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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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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她想, 她就是受不了符嵐每次都以含景所擁有的貧瘠為理由。因為她所擁有的也從來不富有。

她感受過什麽呢?是從小雖有父母,父母卻不在她的身邊。她被第一對養父母領養,感受過一點愛意的痕跡, 但是那些也被剝離。是與第二對淺淺的相逢, 簡單的一點緣分轉瞬即逝。是後來, 連院長都要擔心她的領養事宜。

好像不該有這麽多的坎坷。

但又好像是命中既定。

因緣命數,可能真的說不清。

她不知道她在說這些話時, 是不是近乎於有些憎恨的情愫,說出來後才會感到暢快。

像是想為自己抱個不平。

好像還有很多話想說,它們都積壓在了胸腔裏, 但又覺得沒有將它們說出口的必要。

她垂下眼, 沒打算再多說。

說太多, 沒有什麽用。她也不是喜歡多說的性子。

看著她的神情變動, 符嵐的心劇烈地疼起來。“彌彌,媽媽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要生氣。”

“你回來後, 媽媽一直都在努力地去愛你,彌補你。”她的話因為哭得厲害而碎得不成聲。她自己的孩子, 小小年紀經歷過這麽多, 她怎麽可能不心疼?符嵐想去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怎麽會什麽都沒有!?”

她窒悶得太過難受。

沈彌往後退了一步, 避開她的動作,只是微垂著頭,默然道:“我六親緣淺,修的不過是一個兩不相欠罷了。”

她聲音很輕, 有一分看破的釋然。

這或許是她走過很遠很遠的路後,終於找到的答案。

從想把婚約履行掉, 到問了父親得知至少需要兩年,那時她心裏其實就已經是這個想法。

與他們兩不相欠,這一世的恩德與虧欠就清得差不多了。

到時她一身輕松,再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符嵐難以置信地停了一秒後,近乎崩潰。她從沒有想過到頭來她的女兒會跟她來一句什麽“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什麽?兩不相欠什麽?!”淚水洶湧決堤,她渾身癱軟脫力,卻還在掙紮質問,“你在跟媽媽想什麽兩不相欠?!”

沈柏聞閉了閉眼,神情痛苦地微仰起頭。

我六親緣淺,修的不過是一個兩不相欠。

六親緣淺……

沈含景在外面踟躕了一會兒,見自己的身影好像被發現了,才小步走進來。

見到她時,沈彌控制不住的會想到,她們剛認識時,她也對含景充滿新奇和好奇。她想過一個事情,她在福利院自己生長時,含景正代替著她,受盡家中寵愛。

那時候沒有太多的情緒,這只是腦海中的一個客觀事實。不由得叫她生出了許多的羨慕。

含景連名字都好像發著光。

可是,現在她會去想——

原本,含景才是孤兒。

也才意識到,當初那個念頭直觀得有多殘忍。因為那些寵愛與坦途,本該是她的,本該是那個小小的女孩。可到頭t來,卻是小沈彌在仰望著含景的發光。

指尖在掐著手心,無意識的在用力。

卻是突然,被人握住。

她訝然擡眸,意外的看見他的身影。

——他還是上來了。

不知為何,在他身影撞進眼中時,懸浮已久的心突然得到了一瞬的安定。

滿屋裏剛剛經過一場爭執,硝煙彌漫,可他暫且沒有去理會旁的事情,只是掰開她掐著自己的手指,溫聲道:“小姑娘別這樣傷指甲。”

嗓音溫潤,如同在交代她如何愛護一樣珍寶。

沈彌怔然一秒,全部繃起的情緒,也在這時倏然無力地松下去。

因著他的突然到來,屋中人也俱是一頓。

她的手指已松了,這才發現手心被掐出了不淺的痕跡。方才在用力時都沒有感覺,現在才發現,原來說出那些話也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就跟她的這麽多年一樣。原以為走得很輕松,但原來,成長到今天,當初那個小小的女孩也是竭盡全力。

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層微濕的霧。

周述凜為了防止她再掐手般的,徑直將她手握在手心。沈彌沒有掙紮,任由他握著。她低低說了聲:“要回去了。”

“不急。”他站在她身旁,看向了沈柏聞和符嵐。

他的姿態很明顯,是將人護在了身後。

沈柏聞微楞。

竟有一種,他們與她,已經是兩方的生疏感。

周述凜的視線從沈含景身上掃過,明明只是淡淡一眼,不知為何,她心底驚起一片顫栗。有種不安感火速將她縈繞。

“岳父岳母如果有些情況還無法確定的話,我手中有些資料可以提供。”

他的眼底有一層細碎的冷意。

被她推去樓下等候,可他還是沒能安穩坐住。她的情緒很反常,他不放心。果然,一上來看見的便是她以一人敵數人的場面。

明明,也不是一個很厲害。指痕滿滿的手心就是證明。

沈含景迷茫了一瞬,隱隱知道他在說自己的事情,卻又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

沈柏聞壓了壓情緒,到底還是在女婿面前,不能太失態。他其實也怔然,問說:“什麽事情?”

他的聲音定定,分外冷靜地陳述一個事實:“沈含景小姐確實與駱莎認識已久,至於那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人的無意之失,而是她們二人一起用心的籌謀。”

為什麽手中會有證據?

自然是因為其中也有他的手腳。

將這份證據捧出來,同時也意味著他會有敗露的風險。起碼在這之前,他還沒有這個打算。這回是臨時起意,突然的決定很可能會帶動一些計劃之外的影響。

但此時,那些忽然變得不太重要。

一語驚四座。

沈柏聞目光大動,符嵐則是完全驚愕。

沈含景近乎失聲道:“你胡說什麽!”

周述凜並不為她所動分毫,只與沈柏聞對話:“稍後我會將文件整理一下發給您。”

沈含景快要瘋了,他到底在說什麽?!什麽文件?!他怎麽可能會有證據?!一時間,竟不知他是來詐自己的,還是手中真有自己的把柄。

她的身體都在發顫,完全是下意識的、不經由自己控制的。

周述凜想拆掉符嵐眼中對沈含景所有的濾鏡,以及那些費盡心思為其找尋的借口與解釋。

不必再去猶豫地覺得沈含景只會是一個無辜的局外人。

可能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確實也不會去覺得她會有多壞。

但他要將真相剖白在他們面前。

他握緊了些她的手。

仿佛能讀懂她此刻所有的仿徨。

沈柏聞心中一震,擰緊眉,“好,你發給我。”

他不知道即將收到的文件裏是什麽樣的真相在等待自己。

沈含景想阻止,可她說不出半句話,她連一點阻止的能力都沒有。

剛才他們在裏面說的話她都聽見了,聽見那些話時她都還沒有這麽大的反應。他們說的那麽多話,竟比不起周述凜一句話驚起的浪又重又高。

她心中駭然,緊咬住唇,有一瞬的失力,竟然不知道此刻自己可以做些什麽。

其實那些事情沈彌已經覺得沒有那麽重要了,她在爭辯的重心也不在那裏。但聞言,仍是意外地擡眸看向他。

她不知他手中怎麽會有哪些?

他的目光很沈靜,沈靜得像是能包容一切。

方才他跟她說不急,而現在,事情已經處理完,他低聲道:“回家了。”

他們有自己的家。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小家。那裏沒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煩心什麽。

她扯了扯唇,點頭。

符嵐想去攔,但是沈柏聞覺得他們現在都需要冷靜一下,他反而是擡手擋住了她。

沈柏聞不放心地看了周述凜一眼,好在,對方接收到了他所有的擔憂,輕一頷首,示意他放心。

……

回到車上時,跟他一起坐在後座,沈彌的話也不多,安靜地出了會神。

他拿過她的手,檢查了下她的指甲。同她說:“待會讓人來家裏做個美甲?”

她的註意力被他從窗外吸引過來,疑惑地一聲:“嗯?”

怎麽突然要給她做美甲?

因為平時寫字和敲鍵盤的需求多,所以她不怎麽留指甲,對美甲也沒什麽興趣,就很少去做。

“舍不得讓你掐自己。”可能做完後,她能少掐點。他又道,“看著漂亮,心情也能好點。”

沈彌倏然彎唇,“你看起來懂得很多。”

“還好。”

她知道他有很強大的心理內核。而此時,她感覺自己也正在被包容其中。

他摸了下她的頭,“還在難過嗎?”

很奇怪,她沒有哭,但是反而更讓人覺得悶。

她的神情,連落寞都找不出太多,輕聲道:“父母親緣,一世的緣分罷了。”

等看開了就好了。

周述凜靜默半晌。並不曾想過,一個二十幾歲、看起來並不曾經歷過什麽大事的小姑娘,竟能脫口而出這樣的覺悟。

他將她的頭撫來,讓她在肩上靠一靠。

“之前在跟你借的那本書裏,看見過你手寫的一句拉丁諺語。還記得嗎——‘顛簸路途通繁星’。”

她的思緒短路了瞬,沒想到他看見了,並且記了下來,甚至,還於此時拿出。

好像有一把火在燎燒心裏的那片荒原。

他低頭下來碰了下她的唇,“我也很喜歡這個版本的翻譯。”

她忽而彎唇。曾經在心中留下印記的一句話,也在此刻,如流水潺潺流過心間,帶來一片暢意的涼快。

心口的窒悶被掃去了不少,她不甘於接受親吻,主動襲回。

周述凜輕擡眉骨,有幾分意外地看著她,手掌落在她後頸上,無意識地隨意摩挲輕蹭。

多少可以解讀成是暗示。

“唔。”她閉上眼,在頸部的動作暗示下,輕輕吻著他。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地聯想到了他的喉結。只是她什麽都沒有說。

今天原本會是很糟糕的一整天,陰暗、窒息,尋不到出口。

但是因為有了他的參與,厚重的霧霭被撥開了一絲縫隙,陽光從縫中照進。突然變得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她能喘息了,也安然度過了。

一想到他方才強勢護住她的模樣,她到現在仍是意外。

他們好像還不是十分相熟與親近的關系,平時雖然在一起生活,但還不久,也還沒建立起多麽深厚的情誼,遠遠沒到在遇到麻煩時讓他站出來給她撐腰的程度。

心裏有點暖。

他真是個好人。

並不算是深吻,只是淺嘗輒止、日常式的一個吻而已。

但要說日常,那也得是情侶間的日常。其中親昵的味道不言而喻。

他整理了下她的頭發,並未多想,只是問:“心情好點了嗎?”

就像是學生時代,看見同學心情不好過去安慰與詢問那般尋常。

她點點頭。接完吻,順勢還靠在他身上,下意識伸手環抱住他。

只是在各種動作觸碰間,她腦子裏突然跳出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大膽到,她覺得她可能是瘋了。

變得完全不再是沈彌。

她眸光閃爍,輕舔了下唇,仰頭看他。

女孩的目光澄澈到發亮。

他一頓,略略蹙眉:“怎麽?”

“周、周述凜,那個,心情不好的話,你可以安慰我一下嗎?”她有些難以啟齒。

他輕瞇起眼,不置可否地含混問說:“怎麽安慰?”

男人聲音徐徐,聽起來似乎沒有脾氣,很好說話的模樣。會讓人忍不住生出勇氣,大膽順著桿子往上爬。

誰又能從這其中想到他平日裏工作時的模樣——雷厲風行,嗓音厲厲。一句話出口,哪有商量的餘地。

“可以摸一下你的,”她很不好意思,自己t哪裏是要安慰,分明只是借口,“胸肌嗎……”

“……”

他低頭睨她一眼。她看起來似乎對他的胸肌垂涎欲滴。

靜謐的後座車廂,能夠清晰聽見男人半無奈半妥協的一聲:“嗯。”

沈彌如獲大賞。

“有個條件。”他淡淡補充。

她手都動了,又因為他的這句話而突然停住,有幾分悻悻然。疑惑看他,“什、什麽?”

“我不太習慣被人這麽看著摸。”他面不改色道。

沈彌知道,他一直都是一個很有道德與原則底線的人,很懂得保護自己。在這方面比較放不開也正常。

她本來也只是沒忍住伸出觸角,話出口後,連她自己都意外,她怎麽敢向他提出這種要求。聞言便慌忙要說那就算了,但還未來得及——

周述凜忽然擡眸看向她,眸光深重如深秋濃霧,叫她於其中深墜,“但是可以一邊親一邊摸。”

沈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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