人私通之事。皇兄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就是皇後，若是他知道他一向深愛的皇後，竟然背著他做這樣的事情，只怕他的心都要碎了。何況，皇兄大病初愈，受此打擊，也不知道病情會不會惡化，我睡不著也是因為擔心他的身體。”
“這件事是真是假還沒有定論。但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也不能全怨長公主。畢竟，既然當初皇後做了那樣的事，就應該想到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即使告發她的不是長公主，也會是其他人。”想了片刻，我這樣安慰彥和道。
“話雖如此，可是，如今，皇兄的身子……我是怕他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彥和還是不無憂慮道。
“我相信，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挺過這一關的。”
“說實話，皇後雖是我們的皇嫂，但我並不喜歡她。比起廢後，她太不安分了。今日六妹不顧皇兄的身體和感受，直接把皇後的事情抖了出來，我真的是心中一驚，只可惜我沒能制止她。”彥和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馮皇後好或者不好，我一向以為他對馮皇後和馮廢後的態度相同。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那你說，陛下會如何處置皇後？會廢了她還是殺了她？”我問他道。對男人而言，他的妻子背著自己與別的男人私通，本就是奇恥大辱，況且這個男人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又會如何處置這個讓他如此喪失顏面的女人？
“皇兄不會廢她，也不會殺她。”彥和似乎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為什麽？”我不理解，馮皇後犯下如此大錯，為何陛下不會廢她殺她。
“因為皇兄愛她，他是真的愛她。只可惜，愛情從來都不是對等的，如今馮皇後可能已經不愛皇兄了。”
我陷入了沈思，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只是追問他：“馮皇後曾經愛過陛下嗎？”我比彥和小十歲，比陛下小十六歲，那些事情發生時我尚是個孩子，我什麽都不知道。
“曾經應該愛過。只是，那時，皇兄抗不過太後的施壓，不得不把她送出皇宮。他們分別六年，世事已然滄海桑田。”彥和這樣說道。
馮皇後和陛下年輕相愛之時，我還小，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並不清楚。見我似乎並不明白，彥和解釋道：“馮皇後進宮後，因為性子天真爛漫，十分得皇兄喜歡。你知道的，太後生前，皇兄盡管表面上看起來沒有異樣，可他心中一直郁郁寡歡。那時，馮皇後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在黑暗中的皇兄。後來，馮皇後因為事事站在陛下的立場，惹得太後不滿。故而，太後大怒，將她趕出了皇宮。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直至遷都洛陽後，皇兄才得以重新把她接回來。”
彥和簡短地解釋完，我才知道，事實與我的猜測相差無幾。想了想，我說道：“我知道我這樣說不太好，但是，馮皇後當年被趕出皇宮是所有人都無能為力之事，陛下也不例外。即使陛下當初離棄了她，對不起她，她為此而怨恨陛下。但是，她畢竟選擇了重回宮廷。選擇重回宮廷，就意味著她選擇了繼續走那條路，她就需要做一個合格的妃子乃至皇後。若是，她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她完全可以選擇不回頭的。她不願意進宮，想來陛下也不會勉強她。如今這個局面，說到底，她自己也脫不開責任。”
“媛華，如果你遇到馮皇後這樣的事，你還會這樣說嗎？”
彥和的疑問在情理之中。畢竟，評判和實際還是有區別的。想了片刻，我說道：“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不敢說我會做的像我剛剛說的那樣。不過，我會一直牢記我的選擇以及我應該為我的選擇所做之事。比如說，我嫁給了你，便選擇了彭城王妃這條路。這條路如今看來光鮮亮麗，但未來，我們會經歷什麽，我並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一點，日後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與你攜手向前，直至生命的盡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就必須按著這條路的安排走下去。即使，它並不是我們初心所希望的那條路，但我們依舊需要義無反顧。我三姐，當年與盧公子相知相愛，可他們，最後卻連僅有的一絲緣分都沒有。我三姐遵從父命嫁給了陛下，盧公子也遵從聖旨娶了樂浪長公主。即使盧公子不愛樂浪長公主，可還得與她相敬如賓，與她生兒育女。即使我三姐不愛陛下，可她依舊要對陛下笑臉相迎，接受雨露恩澤。這些年，他們之間不乏公開見面的機會，但他們，卻終究未在私下場合有任何相交。曾經的愛，都變成了盧公子從我大哥和我那裏坦坦蕩蕩地問我三姐的情況。
我這樣說後，彥和沈默了良久。見狀，我問他道：“彥和，我到懸瓠幾天了，可你從來沒有追問我為何要來這裏。”
他撫了撫我的鬢角，說道：“我想，你當日不想說，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若願意告訴我，我很高興；若不願說，我也不會追問。”
原來，這才是他不追問我的原因。我說道：“因為我知道了一個秘密，一個你未來得及告訴我的秘密。那是我倆的前緣，亦是我倆的天命。”
“是啊，那是我尚未來得及告訴你的秘密。原本我想等你自己發現的，卻沒想到這個發現是在岳父逝後，我遠在京外之時。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每每想起，我都無比愧疚。”
聞言，我只是搖頭，家國難以兼顧，可他卻在家國的二難之間，將我呵護到了極致。得此夫君，哪怕最終我們的結局並不如寇先生所言的幸福美滿，我也覺得我這一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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