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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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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質問

◎我需要一個解釋。◎

接受兄姊們揶揄狎戲的目光, 於浮雲卿而言,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浮子暇覷見她的身影,霎時眸子一亮, 踅近迎接。

“大忙人,今日這是得了空, 來看我們了麽?”浮子暇掃一眼敬亭頤,見他朝自己行禮,高傲地哼了一聲。旋即摟緊浮雲卿的肩,將她往廊下帶。

浮雲卿將帷帽扔到敬亭頤懷裏, 二姐摟得緊, 走得快,她只能飛快扭頭朝敬亭頤唇語示意:跟上來。

浮念慈是一群人裏年歲最長的, 自打成婚,幾乎沒再與浮雲卿來往。今下見浮雲卿搦著腰肢走來,心頭軟得不成樣子, 眼裏噙著淚花, 握著浮雲卿的手說:“從前堂到掃雪院,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走累了罷?哎唷,讓我看看,有沒有把你曬黑。”

言訖,掰正浮雲卿描著斜紅妝的臉蛋,仔細打量。

“越長越標致。”浮念慈揉揉她的臉,“過年是不是就十七了?”

浮雲卿點點頭說是,眨巴眨巴一雙明媚的眼, 施展個天真陽光的笑。

浮念慈滿心感慨。原先待在閨中, 她只把浮雲卿當可愛的妹妹。做了兩個孩子的娘後, 情不自禁地把浮雲卿當作她的孩子。

大抵家裏的長姊長兄對待弟妹, 都似她這般,不是親娘,勝似親娘。

她接過女使遞來的楊梅冰飲子,舀起一勺,送到浮雲卿嘴邊。

“大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浮雲卿赧然道。盛情難卻,她接過大姐遞來的冰飲子。端在手裏,玉碗傳來的寒意叫她打了個哆嗦。

浮路瞥見一幫人繞著浮雲卿轉,不禁打趣道:“諸位,咱們家的新駙馬來拜訪,你們也得歡迎歡迎人家吶。”

說著招手叫敬亭頤踱近,“喏,這可是小六親自選來的駙馬。俊美無儔,才高八鬥,要不說小六眼光好呢。”

敬亭頤勾起唇角,垂拱著手行了道恭恭敬敬的禮。

“問各位殿下,王妃娘子安好。”

眾人擡眼觀他。敬亭頤這廝戴著烏紗襆頭,換上一身幹練的菱紋袍,身姿勁瘦頎長。縱是與浮路與何狄這二位俊俏男郎站在一處,也毫不遜色,甚至勝他們七分。

王西語大大咧咧,沒個心計地說:“今日是自你與小六婚宴後,第一次來見岳家人罷。不用拘謹,自在些。”

敬亭頤待外人本就不熱絡。他恭謹行禮唱喏,恭謹說幾句場面話,旁的事不多做。

公主府闔府都清楚他這古怪脾性,每每聽浮雲卿誇他溫柔,仆從便驚得毛骨悚然。起初以為敬亭頤心裏記恨他們,後來發覺,人家就是這性子。公主面前一套,外人面前又一套。摸清他的脾性,慢慢接受,久而久之,並不覺得怪異。

偏偏王西語不懂。睞見敬亭頤眼裏泛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還反思自個兒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人家。

這話一說,就是把一頂“拘謹”的帽子扣在敬亭頤頭上。敬亭頤心想一場誤會,然而面上只能點點頭,“臣雌懦,還請見諒。”

浮路調侃他不需自謙,“妹婿,女眷說她們的,咱們三位說咱們的。”

言訖便將敬亭頤領到廊西側,與何狄一道攀談著男郎間常說的話。

這頭顧婉音給浮雲卿掇來條杌子,“這些日子,淑妃娘子常念叨你。說從前你待在禁中,每每逢夏,便愛竄到她殿裏乘涼。提及此處不禁百般感慨,盼著你哪日得空,能去禁中瞧瞧她。”

浮雲卿漾漾衣擺,“平時沒覺著,自我成婚,真是發覺自個兒越來越像個香餑餑。常常是這頭搶,那頭要。”

浮子暇說可不是,“你這個香餑餑,如今可是被駙馬吞到肚裏。我們搶也搶不到,要也要不來。只能日夜虔誠盼你大發善心,來施舍我們一番。”

浮雲卿臉皮薄,聽及她有意戲謔,紅著臉皮與她打鬧。

浮念慈與王西語挨得近。她們倆,一個是大姐,一個是大妗妗,都是當娘帶娃的人,都是操持夫家的人,一旦見面,便有無數話要說。

王西語問,“你家福哥兒是不是到讀書的年齡了?”

浮念慈說是,“正打算與你家榕哥兒一道去國子監呢。到時咱倆約好時間,一同去送倆男孩上學,他們倆做同窗,咱倆接送過孩子,就去牌館打牌。”

王西語笑得眉眼開花,“欸,那寶姐兒怎麽辦?國子監不收女童,但女孩家也得多讀書。不如學小六那樣,往家裏請幾位女夫子罷。”

浮念慈偷摸瞥眼浮雲卿,“這倒是條好法子。嗳,幹脆在家裏辦個私塾罷。請來幾位內外命婦家裏,與寶姐兒年齡相仿,志趣相投的女孩,跟寶姐兒作伴讀書。”話音甫落,伸手拍拍王西語的小腹,沒由頭地嘆聲氣,“當初咱們倆前後懷上男孩,第二年我又生了女孩。眨眼間,五六年都過去了,怎麽你家的女孩還沒生出來?”

王西語甩甩帕子,“生育嚜,講求順其自然。這幾年耕耘不斷,可孩子偏偏不肯冒頭。我有什麽法子?再說,今春以來,我同他天天吵,天天分房睡。就是和好同寢,倆人也不幹活兒。白日裏他操持朝政,我操持一大家,彼此累得半死,哪還有心情做事?”

浮念慈附和說這倒也是,眼珠提溜一圈,又提溜在浮雲卿身上,“還是小年輕好,辦事帶著一股韌勁,說辦就辦,絕不拖沓。哪像我們這些老家夥,懶懶散散,一件事能拖沓半天。”

她這話純屬感慨,絕不沒有開房.事諢話的意味。

哪想王西語聽罷,“噗嗤”笑出聲來。

“大姐,您這話叫小六聽了,她又得臉紅許久。”

“你這沒心沒肺沒腦子的,真是鬼點子多。”雖是數落人的話,可被浮念慈笑著說出口,便成了一句玩笑話。

她倆拉上顧婉音話家常,那頭浮子暇與浮雲卿倆姊妹聊得火熱。

談及那晚那一吻,浮雲卿便覺心撲通撲通跳。

“二姐你當真沒騙我。這嘴皮子碰嘴皮子的滋味,當真比吃蜜還好。”她趴到浮子暇耳旁,笑得霪浪,“整個人都覺洗滌升華一般。”

浮子暇笑她純情,“親個嘴,這才走到哪?快跟我聊聊,後來的事。”

浮雲卿呆滯半刻,懵懂說:“後來?他抱著我沐浴洗漱,我倆相擁而眠。”

“哎唷,我想聽的可不是這些常規事。”浮子暇輕笑,“在他抱著你去沐浴之前,你倆都做了什麽事?”

“親吻。”

“沒別的了?”

“沒了。”

浮雲卿搖搖頭,“二姐,你到底想問什麽?”

聽她這話,再觀她這反應,浮子暇心裏確信這廝的確沒做隱瞞。

浮子暇恨鐵不成鋼地哎唷幾聲,“不開竅的傻妹妹,只是親了親,舌不曾動,便能叫你回味小半月麽。”

浮雲卿笑她不懂,“二姐你是親慣了人,自然不懂我倆的心境。”

再把浮子暇這話碾碎回味,倏地發問:“舌還要動?”

“當然。”

話拐到這上面,浮子暇竄出一股勁。她要做浮雲卿在這方面的女夫子,細致地同她講講,怎麽把一件尋常事,玩出幾簇花。

晌午頭,熱辣辣的陽光曬得人瞇起眼。

一幫人坐在榆樹影兒下面,攜壺挈榼,不知聊著什麽,卻都帶著笑。

浮路見敬亭頤心不在焉,便開導道:“你還不習慣跟岳家打交道罷?不是大事,多經歷幾次就好。做女婿的,沒一個到岳家不拘謹的。你別看今下我與這幫女眷處得頭頭是道,但凡登上岳家,我便成了縮頭老鱉。岳丈說什麽,我只管點頭說是,只管陪他們吃酒。往後你也學我這樣做,陪笑陪酒,保準沒人為難你。”

敬亭頤頷首說是,回敬一杯酒,並不欲多言。

偏偏浮路這張嘴皮癢得很,家裏來個新女婿,他恨不得把嘴皮說爛說破,話簍子怎麽也止不住。

他挑起長眉,伸手在敬亭頤眼前揮揮,“別總盯著小六囖。她被女眷擁著,看她們都來不及,哪還能分心看你幾眼?”

明明好心勸導,卻見敬亭頤仍全神貫註地關心浮雲卿那頭的動靜。

浮路唉聲嘆氣。

他們浮家的女婿,一個比一個癡。王曾之癡金石古玩,敬亭頤與何狄癡內子。

來一個女婿,他勸導一個。反反覆覆勸了不知多少回,沒一個勸回來的。

心頭蒙著濃厚的挫敗感,浮路旋即將顧婉音拉到身旁,“妙姝,你陪我說說話。”

“妙姝”是顧婉音的小字。倆人閨房狎戲,浮路總愛喚她的小字,將她欺負至眼泛霧氣,仍不作罷。

顧婉音趴在他耳邊,小聲斥道:“當著妹婿的面,郎君不要這麽叫。”

浮路刮著她的鼻尖,“怕什麽?你當妹婿的心真在你我這方?他的心,被小六栓得緊。他眼裏只肯裝載小六一人,咱們再怎麽鬧,他眼裏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話落,動作也愈發大膽,摟著顧婉音的腰膩歪。

這頭浮雲卿盤腿坐在竹席,幾盞冰飲子下肚,漸漸消了汗。該說的已說盡,該聽的已聽罷,浮雲卿清清嗓,朝浮念慈說道:“大姐,其實今日來眾春園拜訪,不止想同闔家見上一面,還想跟敬先生來這處賞賞花。滿京城,獨眾春園的花開得艷麗。貿然拜訪,還請你不要介意。”

浮念慈說真是客氣,“出了掃雪院,往東直走,拐進長道。一路樹蔭灑落,涼快清爽。長道兩旁栽著各類海棠,好看得緊。”

話說到此處,便只剩送人走的份兒。

浮念慈說改日再聚,實則心知肚明,浮雲卿今日是沖著賞花來的。拜訪不過走個過場,約莫是沒想到闔家歡聚在此,不得不陪聊吃酒,逗留許久。

留不住這對璧人,眾人皆枯著眉耷著臉與其作別。

浮雲卿倒滿心歡快,扯著敬亭頤的手,雙腿剪得飛快。

“敬先生,二哥和二姐夫他倆,沒為難你罷?”

敬亭頤揉著她熱乎的指腹,說沒有,“只是臣很想您,想跟您去賞花。臣沒看過眾春園的海棠,想跟著您見一見。”

這話說得委屈。浮雲卿滿眼心疼地望他,“兄姊們常常是滔滔不絕地聊。若非我找個理由帶著你跑出來,約莫要坐在榆樹下,聽他們從早聊到晚。下次若闔家再聚,你要是想走,隨時同我示意。放心罷,我一開口,他們準放人走。”

她走在敬亭頤身前,左右張望,試圖尋出一道最美艷的風景,與他分享。

她看風景,敬亭頤看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故作失落地抱怨,“闔家歡聚的場合,您忙著與家人說話,怕是沒多餘的心思分給我。我該怎麽向您示意?”

浮雲卿楞住。

繼而心裏乍然迸出一陣懊惱與失落。她有家,有爹娘兄姊。然而敬亭頤卻一無所有。她在兄姊面前說說笑笑,是不是無形中刺痛了敬亭頤的心呢?

“不過不要緊。”敬亭頤乜及浮雲卿停腳楞在自己身前,笑意更深。

他從背後抱住浮雲卿,把她嬌小的身軀,緊緊環擁住。

“不要緊。”他安慰道,“臣有您就已足夠。”

他偎在浮雲卿耳邊,用清朗深情的話音,輕輕落一句,“您是臣的千軍萬馬。只要您心裏有臣,臣便不孤單。”

腹藏墨水的文人說起情話,一套接一套,一環接一環。

若聽旁人同她說這膩歪話,浮雲卿定會捂住耳朵,滿臉嫌棄。可眼下這話由敬亭頤說出,她便覺著每個字眼都叩著心房,好聽悅耳。

霪勁上頭,浮雲卿驟然脫口一句:“敬先生,你要不要親我?”

說著在敬亭頤懷裏轉個身,摟著他勁瘦的腰,擡頭睞他。

“在這裏嗎?”敬亭頤順著她的話說,“不擔心被旁人看見嗎?”

浮雲卿坦蕩地搖搖頭,“不擔心。要看,就隨他們看去嘍。”

她急切地想實踐浮子暇授予她的知識。這種知識,一張嘴皮做不來,索性借敬亭頤的嘴來靈活運用。

不曾想敬亭頤又似那晚,一口回絕了她。

“回去好不好?回去任你處置。”

敬亭頤撫著浮雲卿柔順的後腦勺,輕聲哄著她。

她將欲念直白袒露,叵奈郎君不願,那也只能作罷。總不能為一己私欲,霸王硬上弓,做個強買強賣罷!

敬亭頤圓著他精心編織出來的謊言,指著一樹海棠,訴著委屈。

他說:“在虢州,從沒見過艷麗的海棠。過去那裏鬧饑荒旱災,民不聊生。後來官家大興變法,百姓才得以從水深火熱中脫身。如今,虢州慢慢變好,想必也有了地方供人賞花。”

浮雲卿覺得惋惜,“敬先生,你受過好多苦。”

敬亭頤心嘆何止。

皇家子女,大抵永遠體會不了,他們這些另類人的心境。二十餘年的臥薪嘗膽,豈是一個“苦”字能概括出的。

往事亙在他心頭,越是與浮雲卿相處,便越是血淋淋地不斷回溯。

他擁著浮雲卿,站在寸土寸金的土地下,靜靜欣賞著海棠。仿佛歲月悠長,過不到頭。

“那些都過去了。”敬亭頤轉了話頭,“我們再往前走走罷。”

浮雲卿心疼地說好。幾乎是敬亭頤說什麽,她就依什麽。

比及逛出眾春園,已是下晌卯時。

倆人坐在金車裏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浮雲卿對外面的煙火氣充滿好奇,戴緊帷帽後,胳膊扒著車窗,探出頭往外面看。

暮色沈沈,百姓眼裏再平庸不過的風景,落在她眼中,卻是活潑又生動。

通衢熙攘,車夫哼著曲兒趕車。想及往常回府前,浮雲卿總愛拐到點心鋪或話本坊看看。車夫多提一個心眼,扭頭朝車內問道:“公主,咱們還拐不拐了?過了新宋門,左拐便會進到滑安巷。您再想想,還需置買什麽物件嗎?”

浮雲卿撩起一縷發絲,別在耳後。嗅著風裏的炊飯氣,愉悅回道:“往州橋麥稭洞拐,把車停在陳家話本坊前。”

車夫“欸”了一聲,把車驅得更快。

敬亭頤疑惑地問:“前日,女使不是剛給您捎來十幾冊話本子麽?今日您要去,是把那些都看完了麽?”

浮雲卿回是呀,“別看那十幾冊有小山那般高,實則故事大同小異。無非是狐貍精狎戲俊書生,貴家女越軌探花郎之類的落俗故事。男男女女,這個為了霪找妾,那個為了欲找郎,看個開頭便能猜中結尾,實在無趣。趁著今下得空,我再去尋幾本好的讀。”

敬亭頤無奈地笑笑。

貴女大多愛看些男女愛得死去活來的話本子。浮雲卿也不例外。

陳家話本坊,話本子多,內容也廣,最受時下貴女們的喜愛。傍晚落黑,這時坊裏不擁擠。

內室零零散散地走幾個人,都是芳華年歲的小娘子。

敬亭頤跟在浮雲卿身後,看她輕車熟路地繞過一排排書架,不帶猶豫地直奔內室南方。

“聽女使說,近來京裏最受歡迎的話本子,都是由歸隱錄這廝所作。”浮雲卿挑出一冊封皮上畫著青山的話本子,“這冊是《西窗小記》,是歸隱錄的新作。”

“名叫‘歸隱錄’嚜,還給話本子起名為《西窗小記》。”敬亭頤喃喃道。

只聽浮雲卿一句話,他便破解了‘歸隱錄’的身份。

也許把撰寫者的身份與浮雲卿一說,她會滿心驚訝地說不信。

這廂浮雲卿埋頭書海,挑揀得認真,一時並未察覺身邊有道腳步飛快踅來。

“呔!”

有雙手“啪”地拍到浮雲卿肩頭,浮雲卿登時嚇得渾身一抖,手裏拿著的一冊話本子“啪嗒”落到地面。

那道身影彎腰撿起話本子,念著封皮上的字,“《西窗再記》,‘歸隱錄’撰。”

“小六,原來你也在看‘歸隱錄’的書。”

浮雲卿見對面那位小娘子掀開帷帽簾,朝自個兒綻放出一個得逞的笑。

正是榮緩緩。

浮雲卿劫後餘生地嘆口氣,“原來是你。壞心眼的小娘子,難道跑一趟,是專程來嚇我的?”

緩緩笑著說哪裏有,“我也在看《西窗再記》,只是覺得此書甚是無趣。”

浮雲卿立即臊眉耷眼地辯駁,“那約莫是你眼光太挑,若是歸隱錄的話本子,你都看不下去。那你可得有一陣時日,沒樂趣能找了。”

緩緩欸了聲,不以為然地問道:“歸隱錄真寫的這麽好嗎?”

浮雲卿說當然,“你既然問,那我就認真地給你說道說道,歸隱錄的好。其一,話本子講的多是……”

“公主,天色已晚,我們該準備回去了。”

敬亭頤走上前來,打斷了浮雲卿的話。

浮雲卿瞥眼外面的天,果真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時辰。

她握著緩緩的手,“時間緊,等哪日再見,我再跟你好好講講。”

言訖就轉了身,然而剛朝敬亭頤那方走了幾步,便聽緩緩開口說道:“敬先生也在呀,真是巧。前幾日我與素妝阿姊見面說話,她提及,那日在相國寺見你與卓先生買筆,也是如今日這般,時間緊,來不及細說,只說改日再聚。如今的場面,跟那日真是相似。”

浮雲卿停住腳,勾起的嘴角漸漸撇了下去,“那日敬先生與卓先生一同出現在相國寺?”

緩緩沒發覺她的異常,沒心眼地點頭說是,“當時素妝阿姊與歸小官人正走著,恰巧碰上卓先生問路。”

浮雲卿鎮鎮慌亂的心神,又問:“那日,是哪一日?”

緩緩笑她忘性大,“真忘了?哎唷,就是你去二公主府喝得爛醉那日。你忘啦,次日醒來後,你還給我寫了封信,盡數自個兒的醜態呢。”

解釋罷,方後知後覺地發現,浮雲卿與敬亭頤倆人,皆一臉凝重。

浮雲卿摁下慌亂如麻的心思,強撐精神說好,“緩緩,改日再聚。”

言訖不等緩緩回應,便快步走出陳家話本坊,氣沖沖地登上金車。

車夫窺見她變了臉色,不敢多問,只能勒緊韁繩,趕忙遠離這處。

車內,敬亭頤覷著浮雲卿陰沈的臉,不知要怎麽解釋,只嘆這回大意。

萬萬沒有料到榮緩緩會貿然前來,破壞他的計劃。

浮雲卿氣惱地摘下帷帽,往敬亭頤懷裏一扔。

她深吸口氣,“我需要一個解釋。”

她問,“卓先生不是說要去看親戚麽,怎麽跑到相國寺與你會合了?你知道他沒看親戚,為甚不跟我說?瞞了這麽多日,是不是我不問,你就不打算說了?”

一連串的發問,每問一句,敬亭頤的心便沈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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