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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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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外時候, 溫少華並沒有聽見裏面的人在說什麽。他和他的兒子們一起走進大廳,向來賓們致意問好,做完這一切後, 他向溫博涼走了過來。

“爸爸, ”溫博涼向溫少華問好。

溫少華點了點頭, 他轉身用嚴厲的眼神看向溫博雅, 說:“你怎麽回事?”

“爸爸,對不起。”溫博雅說。

溫博雅是一個瘦削的少年,他是兄弟裏個頭最小的那一個, 他在國外長大, 在人高馬大的白種人中更顯瘦小,這讓他越發自卑, 因此他習慣將背挺地筆直, 微微擡著下巴, 說話嗓門尖細, 給人一種眼高於頂的高傲。但此時他的頭是低著的。

“為什麽現在才來?”溫少華冷聲地質問道。

溫博雅僅僅比溫少華早到半分鐘,他們在停車場碰見, 這讓溫少華非常生氣。

溫博雅的聲音微微發抖,他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 解釋道:“我的飛機晚點了。”

溫少華並不想聽小兒子的解釋,他訓斥道:“你應該提前想到的。在你訂飛機票前,你就應該事先查華盛頓的天氣。當你知道華盛頓昨天下過雪,你就應該將飛機晚點的因素考慮進去,為什麽沒有想到這一點?是不是我送你去讀書, 你書讀太多,把腦子讀壞了?”

溫少華的聲音不大,但他保證側廳裏每個人,都能聽清他說的每一句話。

溫少華性格剛強,他對自己的後代采用嚴苛的軍事化管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像他這樣,成為極其精密的儀器,他不喜歡他們的人生脫離他強硬的規劃,也不喜歡他們懶散,沒有時間觀念。

溫博雅蒼白的臉一點點變得通紅,然後又變得蒼白,他的聲音有點穩不住,低聲道:“對不起,我知道了。”

“這次算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溫少華訓完話後沒再深究,他轉頭看向溫博涼和錢月。

他敏銳地察覺到,當溫博涼和錢月同時站了起來的時候,表情有秘密被撞破的微妙。

溫少華對子女之外的客人有虛偽的和藹,他對錢月微笑道:“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錢月被溫少華方才對溫博雅的嚴厲嚇到了,她張了張嘴,叫了一聲:“溫叔叔。”她說:“沒有,我們正在等您。”

溫少華過去挽上錢月的手,說:“多多現在越長越好看了,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多大?”溫少華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說:“才到我這兒呢!”

溫少華的語氣熟絡愉快,說:“小時候是小美人,長大了是大美人,幸好長相沒隨老錢的,隨他的是腦瓜子。”

錢鵬笑瞇瞇地吹了吹胡子。

溫少華總有將話說漂亮的本事。他這一句話誇了三個人,既誇了錢月聰明漂亮,又誇了錢鵬有腦子,甚至今天沒機會來的錢夫人誇上了。

錢月立刻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說哪兒有。

“怎麽沒有,”溫少華自然地將挎著錢月的手舉了起來,放進溫博涼手裏,說:“你們都不記得了吧,你剛出生的時候,博涼還去醫院看過你呢,也是緣分。”

這是沒有的事,溫少華隨意捏造的記憶沒人會去深究。

溫少華轉過頭,問錢鵬,“老錢,你瞧著他們倆般配不般配?”

錢鵬說:“那當然了。”

錢鵬走了過來,拍了一把溫博涼的背,說:“般配得很呢。我聽說博涼現在自己的小公司也辦的是風生水起啊,真是年少有為,沒靠家裏一點幫助,真是了不得。”

溫少華至今對溫博涼的“小作坊”看不上眼,一家只有兩三百人的公司,能叫公司嗎?有什麽開頭?還不如跟他的哥哥弟弟一樣,聽話一點,回來將他下面的分公司接來,不比什麽都好?

溫博涼從前不願意,溫少華全當他是小孩子心性,沒多管;但現在不一樣,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得趕緊找機會將那“作坊”給關了。

溫少華嗤笑了一聲,說:“是挺了不得的。我這三個兒子,就這個二兒子最愛給我出難題。大家不都說中間的那個是最聽話的嗎?我家的還就反常了。開公司?單幹?真是沒事找事。”

溫博涼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將自己的手從溫少華和錢月的手掌下抽了回去。

他將手放進口袋,然後微微昂了昂頭,對溫少華說:“爸爸,我有話跟您說。”

“什麽?”溫少華挑了挑眉,他還沒開口,溫博閱立刻插了進來。

溫博閱就知道溫博涼是不會老實的,於是他提前搖了搖酒杯,給溫少華遞了一杯香檳,說:“爸爸,這是您最喜歡的。”

在溫少華低頭品嘗的時候,溫博閱俯身對溫博涼說:“忘了我剛剛跟你說的話麽?”

溫博涼抿了抿唇,他正想說什麽,這時溫博閱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說:“今天客人這麽多,你為你自己想想好嗎?什麽都別說,知道了嗎?”

溫少華開始和錢鵬討論他的海運生意,最近貿易逆差嚴重,溫少華虧了不少,錢鵬說這不是什麽大事……

溫博涼拿了一杯酒,他向溫少華走了過去,“爸爸,我有話跟你說。”

溫博閱氣急敗壞,低聲呵斥道:“溫博涼!”

溫博涼置若罔聞。

溫少華冷冰冰地擡起頭,他不喜歡自己談生意的時候被孩子打擾,更不喜歡孩子用這種反抗的,不畏懼的眼神與他對視。

“怎麽了?有什麽天大的事,一定要現在跟我說。”溫少華冷聲道。

溫博閱快步過來,他笑了笑,說:“爸爸,博涼他剛從國內回來,時差都沒倒過來……。”

溫博閱說著給溫博雅使了一個眼色,溫博雅雖然還不清楚二哥要幹什麽,但他已經感覺到二哥身上危險的沖動,他立刻上千抓住溫博涼的手臂,說:“二哥,我們先出去。”

溫博涼站在原地,他輕松的從小弟的手裏掙脫開,他目光平淡而堅定地看著溫少華,開口道:“爸爸,對不起,我不接受您給我安排的婚事。”

整個大廳一片沈靜,那是暴風雨來臨前暗濤洶湧的大海。

溫少華在家中說一不二的地位從來沒有被撼動過,沒有人敢反對他的安排,沒有人敢跟他說一個“不”字。

溫博閱的婚事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安排的,溫博涼的也會是,溫博雅的也將會是這樣。

而現在,溫博涼卻當著所有親朋好友的面,跟他說不接受。

不接受?

在溫少華的自以為是裏,不接受這三個字是不存在的。

溫少華緩緩將酒杯放了下來,極其專註地審視了溫博涼一眼。

這是他的兒子,有和他一樣的眼睛和五官,而此時從他身體剝落下來的生命堅定地站在他的對立面,給他下達一項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接受?”溫少華開口道:“我有問過你的意見嗎?”

“博涼,”溫博閱心裏打鼓,溫少華發脾氣是極其可怕的,媽媽現在不在這裏,這裏全是溫少華的朋友和親人,溫博涼這麽做,會讓溫少華勃然大怒。

溫博閱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大了一圈。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向穩重沈著的二弟,今天會如此反常。

“行了,”溫博閱的聲音突然擡高起來,對溫博涼說:“你不是沒喝酒嗎?說什麽醉話?現在就給我回房睡覺,把你的腦子給我弄清醒了!”他對陳莉美招了招手,讓她立刻將人帶走。不管是去哪個房間,反正不要是在溫少華的眼前。

陳莉美快步過來,她嫁到溫家多年,多少也摸清了自己公公的脾氣,只要溫博涼再在溫少華面前停留一秒,溫少華便要發火了。

陳莉美挽上溫博涼的臂膀,勉強微笑道:“博涼,我給你的房間收拾好了,我現在帶你過去看看吧。”

陳莉美帶著溫博涼要走,溫少華在他們身後低吼道:“誰都別給我走,溫博涼,你現在就到我書房去。”

溫博閱立刻說:“爸爸,算了吧,馬上就要過年呢。”

“你也去!你們三個。”

溫少華在這裏有一件書房。書房裏是紅木書櫃和長條沙發。平時是留給溫少華小憩,或者談論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溫少華進了書房,只聽咣當一聲巨響,一只玻璃酒杯正碎在了溫博涼的腳邊。

溫少華對溫博涼說:“你再把你剛剛跟我說的話再說一邊。“

溫博閱不停地給溫博涼使眼色,別說話,什麽都別說!但溫博涼置若罔聞,他一字一頓,吐詞清晰地對溫少華說:“我不接受您給我安排的婚事。”

“你……你……”溫少華開始大口在椅背上喘息,他的後腦血管在突突突地跳動,他解開了襯衣的兩顆扣子,手指著溫博涼,粗這嗓子說:“你……你,溫博涼,你給我跪著。”

溫博涼什麽也沒說,咚咚兩聲便跪了下去。

他微微垂下頭,背依然是筆直的,像一棵怎麽也不肯倒下的小樹。

男兒膝下有黃金,一跪天地,二跪父母,溫少華是他的父親,他可以跪。

“你……”溫博涼的舉動讓溫少華額呼吸更加急促了,他的臉皮開始呈現反常的青色,幾乎說不出話。溫博閱趕緊拉開溫少華左手邊的抽屜,從裏面找到了鎮定的藥,塞進溫少華手裏,溫少華猛吸了一口,閉了閉眼,這才回過氣。

溫少華吐勻了氣,說:“溫博涼,我有三個兒子,你是我最不省心的那一個。

“以前你不肯學商學,一定要學計算機,我已經氣得不輕;好,不學商也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由著你也就算了;後來你又不肯回家,一定要自己開公司,我也給你讓步了;現在你倒好,連結婚都要跟我對著幹了,你……你是不是想氣死我算了!?”

“不是,”溫博涼說:“我沒想氣死你,我只是想做我自己喜歡的事。”

“溫博涼,”溫博閱斥道:“你少說兩句。”

“嗤,”溫少華被氣笑了,他嗤笑了一聲,說:“想幹自己喜歡的事,你以為你是誰啊?天底下就沒誰可以想幹什麽幹什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溫少華說:“你覺得你現在硬氣得很,小公司開的風生水起,一點沒靠家裏,是不是被人捧得找不著北了?你怎麽不想想,你的腦子是誰給的,你受的教育是誰給的,要是你不是生在我們溫家,你能走到今天這步嗎?

“你現在過來跟我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告訴你溫博涼,天底下沒這麽好的買賣!你享了溫家的福,你現在就要回報溫家,我現在要你跟錢月結婚,你不能不聽,知道了嗎?”

溫博涼沈默不言,只是安靜地跪在那裏。

他沒有說話,但已經堅決地拒接了溫少華。

“你……你!”溫少華終於發火了,油鹽不進,好歹不分,他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兒子。

溫少華猛地抓起面前的一本厚重英德詞典,狠狠向溫博涼砸去。厚重的字典的棱角正打在溫博涼的額角,然後撞歪了他的鏡架,血一下冒了出來。

溫博閱頓時慌了,他忙將溫博涼從地上拉起來。他對溫博雅說:“快,快給媽媽打電話,都跟媽媽說,已經動手了。”

陳莉美趕緊帶溫博涼去臥室,請家庭醫生將他的傷口簡單地處理一下。

溫博涼出了血,溫少華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溫博涼再怎麽也是自己的親兒子,他下手本意也只是嚇唬嚇唬,沒想真打上。

他覺得,溫博涼雖然是中間兒,平日裏時常被忽視,所以以前有時會不服管教,讓他生氣。但從沒到今天這般劍拔弩張的地步。

如今他敢這般挑明了跟他對著幹,顯然是有人教唆的了。

但這個人是誰呢?

溫少華想了一會兒,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後問溫博閱:“博閱,你二弟最近周圍有沒有什麽人?”

“什麽人?”溫博閱想了想,溫博涼周圍還能有哪幾個?不就是這麽那麽幾個麽,還真沒什麽新鮮面孔。

“沒什麽人……”溫博閱回答。

“沒什麽人?”溫少華說:“我不信,沒什麽人他今天為什麽要跟我吵?分明是有小情人了!”

溫博閱便說:“溫博涼在國內辦公司,我一直在國外,可能有什麽人也不知道,小周是他們公司的,我把他叫進來問問。”

溫博閱把小周叫進來。

小周剛剛看見溫少華發了那麽大脾氣,打心裏挺怕溫少華的。

溫少華對小周一臉和顏悅色,推給他吃房間裏的果盤,說:“小周啊,你在你二舅那兒工作,適不適應?”

小周趕緊說:“挺好,我覺得挺好的。”

溫少華撇了撇嘴,說:“那畢竟是小地方,你要真想鍛煉自己,還是要去大一點的平臺。”

溫少華本沒打算跟小周說這些,他立刻打住了,說:“你在你二舅公司,你二舅的情況你了解的多,你知不知道你二舅有沒有談什麽朋友?”

“啊……”小周想了想,他是真的不知道。

雖然他今天剛見到溫博涼的時候,見他氣色好,是以為他談戀愛了,但他這只是猜測,什麽證據都沒有,而且剛剛溫少華就為這發了那麽大脾氣,千萬要管好自己的嘴,於是說:“沒……沒聽說過啊。”

溫少華不悅道:“都說沒有,那還出奇了。”他冷笑了一聲,說:“他把人還藏得挺好的!”

溫少華又發了一通脾氣,讓小周回去。

溫博閱送小周出書房。他關了門,小聲問小周:“小周,你瞞著你表姥爺是沒錯,但你得跟我說真話,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得控制風險。”

小周說:“我真不知道!”他也急了,說:“二舅天天都在公司,周圍不就那麽幾個人嗎?哪兒還有什麽別的人?”

小周把話這麽一說,倒來了新思路。

也是,誰說必須是新人?兔子也能吃窩邊草呢,說不定就是舊人呢?

他突然想到舒柏晧被打傷後在醫院的那段時間。

那段時間,溫博涼連公司都不去了,每天都在病房守著。給舒柏晧送筒子骨湯,剝桔子,跟護工一樣盡職盡責。那家湯館其實並不近,開車還得要十來分鐘,溫博涼沒有一天嫌麻煩,每天都開車去取。

甚至溫博涼說話方式都變了,以前他的聲音清冷,一絲不茍,多一個字都嫌累贅;而現在,他會和舒柏晧一起看綜藝節目,甚至一起笑。

有一次,他還看見他們靠在一起睡覺,腦袋貼著腦袋,無比親昵……

那時候小周沒多想,以為舒柏晧為了公司受了傷,溫博涼是心裏過意不去罷了。

現在想想,再怎麽過意不去,也不用做到這份上吧,這簡直就是大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溫博閱見小周眼神閃爍,便說:“小子,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啊!”小周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不能說,他知道這種話絕對不能瞎說,“我不知道啊!我之前一直在加尼福尼亞,我哪兒能知道二舅跟誰好了,我又不是狗仔隊……”

“算了。”溫博閱放過小周,說:“你不說算了,這事兒我自己會查。”

溫博涼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家庭醫生給他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溫博涼不怎麽坐得住,他起身開門,門外卻站著接他的司機。

司機對溫博涼笑了笑,說:“二少爺有什麽事兒嗎?”

溫博涼說:“我找我大哥。”

“大少爺還在老爺書房裏,”司機回答道:“如果您要找他,我可以去通報一聲。”

“不用,”溫博涼說:“我自己去。”他往外走了一步,卻發現司機攔在了他的前面,說:“不好意思,大少爺讓您先休息。”

溫博涼明白意思了,說:“他們不讓我出門?”

司機沒有否認,繼續說:“大少爺讓您好好休息,您就先休息吧。”

溫博涼明白,他這是被關禁閉了。溫少華正在氣頭上,而他又不知軟硬,如果不關起來,難說會再幹什麽出格的事兒。

這時溫博閱走了進來 。溫博閱給溫博涼帶了一盤湯包。他們家沒有一個會做飯的人,這盤湯包也是家裏請的揚州廚師做的。放在法式大托盤裏,周圍用日式醬油和芥末裝飾。

精致的大托盤讓湯包看上去特別好看,但存不住熱氣,溫博閱拿進來的時候,已經冷了,裏面的湯汁已經不鮮美了。

溫博閱進了房間,他將盤子放在茶幾上,說:“你先吃點,吃完了再自己想想清楚。”

溫博涼吃了一口,一點都不好吃,比舒柏晧外婆的手藝差遠了,他放下筷子,說:“吃完了,也想清楚了。”

“你真是,”溫博閱無奈道:“我真是拿你沒轍。”

他頓了頓,說:“爸爸今天真的特別生氣。不是我說你,你也是的。而且今天博雅也在,你這個做哥哥的,是怎麽給他做榜樣?”

“難道我應該跟你一樣,”溫博涼說:“什麽都聽他的。或許這樣,他就會像喜歡你一樣喜歡我了。”

“你真的是,”溫博閱不高興了,說:“好好跟你說了,你卻不聽,你這讓我怎麽辦?我不管你了。這幾天你就好好在這兒待著,等爸爸心情好了,可能會讓你出來吃個年夜飯。”

溫博涼說:“我初二走。”

溫博閱說:“走什麽走?明早媽媽到,你老老實實和我們待著,聽到了嗎?這個年過完之前,你哪兒也別想去。”

溫博涼聽到了,但壓根沒聽進去。

溫博閱說:“我也是奇了怪了,你那根筋,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你以前不這樣的,你這樣非常的不理智,很……很沖動,知道了嗎?”

溫博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用沖動這個詞形容自己的弟弟。

溫博閱將托盤收拾走,再次關上門,告訴司機,一定不能讓他走。

溫博涼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房間裏,他打開了手機。

兩個小時前,就在他和錢月剛剛見面的時候,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微信,是舒柏晧發給他的。

他問:“你到了嗎?”

這條信息溫博涼沒有看到,緊接著上一條的五分鐘後,舒柏晧又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只小白貓。那貓應該不是什麽純種貓,但身上渾身雪白,鉆進雪堆裏分都分不出來。它的眼睛是滾圓的,像兩只琥珀。

溫博涼回微信道:“很可愛。”他發出信息,才意識到他和舒柏晧有時差,舒柏晧那邊應該還沒天亮。

沒想到消息剛發出去,手機就振動了。舒柏晧回微信:“在我外婆家外面的院子裏發現的,藏在我們的車座底下,應該是覺得冷,是不是超級可愛。”

溫博涼一下便知道他沒回消息,所以舒柏晧沒好好睡覺。他心一擰,真讓人一下都走不開。

他回道:“醒這麽早?昨天睡好了嗎?”

舒柏晧:“挺好的。我舅舅昨天沒來了。你呢?坐飛機困不困?”

溫博涼:“不困。”他加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在末尾。

舒柏晧:“困就瞇一會兒。見到爸爸媽媽了嗎?”

溫博涼:“媽媽沒回。見到爸爸了。”

舒柏晧:“啊,真好,替我祝伯父新年快樂。”

對話框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溫博涼沒回話。等了一會兒,舒柏晧接著說:“我想過了。我覺得,我們的事兒還是先別讓家裏人知道吧,這對你不好。你們好好過年吧!”他發了一個愛心的表情包,企圖讓這句話顯得有趣一些。

溫博涼頓了頓,他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他經歷過很多麻煩,但這一個麻煩是最讓他無處是從的。

他以前一直覺得舒柏晧沖動,就像一只小花豹子,張牙舞爪地捍衛自己的。現在他才明白,那不只是沖動,更是勇氣,不計代價的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安靜地在沒亮燈的黑暗房間裏沈默,然後再次劃亮手機,回覆道:“嗯,睡吧。”

溫博涼放下手機,開始緩緩在房間裏出踱步。他走到窗戶旁,然後向下看,他現在在二樓,窗戶沒安裝防盜網,有半人左右高,他的左手邊有一個防水臺,防水臺和安全樓梯連在一起。

溫博涼突然想到什麽,他記得舒柏晧的房間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防水臺,正在窗戶下方。

他那時開玩笑,問舒柏晧,有沒有半夜偷偷從這裏翻墻跑出去玩兒。

舒柏晧很認真地回答他,他說沒有,但有時候會偷偷從這裏回來,因為不想讓外婆知道,他又打架了。

溫博涼心擰了一下,他大致判斷了一下高度。其實如果稍微冒險一下,他是可以從這裏下去。

兩位穿制服的服務生站在樓下透氣,他們抽了一根煙,用英語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將煙扔在了地上,用腳尖踩滅。他們離開後,整個前院沒有人。

溫博涼拉開了窗戶,他先嘗試著用手握住窗框,然後翻了出去,落在防水臺上,然後再找到防水臺上凸起了雕花,將身體從防水臺移開。

消防通道和他的距離較遠,他嘗試了一下,沒能踩上,於是猛地從放防水臺上跳了下來。

半層樓高的防水臺大概有三米左右,溫博涼讓自己的胳膊外側著地,保證自己的身體重要部分不收到傷害,然後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向北邊走。

停車場在北邊。他還需要一輛車才可以離開這裏。而車需要車鑰匙。

溫博涼默默在心裏期許,但願有粗心大意的客人,會將鑰匙落在發動機上。溫博涼避開人流,他轉過長廊的轉角,發現錢月正站在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一句話簡介是:你是我夜裏的一點。

溫總是舒舒的一點光,

其實舒舒也是溫總的,

這章好刺激喲,

求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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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佬們灌溉!!讓我茁長成長

讀者“ぺ為君舞^不苦ぺ”,灌溉營養液 12018-10-03 18:01:40

讀者“狡山芋”,灌溉營養液 42018-10-03 01: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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