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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青雲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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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青雲魚(二)

◎小浮雲,快快開竅。◎

本已做好與坑坑窪窪的地面來個親切熱吻的準備, 可料想中的磕碰並沒有來臨。她的身子並沒有扭成一條麻花,反而是被一雙肌肉虬結的手臂穩穩托著。

“呼——”

卓旸朝懷裏雌懦的人吹了口氣,“有這麽害怕嗎?”

言訖, 伸手撥了撥她顫動的眼睫。她怕得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袖,眼睫顫得比蟬翼還快, 卓旸實在捱不住逗弄她的心思。

“怕什麽呢。我不是守著你麽?”

“我……誰說我怕了?我這是驚訝,懂麽。看到一具白骨,還不能驚訝一聲麽?”

浮雲卿猛地推開他。經他一番逗弄,再看看四周, 竟發覺也沒那般可怖!

似是為了證明說出口的話, 浮雲卿勾起鞋面,把腳下堆疊的落葉踢開。又深吐口氣, 將胸腔裏的濁氣都呼出來,旋著腳面,將那幾根手骨踢飛。

“呦, 這一嚇, 膽子變得那麽大囖。”卓旸抄手調侃道。

浮雲卿捶著他的手臂,叵奈這廝一身腱子肉,反而把她的手震得生疼。

眼睫仿佛被他的指腹暖熱,浮雲卿滿眼不解,因問:“你摸我作甚?”

卻見卓旸變戲法般,捏著一根微小的羽毛,笑道:“你眼睫上落了根小羽毛,我幫你摘下來。嗳, 你這沒良心的, 不感激我就算了, 居然恩將仇報來打我?”

浮雲卿沒好氣地哼他一聲, 說回正事,“這山上有座沒墓碑的墳頭,墳頭前還坐著一具白骨,地下還有幾根手骨。你不是說,這青雲山是個偏僻靜謐的好地方麽,那這陰森場面又是怎麽回事?”

卓旸熟稔地從地上薅起一把狗尾巴草,編著蟈蟈,一面回:“我哪知道?上次來這,約莫是在十六年前。那時這山裏還沒出現墳頭呢。想是哪個雅士墨客逝世後,埋在了山上。這並不稀奇。至於這白骨嚜,想是哪個雅士的追隨者,在此守靈罷。再說這手骨,噢,走到山裏餓死,被鷲鷹吃了。”

浮雲卿不信,斥他瞎說,又嘆一句老天吶,“十六年前,我還在姐姐肚裏呢!十六年前,那時你是幾歲?”

卓旸專心編著蟈蟈,擡了擡眼,回道:“十六年前,我八歲。”

心知浮雲卿意不在此,遂補了句,“那時敬亭頤也八歲。不過我比他小兩個月。那日秋高氣爽,我倆撒歡的野小子,一路爭著搶著,比誰先跑到山頭。先跑到的,可以指使後來的,在那一日裏,給他做任何能做到的事。”

浮雲卿噢了聲,“那誰贏了?”

卓旸卻說記不清了,“誰贏誰輸,並不重要。小孩的心勁是最強盛的,說贏,就拼了命地要去贏。少年不知愁滋味,大抵如此。”

“說的話倒挺文縐。”浮雲卿踱到卓旸身後,往前扒扒頭,正巧睞見卓旸編好了個蟈蟈。

六條細細的腿紮得緊實,兩根長長的觸角刺向長空,形象生動,小巧精致。

“喏,給你紮的。”卓旸提著蟈蟈,穩穩放到浮雲卿手裏。

“我得仔細看看這座墳頭,你拿著蟈蟈玩罷,省得覺著無聊。紮得結實,摔它打它都不會散。要是散了,我給你再編個。反正漫山遍野的狗尾巴草,薅幾棵也沒什麽大不了。”

“你哄小孩呢。”

“你不是小孩麽?”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隨即都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浮雲卿小心翼翼地撳起草蟈蟈,放進腰間別著的香袋裏。旋即踅到卓旸身邊,與他一同覷著詭異的墳頭。

人死得其所,大多都會請旁人給自己豎塊墓碑,刻幾句墓志銘。窮人家買不起石碑,就削塊平整的木板,立在墳頭前面。

生前籍籍無名,死後投胎轉世,這平庸的一輩子就過去了。立一塊碑,興許還會被人看到,被人記住。

可這座墳頭前只坐著一具白骨,只有雜草與落葉。

浮雲卿大膽地繞著墳頭走來走去,那頭卓旸卻盯著墳前的白骨出神。

白骨盤腿而坐,兩手放在腿上。脊柱與頭骨之間,用一根杉木抵著。頭骨保存完整,沒有撞擊的痕跡,倒真像是辟谷逝世的。

“怎麽樣,找出有用的信息了麽?”浮雲卿問道。

卓旸搖搖頭,說沒有,心底卻默默記著這處的景觀。

一面將浮雲卿拉到自己身邊,“走罷,別看了。看人的骨頭人的墳,當心睡覺做噩夢。”

浮雲卿嘁了聲,乖巧地跟在卓旸身旁,找路折回。

倘若瞧見的是只死雞死鳥,她並不會感到害怕。大抵同類間講求避諱,乍然與屍骨墳墓相遇,多少還是有些後怕。

這一怕,路上便心不在焉。只顧低著頭走,也不知腳下的路穩不穩,不知是上坡還是下坡。

倏地腳一滑,人就順著矮坡滾了下去。

“啊!”

摔得這一跤實在措不及防,卓旸甚至沒反應過來。他站在坡上俯視一眼,見浮雲卿滾在了泥盤盤的地裏。幸而那泥地裏沒什麽尖銳的物件,沒有堅硬的石子,只是淤泥多,把她幹凈的赭羅褙子,染成了黑不溜秋的臟色。

卓旸哭笑不得,忙下坡扶起她。

“跟在我身後,我沒摔,你倒是摔了。”卓旸數落道。

浮雲卿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偏偏手足無措時,眼裏飛進一個小飛蟲。她伸出沾泥的手,本能地要揉眼,卻被卓旸及時按住。

卓旸扒著她的眼,使出這輩子最輕的力道,輕揉慢按,朝那泛起紅絲的眼裏吹氣。

飛蟲紮眼實在難受,何況被卓旸無情地掀起眼皮,兩人離得這麽近,怎麽都覺著別扭。

“你說說你,摔成這樣,要我怎麽向敬亭頤交差?”

卓旸拍落她身上幾處大塊淤泥,剩下的泥點子擦也擦不凈,只能等回去浣洗。

瞧她白凈的臉蛋此刻臟得跟花貓一般,卓旸從蹀躞帶上取下囊袋,掏出袋裏的帕,沾水打濕半面,仔細地給浮雲卿擦臉。

浮雲卿擡眸望著他。從她這個角度看,能清晰地看出卓旸下頜處淺淡的胡茬印,想是今早剛刮下來的。

破天荒的,她竟然覺得卓旸這張臉,越看越順眼。

她出聲調侃道:“你一個大男人,出門還帶著手帕呢。”

卓旸難得露出個羞澀的笑。不一會兒擦好了,又卸下蹀躞帶上垂著的一個圓盤狀物件。

他將那片圓盤展開,原來是個小鏡!

“照照鏡,看看我擦拭的手藝怎麽樣,給你擦幹凈沒有。”

下一刻,鏡片裏便冒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正好奇地朝鏡片張望。

小娘子家愛美,出門在外,要是被人指出臉上有臟東西,不得羞赧地哭出聲來。

想及是自己堅持要把浮雲卿帶出去爬山,惹哭她,還得自己屁顛屁顛地去哄。

卓旸將那精致的圓鏡塞到浮雲卿手裏,“走罷,剩下的路都是平地,稍稍註意點就行。總不能平地摔個底朝天罷。”

浮雲卿心想,還真是一語成讖。端午家宴上,她不就是差點平地摔倒麽。

那時敬亭頤眼疾手快地扶起她,要不然她得在一園人面前丟臉。

窺浮雲卿興致不高,卓旸又捉來幾條好看的魚,扔到她腰間的竹籃裏。

“回去叫敬亭頤給你做糖醋魚。別不開心囖。”

他腦裏使勁想著安慰人的話,可想來想去也只會笨拙地安慰一句“別不開心”。

人家哭,你安慰說別哭。人家疼,你安慰說別疼。這分明是最無效的安慰方式。可他也只能說出這些,當即暗自決定,回去後得悄摸問問敬亭頤,問他是怎麽安慰浮雲卿的。

委屈時,哪怕碰上一句頗顯笨拙的安慰,也會掉淚珠子。浮雲卿眼眶一酸,幾滴淚就“啪嗒啪嗒” 地順著臉蛋,淌到了衣襟裏。

摔得倒不是太疼,只是想來丟人。站起來是一長條,躺下也是一長條,居然無時無刻不在摔倒。

趁著卓旸在前專心捉魚,她趕緊掖幹淚,漾漾衣袖,假裝無事發生。

倆人在溪邊洗把手,看時候不早,便趕緊趕慢地拐至公主府。

一路咽下去的委屈,在遙遙脧見敬亭頤的那一刻,全都湧了上來。

禪婆子麥婆子與側犯尾犯跟在敬亭頤身後,見浮雲卿滿身狼狽,一個接一個地哎唷。

“老天爺,這是往泥地裏滾了一晌麽?走的時候衣裳幹幹凈凈的,回來了,人也憔悴,衣裳也臟。”麥婆子耷拉著眉,絞帕子說道。

禪婆子想的多,“瞧這樣子,該是不小心摔倒了罷。老天爺,公主又摔了!”

側犯猜著,“公主與卓先生是去什麽兇險地方耍了一圈麽,平白無故地怎麽會摔倒?”

尾犯湊嘴說在理,“半晌沒瞧見公主,心裏兀突突的。眼下終於瞧見人影,結果還不如不瞧,瞧見心裏更是難受得緊!”

幾人小聲地點點搠搠,那頭浮雲卿淚眼朦朧地下車,腰間裝著魚的竹籃也忘了摘,直直撲向敬亭頤。

她把頭埋在敬亭頤寬闊的胸膛,淚珠不要錢地往外湧,不多會兒便沾濕了他的衣襟。

敬亭頤眨著僝僽的眸,輕撫著浮雲卿畏畏縮縮的脊背。

“遇上什麽事了,是不是卓旸欺負你了?”

說著瞪卓旸一眼,見卓旸滿臉無辜地朝自己攤攤手。

浮雲卿止不住地去想山上那座詭異的墳頭與駭人的屍骨,想她滑到泥地裏,與一灘淤泥做著親密接觸,心情嗒然到谷底。抽抽噎噎,一時說不出個完整的話。

哭到滿臉通紅,清淚打濕臉頰,她才堪堪止住,回了聲沒事。

“沒事?”麥婆子扒著頭,滿臉不信,“沒事您會哭得那麽傷心?”

壞心情去得快,浮雲卿吸吸鼻子,從敬亭頤懷裏竄出來。

“當真沒事。”

然而觀她那欲說未說,扭扭捏捏的模樣,婆子心裏便知,這是藏著事不肯同她們幾位說呢。也罷,成了婚的姑娘,有什麽糟心事要跟駙馬單獨說,實在正常。

兩位婆子帶著女使,接過卓旸手裏的鯽魚,尋著要去找周廚炊火的借口,一溜煙地竄走。

現下大椿堂只剩下三人。

浮雲卿調整一番心態,呼了口氣,從竹籃裏拿起一條魚,捧到敬亭頤面前。

旋即揚起一個烜耀的笑容,“看,這是我捉的魚,絕對新鮮。”

她哭得像沒草吃的白兔,眼眸與鼻頭泛著淺淡的紅,臉頰也浮著紅意,不知是哭的還是羞的。

眼前這條魚又瘦又癟,泛著刺鼻的魚腥味。老道的農夫會知道,大眼一看,就知道這是市場裏最次的魚。品相不好,肉質量不佳,吃著塞牙。

敬亭頤勾起唇角,低聲誇讚道:“確實新鮮,一看就知道是肉質肥美的好魚。”

偏偏浮雲卿最受用他的好話,低迷的心驀地雀躍起來,任由敬亭頤梳整她松散的頭發,整理她淩亂的衣襟。

後來將浮雲卿送至內院,自己則拐進卓旸那進院。

甫一進去,正碰上卓旸耍著劍花。

卓旸心裏憋著一股氣,劍花耍得飛快,旋成一股細小的氣流直沖翠竹。搖曳的翠竹不敵強勁的風,破下一片片竹葉,葉未落地,便被長劍挑起,灑落四方。

敬亭頤欹著廊柱觀摩半刻,轉身提起武器架上擺著的一道木劍,長劍出鞘,朝卓旸說道:“來,我陪你練。”

說是練,不如說成是互鬥互毆,兩人都下著死手,緊緊咬著對方,好似非得把對方打傷才肯停手。

一番斡旋,最終敬亭頤持著的那把木劍,停在了卓旸的脖頸。

“你在氣什麽?”敬亭頤蔑聲問。

卓旸挑開木劍劍柄,“這話不應該由我問你麽?你在氣什麽?剛來就要對練,練的時候卻下死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得罪你的仇人呢。”

又嗤笑一聲,“噢,我就是得罪你了。”

敬亭頤將那柄木劍甩進武器架裏,用帕子擦了擦手,轉身進屋。

卓旸無奈地嘆聲氣,跟著他進屋。

敬亭頤給他倆各自淪了一盞茶,暴躁地撇著茶沫子。力道控制得精準,那茶沫子都彈到了卓旸的衣袍裏。

卓旸白他一眼,“行了,幼稚不幼稚?噢,怎麽的,公主摔倒你心疼了?她衣裳臟了,你咽不下這口氣,得讓我的衣裳也臟臟?”

“我有提是為公主出氣而來麽?”敬亭頤咽了一口熱茶,說道,“先前你提過許多次,要帶公主出去,看看風景,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我不同意,說外面危險。皇家人不敢輕易出行,要出去走,起碼也得讓環衛官跟著。今日你說要出去,我原是不願放人。看在公主興致高的份上,破例讓你帶她出去。結果呢,你倒好,把她帶成這般狼狽樣子。”

卓旸心裏那陣忿忿不平的氣再也憋不住,搬來杌子坐到敬亭頤對面,翹起二郎腿,悶了口解渴的熱茶,回道:“你什麽意思?是我有意讓公主摔倒的麽?是我有意讓她去看山上的墳頭和屍骨麽?我要是提前知道青雲山有泥路,有墳墓,當然不會把她帶到山裏!”

敬亭頤眉頭一皺,“公主她看見了墳頭和屍骨?”

卓旸說是,“青雲山風景與十六年前無異,唯獨多了一座沒墓碑的墳,墳前還有具被木桿撐起的屍骨。噢,公主還踩到了幾根手骨。這場面把她嚇得不輕,走路渾渾噩噩,一個沒註意,就從坡上滑了下去。幸而那坡低,沒摔傷筋骨。”

又推心置腹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讓公主好,想讓她一直平安順遂。但人活一輩子,總不能老是待在院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罷!外面是危險,但難道能因著危險,就勸她不要出去麽?我也想讓她好好的,可不能借著為她好的緣由,就限制她的出行啊。你這番作為不是為她好,是溺愛!”

敬亭頤覺著他誇大其詞,斥了聲荒謬,“我何時限制公主的出行了?我又何時溺愛她了?是你了解她,還是我了解她?你說我溺愛,哼,我告訴你,我能做到駙馬的位置,就是憑借你口中的‘溺愛’。”

“你提駙馬作甚?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草木皆兵了。我在你面前,在外人面前,提過半句心悅公主的事麽?眼下任何一個男的從公主面前走過,你是不是就得顧影自憐,想著人家對公主有意,要同你爭搶?我實話說,我還真就對公主無意!”

卓旸拍桌而起,指著敬亭頤的臉罵道:“我告訴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眼裏心裏只有兒女情長一事!”

不知哪個字眼戳到了敬亭頤的痛處,他也拍案而起,甚至把茶盞摔得稀碎。

“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敬亭頤冷聲道,“記住你說要公主好,記住你說對公主無意。”

卓旸朗聲說好,“那你也給我記住,說一萬遍,講一萬句,你這也是溺愛。天底下沒有一個像你這樣帶孩子的。你比公主年長八歲,你比她更清楚,什麽路才是她該走的。”

他勸誡道:“不要小看皇家的身份。切記物極必反。你這麽溺愛她,到最後,傷的是你自己的身心。”

“我與公主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指點。”

話落,便跨步踱將出去。走出院前,又補充一句,“茶盞的錢,算在你頭上。”

卓旸深深地嘆了口氣,頗感心累。

*

是夜。

敬亭頤洗漱後,在是去側屋睡,還是去正屋睡之間猶豫。

新婚第二夜,他就在猶豫。一面渴求與浮雲卿同寢,一面擔憂他得嬭她。每夜她睡著後,總有一段時間翻滾哼唧,非得噙住他才能消停。

每晚都要噙至少半個時辰。他那處漸漸起了奇異的感覺。

酥酥麻麻,平時穿衣或練劍,不小心擦到,總是癢梭梭的。

有時甚至荒謬地想,照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日,真的擠出了嬭.水。他真變成了“男媽媽”,捧著兩顆嫣紅的櫻桃,安撫她焦躁的心。

但又想過,變得如此怪異,或許也沒什麽不好。

至少只有他一人能嬭她,她會對自己產生依戀。依戀著依戀著,說不定就愛上了他。

正胡思亂想著,便聽側犯福身道:“駙馬,公主喚你進去。”

於是只能踅進正屋。

囍字已被揭下,龍鳳燭也會搬到了庫房,也許再也不會被拿出來,只會在庫房裏靜靜落著灰。

屋裏沒有大婚時的紅意,卻仍激誘著敬亭頤的心。

剛坐到床邊,一顆腦袋便從被衾裏扒了出來。

浮雲卿露出一口白牙,憋在被衾裏,臉蛋捂得像林檎,“快來,我給你暖好窩了。”

噢,倆人如今蓋著一床被衾,睡著一個被窩。

夜裏翻身,有時她會把腿橫在他腰腹上,有時會摟著他的腰,紮進他的胸膛。

這看似是件很親密的事。

可又時常叫敬亭頤覺著,身陷深淵。

只有暧昧的擁抱,沒有真誠的親吻。兩具身子離得這樣近,可心是卻一個天南,一個海北。

親吻後,是握雨攜雲,是身心糾纏。可他們沒有親吻,現在沒有,也許將來也不會有。

這又是件很磨人心性的事。

敬亭頤眸色深沈,吹滅床頭桌幾上擺著的櫸燭,霎時屋裏陷入一片沈悶的黑暗。

浮雲卿開口說起下晌捉魚的事。

她撳著被衾,聲音甜得發膩,“青雲山的風景確實很好。放眼望去,都是蒼翠高大的烏桕與青松,很是養眼。山下的溪流浄泚,溪水涼涼的,真想在那裏洗個澡。涼快得不像身處在夏日,像是秋高氣爽出游。噢,溪流裏有好多條魚,大的小的,肥的瘦的,各種紋理的,我都見過。”

說說涼爽的風,說說筆直的道,最後將摔倒的事一筆帶過,偏偏不說墳頭與屍骨的事。

浮雲卿心想,這麽瘆人的事就別跟他說了罷!到現在,她還有些後怕。大晚上的說這些事,敬亭頤或許也會害怕。他一怕,一咳嗽,又生病了,可不值當。

臨了落一句,“敬先生,我要睡囖。祝你好夢。”

依舊睡得快,依舊不自主地窩在敬亭頤懷裏,扯開他規整的裏衣,找著夢裏甜美的櫻桃,一口咬下去。

也許有些人,從出生到死亡,一直過得悲哀,過得淒慘。

不被信任,不受歡迎,偏偏甘之如飴,會拼命從苦裏挖出甜,細細品味。

敬亭頤想,也許自己就是這種人。

從心到身,又卑又賤。將尊嚴碾碎,趕鴨子上架地求她褻.玩。

熟悉的刺痛酸麻感傳來,敬亭頤捏住浮雲卿的鼻子,讓她松開那處。

“今晚就到這裏,吃多可不好。”

吃多了,翌日起來,又要向他抱怨嘴酸嘴皮幹。

給她掖被角時,她暖熱的指腹正巧擦過他的唇。

敬亭頤拽住那根手指,細細密密地親了親。

既然他的愛陰暗卑賤,索性趁著身處陰暗地,向她索求些報酬。

用他的痛,換一個單方面的親吻。

敬亭頤撩起她額前的一縷發絲,掖在她耳邊。

沒由頭地嘆了句。

小浮雲,快快開竅。

作者有話說:

媽系帶娃:幹凈可愛小姑娘。

爹系帶娃:潦潦草草活著就行。

*

哈哈哈營養液破400啦,等我周末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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