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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情話, 你是希望輕描淡寫,還是一語成讖。]

-

四點,年會正式開始。

第一個環節是CEO開場致辭, 這是華勤一直不變的傳統。

“來了來了。”旁邊桌的一些女生隱隱激動。

舒雲也稍稍坐直身,遠遠瞧見第一排梁遇臣起身。

他合上西服扣,轉身朝所有人頷了頷首,提步走向臺上。

搖臂攝像機一直跟著他, 將他上半身投映在LED大屏上。

梁遇臣調整好話筒, 會場光線配合著暗了下去, 幾束燈光落在他發上、肩上,像沈澱的月光。

他平靜地環視一圈, 竟先笑了笑:“放心,又不是項目驗收,不是來訓你們的。”

場下響起一點笑。

“每年年會都要來講一次,說是為了防止管理層屍位素餐。我看, 不過是董事會安排工作的借口。”梁遇臣淡淡說道。

底下又有笑聲。

舒雲也抿唇笑了。他總是這樣,明明很困難的一件事, 在他手上都變得簡單起來。

“話雖如此, 還是要借此機會和大家聊一聊集團每年的戰略定位和發展路線……”

切入主題,LED屏上他俊朗的面孔忽地一換, 變成圓餅狀的分析圖。

梁遇臣目光銳利起來, 聲線微沈, 變換成熟悉的冷靜氣場。

他講工作一向如此, 舒雲認真瞧著, 跟著他的內容起起伏伏, 竟有種難以觸碰的恍惚感。

她望著臺上他遠得不能再遠的清峻身影,如在夢中。

很快, 他的開篇演講結束,男人的聲音磁性而誠懇:“接下來的一年,華勤將繼續秉承必要的社會責任,為我國中小企業成長、資本市場良性發展,以及實體經濟保駕護航。謝謝。”

那一瞬,全場掌聲雷動,所有燈光亮起,都照在他身上。

舒雲一霎驚醒,她本想拍照留個紀念,但可惜距離太遠,怎麽都拍不清他的面孔。

搗鼓半天,梁遇臣已經走下舞臺,坐回了座位上。

舒雲只好收了手機。

後面的流程也按部就班,員工表彰、游戲抽獎、節目表演……

每個人都很放松,晚宴的時候,有同事提議,去前面和然哥喝一杯。

畢竟準確來說,他們都是李宗然手底下的人。

過去的時候,李宗然正在和虞饒講話,他們座位挨著,不知在說什麽,兩人笑得前仰後合。

見他們來,李宗然微楞,起身和大家碰杯,他身邊的虞饒也趕緊倒滿酒站了起來。

李宗然看見舒雲,笑著問:“小舒雲快轉正了吧?以後都是同事,別跟我們客氣哦。”

舒雲甜甜一笑:“好的,謝謝然哥。”

旁邊有另一位合夥人忍不住調侃:“宗然,你和饒饒這樣站起來真的很像婚禮敬酒誒!”

“去去去,饒饒有男朋友的,別嘴上不把門。”李宗然笑罵,眼神卻看向虞饒。

虞饒笑笑,大方承認:“嗯,對,我有男朋友的。”

許雯睜大眼,也是一驚,“饒姐你什麽時候有男朋友的?居然不告訴我們!”

“剛談上,有時間帶給你們看,順便請大家吃飯。”

“好呀好呀。”

周圍也都是如此,合夥人們領著各自的團隊,相互交際介紹,大家聊著事業、生活。

舒雲游離在社交之外,偶爾抿一口酒,目光只想去找梁遇臣。

好在李宗然和虞饒的桌位很是靠前,視野寬闊,她略微一望,瞧見坐在最前面的男人。

梁遇臣依舊和那一群亞太和北美的高管在聊工作,英語和粵語混雜,似乎是在講咨詢板塊相關的事。

他面前的碟子依舊幹凈,杯裏有酒,可他幾乎也不怎麽喝。

除了合作方,還有連續不斷的女生過去和他交談,優雅的、性感的,手臂搭在他椅背上,梁遇臣都只禮貌地頷一頷首,交談幾句後便不再多言。

燈光將他側臉暈染得很深,桃花眼清黑,薄唇泛著健康的粉,在酒色應酬裏,成熟又勾人。

許雯發覺了舒雲看梁遇臣的目光,悄悄湊她耳邊:“要不你也去和梁總喝一個?”

舒雲一驚,差點跳起來:“不、不……”

“來嘛。”她說著就挽起她手,將她拉到梁遇臣那一桌前。

梁遇臣餘光瞧見她們,和邊上一位高管打了招呼,起身,目光轉了過來。

許雯:“梁總,我和舒雲敬您。”

梁遇臣也拿起杯子。

許雯敬完,剛巧後面有其他桌的同事在喊她,她回頭應了一聲。

“梁總,我先過去了。”她說著,還悄悄捏了捏舒雲的手,不知是不是專門給她騰地兒,她端著酒杯就離開了。

晚宴還在繼續,一群人一群人聚在一塊兒,周遭倒只剩他們兩個。

舒雲擡眸,梁遇臣正安靜看著她。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陣,她試探地舉了舉杯:“那我也……敬你一下?”

梁遇臣不太放心:“你還能喝?”

他目光落去她面上,她估計之前就和同事們喝了一些,臉已經有點紅了,像個正在催熟的小蘋果。

“別又醉了。”他說著,手裏的酒杯往她的一碰,“嚓”的一聲響,“心意到了就行。”

“其實我真沒喝多少,”舒雲指著手裏的酒杯,“是這個酒容易上臉。”

梁遇臣:“這話聽著耳熟。上回在香港你也說沒喝多少。”

結果醉到在他懷裏又親又蹭的。

梁遇臣回憶著,不知想起什麽,他笑了一道,心情不錯地揚了揚眉。

舒雲則對這段記憶完全不清晰,僅有的也只來自於那些花裏胡哨的夢。

她看他嘴角牽起弧度,臉上微熱:“……香港那次是意外。”

“嗯t,意外。”他點頭,散漫地學著她的話。

“……”

舒雲還想說什麽,旁邊陸陸續續來了一群敬酒的人,看陣仗應該是合作方,“梁總,感謝今日招待。”

梁遇臣轉過去:“應該的。”

這群人壓根沒註意到她,湧過來的時候鞋跟差點踩到她腳。

舒雲下意識躲了一步,不知不覺就被擠去最邊上。

為首是個很艷麗的女人,笑說:“我和梁總有半年沒見了吧?梁總還是那麽帥。”

另一個女生也插話打探:“梁總也和我們分享一下,是不是有什麽保養秘訣呀?”

梁遇臣:“這話該請教你們做快消的。你們是行家。”

他一句沒答,對方聽了卻很是開心:“梁總太謙虛啦。我們都是小人物。”

舒雲站在外頭,看他被團團圍住,便默默轉身背對他,去瞧一旁擺放的鮮花。

又寒暄一陣,那群人如沐春風地離開了。

裏面還有一兩個女生頻頻回頭看梁遇臣,視線流連。

舒雲莫名覺得他就跟一只花蝴蝶一樣。

她這樣想著,扭頭看他一眼,西裝革履,氣度翩翩。

她憤憤下了定義:穿西裝的花蝴蝶!

梁遇臣看她背對著自己站在不遠處,腦袋別過去不吭聲,多少帶點怨氣。

他心下好笑,剛準備過去哄哄她,還沒提步,又有人過來打斷。

“梁總。”一個秘書穿扮的人出聲。

那人往另一邊的大廳門口指了指,恭恭敬敬地:“袁小姐到了。”

梁遇臣神色微收,擡眸往那處看了眼:“行。我知道了。”

秘書離開,他繼續走去舒雲身邊。

她正拿手指戳弄著面前的鮮花,還低頭嗅了嗅那只百合。

不知是花蕊掃到鼻尖還是什麽,她小小地“阿嚏”一聲,整個人都往前傾了一下。

梁遇臣嘴角無意識牽了牽,他說:“在這兒等著,別跑遠。我一會兒就回來。”

舒雲肩膀一動,擡頭瞧他一眼,他依舊不露聲色。

見她不作聲,梁遇臣:“嗯?”

她不情不願,“哦”一聲。

梁遇臣也沒多言,轉身走了。

身上籠罩的身影移開,舒雲沒想到他真就這麽輕飄飄走了。

匆忙擡眸,卻見他路線的盡頭,又站了另外一個人——

遠處,那個女生背著光,穿著很有松弛感的黑色長裙,上身披著休閑款的女士西裝,栗色長卷發,踩著細跟高跟,僅僅只是立在那裏,就已經冷艷到風情萬種。

梁遇臣在她面前停留了會兒,不知說了什麽,出大廳往外面的私人會客室去了。

袁婧尾隨他而去,拐彎的時候,卻忽地一頓,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轉身,跟著梁遇臣出去了。

-

舒雲撥弄鮮花的手指停下來。

她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女生的氣質輪廓眼熟極了,好像在哪見過。

她目光落在自己的酒杯上,白葡萄酒色澤瑩亮,想起來,是在Light酒吧。

過年時和方杳去的那一次,她在衛生間瞧見了那個粉發小姐姐,接而看見的她。

這是他的私人圈子,可她一無所知。

舒雲有些郁悶,仰頭把手裏的酒喝完,仍覺不解氣。

她憑什麽要在這裏等他。她才不稀罕花蝴蝶。反正他們只是試一試。

樓上,侍應生給梁遇臣推開會客室的門,添了茶水後便退出去了。

窗外正對著森林公園,沒什麽燈火,一片森然黑綠。

袁婧不知從哪找了個指甲剪靠在沙發裏修指甲,她吹一吹粉末,將多餘的殘渣掃落在地。

梁遇臣給自己倒了杯水:“潘家的事,袁叔又有話說?”

她擡眸:“你知道我是來講潘叔的事?”

“不然你是來參加年會的?”梁遇臣懶得廢話,潘明遠的事拉扯半年了,潘家不服他的處罰,潘顏三番兩次跟蹤他,被他在南城正兒八經回絕過一次才消停。

他早料到他們坐不住,他後面也沒精力和他們周旋,華勤中國和亞太的業務線改革他還得一手推進。

“董事會除名,這是我的底線。”他放下茶杯道。

袁婧看他輕描淡寫的樣子,微微楞了一下,但似乎也明白上回在Light酒吧,潘顏委屈又擔憂的那句“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幫我們了”。

她皺眉:“遇臣哥哥,我不懂你為什麽要抓著潘叔的事不放,我爸讓你回國接班,是來救場不是來砸場的,你從前都不會這樣,大家就維持下去不好嗎?”

“對你們來說當然好。可站我的角度,就沒那麽好了吧。”梁遇臣極淺地笑了笑,眼底有顯而易見的淡漠。

“那你想怎樣?”她問。

“工作上的事兒就不細說了。”他喝了口茶。

袁婧看他慢條斯理的模樣,莫名想到十幾年前,梁家一夜倒臺,梁遇臣在她爸的安排下出國。

後來,華勤經營不善,他回國接班,給潘家還有袁家收拾爛攤子。

短短四年,華勤中國已經躍居國內第一,但也完完全全落在了他手上。

手裏的棋子脫離掌控,任誰都會有危機感。

袁婧聳了聳肩,她倒不覺得有什麽,男人沒有事業心反倒無趣。左右亞太總在她爸手上,他把華勤中國做得再大也越不過她去。

就算他不情願,也還是低自己一頭,還是得像原來一樣,聽她的話、給她辦事、給她兜底。

她欣賞著自己的指甲,心裏那口氣忽然就順了:“所以,潘家在董事會除名,是你最後的底線?說話算話?”

梁遇臣:“自然。”

“行吧。”她站起來,將披在身上的女士西裝穿好,“那沒別的事了。我回去給我爸報信了。”

梁遇臣也起身,扣上西裝扣,“替我問袁叔好。”

袁婧走到門邊,想起來,“聽說你最近在搞轉型?提醒你一句,華勤裏吃回扣的人多了去了,你大批辭任港股客戶,斷人財路,樹敵多了以後可不好過。”

梁遇臣眼底無波:“不勞操心。”

“對了,還有。”袁婧轉過頭,拿手指點點下巴,“我記得華勤是不允許辦公室戀情的吧?遇臣哥哥可別被抓到把柄咯。”

他也不惱:“這規矩怎麽來的,袁家比我更清楚。”

“這沒辦法呀,誰讓你爸當年‘出軌車禍門’的事件那麽有話題度。”袁婧說著,鬼魅地笑了一下,她拉開門,打著哈欠離開了。

外面的侍應生進來,詢問他要不要換新茶水。

梁遇臣說不用,打發人走了。

他繞步到沙發後的窗邊,扣住領帶摁了摁,容色很冷。

他下頜繃著,目光眺望遠處森林公園裏的教堂,建築的頂端亮著燈,插在幽藍色夜幕裏。

梁遇臣在窗邊站了會兒,兜裏手機震動一瞬,他拿出來看。

林森問他和袁婧溝通結果如何。

他沒回,目光往下落到舒雲的頭像上,蔚藍天上飄著一朵心型的雲。

一下午都沒時間看手機,他先點開舒雲的。

還是三點左右的消息——

舒雲:【梁總你在哪呀~】

舒雲:【我和雯雯姐在來的路上了。】

舒雲:【探頭jpg.】

梁遇臣盯著這個表情包瞧了會兒,莫名聯想到她躲在那個大瓷瓶擺件後面偷看自己的模樣,窸窸窣窣、動來動去,眼睛和玻璃一樣清亮。

他心軟了軟,面色緩和不少,轉身下樓。

-

九點,年會晚宴已接近最後一個環節。

大廳後面推出來一長塊大蛋糕,每人有份,想吃的可以排隊去切。

舒雲捧著紙碟,她分到的那一塊上面點綴了草莓藍莓芒果,玫紅色果漿淋在上面,很是誘人。

她拿了一次性小木勺,端著蛋糕去外面的歐式半圓的大露臺上吹風。

反正她在哪都好,就是不要在大廳裏,弄得好像她真的在等他似的。

舒雲想著,舀了一勺蛋糕餵進嘴裏。奶油不算很甜,帶著一股白巧克力的香。

有點兒像上次和梁遇臣在南城Light吃飯時,酒吧贈送的那款蛋糕的味道。

她忍不住又吃了幾口。

露臺正對著遠處的森林公園,春日晚風混合著樹葉清香,捎帶冰涼夜色,松濤陣陣。

估計是這外邊又冷又黑還沒好看的夜景,所以沒什麽人來。

舒雲吹了會兒風,臉上的酒熱散了不少,也覺得有些冷了。

她一只手去摸摸胳膊,吸了吸鼻子。

難道真回大廳?

舒雲把蛋糕放在寬闊的石砌欄桿上,兩只手肘抵住臺子,一邊想他怎麽這樣討厭,一邊又托腮出神,腦海裏全是下午他在臺上演講的樣子t,從容自若、英氣逼人。

天上黑雲流動,月亮時隱時現。

忽地,兜裏手機響了,是梁遇臣。

“人哪兒呢?”他問。

舒雲望著天,眼珠一轉,“我回學校了。”

梁遇臣沈默少許:“真不等我?”

“我幹嘛要等你。”她說著,又舀了口蛋糕。

梁遇臣點了點頭,“蛋糕好吃麽?”

舒雲眼睛登時睜大,四處望望:“你、你在哪?”

這個露臺雖然寬闊昏暗,但有人過來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慌忙回頭,就見梁遇臣站在一側盆栽的陰影處,大廳裏的光就鋪散在他腳邊,照亮他黑色的皮鞋和褲管。

“怎麽到外頭來了?”他掛斷電話,走去門邊,手掌著門板輕輕地推合上。

大廳投射過來的光被門板上的豎紋玻璃過濾,暗下去不少。

舒雲也收了手機,轉身面向黑夜:“我站外面看夜景,不行嗎?”

梁遇臣提步走向她,和她並排站在石砌欄桿邊,低頭,瞧見她的睫毛,以及帶著點慪氣的眉眼。

舒雲感知到了他的視線,但就是不看他。

晚風吹得她皮膚發涼,她小幅度地動了動身體,緩解冷意。

下一秒,她肩上一沈。

梁遇臣脫了外套罩在她身上,版型寬大,帶有熟悉的清苦氣息,西服內襯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柔軟熨帖。

他拾起她手在掌心捂了一道:“手都涼了。”

他手心寬韌溫暖,完完整整包裹住她,舒雲臉一紅,有些無處安放:“……還好。”

她想抽手,梁遇臣卻微微使勁,沒讓她掙動。她擡眸,對上他幽深的視線。

不知是夜色還是其他什麽緣故,他眼底染上一抹少見的陰郁,宛如一泓不見光的潭水。

心情不好麽?舒雲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看來花蝴蝶也會累。她在心裏偷笑。

梁遇臣看她一臉隱秘的笑,估計她要有尾巴都能翹上天,“心裏又編排我什麽呢?”卻不是怪罪的語氣。

“我沒呀。”她趕緊否認,故意說,“我這不是怕你累了嘛。今天有那麽多客人,你跑上跑下、又喝酒又說話的,肯定累壞了。”

她這話明褒暗貶,不知夾雜多少小九九。

梁遇臣知曉這是她信口拈來的胡話,可他聽著,卻又莫名地心軟。

他點點頭:“這麽關心我?”

“當然。”舒雲揚起頭,笑得燦爛。

“那來抱抱?”他順著說。

“誒?”

舒雲還以為是自己錯聽,還沒反應過來,梁遇臣已牽著她手將人帶進懷裏。

她臉頰在他硬挺的衣領處輕撞了一下,男人手移去她腦後,以一個極度占有的姿態將她擁抱住。

身體相貼,舒雲心尖一顫,人還有點兒懵。

她不由屏息,臉埋在他頸窩裏,感受他炙熱皮膚下血管的跳動,一下一下,沈穩、有力。

“梁、梁遇臣?”她不確定地喊他一聲。

“怎麽。”

梁遇臣低頭,呼吸著她身體上幹凈的、雲朵般的氣息,涼風黑夜裏,他收緊力道,忍不住在她額角輕吻了一下。

舒雲睫毛眨了眨,被他這個吻弄得怦怦直跳,抿著的唇莫名翹起來了。

本來還有點郁悶的心情也煙消雲散。

“沒怎麽。”她搖搖頭,也伸手環住他的腰背。

兩人抱了一會兒,她腰都酸了,想站起來,梁遇臣又撫摸一下她的頭發才放開。

他面色上的陰郁徹底褪去,又回到尋常的俊朗氣質裏來。

他拿下巴指指她面前的蛋糕,再次詢問:“好吃麽?”

“好吃。”舒雲如實點頭,叉了顆草莓餵進嘴裏,她想起個問題,“梁總,你聽得懂粵語?”

梁遇臣看她一眼,她的稱呼總喜歡變,她自己註意不到,但他卻有被她釣來釣去的感覺,“聽得懂,但畢竟不是本地人,講得不好。”

“真的?”她眼睛一亮,“那……可以說一句給我聽聽嗎?”

梁遇臣蹙眉:“你喜歡聽塑料粵語?”

舒雲眼睛更亮了,好奇他能“塑料”到什麽程度:“好呀。我不嫌棄。”

梁遇臣被噎住,好一會兒,“還是算了。”

她“啊”一聲,“為什麽?”

“發音不標準。免得留下把柄讓你笑話。”他一本正經地說。

聽他這麽一說,舒雲更來興趣了,她沖他保證,“我肯定不笑你。你就說一句,就一句。”

夜色安靜極了,身後大廳的燈光倒映在她眼睛裏,一抹黃澄澄的淺光。

“你就說一句嘛。”她太好奇了,忍不住去搖他手臂。

梁遇臣被輕輕晃著,她聲音帶著點兒撒嬌的意味,她自己不覺得,但他看著她清透生動的笑臉,仿佛他的心也跟著搖晃、下墜。

他瞧著她,卻沒有應聲。

舒雲看他面色安靜,蔫蔫兒地松手,縮了回去,“好吧,那算了……”

梁遇臣“嘖”了一聲,又將人拉回來,“都不再堅持一下自己的要求?”

他有些動容,低聲:“萬一我就答應了呢?”

“這我怎麽堅持,你是我上司欸。我得罪了你怎麽辦,我得被炒魷魚了。”她煞有介事地說。

他停頓半刻:“你現在還覺得我會炒了你?”

“這……”舒雲一楞,搓搓手,“你是老板,這不完全看你心情嗎。”

梁遇臣看破她的那些小心翼翼的擰巴和猶豫:“舒雲。”

他扶住她肩將人再度轉過來,“我教你個法子。”

“誒?”

他說得很慢,好似要叫她聽清每一個字:“當你無法從一個人那裏實現第一願望的時候,你最好立刻拋出第二備選——”

“這樣,你第二願望被實現的概率就會比第一願望大得多。”

舒雲睫毛微顫,她似乎被他清沈的聲音繞了進去,什麽第一第二呀,她暈乎乎地:“所以,這是你平常慣用的談判手腕嗎?”

梁遇臣輕聲一笑:“談判哪這麽溫情。”

他說著,掌心貼住她側臉,拇指若有若無地蹭了蹭她的嘴角。

舒雲以為是自己嘴上有殘留的奶油,舌尖探出來飛快舔過。

她口紅早吃沒了,露出粉紅的唇色。

梁遇臣原本沒別的心思,此刻也有點心猿意馬了。

他指腹摁住她下唇,很輕地摩挲。

舒雲肩膀不禁一抖。

他笑了下,“出息。”

說著,而後俯身。

黑暗裏,他五官深邃異常,高大的身影擋住大廳裏的燈光。臉與臉貼得極近。

舒雲耳根發燙起來,手在他胸膛上撐了撐,有些想躲。

梁遇臣卻擡高她頭,低聲蠱惑:“……舒雲,張嘴。”

聲音吞沒下去。

唇瓣相碰,他比往常更有耐心,安撫著、侵略著,輕咬含吻,試探著去吮她舌尖,引誘她和自己輾轉下去。

他手沿著她披著的西服外套下擺探入,隔著連衣裙按住她肩胛骨,將人攏著和自己貼近。

舒雲胸腔直顫,肺裏氧氣都快耗盡,接吻那麽多次,她似乎學不會換氣。

他身上的襯衫微微泛涼,時間久了,肌膚的熱度和力度便透過來,炙熱硬朗。

“唔……”舒雲意亂情迷,下意識靠在他身上喘氣。

“ID沒亂取,”梁遇臣摟住她,貼著她耳朵,“確實,雲朵甜絲絲。”

舒雲渾身一震,仿佛被自己飛出的回旋鏢正中後背,她猛地擡頭,忍無可忍地拽他衣領:“你……不準提這個!把這件事忘掉!”

梁遇臣由她折騰,只說:“拉壞了出去叫人看見了。”

舒雲停頓一瞬,“大不了我就說是你,衣冠禽獸、道貌岸然、陰險狡詐……”

梁遇臣見她小嘴一連蹦出這麽多個成語,既而一笑,照單全收,“行。就當你在誇我了。”

“……”

梁遇臣將領帶從她手裏抽出來,重新調整好。

舒雲沒想到他這會兒又這麽大度了。她眼珠轉轉,初心不改地問:

“梁遇臣,既然我都誇你了,禮尚往來,你給我說句粵語聽?隨便說什麽都行,我不挑。”

梁遇臣瞧她兩秒,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不輕不重的。

“哎!”舒雲被他彈得往後傾了傾,捂住額頭,幽怨地瞅他。

他說:“我看剛剛那串成語也挺適合你自個兒的。”

罵他那麽多,還禮尚往來,虧她說得出口。

舒雲:“……”

她將肩上他的衣服扔給他,“算了我不聽了,我回大廳總行了吧。”

梁遇臣被她逗樂了,擋住她:“哪有你這樣的?嘴皮子打不贏就走?”

“對啊,我一直都是打不過就跑。”她理所t當然地揚起下巴,仿佛在說,我就這樣,你看著辦。

他“嘖”一聲,手按去她背上,“讓我想想——”

舒雲眼睛一亮,期待地望著他,知道他是答應了。

梁遇臣沈吟片刻,怕她冷,手裏再將西服給她搭在肩上。

他思索了許久,弄得她都有點緊張了。

最後,他低頭,把人栓回懷裏。

舒雲臉蹭過他脖頸,聽見他似乎吸了口氣,而後是比平常更有磁性的聲線:“舒雲,我想同妳在一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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