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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菜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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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菜扣肉

白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

雖然她是過來問他要不要跟自己談對象, 可一下子快進到住在一個屋子裏頭。

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只是這會兒在外頭,他後面還有個前臺在,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 只好轉身快步走出了招待所。

江霖看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頓了下, 也跟著走了出去。

等兩人的身影從招待所走出去好一會兒, 馮招娣才後知後覺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啊啊啊啊啊剛才那個漂亮的女同志對她笑了, 她笑起來好好看,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女生。

她是仙女嗎?要不然怎麽會笑起來這麽好看?

都怪江副團,沒事長那麽高大幹嘛, 剛才他挺拔的身軀往那麽一站,硬生生就擋住了她的視線,害她少看了好幾秒漂亮的仙女。

不過等等……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啊啊啊啊啊剛才江副團說什麽來著,他說讓那漂亮的女同志住到他那裏去!!!

我的媽呀,從不近女色的江副團居然主動讓女人住到他的宿舍去,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這可是個大新聞, 她得趕緊找人嘮嗑嘮嗑才行。

白榆並不知道她和江霖的對話給招待所的服務員造成了多大的沖擊,更不知道接下來她的到來將給基地帶來多大的震撼,她隨著江霖來到他住的地方。

可能是天黑的緣故, 也可能這會兒正是吃飯的時間, 一路走過去, 他們並沒有遇到什麽人。

江霖推開宿舍的木門:“今晚你就住在這裏,我去隔壁睡。”

白榆怔了下, 下意識反問道:“你不住在這裏?”

話一出口, 她就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江霖一雙桃花眼看著她:“你想我住在這裏?”

白榆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 我就是隨口問一下。”

江霖視線不著痕跡掠過她發熱的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有什麽忌口的, 我去給你打飯過來。”

白榆心裏松了口氣:“我沒什麽忌口的,我什麽都吃。”

話說完,她又雙叒叕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了。

這話說得她好像飯桶一樣,什麽都吃。

為什麽一到他面前來,她就跟掉了腦子一樣,老鬧出笑話?

幸好江霖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窘態:“你休息一會兒,我等會兒就回來。”

等江霖走後,白榆先去浴室洗了把臉,又重新把亂糟糟的頭發梳理完。

然後才有時間和心情打量他住的地方。

雖說是宿舍,卻是個帶廁所的獨立平房,比起之前她以為會跟他其他戰友住在同一個筒子樓裏好多了,房子看上去不算大,不過一個人住完全夠了。

屋裏的風格完全符合江霖給人的印象,簡潔幹練,同時冷冰冰的,屋裏除了幾樣生活必須物品,其他通通都沒有。

白榆站在臥室門口,往大門的方向看了看,確定江霖應該不會這麽快回來,這才推門走進去。

臥室面積很小,一目了然,裏頭只有一張木床,一張圓桌子以及一把矮木椅子。

床上的深綠色緞面被單被疊得整整齊齊,完全看不到一絲皺褶,她雖然不是邋遢之人,但跟江霖疊的沒法比。

不過她覺得這也沒什麽好比,被單疊得再好晚上了還不是照樣要拿來蓋,所以差不多就得了。

白榆毫無心理負擔地安慰自己。

桌子上放著幾本書,《社會發展簡史》、《實踐論》、《鋼鐵是怎麽煉成的》,還有幾本軍事技術書。

就在白榆準備出去時,突然眼尖瞥到書籍旁邊放著一份電報,而電報信封外面赫然寫著她的名字。

其實上次寄出去電報後,她有期待過江霖給她回信,只是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江霖的回信。

這會兒看到自己寄過來的電報,她下意識就拿起來,打開一看。

下一刻整個人就怔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上面還是寫著:“江霖哥,你真是個善解人衣的人。”

善!解!人!衣!

白榆緊緊盯著這四個字,只覺晴天霹靂。

怪不得江霖沒給她回信,這樣的電報換作是她,她也不知道該回什麽才好。

她想起來那天的郵政局的工作人員急著下班,所以打好電報後並沒有讓她確認,她當時覺得自己在外頭猶豫了太久,才會耽誤了別人下班,所以也不好開口,而且她覺得就幾個字而已,肯定不會有啥問題。

可現在看著“善解人衣”幾個字,她真是欲哭無淚。

也不知道江霖會怎麽想她?

真的好!丟!人!!!

過了十來分鐘,江霖回來了,手裏大包小包提了不少東西回來。

他把鋁飯盒放在飯桌上:“趁熱吃。”

說著又把其他東西放在一旁,然後從裏頭拿出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

白榆做賊心虛地不敢跟他對視:“其實……這些東西我都有帶。”

江霖:“不礙事,用不上就放一旁。”

白榆點點頭,很想跟他解釋電報的事情,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江霖掃了她一眼,把鋁飯盒蓋子打開,推到她面前道:“吃吧。”

白榆的心思一下子就被飯盒傳出來的香味給勾了過去,咽了咽口水:“那江霖哥呢,你吃過了嗎?”

江霖點頭:“吃過了。”

聞言,白榆這才不客氣地打開鋁飯盒蓋子,只見上面鋪著一層梅菜扣肉,肉下面是顏色潤澤的梅菜,香味肆無忌憚撲鼻而來:“好香啊。”

說著她大口吃了一片梅菜扣肉,香味霎時溢滿整個口腔,肉燉得極好,入口即化,梅菜腌得十分入味,十分的下飯。

她吃了兩口,結果發現梅菜下面居然還臥著一個雞蛋,黃橙橙的雞蛋,看著極是誘人。

還別說,這海軍基地飯堂的菜做得很可口,尤其是跟火車上賣的炒菜對比,那簡直是t太美味了。

白榆把鋁飯盒的飯菜吃得幹幹凈凈,還小小聲打了個飽嗝,隨即得到極大滿足微凸的小肚子不合時宜地提醒她一個事實——她吃太多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江霖正站在自己面前,她居然把飯菜全部吃光了,想到這,她臉開始發熱。

想了想,她決定亡羊補牢:“其實……我平時吃得沒那麽多。”

江霖一雙嚴肅的桃花眼裏終於露出了幾分笑意:“沒事,能吃是福。”

白榆:“……”

幸好江霖沒繼續說:“我進去把床單床罩給換了,你喝點水消消食。”

白榆乖巧點頭,看著他的背影走進臥室,心裏醞釀著等會兒該怎麽開口。

是單刀直入,還是委婉一點?

還是等他開口問?

從效率來說,肯定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最好,快刀斬亂麻,是死是活就一刀的事情,可太直接了,她怕嚇到他,可太委婉了,她又擔心繞來繞去浪費時間。

正好江霖在這時從臥室走了出來:“一路過來你也累了,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白榆怔住了。

這就走了?

難道他不問她為何千裏迢迢從京城跑來瓊州島嗎?

難道他還聽說她已經跟江凱解除婚約的事情嗎?

她原本還七上八下十分忐忑,生怕他問起自己時,自己沒有勇氣問他要不要跟自己處對象,結果白擔心了,人家壓根不問!

眼看著江霖要走出房門,白榆下意識喊了聲:“哎……”

江霖回身,眼睛看著她:“你喊我?有什麽事嗎?”

對上他的幽深的目光,白榆的勇氣再次遁了:“沒、沒什麽事。”

江霖:“嗯,那好好休息。”

說完他走出去,順便把房門給關上。

看著緊緊關上的門,白榆忍不住拿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嘆氣道:“怎麽就不能臉皮厚一點?”

月光朦朧,淺淺照在大地上。

江霖出來後,在房子外面站了好一會兒,再三確認那門沒有打開,他這才轉身離去。

**

江霖再次返回飯堂。

飯堂的掌勺人姚大師傅看到他去而覆返,護住身前的梅菜扣肉,眉頭一豎道:“江副團,你該不會又是來打劫的吧?”

劉師長家裏今天來客人,讓他幫忙做了些菜,其中梅菜扣肉是他的拿手好活,而孫政委拿過來的梅菜又堪稱一絕,因此今天做出來的這道梅菜扣肉香得他自己都差點流口水。

為了感謝他的幫忙,劉師長送了些梅菜給他,他便趁機一起做了,誰想做好還來不及品嘗,就被江副團給給打劫走了一大半,可真真是肉疼死他了。

好不容易挨到飯堂不忙了,他坐下來正想好好品嘗一下梅菜扣肉,結果又看到江副團來了,他能不緊張嗎?

這可是一只會打劫梅菜扣肉的狼,哼!

江霖:“姚師傅,還有其他吃的嗎?”

姚大師傅聽這話,更緊張了:“之前那麽多梅菜扣肉你還沒吃飽嗎?”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家夥就是回來打劫他的梅菜扣肉的。

江霖面不改色:“沒吃飽,您隨便給我做點,梅菜扣肉您自己留著吃。”

姚大師傅挑眉:“你真的不是來打劫梅菜扣肉的?”

江霖:“真的不是。”

姚大師傅看他沒“覬覦”自己的梅菜扣肉,提著的心這才松了下來:“那你坐會兒,我去給你下個面。”

說著他挺著肚腩轉身走進廚房,並且心大地沒把梅菜扣肉帶進去。

姚大師傅是這樣想的,江副團這人是出了名的自律嚴謹,既然他說不會再打劫自己的梅菜扣肉,那他肯定就會說到做到。

姚大師傅進去後,江霖走過來在飯桌旁坐下。

原本他是真的不想再動姚大師傅剩下那點梅菜扣肉的,畢竟剛才他順走了一大半,可這會兒那梅菜扣肉就這麽赤條條地沒遮掩地放在他面前,香味肆無忌憚朝四周散發開來。

橘黃的燈光下,五花肉泛著油亮的光澤,肥肉顫巍巍的,豬皮更是像塗了一層釉質般,梅菜幹被切成大小齊整的顆粒狀,香濃誘人。

他的腦海裏浮現白榆吃到梅菜扣肉的模樣,眼睛滿足得瞇成一條線,吃得雙頰鼓鼓的樣子,像極了只太貪吃的小貓兒。

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小時候無論她哭得多大聲,只要有吃的,馬上就會停止哭泣,然後一雙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形。

想到這,他目光再次落在那香噴噴散發著誘惑的梅菜扣肉上,心想:真有那麽好吃嗎?

這麽想著,他的手就伸向了一旁放著筷子的竹筒,從裏頭拿出一雙筷子,然後夾起一片顫顫巍巍的五花肉放進嘴裏。

一口要下,濃郁的香味爆滿整個口腔,五花肉入口即化,一點也不油膩,瘦肉不軟也不柴,吃著剛剛好,怪不得她剛才滿足得像只吃到好東西的小貓兒,原來味道真不賴。

這樣慢悠悠吃完了一片,他伸手又夾了一片。

等姚大師傅煮完面出來,盤子裏只剩下可憐兮兮的一片五花肉和零星梅菜。

瞳孔地震。

五雷轟頂。

怒發沖冠。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的江副團!!!

說什麽“梅菜扣肉留給您自己吃”,敢情是把他給騙走好自己獨吞?!

太狡猾了!!!

姚大師傅一張大肉臉漲得通紅,指著江霖食指亂顫,眼看著就要腦充血了,就見江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票遞過來道:

“姚師傅,聽說你兒子快要結婚了,這縫紉機票你拿著。”

柳暗花明。

陰轉多雲。

心花怒放。

姚大師傅腦不充血了,食指不亂顫了,就是一張大肉臉還漲得通紅,不過跟剛才不一樣,現在是興奮導致的:“這……這怎麽好意思,不用不用,你拿回去。”

上上個月他兒子相親成功,對方姑娘是水果加工廠的工人,人長得不錯,性格又落落大方,他和孩子他娘都很滿意,兩個孩子相處得也不錯,可提親當天,親家提出就算沒有三轉一響,好歹有個縫紉機。

這要求真不過分,親家把孩子養得那麽好,還有一份正式工作,他在飯堂當掌勺大師傅,這些年也攢下了不少錢,買縫紉機的錢是夠了,卻獨獨少了張票。

這些日子來,他問遍了親戚鄰居,可工業票本來就很難得,尤其是縫紉機這些大物品更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他們自己也要用,哪裏會隨便出讓給別人,這些日子他和孩子他娘愁得頭發都白了不少。

沒想到江副團不過吃了他一點梅菜扣肉,居然就給他一張縫紉機票。

他是真想要,可他姚大強一輩子都不占任何人的便宜,所以這票他沒法收下。

江霖站起來,把縫紉機票塞到他手裏:“拿著,若是姚師傅你覺得不好意思,接下來這幾天麻煩你幫我多做幾樣好吃的菜。”

做菜?

那可就太簡單了。

姚大師傅也的確很需要這張縫紉機票,於是沒再拒絕:“那這票我就拿了,江副團想吃什麽菜盡管開口!”

江霖從口袋裏掏出兩張大團結遞過去:“每頓兩三個肉菜,若是方便的話,再做一兩樣甜品,這錢姚師傅你先拿著,後頭不夠的話我再補給你。”

姚大師傅這次無論如何堅決不收了:“拿回去拿回去,不就是幾個菜,怎麽還能拿你的錢,你當我是什麽人了?”

去外頭跟人換張縫紉機票,一般要一到兩張大團結,這還是少的,要是遇到獅子大開口的,沒有三張可定買不下來。

江副團張一分錢不收就給他一張縫紉機票,不就是讓他做幾個菜,他怎麽可能還要他的錢?

見姚大師傅不肯收,江霖只好作罷:“那就麻煩姚師傅了,明天我過來拿。”

等江霖身影消失在飯堂,姚大師傅才猛地一拍自己鋥亮的腦門:剛才怎麽沒問江副團做這麽多吃藥幹什麽。

海軍基地的人都知道江副團是京城來的,出身十分優越,聽說他爺爺還是首長,那可是真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可就算是這樣,江副團從來沒看不起他們,吃的也十分樸素,平時一忙起來,窩窩頭也是照樣啃。

這還是第一次見江副團在吃方面提出要求,這是給自己吃,還是給其他人?

江霖從飯堂出來直接去了辦公室,然後打了個電話回京城。

江老爺子聽保姆說是江霖從瓊州島打來的電話,心臟猛跳了一下,趕緊戴上眼鏡結過電話問到:“你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江霖這孩子的性格素來沈穩,若不是發生了不能解決的大事,她絕對不t會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

電話那頭沈默了下,接著傳過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沒發生什麽事,就是打過來跟您說一聲,白榆她現在在我這。”

什麽叫白榆在他那?

江老爺子怔楞了好半響,隨即吼道:“你個臭小子,這是怎麽回事,小榆那丫頭怎麽會跑到你那裏去?是不是你把她給騙過去的?”

江老爺子相信江霖肯定有這個本事把人從京城騙到瓊州島去,別看他平時悶不吭聲,可他幾個堂兄弟的腦子全部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個人好使!

江霖:“……”

見電話那頭沒回答,江老爺子更加來氣了:“說話!你可別告訴我是小榆那丫頭自己跑過去的!”

說白榆是自願跑到瓊州島去,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那丫頭前段時間才跟小六江凱解除了婚約,還答應他要從江凱幾個堂兄弟裏頭再挑選一個。

至於白榆選江霖作為結婚對象的可能性,他認為是零,一來江霖年紀比她大了不少,二來江霖是江凱的親兄弟,尤其是最後這點太尷尬人了。

江霖沈默了下:“我就是打電話過來告訴您這件事,沒事我掛了。”

“……”

江老爺子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氣得胡子一翹一翹。

臭小子,居然敢掛他的電話!

這不就坐實了他做賊心虛,要不然他幹嘛不解釋?

第二天江老爺子讓人去白家打聽了一下,打聽回來的消息說白榆去南京散心了,江老爺子越發認定是自家的豬拱了白家的小白菜,頓時又氣又心虛。

當然這是後話了。

無獨有偶。

同在京城的婁秀英也接到了來自瓊州島的電話。

電話是她妹妹婁曼麗打過去的。

“姐,今天有個女人從京城大老遠過來找江霖,大家都說是江霖的對象!”

婁秀英聽到親妹子說江霖有對象,當下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否認道:“你肯定搞錯了,江霖哪裏來的對象,他要是有對象,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婁曼麗:“可現在整個基地都在傳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對象,我剛才還看到她的背影,長得跟個狐貍精一樣,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騷不死她!”

婁秀英聽親妹說得振振有詞,不由也有些遲疑了:“那我回頭找機會問問老爺子,對了,那女人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婁秀英之所以不肯定是因為江霖一向來跟這個家不太親,尤其跟她這個後媽不親,他若是有對象了,或許不會跟三房的人說,但肯定會跟老爺子說。

婁曼麗:“知道,那女人叫白蟻,螞蟻的那個白蟻!”

白蟻?

婁秀英嘴角抽了抽:“這什麽名字,哪有人叫白蟻的,你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婁曼麗再次振振有詞:“沒錯,我廢了好大心思才打聽到的,那女人就叫白蟻!”

“你回頭再繼續打聽打聽,如果能打聽到對方的身世背景就更好。”

婁秀英覺得這天下真是無奇不有,居然還有人叫“白蟻”這樣亂七八糟的名字。

這都是什麽事,原本江凱早早就跟白榆定下婚約,只等白榆成年兩人就可以完婚。

按照老爺子對白榆的喜歡和重視,江凱跟她結婚後,肯定能得到最好的人脈和資源,以後說不定還會超過江霖成為江家第一人。

可千算萬算,誰也沒算到白榆突然不喜歡江凱了,而且還出其不意就解除了婚約。

這真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江凱被老爺子打破了頭,如今還躺在床上,不過老爺子已經發話,讓他下星期就滾去大西北部隊。

她必須趕在那之前去見白榆一面,然後說服她改變心意。

所以此時她聽到江霖有對象了,並沒有太在意。

“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婁曼麗一口應下,“不過姐,你兩個大外甥說想你了,還說在京城時時常能喝到大姨給的麥乳精,如今來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有票也買不到麥乳精,兩個孩子都快瘦成骨頭了!”

婁秀英很疼自家這個妹子,婁曼麗有孩子後,婁秀英更是從孩子衣服到奶粉全都一手包了,逢年過節紅包更是少不了。

婁秀英這樣做,一來是因為疼愛婁曼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妹妹,二來也是存著一份心思。

她自己沒生出兒子,雖然有江又涵這個女兒,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擔心以後老了江凱這個繼子會靠不住,所以她盡可能地對兩個外甥好,就是希望以後老了,兩個大外甥成為她養老的一個保證。

這會兒聽到婁曼麗的話,明知道她話裏的誇張,但還是答應回頭給兩個外甥寄幾罐麥乳精和一些衣服,把婁曼麗喜得見牙不見眼,連連保證會繼續去打聽。

**

白榆本來已經做好要沖涼水澡的準備。

現在天氣雖然還沒有入秋,島上的溫度也比京城要高一些,可她是那種三伏天也要洗熱水澡的體質。

江霖的宿舍雖然有浴室可以洗澡,可這裏沒有廚房,她想煮點熱水也沒辦法,只好作罷,正當她拿著換洗的衣服要進浴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白榆還以為是江霖去而覆返,下意識整了整衣服和頭發,誰知打開門卻是個不認識的大姐。

那大姐三十來歲的年紀,皮膚比較黑,個子不高,但看上去很結實,人也很精神。

“你就是白榆妹子吧,我是住隔壁的雷大姐,小江讓我送些熱水給你。”

小江?

白榆很快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江霖,也是這時候她才看到雷大姐除了手上拿著個熱水瓶,腳下還放著以大桶熱水,她心裏仿佛被什麽給撞了下。

江霖居然知道她夏天也要用熱水洗澡這事。

上輩子她跟江凱結婚那麽多年,他都一直沒發現她有這個習慣,直到有一次江又涵和丈夫吵架回娘家住時才發現這習慣,她當時就冷嘲熱諷她矯情,後來還在吃飯時把這個當笑話說給大家聽。

在白榆怔楞時,雷大姐也在打量她。

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挑,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她沒文化說不出文縐縐的詩詞,她就知道這姑娘長得真俊,她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

白榆沒雷大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雷大姐你進來吧,水桶我來提就好。”

雷大姐爽朗道:“你個小姑娘長得嬌滴滴,哪能提那麽重的水,你幫我把這熱水瓶拿進去就好。”

白榆:“……”

活了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嬌滴滴。

北方人不管男女個子都比較高,而她又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她媽就經常嫌棄她長得人高馬大,不如秦心卉纖細。

雷大姐提起水自顧走進去,還很細心地把水提到浴室去:“這桶是我家姑娘嫁人前準備多的,還沒有人用過,你就留著用,不用還給我了。”

白榆跟在她身後走進來,聽到這話馬上道:“我給您錢和票。”

雷大姐從浴室走出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不用,小江已經給過了,白榆妹子,你是小江的對象吧?”

白榆的臉“轟”的下就燃燒起來:“不……”

只是她還沒有把否認的話給說完,雷大姐就自顧說了起來:“我來基地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小江他對女的這麽細心體貼,平時他都是正眼都不會多看島上的姑娘們。”

這話白榆是相信的。

在京城時也是這樣,從小到大大院和學校有不少女孩喜歡江霖,可他從來都不言茍笑,給人冷漠又疏離的感覺,如那高嶺之花。

雷大姐:“我之前還擔心小江要打一輩子光棍呢,現在好了,你跟小江兩人男的俊女的俏,都長得那麽好看,真真是般配的一對。”

白榆臉紅得跟熟蝦般,火辣辣道:“雷大姐你誤會了,我其實不是江霖哥的對象。”

都叫江霖哥了還說不是對象。

雷大姐看著她紅撲撲跟染了胭脂般的小臉蛋,笑道:“在大姐面前你不用害羞的,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大姐,我就住在前面拐彎那棟房子。”

說完雷大姐就自顧轉身走了,真是雷厲風行的一個人。

白榆也不好追著她解釋,再說她解釋了對方也未必就會相信,只好作罷。

把人送出去後,她拿起衣服再次進了浴室。

在輪船上不能洗漱,海風吹得整個人都像腌制過的鹹魚,如今有熱水,白榆終於可以痛t痛快快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遍。

當溫熱的水沖洗過身子,她忍不住舒服地嘆了一聲。

從踏上岸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一直高高地提著,如踩在軟綿綿的雲朵上,總覺得不踏實,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江霖又會怎麽看待她?

可當江霖為她打來可口的飯,事無巨細把所有事情幫她給準備好,哪怕他什麽都沒說都沒問,可這一刻,她覺得踏實了。

這個男人,他的人品是可以讓人放心的。

就算他們最終沒成,以他的為人他也斷然不會做出嘲笑或者輕視她的事情。

客廳有些悶熱,白榆只待了一會兒便進臥室去。

臥室的窗口正對著南方,晚風徐徐吹來,窗外蟲鳴聲此起彼伏,再細細聆聽,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海浪拍打護堤的聲音。

好不愜意。

白榆在床邊的椅子坐下,用江霖帶來的毛巾擦頭發,這次她只帶了洗澡和洗頭的毛巾過來,幹毛巾忘記帶了,若不是江霖買了過來,以她的發量只怕要到三更半夜才會幹。

人一松弛下來,睡意也很快襲上來,看頭發也幹得差不多,她索性拖了鞋上床。

她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等待著睡眠的臨幸。

結果。

剛剛濃郁的睡意在沾上床的瞬間,如同見了太陽的露水,一下子被蒸發得無影無蹤。

她是真的想睡覺的。

在火車上雖然有臥鋪,但走道人來人往,火車轟鳴聲時不時傳來,而且人在外頭,就算有焦雨奇在,她也不敢睡得太熟。

後來上了輪船,連臥鋪都沒有,硬是生生坐了三十個小時,整個人腰酸背痛。

可現在。

一!點!都!不!困!了!

白榆覺得應該是這床的原因,還有這被單,以及枕頭……雖然都是清洗幹凈的,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整個房間充斥著屬於男人的氣息,如絲線般纏繞在她四周。

睡一個男人的床,蓋他的被子……

這可是極為親昵的行為。

想到這,她的臉又開始燃燒了起來。

心裏如同放進了一只小鹿,到處亂撞。

**

而此時在隔壁三個人也沒有半點睡意。

謝旭東“啪”的聲打開手電筒,對著江霖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隔壁那個女同志是你什麽人?難道真是你對象?”

江霖把手電筒揮開,聲音輕淡道:“以後該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謝旭東:“……”這不等於廢話嗎?

剛才他從潛艇部隊一回來,就聽到眾人議論紛紛,說有個皮膚白皙、身材姣好的姑娘從京城來找江霖,眾人都在猜測那姑娘就是前陣子傳聞中的江霖的對象。

江霖有沒有對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過聯想到前幾天江霖陰天洗被單、又花了二十幾元買特產的事情,他覺得這事情肯定不簡單。

無奈江霖把對方護得很緊,他就想過去看一眼都不給。

你說氣人不氣人。

葛大川看看江霖,又看看謝旭東,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江副團不是結婚了嗎?不是連女兒都有了嗎?怎麽還有對象來找他?”

這不是亂搞男女關系嗎?

謝旭東瞅了他一眼:“誰告訴你他有媳婦女兒的,他跟我們一樣,都是光棍!”

葛大川更震驚了:“可上次他在火車上,他自己親口說他帶過來的雞肉酥餅是小孩兒給他做的,後來買特產時,也說是給小孩兒的,還說是女孩子,我以為他說的是他女兒。”

謝旭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感覺牙都要被酸倒了:“就你蠢,誰會給女兒買那麽多特產?一看就知道是買來討好對象的!”

葛大川摸了摸鼻子:“我怎麽會知道,我又沒有談過對象!”

他就是有對象,也不舍得花二十三元買特產給對象。

二十三元,那差不多等於他半個月的工資了,江副團可真大方。

他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當江副團的對象。

“……”

謝旭東聽到這話,也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他也從來沒有談過對象。

原本這屋子裏有三個光棍,可現在江霖卻悄悄有了對象。

想想真讓人不是滋味。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聲。

是白榆的聲音。

江霖眼神一凜,下一刻整個人如同豹子一般從床上一躍而起。

“江霖,是你那個對象在尖叫嗎?”

謝旭東被嚇了一跳,慢半拍喊道。

可不等他說完,江霖顧不上穿上長褲,就這樣穿著褲衩沖了出去。

江霖沖出門口,越過矮墻,瞬間來到隔壁門口,著急地拍著木門:“白榆!發生了什麽事?你怎樣了!”

但裏頭只傳來白榆的尖叫聲。

白榆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蟑螂,有半只手掌那麽大!

更可怕的是它還會飛!

更更可怕的是它還不怕人,好像報覆性故意地朝她的臉飛過來。

她嚇得連連尖叫,雙手毫無章法地揮舞著。

就在這時,她好像聽到了江霖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她想也不想打開門就往外跑去。

客廳沒有開燈,她沒走幾步就不知道絆到了什麽,整個人往前撲過去。

也就在這時,大門口的門從外面被江霖一腳踹開。

江霖走進來時,白榆正好往地上撲去,她嚇得再次尖叫,手下意識想抓住點什麽,然後她抓住了江霖的褲衩。

用力一扯。

江霖的褲衩就這麽被她給扯了下來。

給扯了下來。

下來。

來。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住了。

過了一會兒,頭上傳來江霖克制的聲音:“松手。”

白榆下意識松開手,也下意識擡起頭看去——

哇,天賦異稟!

哇,好有本錢!

哇,怎麽好像還起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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