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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喝糊糊……”榻上的小奶團子鎖在錦衾下來回打滾,奶聲奶氣的喚著。

沈靈書將花盆放在一處後便洗手去煮米糊。

她又兌了點乳白色的魚湯,用小木勺輕輕舀了點在唇邊感知溫度後才坐在榻旁。

纖細的手臂卻輕穩有力的擒住那胖胖的一團肉, 歲歲窩在沈靈書懷中, 沒骨頭的貼著,雪白小臉“咯咯”笑個不停, 胖手貪戀的攥著她的袖口。

歲歲自打小手會用力時,在懷中喝奶,便喜歡一只小手攥著她袖子一截,才能安安分分的乖乖喝奶不來回折騰, 長大了一歲喝米糊時亦是如此。

沈靈書早早奉獻了自己一截袖子, 輕輕將鮮甜米糊餵進去。

歲歲生得一雙葡萄眼睛,低頭喝糊糊的時候睫毛纖細蜷曲, 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模樣很乖, 純得不谙世事。

沈靈書餵著, 看著,女兒才這麽小,就這樣乖。

她眼圈一酸, 氤氳了一層水霧。

手臂維持的動作有些僵硬,她恍惚感覺不到。

歲歲喝完了一勺沒有下一勺, 仰起胖胖的臉蛋看向沈靈書,她還小,不懂何為t落淚, 只是小手輕輕朝上抓著, 小奶音又輕又細:“阿娘,阿娘……”

沈靈書聽得心尖發顫, 哽咽著吸了吸鼻子,繼續重覆餵東西的動作,語氣柔哄,“歲歲乖,歲歲真棒。”

小歲歲張牙舞爪的晃動著自己的小胖身體,開心的在娘親懷中吃光了米糊就困了。

沈靈書換了一身煙碧色羅裙,罩了一件月白色披風後,拿薄衾將歲歲包裹後,拎著那一小籃子繡樣出了門。

來到潤州府時,為了不惹人眼,沈靈書與采茵約定分開生活,每個十天半個月采茵便會以妹妹自稱來她這小住一段日子。

沈靈書想著幾年過去,應該不會再有暗樁再來這邊四處打聽後再把采茵接過來。

這麽盤算著,采茵去年生了一場病,沈靈書離開王家時除了購置這兩處院子,所有積蓄都用在看病上,這才不得已,閑暇的時候種種地,做些手帕繡品讓劉嬸替她換些貫錢。

自打劉嬸替她賣出去這些帕子後,不知怎麽流傳到縣令夫人那裏,縣令夫人看了後很喜歡她的手藝。如今開春了,讓她繡了些圖樣,想選了好看別致的,鐫在過段日子春宴的繡衣上。

把歲歲放在劉嬸那睡覺後,沈靈書提著燈籠順著街邊往縣令府走去。

夜裏風涼,她下意識裹了裹披風。

一炷香的功夫,沈靈書走到了府門前。

隔著黛墻霧瓦,她隱隱聽到了舞樂悠揚的聲音。靡.靡之音,柔情婉轉,比之揚州二十四橋上的伶姬也不遑多讓。

沈靈書將燈籠放在另一手,輕輕叩了叩門。

不多時,便有門童來看門,瞧見是她,頓時打趣道,“是王姑娘啊,哎呦,您這點子芝麻力氣,若不是夫人早前交代過這個點您會來,小的還真聽不見。”

沈靈書來縣令府的次數多,門童也大多識得,她抿唇笑了笑,“多謝小哥。”

門童引她入府後,那箜篌鼓樂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穿過垂花門時,她遠遠朝正廳瞥了眼,語氣沈靜,“今日府中是有喜事嗎?”

門童替她拎著燈籠,邊解釋道,“王姑娘您可猜對了,咱們臺縣來了個大人物,縣令大人和夫人此刻都在宴席中,絲毫怠慢不得。”

沈靈書眨了眨眼,“何等人物,難不成是知州大人。”

門童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傍晚我去馬房收馬束車的時候,那高頭大馬,深棕色,淡金色,棗紅色,肩膀部位慢慢鼓起,流出的汗水都像鮮血一般威風,那叫一個俊俏!嘿,咱們這種地界,哪見過這麽高貴的馬匹。”

“連馬都這麽貴重,想來那位必定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又是凱旋回朝,我估摸著,應當是哪位主帥或者是大將軍。”

沈靈書低頭看著腳下,沈默不語。

主帥班師回朝。如今的帳中,應當都是蕭家軍隊了罷。

還有誰會記得爹爹,誰會記得鎮國將軍沈琮。

提及和軍中相關的事情,沈靈書心頭一時酸澀。

好在,王遂的墳頭草應當也有三丈高了。

裴氏中年喪夫喪子,精神狀態不大好,理不了事,管不了家,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聞不問,鶯歌被抱去了祖母房中養著。

論理,她也應該了無遺憾。

兩人穿過廊橋,門童在內院前止步,“姑娘,夫人此刻應該還在宴席上,煩請你在花廳等等,小的就送到這兒。”

沈靈書作揖,“有勞小哥。”

月色如銀,燈火幽暗,她走進院子,主人都在正場,廊下守夜的婆子都吃酒賭錢去了,好不安靜。

與西跨院一院幽森不同的是,正廳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陸執隨意倚在主榻上,脊背削瘦,衣領斜斜垮垮的,低垂的眼瞼被這升平的舞樂染上一抹風流桀驁,只是那張矜貴冷雋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興致乏乏。

縣令趙綏遠生怕這位金玉一樣尊貴的人兒看不進去,登時朝一旁小廝勒令道,“換人,換那批新送進來的瘦馬!”

小廝一怔,雖說江南一帶的官員在風月場上喜好瘦馬,私下裏也常養個嫵媚外室嘗嘗滋味,可今日來的是太子殿下,瘦馬未免……

見小廝沒反應,趙綏遠又道,“楞著幹嘛,快去啊!”

此番太子殿下貴步臨賤地,若是能討好了他,能同潤州府知州支些銀子,今年的春耕也有保障了!

小廝欲言又止,緘了口照做。

不多時,四位身著薄紗,素腕飄綾,香肌玉骨的美人隨著鼓點赤腳跳進了殿中。

大理石地面冰冷刺骨,美人赤足,雪白纖細,極具視覺沖擊的刺激讓在座官員不少咽了口水。

趙綏遠小心觀察著太子的神色,卻冷不防高座上的男人瞥過來,趙綏遠頓時神經繃緊,端起酒杯。

太子嗓音低磁疏懶,帶著玩味,“趙大人有心了。”

趙綏遠忙道,“殿下折煞下官了,只是不知此女合不合殿下口味?”

太子漆眸如晦,剔透淡漠,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聲音輕的風吹就散:

“看不上。”

說完,他起身,繡著金線的墨色袍角擦過酒樽,俊美皮囊下寫滿了漫不經心。

為首在中間跳舞的那位領頭瘦馬看得心跳漏了一拍,臉頰含春。

男人自身旁經過,她咬唇,雙眸剪水,似是下定決心一般,那細腰沒長骨頭般的朝他跌去,嬌呼的音色帶著喘,“大人……”

陸執恍如未聞,淩霄眼疾手快的拿劍柄擋住了女子的身體,生生給推到了一邊。

在場賓客哄堂大笑,此起彼伏。

跌坐在地上的瘦馬羞惱的臉頰通紅,再一回頭,哪還能看見那位金玉般的人了。

太子出去後,在場的人頓時不再拘謹,漸漸放開了。瘦馬們一曲接著一曲,賣力的扭動著白花花的胳膊。

此景太過靡麗,趙綏遠便讓夫人回去了。

沈靈書在院中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夫人,她微微行禮後兩人便就著燭光溝通挑選繡樣。

暢聊完出來後已是亥時。

沈靈書揉了揉有些泛的眼睛,打了個哈欠。

她看了眼如水的月色,心裏想著這個時辰歲歲應當睡醒了滿地找她了,要快些腳步回去。

歲歲平時很乖,知道她一個人帶著她不容易,很少哭鬧,可若是長時間見不到她便會憋著小嘴,眼淚叭嚓的委屈哭哭,一聲聲的喊阿娘。

心中記掛女兒,沈靈書拎著籃子,快步走在扶手游廊上。

縣令夫人選個三個圖樣,鳳穿牡丹,桃夭,春水海棠,只是還需要再改進一下明日再拿來給她看。

夜涼如水,縣令府恢弘壯大,沈靈書攏了攏披風,強打著精神繼續朝府門走去。

晚風吹皺春水,將她那纖細的身形勾勒的更加玲瓏有致。

陸執酒氣上頭,出來透透氣。

月影婆娑,碧樹如茵,一簇簇桃花映在春水之中,驚起圈圈漣漪。

他手撐著白玉欄桿,霧色迷蒙間,隱約看見了一道窈窕背影,那姿態如雪潔白,如月溫婉,像極了三年來他夢中曾夢見過無數次的身影。

“裊裊……”

男人唇邊輕溢出聲,右手捂著心口,踉蹌超前走了幾步。

風一吹,落花繽紛,下了場桃花杏雨,漸欲遮住陸執的視線。

他眉心皺起,擡手揮了揮,視線裏卻再不見那女子背影。

一股悵然若失的失落感和迫切感席卷全身,心口處那熟悉的疼痛又竄了上來,疼得他脊背躬著,微微彎了下腰。

陸執撐著欄桿坐下,指節顫抖著從懷中拿出一玉色瓷瓶,仰首服下。

裊裊,是吃藥吃出幻覺了麽?

為何我仿佛看見了你,和夢境中一樣,你頭也不回,再也不願看孤一眼。

你到底在哪啊?

為什麽一點痕跡都不漏出來。

你好狠的心。

陸執胸腔內鉆心的疼,他狠狠擰著衣領,大口喘著粗氣,爆著青筋的太陽穴一直彈起凸跳,那雙淡漠桀驁的眼底湧上了猩紅,痛苦扭曲。

此時春雨薄如煙,細密而下,陸執心疾發作,疼得昏了過去。

“殿下!”

“太子殿下!”

不遠處,淩霄一個箭步沖了上去,身後點點火把燈籠漸漸朝這邊跑來。

趙綏遠驚得人都暈了。

他哆哆嗦嗦的吩咐下去,“快去查,今夜殿下用過的飯菜是不是被下了毒!快去!”

太子殿下在他家中昏了過去,他烏紗不保啊!

縣令府忙到了後半夜,燈火通明。

隨軍的禦醫來看後,按照往常一樣,開了方子讓下人去煎藥,隨後安撫趙綏遠道:“趙大人不必驚慌,殿下這是心病,老毛t病了。”

趙綏遠懸了半宿的心終於放下,他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松了口氣:“殿下這樣很久了?這怎麽好好的會染上心疾。”

禦醫諱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說旁的,出去了。

淩霄擺出請客的姿勢,眼神淩厲,那架勢好像在說——不該你打聽的,少問。

淩霄看著床榻上躺著的男人,嘆了口氣。

計劃明日離開臺縣返京,怕是要耽擱了。

殿下心疾突發,次次疼得身子痙攣,口吐鮮血。這又剛打完仗,長途跋涉,身體已經不能再繼續折騰了,只能再養養啟程了。

夤夜,陸執渾噩睜開眼睛,看著帷幔外的夜色,眼神低諱,又出現幻覺了?

可他心底裏總隱隱覺得不踏實,那道身影像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在他眼前一樣。

他覺得不太對勁。

“淩霄!”

寂寂深夜傳來男人冷厲高喝。

房外抱著劍睡覺的淩霄揉了揉太陽穴,眼睛還沒睜開,腿已經肌肉記憶般朝屋內邁去。

“殿下,您醒了。”淩霄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陸執淡淡道,“去查,今夜往來趙府的人,尤其是女子。”

聞言,淩霄瞪大了眼睛,“殿下,今夜趙大人設宴,又是瘦馬,又是伶姬,一波接著一波的歌舞,少說也有百十人訥!”

陸執“嗯”了聲,反問,“怎麽了?”

他昏睡了大半夜,此刻精神極好,漆黑的眸泛著淡淡光澤。

淩霄面色有些痛苦,還有些委屈,小心翼翼提醒道,“殿下,這才三更,我……”

“去查。”太子的聲音猶刀,不含一絲駁回的餘地。

淩霄不敢再多言,只道是。

半晌,他又問道:“殿下,你還睡嗎?”

陸執挑著眉,示意他繼續。

“唔,太醫給煮的藥,想著殿下你醒了若不如我現在去熱一下,你喝了再睡。”

陸執眼瞼垂了垂,默了半晌。

“不喝,出去。”

比起太醫開的藥,他寧願這麽痛著,起碼借著幻覺,他還能再看一看她的背影。

——

翌日傍晚,沈靈書如往常一樣抱著歲歲,帶著東西去敲劉嬸家的門。

老遠她便瞧著屋內熄著燈,又敲了兩聲沒反應,她思忖著劉嬸可能帶著小妹去看皮影戲了。

近日天好,一天比一天暖和,橋東那邊晚上便有人擺架子,弄皮影,好多人去捧場。

但是劉嬸不在家,她又答應了縣令夫人,只得抱著歲歲一同前去。

沈靈書將籃子騰在手腕上,雙手抱著軟軟糯糯的小歲歲,替她遮得嚴嚴實實的,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縣令府走。

敲門的時候,她手臂酸得不行,已然力竭,便將歲歲放下來,牽著她的小手。

門童小哥見到這麽可愛個奶團子,眼睛都亮了,問道:“王娘子,這是你的孩子?”

沈靈書彎唇笑笑,朝歲歲道,“叫哥哥。”

歲歲咬著小胖手指頭,緊著往沈靈書衣裙下縮,怯怯的奶聲含糊不清:“哥——哥。”

“哎呦呦,太可愛了這孩子。”門童小哥掏出幾個銅板,遞到沈靈書手上,“王娘子,明日帶著歲歲去買零嘴,哥哥請的。”

沈靈書笑著接過,隨著他往裏走。

小歲歲沒出過遠門,除了屋內和院子裏,劉嬸嬸家,還是第一次來陌生的地方。

既怕又新鮮,小蘿蔔腿緊著倒騰跟著沈靈書。

走到西跨院的時候,小哥看著可愛的歲歲,不舍道,“娘子,我們夫人就在屋等您呢,小孩子鬧騰,怕沖撞了夫人,不如我抱著歲歲在外面邊玩邊等你?”

沈靈書彎下身子,蹲在歲歲身前,詢問道:“阿娘有些事情要耽擱一會兒,歲歲要不要和這個大哥哥玩?”

歲歲看向門童小哥,小哥頓時道,“哥哥可以讓歲歲騎大馬!”

歲歲用力的點點頭。

沈靈書頗有些無奈,她捧在手心,精心呵護長大的女兒,就被這麽一個“騎大馬”就騙走了。

改明個兒她得去鋪子買些新玩意給歲歲玩。

把歲歲交給門童小哥後,沈靈書擡步進了垂花門,很快便有守值的婆子引著她進屋。

燭影下,年輕美艷的夫人起身,笑臉相迎,顯然是等她許久了。

小哥帶著歲歲剛走上扶廊,便迎面對上一道筆挺高大的身影。

門童臉上一怔,頓時識得這是昨日來的那位大人物

他頓時彎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起。”太子聲音寡淡,眉眼卻望向歲歲。

小哥以為太子慍怒,急忙解釋道:“殿下,這是府中夫人貴客的女兒,她才三歲,不懂事,殿下您別見怪。”

“三歲?”陸執啞聲問。

小哥點頭,“這是王娘子的孩子,小名喚作歲歲的。”

陸執合眼,太陽穴一陣一陣的跳,腦海裏不斷回憶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殿下,沈靈書的母親王碧隨軍,自然一同斃命。隨後蕭家主帥接替上去,以雷霆之勢清掃了這場……”

三歲,王碧,王娘子。

陸執袖擺微動,指骨緊緊攥著,命令道:“你下去。”

小哥猶豫的看了眼歲歲:“殿下,王娘子吩咐小的好好照顧歲歲,那歲歲小的也帶下去了。”

說著,小哥彎身就欲抱歲歲。

歲歲也不抵觸,只是那雙葡萄一樣的眼眸一直盯著陸執看。

“她留下。”

陸執上前接過歲歲,稍一用力,便將小團子抱在懷中。

男人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托著歲歲軟胖的小身體,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惹得歲歲東聞聞,西嗅嗅,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小哥不願把歲歲交出去又懼怕太子的權勢,只得躬身告退,卻在遠處暗中觀察。

淩霄從外面走來,看見這一幕,人都呆了。

他那金尊玉貴的殿下,小心翼翼的抱著個小女郎?

“你是王娘子抱著過來的?”陸執溫聲問。

歲歲懵然點點頭。

“你大名叫什麽?”

歲歲眨著一雙葡萄眼睛,嗦了嗦小胖手,不回他的話。

驕矜的小女郎,黛眉微微挑著的樣子像極了陸執。

陸執看著她這嬌憨的摸樣,眼底隱隱泛著光,心跳加快。

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極強的預感。

這是他和裊裊的孩子。

陸執一手托著歲歲,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一顆甜甜的話梅丸子,晃了晃。

歲歲眼睛一亮,胖胖的小身體就朝他傾斜,腦海中極力回憶著阿娘為數不多喚的幾次。

奶聲奶氣的軟音斷斷續續道:“沈——初——葶。”

歲歲,大名沈初葶,寓意她善良,向上,亭亭玉立,窈窕婀娜。

沈字一落,太子眼尾泛紅,心尖都跟著顫了。

不遠處,沈靈書同縣令夫人道了別,提著籃子朝這邊走來。

“歲歲。”她對著夜色喚道。

女子熟悉溫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陸執脊背一僵,手懸在半空中。

眼前的雪白奶團子聽見呼喚,頓時掙紮著下去,小跑著踉踉蹌蹌,一邊跑一邊喊:“阿娘……阿娘……”

柔和月華下,沈靈書一身素衣,挽著婦人發髻,青絲全被珍珠發簪攏起,襯托得她頸間膚白如雪。

陸執僵直的站起來,不可置信的轉過身,漆黑的眸一錯不錯的看著來人,漸漸濕紅。

手中的牛皮紙包,“嘩啦”一下,應聲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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