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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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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拒婚

北境的雪終是停了,皚皚白雪覆在樹上、墻上、幾凳上,似一個個白面饅頭般潔白可愛。

天晴了,可冬日的幾抹陽光未能帶來多少暖意,反倒是漸融的雪帶來了更多的寒意。

虧得晏檸制作的椒粉,軍營裏風寒之癥未再大面積擴散。原先著了涼、受了凍的軍士,大多也慢慢好轉起來。北燕軍裏也是出奇的安靜。

莫不是崇弈肩上的傷口未愈,軍醫齊恒每日裏還來為他換藥包紮,晏檸幾乎都覺得這驛站小院的生活,便是她向往的平淡祥和。

今日早起,她套了身粗布外衣,到驛站夥房為崇弈煮了碗鹹粥、煎了幾個面餅,托影月送到了他房裏。

自個兒又到房中換了身紅色雲錦織金襖子,將單螺髻解了,挽成雙雲髻,簪上小巧的鏤金梅花步搖,便推門準備去崇弈房中,與他一同用朝食。

出得房門,一陣清冽的微風拂來,隱約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幽香。定睛一看,小院角落裏那株梅花隱現幾抹紅意,晏檸腳步微頓,轉而向著梅花行去。

冬日裏,一朵朵小巧卻嬌艷的花兒被白雪襯得愈發明艷,晏檸入神地看著,沈浸在撲鼻的清香中。

忽地,熟悉的氣息從背後裹住了她,驅走了身邊的寒氣。接著,崇弈溫柔地低語在耳邊響起:“看什麽這麽入神?把我晾在一旁不管了。”

晏檸輕咳兩聲,放縱自己靠入他懷中,冰涼的小手覆上他扣於腰間的手:“瞧這紅梅呢,應是昨兒夜裏開的,美極了!”

說著,便見崇弈伸手往開得最為熱鬧的那一枝上:“你若喜歡,折了擺在房中便是,免得你在此受涼。”

“別。”晏檸忙拉住他,急道,“折了可惜,我不看了。”

想到房中朝食怕要涼了,晏檸牽了他手欲回房,卻被崇弈手上一帶,又擁了回去。

他在她耳邊說著話,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她小巧的耳尖滴血似的紅,一股酥麻感傳至全身,擾得她心中慌亂非常。

“今晨暗報,昨夜晚間北燕皇帝下了第三道旨,傳北燕軍主帥驃騎大將軍雷昊回京。雷昊今日雖仍在營中,但應當堅持不了多久了。看情形,過幾日,我們當可凱旋回京了。”崇弈的手不停摩挲著她的手指,“北境苦寒,你久咳不愈,我讓影衛先行送你回京修養。”

“不要,”晏檸猛地轉身,緊摟著崇弈,“既要凱旋了,為何又讓我獨自先行?”

晏檸知道,自從知曉了她除夕當日在宮中所聞所見,崇弈便明了此次北燕突然大軍壓境,必是與南弋朝中有所勾連。而北燕主帥驃騎大將軍雷昊,手握北燕軍權,功高蓋主,一直以來為北燕皇帝忌憚。

此次出兵,無名無由,本也是雷昊一力主張。是以,前幾日起,崇弈便派人在盛京城內暗暗散播傳言,說此戰南弋本可速戰速決,卻一直拖而不戰,恐是另有隱情。

北燕暗探探得消息,迅速傳回本國。多疑的燕帝,聽了這傳聞,恐怕能將“另有隱情”四個字作出千百萬種解讀。這幾日裏,便已連下三道聖旨,召雷昊回京。北燕退軍,確實只是遲早之事。

可她和崇弈都清楚,南弋朝中勢力與雷昊合謀所圖,乃是崇弈手中的南弋政權。一旦崇弈出事,南弋朝中勢力旁落,便極有可能會支持雷昊去取北燕政權。

如今,既無法通過戰爭這類光明正大的手段要了崇弈的命,似前次崇弈受傷時的突襲,甚至暗殺都將更甚。

崇弈的凱旋之路,怕是會比這北境戰場更為兇險。

“阿檸……”

崇弈又欲開口,晏檸伸出手指,抵住了他唇,抿了抿唇,堅定道:“我既來尋了你,便是鐵了心要與你同生共死了,你別想撇了我。”

“阿檸。”崇弈瞳眸幽深,動情地喚了她一聲。

晏檸擡頭看他,見他幾番欲言又止,眼神微閃著躲開了。又撫了撫肚子,嚷著餓了,便拉著他進了屋。

“雖然條件簡陋些,每日裏膳食也簡單,但這兩三日裏,我竟恍惚覺得,仿佛回到了半年前在林中小屋的日子。”晏檸放下手中筷子,右手托腮,糯糯道。

“阿檸。”崇弈又喚了她一聲,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你今日怎麽了?”晏檸輕笑道。

見崇弈仍不言語,只直直看著她,她微紅了臉,低眉輕聲道:“午後,我想出去一趟。”

“嗯?”崇弈微蹙眉。

“上回賣我們黃豆那位老板,她們不懂制作椒粉的技藝,我想教了她,免得她日後進的胡椒再受潮,便可惜了。”晏檸說完,期盼地望著他。

“好,我陪你去。”

午間,崇弈果真親自伴她去了那間鋪子。那老板和老板娘都是生意場上混的精明人,見崇弈雖只著純色玄錦長袍,卻是長身玉立、器宇軒昂,周身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便知他來歷不簡單,熱情地招呼著。

待晏檸介紹了椒粉的用法,又說明了來意,二人頗為驚喜,忙將她與崇弈引入後宅,茶水點心招待著。

因此前胡椒已全部做成了椒粉,用於軍需,晏檸便只將做法細細說與那婦人,婦人一一記下。

晏檸又叮囑道:“切記椒粉密封保存。”

婦人應下,閑談間,介紹了自家的情況。她名喚林芳,與丈夫林銳原是土生土長的寶安城人士,育有一兒,今年十九,去年底考取了秀才,如今正在縣學裏進學,尚未婚配。

又聊起如今官路上對行商管制頗多,諸多不易。寶安城是南弋最北的邊城,距離最近的是北燕的太康城,但如今本國城間交易都困難,兩國之間更無商事往來,故而他們這生意也只能在寶安城內小打小鬧。不過,夫婦倆勤快又善思,故而生意在這寶安城裏做得算是很不錯。

崇弈蹙眉凝聽,覺得在理處間或應答幾句,林銳、林芳兩人便聊得越發起勁。

天色漸晚,晏檸想著早些回驛站為崇弈晚膳添幾道菜,便起身想告別。到得外間,林芳依依不舍地拉了晏檸的手,問道:“我與晏姑娘實在投緣,不知姑娘何方人士?婚配與否?是否會在寶安城長居?”

晏檸聞言,臉上羞紅,退了一步。

林芳忙道:“瞧我這婦人,魯莽得很。這位當是晏姑娘家中長輩,不知……”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崇弈黑了臉,沈聲回道。

說完,不顧夫婦倆驚愕的眼神,拉著晏檸出門上了馬車。

馬車上,晏檸兀自低著頭,雙手交握,臉色緊繃。崇弈見她如此,心中慌亂,將她拉入懷中,嘆道:“阿檸,便允了我吧。”

晏檸仍不言語,只將頭深埋在他懷中。

“阿檸,”崇弈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你可知,早上聽你說願與我同生共死,我心中的喜悅。答應我,可好?”

直到馬車在驛站門口停穩,晏檸都未出聲。崇弈的眸子,已從最初的熱烈情動,變得無比晦暗。

半年前,他前去鳳屏山求娶時,她便拒了他。此後,見她抗拒婚事,他也便不再提起。可這幾日來,她明明變了,她說她心悅於他,只願許他一人,還要與他同生共死。

卻竟然,仍不願嫁他嗎?

馬車停穩,見晏檸並未動作,崇弈嘆氣將她抱起,送回了房中。

許是心中失落,將她放回床上,崇弈便欲起身離去,卻被晏檸拉住了。

崇弈心中狂喜,在床邊坐下,扶著她肩,問道:“你可想好了嗎?”

“崇弈,花t兒既美,何不讓它綻於枝頭。折枝而下,必不會長久。你我如今這般,不是挺好的麽,何必要去……”晏檸低頭躲開他的視線,輕聲道。

“晏檸!”崇弈痛喝道,“我一點都不好!你到底是為何?”

“我是否還有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崇弈抵著她額頭,嗓音嘶啞沈痛。

晏檸不再回話,只流淚啜泣起來。

崇弈終是不忍再逼她,沈著臉起身離去。

啟程回京前的那兩日,依然是平靜安寧的,晏檸卻再無前幾日那般的心境。只覺得頭頂仿佛整日籠罩著一片烏雲,見不著光亮似的。

晏檸整日將自己關在房內,崇弈也再未提起那事。他白日裏多於軍營中處理軍務,夜間回來時,往往晏檸已睡下了。

正月末,距離北燕正式撤軍已有五六日,崇弈將留守北境的軍隊重新整編、布防,便率大軍回盛京。

崇弈為晏檸準備了一輛兩乘馬車,灰色木質的車廂,與運送輜重的馬車混編在一起,極難辨認。他自己,則依舊駕馬而行。

車廂裏,晏檸坐在舒適的軟墊上,捧著手爐子,仍發著呆。他已經多日未與她言語了,可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一回,她在鳳屏山拒了他,他也未曾這般冷淡過。

她從小長於鳳屏山,眼見家中三位哥哥成了婚之後,家中成日裏雞飛狗跳、吵鬧翻天。又聽鄰裏大媽們說著高門大院裏那些貴妻賤妾們悲哀的一生,自小心中便對婚姻恐懼非常,對於豪門大宅更是抗拒非常。

自從進了王府,對崇弈動了心,她知道自己會留下來,會陪著他。但她不願,也沒有勇氣去面對皇家的繁覆禮節、人情往來。更不願去想,成婚後原來的一片癡情,變為雞零狗碎的一地雞毛。

正沈思間,馬車驟停,她險些坐不住,忙用手抓握了窗框,才勉強穩住身子。

車廂外傳來一片刀劍互擊的刺耳聲,晏檸尚未回神,便見一滿臉血汙的黑衣人摔了進來。

尖叫聲未及出口,那黑衣人便被拖拽了出去。另一蒙面黑衣人一把拽住她受傷的左手,將她拽出了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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