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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潮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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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千面, 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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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舒雲先到了Light。

Light的消費並不便宜,她本來訂的就是個小包廂, 可被帶著進去一看,卻是個寬敞華麗的大包廂。

侍應生給她的解釋是:一位姓梁的先生給她留的地方。

舒雲睫毛眨了一下,如常道謝:“好的。”

沒等多久,許雯周駿他們陸續到了。

舒雲趕緊換上笑容。

前段時間都在各自出差, 現在事務所淡季, 大家也剛好借她升職的這個機會聚一聚。

許雯一進來就“哇”了一聲, “小雲你這麽有錢嗎?這包廂好貴的吧?”

舒雲抿唇笑了道,沒有接話。

周駿給她帶了禮物, 是她從前包上常掛的那個藍色雲朵玩偶,不過他買的是帽子,一拉耳朵還會動的那種。

她有些驚喜:“謝謝駿哥。”

許雯登時指指自己:“我選的,就知道你喜歡三麗鷗的大耳狗。”

她又去抱了下許雯:“也謝謝雯雯姐!”

舒雲擡頭:“饒饒姐呢?還沒下班?”

“她在外面等她男朋友。”許雯說完, 壓低聲音嘀咕,“你居然連饒饒姐男友都請啊?”

舒雲點點頭:“上個月她男朋友不也請我們吃飯了的?禮尚往來, 總得請回去一次。”

“也是。”許雯聳聳肩, “不過我還是覺得饒饒姐男朋友配不上她。沒有然哥好。”

舒雲趕緊掐她手臂:“……你小聲點。”

兩人正聊著,包間門被推開了, 虞饒和她男朋友出現在門口。

虞饒給她帶了束花:“小舒雲, 恭喜升職呀。”

她男朋友也說:“恭喜。”

舒雲t笑著接過:“謝謝。你們快坐吧。”

沙發上有人給他倆騰地兒, 虞饒和男友坐過去。

她男朋友叫孫褚, 是德威中國的一個經理, 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 看起來沒什麽記憶點。尤其是和幹練英氣的虞饒待在一起,更像一塊背景板。

華勤與德威的競爭關系眾所周知, 舒雲不知道他們感情關系和利益沖突是怎麽協調的,也不好多問。

不一會兒,侍應生推著餐車來上菜了,大家走去窗邊的長桌那。

大包廂的視角就是好,落地窗能俯瞰半個耀城的夜景,璀璨的高樓和落下來的銀河一樣,閃亮地灑在夜幕裏。

舒雲看著這景色出了會兒神,想起下午袁婧的話。

他真的在參加“家宴”嗎?

許雯問:“饒饒姐,你還沒和我們說過你和孫哥是怎麽認識的?”

“一個登山俱樂部。”孫褚說,“饒饒愛健身,那天爬山差點掉下去了,我拉了一把。”

“對。”虞饒接話,“真的很巧。一聊天發現居然是同行,雖然不是一個所。”

孫褚笑:“還好不是一個所。你們華勤不是很嚴苛不允許辦公室戀情嗎?”

“也可以偷偷談。”許雯忍不住為自家正名,“我們老板其實很好的。梁總不管這個,然哥就更好說話了,所裏大家都喜歡他。”

聽見然哥這兩個字,孫褚面容微微頓了下,不著痕跡扯出個笑。

正聊得火熱,虞饒卻發覺舒雲的安靜,她瞧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神色看起來沒什麽不對勁,但又確實感覺她游離在眾人之外。

“怎麽做東的人反倒不說話了?”虞饒給她杯裏倒了飲料,“話說小舒雲你男朋友兩年了都沒帶給我們見過呢。”

許雯也說:“是呀是呀,我們都沒見過,你弄得好神秘。”

舒雲聽見“男朋友”三個字,瞬間回神:“以後……以後有機會見。”

另一位女同事問:“你這次升職請吃飯他都不到場啊?這也太不合格了。”

舒雲更加心虛:“他、他挺忙的。”

說完,她舉起杯子站起來,面色正式了些,目光看過每一個人:“我敬一下大家,這兩年從實習生到現在,感謝大家照顧了。”

舒雲笑著擡擡飲料:“我就先幹啦。”

她仰頭一飲而盡,同事們也都跟著喝了一口,許雯說:“小雲你別太客氣了,大家在一起那麽久了,相互照顧應該的。你也幫了我們很多。”

舒雲看著桌上一盤盤菜肴:“但能遇見大家,和大家一起共事,真的很幸運。”

其實她知道,她最該感謝的是梁遇臣,可他……

邊上,虞饒又問:“小雲,你後面的重心是都要放在ESG上了嗎?”

舒雲點頭:“對。大概接下來一年都是這樣。”

虞饒的男朋友孫褚聞聲看過來:“我早聽說華勤要開始做ESG了,沒想到負責人就在眼前啊。”

舒雲趕緊推辭:“我不算負責人。負責人還是梁總的。現在還只在試點期呢。”

孫褚站起來,遞出手:“德威最近也在籌備。舒老師以後多多合作。”

舒雲驚訝幾分,但也出於禮貌地遞過手:“好。”

-

梁遇臣結束完工作,準時到達與袁家約定的地點。

中式庭院外有個荷花池,七月的風荷開得正盛,荷葉清圓,花瓣也尖尖粉粉的。

梁遇臣沒心思欣賞,跟著侍應生走到包廂門口,裏頭傳來熟悉的人聲。

門推開,裏頭靜了一下,幾道目光望過來,又陸續瞟走。

潘顏繼續低頭玩手機;潘明遠冷哼一聲別過眼;袁婧好整以暇吹著手指;袁定山坐在主位,面色微沈,不發一言。

倒是袁婧邊上一個優雅雍容的婦人站起來,笑說:“遇臣來了。大家有些日子沒見了。今兒就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快坐吧。”

梁遇臣點頭:“袁姨。”

袁姨看一眼袁定山和潘明遠,拿眼光示意他,輕聲提醒:“你袁叔潘叔也在呢。”

梁遇臣解開西裝扣落座,只當沒聽見沒看見。

空氣安靜數秒,袁定山坐不住:“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像什麽樣子,幾年不見一回,見一面就耷拉著臉?”

梁遇臣喝口茶,隔了一會兒才說:“您有話直說。要沒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所裏還有事。”

正要起身,袁姨趕緊喊住他:“遇臣你別,我這就讓你袁叔不聊工作了,咱們就一塊兒吃個飯。”

說著,她推了推袁定山,使眼色要他不要再開口。

袁定山哪會聽,現在天星被他引去德威,這麽個下他權利的好機會他怎麽會放過:“天星這個客戶既然沒了,我也不多做追究,要不就讓你潘叔回去幫你,多個人也多個力氣不是?”

梁遇臣只看他半晌,忽而一笑:“華勤只是沒了個天星,還不至於斷胳膊斷腿淪落到要他救場的地步。”

他這話當著潘明遠的面說得毫不避諱,又往他那兒擡擡下巴,“當年他可是實打實快要被審計署帶走,是誰幫忙撈的人,大家怕是都忘了。”

潘明遠被他這麽當背景板地數落著,臉色也難看:“梁遇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叫人往上面遞的材料。你為了奪權讓審計署來抓我,又假意放過,不就是為了卸我的職?我做的那些事兒你哪件沒做過?”

梁遇臣卻輕蔑地勾了下唇,側臉銳利如常。

一旁的袁婧看著他,忽地想到下午遇見的舒雲。她想,他這樣城府隱忍、淡漠冷厲的一個人,也會送女孩子高跟鞋,會說溫柔的情話嗎?

她難以想象這樣的畫面。

可越難以想象,她心裏就越生氣。

袁定山蹙眉:“天星是在你手上沒的,已經有不少董事向我申請要你潘叔回來。我們私下若協商不通,那就幾日後董事會投票。”

梁遇臣不留任何情面:“究竟是董事申請的,還是潘明遠申請的?”

一旁的潘明遠眼睛一瞪:“你……”

袁定山給他使了個眼色,繼續對梁遇臣說:“遇臣,當年你爸和我們三人一塊兒把華勤做起來。你現在在中國區一人獨大我們不也沒說什麽,畢竟你父母去得早,你又依靠我袁家那麽多年……”

說到這,他語氣緩了,打感情牌試探著梁遇臣最後的態度。

四年前,他準他回國接班,本是一大堆爛攤子扔給他,卻不想他能帶著華勤青雲直上,最近又開始發展ESG,已經隱隱有要越過自己亞太董事長的架勢。

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可梁遇臣太平靜了,根本瞧不出一丁點端倪。

袁定山話鋒一轉,只能往對自己有利的地方帶:“而且我還聽說了一些傳言,說你在所裏玩了個女朋友?”

梁遇臣眸子斂了斂。

“玩”這個字,讓他有點聽不下去。

袁定山終於看見他面色有了變化,心松快了些,捉住軟肋便好辦了:“遇臣,和婧婧的婚約你拒了我理解,畢竟年輕,誰不想多玩幾個。婧婧也愛玩。可華勤不允許辦公室戀情。你是中國區CEO,怎麽倒先明知故犯?”

“袁叔,有些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華勤禁止辦公室戀情的規矩怎麽來的,袁家比我更清楚。”

梁遇臣站起身,語氣寒涼,也近乎一錘定音,“您要再拿這事兒說話,那正好,咱們一道把當年我梁家倒臺的事兒算明白。看到底是誰在做幕後推手。”

袁定山心中一凜。

潘明遠也驚了一道。

梁遇臣扣好西裝扣,又將飯桌上所有人掃了一眼:“沒事兒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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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臣走出餐廳,又回所裏處理了點工作。

準備回公寓的時候,李宗然過來了。

梁遇臣見是他:“還不下班?”

“回來拿個文件,看你這兒燈亮著。”李宗然闔上門進來,“你那‘家宴’還順利?袁總沒說什麽吧?”

“袁定山想趁這次天星的事兒,讓潘明遠官覆原職。”

李宗然點頭,毫不意外:“你同意了?”

梁遇臣:“他們會直接走董事會流程。攔不住的。”

說著,他嘴角微勾,一股勢在必得的淡然與籌謀:“棋已經下這麽大了,送上門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李宗然拉開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小舒雲去做ESG,你授意的?”

他搖頭:“是她自己的想法。而且風口期確實快來了,早點準備也好。”

“風口期是快來了,可現在的華勤並不是好時機啊。”李宗然說,“袁定山和德威盯那麽緊。她現t在幾乎就是個活靶子……”

梁遇臣動作頓了頓:“我會保她。”

“遇臣,我問你一個問題。”李宗然直接開口,“萬一後面你只能在ESG和匯通之間選一個,你選哪個?”

良久的安靜。

燈下的梁遇臣下頜微繃,他翻過手上的文件,在最後一頁落筆簽字。

“我選能贏的那個。”

李宗然沈默片刻:“小舒雲會生氣的吧?”

梁遇臣擡眸掃他一眼,卻沒接話。

可如果他輸,和他父親一樣徹底倒臺,她怎麽辦。

那才是真正的無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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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同事們玩到九點,陸續散場。

舒雲收好他們送的禮物,去Light的前臺結賬。

收銀小哥卻說:“您這邊已經結過了。”

舒雲意外:“沒有呀,我沒有結過,只前幾天預訂了一下。”

“我這邊幫您看看。”收銀小哥彎腰去看電腦屏幕,不一會兒就說,“是梁總給您結了。梁總很早吩咐過,說您在Light的所有消費都劃在他名下,所以這個錢我們已經扣掉了。”

她思緒微滯,良久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多謝你了。”

“不謝。”

走出Light,舒雲坐電梯去一樓。

她一個人站在電梯裏,腦子裏有點兒空。

電梯鏡倒映出她纖瘦柔軟的身段,修長的脖頸、精致的鎖骨、細白的雙腿,整個人踩在高跟鞋上更顯氣質。

舒雲淡淡望著這幕,有那麽一瞬,她有點認不出自己。

走出大樓,夏日晚風吹過來,帶著白日還未消退的燥熱。

她沿著街邊走了一段,感知著這座自己上了四年學又工作了兩年的城市。

舒雲不知自己是該回她的出租房還是回梁遇臣的公寓。

但一想,她中午換下的衣服還在他那兒,她明天上班得繼續穿;還有她包間被他換掉的事,她也想問一下。

她抓住這些點,不斷為自己要去他家尋找理由。

她吐出口氣,攔了個車回他那兒。

梁遇臣到家的時候,舒雲已經上床了,正盤著腿坐在床頭敲電腦。

他走過去,挨著她床邊坐下。

他似乎有些疲憊,眼底的光亮倒還尋常。

舒雲敏銳地聞見一絲酒氣,他身上一向都是好聞的清苦氣息,每次在飯局上繞一圈,味道便極其明顯。

“你喝酒了?”

“沒。”他說著,也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肩,“應該是飯局上帶下來的。”

“你嫌氣味不好聞,我先去洗個澡。”梁遇臣起身,往浴室去了。

不過半小時,他重新出來,換上睡衣,整個人站在黃澄澄的燈下,顯得人深沈而俊朗。

舒雲不在床上,她光著腳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她只穿了件睡覺的上半身吊帶和白色三角褲,兩條腿明晃晃的,頭上戴著一個白藍色的雲朵一樣的帽子。

她對著鏡子搗鼓著什麽。

梁遇臣跟著過去,不由多看兩眼:“這是什麽?帽子?”

“同事送的禮物。”她轉身面對他,眼睛一笑,和月牙一樣清盈盈的,“你看,這樣一拉,耳朵就能動。”

她試著拉了一下,兩邊耳朵一上一下的。

梁遇臣低眸,卻看見她寬松的吊帶前大片白皙,他目光近乎從鎖骨直直看到平坦的小腹。

“是挺好看的。”他目光轉回她臉上,她笑意還在,嘴唇也粉粉的。

梁遇臣低頭吻她,嗓音暗啞:“我說人。”

舒雲擡頭迎接,而後感受他吻往耳根後去了,她仰起頭,有種溺水的眩暈:“你在Light把我的包間給換了?”

“嗯。”他咬她耳垂,“你升職請客,我人不能到場,其他的還不能到位嗎?”

舒雲心頭微動,他每次說這種話,她總是能胸腔泛軟。

她醞釀著,還是問他:“那你呢,你今天和誰一起吃的飯?”

梁遇臣:“合作方。就那些應酬局。”

沒有任何的停頓與猶豫。

與袁婧的話不一樣呢。

她該相信誰?

舒雲“嗯”了一聲,語調發軟,她雙腿並攏,這次卻是因為他作亂的手。

她呼吸開始微微顫抖,他鎖住她腰,將人一把抱上一旁的櫃子。

她看他銳利的眉眼,裏頭似乎壓抑著什麽,她繼續問:“那你應酬順利嗎?”

“不太順利。”他說。

驀地,梁遇臣動作停了,他腦袋擡起,重新看進她眼裏,眸色幽深而輕柔。

他似乎笑了下:“但沒關系。”

舒雲:“怎麽沒關系?”

他伸手摸摸她臉,低聲:“因為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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