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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祖母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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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祖母綠

代粵明走到樓梯口就聽到堅持不懈的砸門聲,他走進玄關,反鎖上門,看到已經半壞松動的鎖。

代雅滿頭大汗,看著終於被砸開的鎖,一撞沖出門,結果因為慣性直接倒在了瓷地磚上。她看著四十碼的大腳擡起頭,一個耳刮子打得她腦子嗡嗡作響。

口腔裏全是血腥味。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怎麽綁起來的,轉眼他就已經叫人上門修好了鎖。

代雅嗚嗚嗚叫出聲,他面色沈沈走到她面前,撕下膠帶。

“我今天去墓園看你媽,你猜我看到誰了?說不定不用你,那七百萬很快也能轉到我賬上了。”代粵明咧嘴一笑。

她心中莫名恐慌,顧不及火辣疼痛的臉,直直看向他:“你看見誰了?”

他居高臨下一笑:“你猜……”

代雅看著他把醫療箱放在儲物櫃裏,又看了看身上的紗布,被纏得像個木乃伊一樣,關節處都是繃帶。

她不能大幅度活動,僵直著手和腿,像個布偶娃娃,就連穿上拖鞋彎曲膝蓋都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你把我纏成這樣,我還怎麽洗澡啊?”她鼓著腮幫子。

“碰不了水,只能幫你擦一擦。”閔啟初回道。

“下面也只擦一擦?”她嘴比腦子快。

閔啟初沈默半響,轉過身來:“你是個女孩子,能矜持一點嗎?”

代雅急得跳下床來:“啊啊啊啊我說的是腳,你在想什麽!”

他幹咳一聲:“你要是實在有這個需求,我現在給你叫個護工。”

“但是明天就能結痂洗澡了,嗯……”

代雅糗得快鉆進被子裏,又被他拖了出來洗臉。

她另一只手不能彎曲,只能一只手捂著綿柔的帕子在臉上胡亂摩擦,活活像個海獺。閔啟初看不下去,給她利落擦幹凈,順著下頜脖子到小臂,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細細展開擦幹凈甚至是指縫。

泡完的腳也一樣。

一些動作一旦做到極其細致就不禁讓人聯想到色情。

尤其是每個腳縫的水珠都會被閔啟初碾幹凈,她從輕柔的動作裏察覺到難以遏止的癢意,代雅看著他專註的神情,情不自禁猜想他對腳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喜好。

她不僅臉一片紅,腳也是,每根腳趾都乖乖蜷縮著,任由閔啟初擺弄。

但他面色不改,似乎熟練於此,擦幹凈水就將腳放到被子裏暖著,然後把水倒了。

代雅窺探著他的行動路線,乖乖蓋著被子,蠶絲被很輕,不會壓到她的傷口,她百無聊賴翻來覆去把自己裹成一個繭寶寶。

“你忙完了嗎?”“找他姐姐?”代雅納悶。

她只知道程彥有一個表姐就是卓程,至於他說的是親姐還是表姐她沒有心思去問。

“他問我你去哪兒了,我說你最近可能是因為那破比賽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劉晨曦搖搖頭,“他就拽著我問一堆,什麽比賽,發生啥了。”

“後面他就一臉憤怒走了,”劉晨曦唇角微揚,“該不會是沖冠一怒為紅顏,找關系給你平冤去吧?”

代雅笑笑:“幼稚。”

周末的晚上,程彥回來了,卻不敢直視代雅。等到她吃完飯照舊走著小路去散散步,程彥又跟了上來。

代雅兩手插兜,回頭看他:“有話說?”

“對不起,雅雅,我替我姐向你道歉。”他雙手交叉,面容苦澀,顯得一下成熟了很多。

他知道羅森德的事情已經很晚了,都怪他平日不接觸設計,消息遲鈍,他去找卓程的唯一想法就是亡羊補牢,能挽回一點挽回一點。

但是卓程直直給他潑了盆冷水。

“你怎麽可以這麽惡劣,她是設計師啊!你這樣的做法會毀掉她的一輩子,你瘋了嗎!”程彥氣得血管噴張。

“阿彥,我還以為我們表姐弟心都一樣花,從不在一個人身上停留。”卓程的煙癮越來越重了,整個屋裏都是味道。

“沒想到你也有裝浪子回頭的一天,”她狹長的眼尾斜睨他一眼,“但她可是和我前夫在一起交往,還會看得上你嗎?”

程彥神情一滯,整個人呆住了:“你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意思就是你和我這樣的爛人,都不得所願。”

程彥捏緊拳頭,看著樹蔭下的代雅,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清醒地認識到他愛代雅,在即使知道她有愛人,將他當做釣驢的胡蘿蔔耍,他仍舊喜歡她。而不是像過去一樣覺得自尊挫敗,轉頭尋找下一個姑娘的安慰。

但再喜歡也沒用了,他遇到代雅太遲了,甚至他沒有能力,連他姐那個瘋子都搞不定。

“你有什麽好道歉的?”代雅微微挑眉,面容平淡地看著他,“你道歉,我不會原諒卓程,也不會平息怒氣,更不會放過你姐。”

“當然,你不道歉我也不會遷怒你,是非在誰我眼睛很清楚。”代雅轉頭繼續往前走。

程彥跟了上去:“那你現在是生氣了嗎?”

代雅一頓:“並沒有。”

他吞吞嗚嗚,她轉頭看向他:“程彥,我是個薄情寡性的人,跟男人做不了朋友,你如果從卓程那兒聽到什麽,盡管相信就好了。”

程彥沒有想到她這麽聰明,善於洞破人心,他確實對卓程沒什麽信任度,不敢相信她是真的有和閔啟初交往。他還以為自己一直不被拒絕,暫時還是她魚塘裏的小魚。

“她沒說你的壞話,只是告訴我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代雅眼睛看著他,看似不假,她還以為那只茶姬要添油加醋說她愛慕虛榮、攀附閔啟初。

她點頭,大大方方承認。

“我知道我性子惡劣,你看不上……”程彥本來只是慣常想說幾句感動的詞,好結束這段不明不白的追求,卻一不小心說的都成了真心話,牙齒發酸。

“程彥,你不惡劣。你青年有為,如果想要愛情,將你的精力任意投放在一個女孩兒身上,不久你都能等到想要的結果,”代雅開始煩他的跟屁蟲模式,“我不喜歡你,只是我的心比較硬。”

“不用說謝幕詞了,你快回去吧,果斷、迅速地換一個對象。”

說罷,她瀟灑地自己散步去,一點都不會在意他的傷心難過。

不過她誇他青年有為,他發紅的眼尾頓時又揚起笑意來。

*

學校的日子乏味,《鷺》那一幅作品她全程在施荀金的教學下完成,並沒有告訴紀伯倫,紀伯倫還為之前的事愧疚,試圖給她介紹更多的資源彌補,老師的用心她能感受到,但是還有什麽人脈能比得上施荀金呢?

“小雅,你要不要試試參加新的比賽,我們這次可以挑一些商業含量低的且能提升自己的創意賽。”紀伯倫坐在椅子上,含胸駝背,很是親和地問她。

“謝謝老師,不過我想專註學業,學習更多的創意設計,比賽暫時沒有精力顧及了。”她微微頷首。

她必修的一門課程有期中考試,一個實物設計,除此之外其他專業課程的課後作業也一點不少,每天都是十二點才睡,不過好歹把《鷺》做完了,稍稍松一口氣。

代雅回到房子,她看著桌上擺著的《鷺》,隨著時針走動自由搖晃,冰冷的銀色金屬切線設計讓它既不像手表也不像胸針,倒像是一個純純的擺件。

床上的手機響了,是施荀金的,她趕緊接起來。

“師父?”

“小雅,周末有空嗎?把你的作品送到博物館來。”施荀金的聲音傳來。

“周末不是放假嗎?要不我周五給您送過去。”她疑惑道。

“不,就要周末,正正好。”施荀金話裏藏話。

代雅看著《鷺》,滿面疑惑。

閔啟初點頭:“洗個澡我也睡了,你趕緊睡覺。”

他話中的意思似乎是要拋下她一個人,代雅頓時慌了,掙紮著立起來:“你不跟我一起睡嗎?”

他襯衣袖子半挽,小臂外露,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瞬間那肌肉似乎都繃緊了。

“牙牙,這不合適。”

“我會做噩夢,找不到你我害怕。”她委屈道,還沒掙紮出來,只露了兩只眼睛泛著淚光,楚楚可憐。

閔啟初嘆了口氣,聽語氣像是妥協了:“你先睡吧。”

主燈關了,只剩一個柔和壁光燈,她的精力直線下降,撐不了多久閉上了眼睛。

等到半夢半醒之間,有輕微的塌陷感傳來,她勉強睜開眼睛看看閔啟初是不是來了,一只大手遮蓋了燈光,黑暗襲來,她徹底沈入夢鄉,鼻尖似乎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松木香,令她無比心安。

夜晚又一次被噩夢嚇醒了,賭徒拼殺的場景一遍遍在她腦子回放,血紅的顏色糊滿了她的夢境,這兩三天裏她每次入睡都會被嚇醒,然後沈浸在綿長的心悸和冷汗中。

她精力一天更比一天低多半有這個原因。

代雅聽到他的呼吸聲,迷迷糊糊鉆了過去,順著熱源蹭了過去,直到找到堅實的依靠她才覺得心跳沒有那麽快。

她半夢半醒間還是倔強保持著禮貌,小聲征求:“可以抱著我睡嗎?”

“嗯……”身前的人似乎只是無意識的一聲應答,他的手臂卻摟著她腰牢牢將整個人擁進了懷裏,習慣性一樣的動作。

代雅卻逐漸清醒過來,噩夢刺激她的意識,讓她短時間無法再度入睡。她抵著閔啟初的鎖骨,逐漸瞪大了眼睛,頭一次清醒地感受到離他這麽近的距離,心裏有種溢出來的滿足感。

如果先生可以一直這麽陪她就好了。

只是想一想,就已經覺得是比在蘭薩羅特島更幸福的經歷了。

代雅再度醒來,天已經完全大亮了,她迷迷糊糊去看表,九點鐘。兩床淩亂的被子鋪在床上,大概是被她從頭裹到尾,閔啟初不在房間裏。

她茫然撐著身子起來,絲綢睡衣的扣子從領口解到了小腹,大概率是她自己不老實,代雅慌亂地系上扣子,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漏點不該漏的。

她用好的那只腳蹦下去踩住拖鞋,另一只扞直腿蹭進去,一瘸一拐到洗漱間去。

她活動不方便,反應還遲鈍,沒有急著覆課,和閔啟初同住也是整日穿著睡衣,如果是在和周哥、程彥合租的房子裏她斷然做不到這樣厚臉皮。

代雅走進書房,閔啟初果不其然在辦公,戴著無框銀邊眼鏡看著一份份合同。

她一擰開書房的門,他就感應到擡起頭來。

“樓下有早飯。”

“嗯嗯,那我不打擾啦。”她立馬識相合上門。

閔啟初不放心又囑托了句:“別走樓梯,小心等會兒摔了。”

“什麽?”代雅兩眼通紅,他的聲音太低,她完全聽不見,最後只好把耳朵伏在他唇邊。

她很害怕像是電視裏那樣的場景,虛弱吐出的字眼是愛人最後的遺言,只是酒精,不會那麽嚴重的,代雅寬慰自己。

“我接受你人生最不光鮮的一面……”

“也接受你光榮下的平庸……”

觸及靈魂深處我仍舊愛你。

也許別的情侶在觸及對方靈魂時要有意識控制自己不去蔑視她的靈魂,

但我一點都不介意,

我比別人愛你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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