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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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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的風險

話音落下,時間似乎靜止了一秒。

陳星夏看著嚴宵,又不敢太過直視,內心忐忑不定。

這算是她長這麽大以來最大的秘密和最大的決定了。

不僅私人,還帶著青春期並不好宣之於口的感情色彩……她不知道嚴宵會怎麽看她。

陳星夏捏著衣擺,越捏越緊,指甲泛起一層白。

她不喜歡這時候的安靜,想說什麽,就聽噗通一聲,一個小男孩在櫃臺前躺下了。

那男孩要他的媽媽再給他多買一角巧克力蛋糕,不買就打滾兒不走。

他媽媽呢,也不慣病,擡腿就是一個瀟灑轉身,嚇得男孩一楞一楞,又趕緊過去抱住媽媽的腿,嚎的聲嘶力竭。

這一幕,看得現場顧客真是又煩又想笑。

陳星夏也無語了,想和嚴宵吐槽兩句,再看向嚴宵,又是一怔。

嚴宵坐在那裏,沒表情、沒動作、沒反應,甚至頭都沒有擡一下,沈靜到仿佛出離了此刻。

陳星夏莫名想到一句話:周遭人聲鼎沸,他不屬於這個世界。

心好像被什麽紮了一下,但那感覺太過微小,陳星夏還未察覺,就已消失。

“怎麽了?”她問,“是不是我……太突然了t?”

這話她都已經糾結一周了。

自從從小動物集市回來,她就萌生了給盛昊寫信的想法。

也不是沒想過直接告白,但現實情況是她馬上就要高三了。

陳星夏學習成績還可以,雖不像嚴宵那樣學霸級,但也穩定在年級前三十。

可是,如果只是前三十,要考上國內最好的建築學專業,大概率是癡人說夢。

所以,她的絕大部分精力還是要放在學習上,這點毋庸置疑,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可俗話也說了,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既然這樣,她也得先下手為強,怎麽著的打打地基,混個印象分。

綜上,寫信是最好的辦法,就像當年爺爺那樣。

嚴宵半晌沒有回應。

就在陳星夏猶豫是不是再和他剖析一下內心時,他終於動了,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檸檬水,說:“為什麽選我?”

他聲音不大,還有些發澀,陳星夏沒聽清:“什麽?”

“為什麽,”嚴宵擡眸,“選我。”

陳星夏明白過來,哦了聲:“你離他近啊。”

嚴宵又問:“為什麽不自己送?”

陳星夏眼睛一下瞪起來:“我傻嗎我自己送?我這信上面……沒署名的。還有,你也不能讓他知道是我寫的。”

八字別說個撇,連起筆都沒有,她哪能就把底給交代了?

自作多情這事太丟臉。

況且,她也沒想寫個信就能得到什麽結果,只是覺得這是一段感情的浪漫開端而已。

聽到這話,嚴宵握著杯子的手稍稍松了些,沈聲道:“可如果是近水樓臺,他就會知道信是我放的,早晚會猜到你身上。”

“……”

好像也是這麽回事。

這點,陳星夏欠考慮了,光想著嚴宵能遞信了。

可除了嚴宵能遞信以外,還有別的法子嗎?

她一時想不出,幹脆耍起賴:“我不管,你得幫我!反正你不能讓他知道……”

“好。”

“什麽?”

“我幫你遞信,不讓他發現是你。”

事情進展的有些過於順利,陳星夏慢了兩拍才驚喜道:“你這是同意了?”

嚴宵垂眸,凝視著水杯上他印出來的深深的指紋,點頭。

陳星夏頓時心花怒放。

她還以為讓嚴宵答應這事,得有的磨了,現在看來,青梅竹馬就是青梅竹馬,這麽多年的友情不是白瞎的,關鍵時刻不掉鏈子!

“這就對了嘛。”陳星夏又開始了得便宜賣乖,“我這也是出於對你的信任,才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不僅要幫我好好完成,更要替我保密,知道嗎?”

“嗯。”

“你要是敢騙我又或者去告狀,我就跟你絕交,沒商量。”

“……嗯。”

大石頭落地,陳星夏憋了半天,這會兒必須去趟衛生間。

她和嚴宵說了聲,笑嘻嘻走了。

嚴宵望著她透出喜悅的背影,再盯向對面空了的位置,一動不動。

哭鬧的小男孩到底是被他媽媽拖走了。

不過兩人掰扯間,買的椰蓉酥球從袋子裏滾出來了幾顆,剛好被過來給嚴宵他們這桌上菜的服務生踩到。

服務生腳底打滑,慌亂之下抓了一把嚴宵這邊的椅子,弄倒了放在上面的書包,餐盤也摔碎了。

等到服務生勉強站住,她連聲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待會兒叫廚師重新做一份。”

嚴宵沈默地蹲下撿東西。

剛才拿消毒濕巾的時候,書包開了一個口子沒拉上,這一掉,口子被抻大,東西灑了出來。

服務生幫著一起撿。

瞥到少年書包裏毛絨絨的玩偶,服務生覺得眼熟,就問了句:“這是前段時間小動物集市那家娃娃機裏的玩偶嗎?”

嚴宵依舊沈默,冷峻的臉寫著生人勿進。

服務生尷尬了一下,也不再說話,可一低頭,又發現嚴宵手裏握著一塊餐盤碎片。

這人是怎麽回事?魂兒丟了嗎?

“你快松手!”服務生說,“流血了,松手!”

陳星夏回來,聽到這話,再看看這一地的狼藉,忙問:“怎麽了?”

嚴宵回過神,淡淡說了句沒事,然後松開碎片,隨手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血。

服務生說:“我們這裏有急救箱,我去拿,好歹貼個創可貼。”

陳星夏道謝,繞著碎片走到嚴宵身邊,嘀咕:“怎麽這麽不小心?手疼嗎?”

嚴宵沒說話,默默拉上書包拉鏈。

服務生來到後面的休息室。

同事也是室友問她外面出什麽事了?

她說了情況,問:“咱們上周去的那個小動物集市你還記得吧?”

“記得啊。”室友說,“我讀的又不是老年大學。”

服務生想拉室友出去看看是不是那只小熊崽,想想又覺得沒這個必要。

她們上周去的小動物集市,但是在晚上去的,到的時候,圍著娃娃機的游客剛剛散去。

聽說,有個人夾了兩個小時的娃娃,就為了要裏面的小熊崽,執拗的人家老板都看不下去。

可說送他吧,他又不要,非自己夾。

她好奇心被勾起來,就想著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小熊崽能有這樣的魔力?

她找老板看了照片,是可愛。

和少年包裏的那個一模一樣,她非常肯定。

*

嚴宵的傷口不深,消了毒又貼上創可貼就沒事了。

陳星夏買好吃的,兩人回到病房。

一進去,蘇雨萌就拉著陳星夏,眼珠子快要瞪出來,說她覺得這事和岑璐脫不了關系。

能有這想法很正常。

蘇雨萌腦子一根筋,但不傻。

陳星夏問謝正:“謝大爺,你覺得呢?”

謝正摸著脖子的位置,嘆了口氣:“我覺得沒用啊。”

“怎麽沒用?”蘇雨萌說,“周一我就找她去!我一定讓她把佛牌還回來!”

謝正急道:“你可別!回頭再找你麻煩。”

“找就找!那我也得把佛牌給你要回來!”

這對姐弟平時互損互掐,但真遇到了事,都一心護著對方。

陳星夏放下吃的,問嚴宵有什麽好辦法?

嚴宵站在窗邊,看著樓下,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輕飄飄的。

“怎麽了?”謝正問,“嚴同學怎麽手還受傷了?”

陳星夏解釋了下,蘇雨萌抓抓頭發:“我怎麽感覺咱們幾個那麽不順呢?”

“我挺順的啊。”陳星夏瞄了嚴宵一眼,“你別說喪氣話。”

蘇雨萌過不去這個坎兒,總覺得謝正這場無妄之災都是因為自己。

可她智力有限,也想不出辦法去幫謝正出口氣,更要不回來佛牌,人急的眼睛都紅了。

陳星夏也著急,幾次問嚴宵,想讓他出主意,但嚴同學就跟遁入空門似的,毫無反應。

無奈之下,四個人只有等謝正確定沒事了後,先離開醫院。

大家照舊在騎士銅像分開。

陳星夏看蘇雨萌扶著一瘸一拐的謝正,心疼之餘,憤怒的火焰也越燒越旺。

她必須幫謝正討回公道。

“要不我直接找岑璐對峙去?”陳星夏問嚴宵意見,“再要不告訴老師?”

嚴宵淡聲道:“沒用。”

“怎麽沒用?也許……”還真沒用。

且不說他們沒證據證明是岑璐找人幹的,就算鬧到了老師那裏,岑璐不承認,也拿她沒轍。

陳星夏哎呀一聲:“怎麽辦啊。”

嚴宵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你很想幫謝正?”

陳星夏點頭:“我們是朋友啊,而且我挺理解他的心情的。”

嚴宵掃了眼掛在女孩脖子上的紅繩,說知道了。

兩人來到分別的巷口。

謝正的事一時沒有頭緒,先放放,陳星夏讓嚴宵等她一下,她回去拿信。

而走出去沒幾步,陳星夏又想起個事兒來,轉頭問:“對了,你想和我說的是什麽啊?”

嚴宵一頓,低聲說沒事。

“沒事?”陳星夏不信,“沒事你非帶我去小星星?是不是有事找我幫忙啊?你說。”

嚴宵放在口袋裏的手緊握成拳。

有那麽一剎那,他想拉開書包把小熊崽給她,再把想了很久的話一一說給她聽。

但他知道,沒用了。

都沒用了。

“之前沒讓你去成星空展,”嚴宵說,“算是道歉。”

陳星夏還以為什麽事呢,原來是這個。

她承認,她對嚴宵是有那麽一點點點的苛刻,但也不至於斤斤計較成這樣啊。

“那事過去了,你別放在心上。”陳星夏笑了笑,跑回家。

信交出去的那一刻,陳星夏也說不清是開心還是緊張,就想起了她的爺爺奶奶,覺得心裏暖暖的。

“那就拜托你了。”她有些害羞地說,“如果以後我告白成功了,記你一大功。”

嚴宵接過信,捏了捏,放進口袋,回道:“我先走了。”

陳星夏目送嚴宵離開,在他快要拐彎時,說:“周一我給你帶桃酥吧!”

帶零食這件事,他們小時候幾乎天天做。

那時候年紀小,就覺得我能記得給你帶零食,就證明咱倆關系好,是真朋友。

後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陳星夏越來越看嚴宵不順眼,自然也就沒有這好事了。

但現在,嚴宵幫了她一個大忙,她也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t,怎麽著也得對人家稍微好一些。

嚴宵回頭看了眼女孩的笑臉,說:“隨你。”

*

算上這晚,嚴宵已經失眠七天。

坐在桌前,他看著面前的信,淡粉色的信封,上面有她畫的小花小草,隱隱散發著的玫瑰香和她的洗發水是一個味道。

嚴宵就這麽看了將近半個小時。

其中有無數個瞬間,他想把這封信撕了。

可最終,他輕輕拿起信放到鼻尖聞了聞,將它藏在了自己的枕下。

他很抱歉,要辜負她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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