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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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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洛溦回到越州不久, 就被送進了郗隱的藥廬。

郗隱脾氣古怪,不喝酒的時候倒還好,會教洛溦讀書、認藥, 但一旦喝多了酒,就會罵人。

先是罵她的爹 ——

“宋行全,為人市儈,當初我來越州審查輿志, 閑暇時研究當地藥材, 這一帶的藥商藥販我哪個不認識?就只有你爹,賣藥時慣會誇大其詞, 一看就不靠譜!奸商!”

“無非……就是長得好些,又與阿蘿年紀相當,哄起人來滿嘴甜言蜜語……不像我, 拙嘴毒舌, 相貌醜陋, 又還大了十幾歲……”

“長得好, 又有什麽用?小白臉,像個小倌兔兒爺!”

罵完了宋行全, 又開始罵洛溦——

“要不是生你的時候難產, 阿蘿怎麽會死?我明明要把那顆血靈丹給她, 她卻給了你!”

“要不是你, 她就不會死,結果你還長得像宋行全……”

“難看!醜!”

罵著罵著,又醉倒流淚, 迷迷糊糊間憶起初遇阿蘿那日的情形。

山霧繚繞, 晨曦朦蔽,為了去采一株巖黃連, 他攀上石壁,卻不料腳在青苔上打了滑,狼狽劈叉滑下,被背著簍筐的少女伸手扶住。

少女一臉關切,卻似又因想起他剛才狼狽的姿勢而忍俊不禁,強忍了許久,終是噗地一下笑出聲來。

那笑聲,好似銀鈴,讓滿林間的霧色都驅散了,霎時晨光閃耀。

卻,再也聽不見了。

洛溦並不懂郗隱的心事,只知他罵得難聽,又氣又委屈,小臉上整日掛著淚,賭氣不肯吃他給的任何東西。

可她身體尚未覆原,不吃郗隱給的藥,熬不到一天,就昏過去了。

郗隱也沒什麽耐心哄她,由她一個人在小屋裏躺著。

夜裏幽幽轉醒,又難受又害怕。

人性,終歸趨利避害,不可能真賭氣餓死自己,最後只能把心築出一層殼,學著屏蔽掉那些壞情緒。

女孩靜靜抹了許久眼淚,爬起身,把放涼了的藥給喝了。

如此捱了大半年,一直沒來探望過的爹爹,終於來接了她回家。

家裏多了個新母親,姓孫。

洛溦覺得她慈愛,有意親近,哥哥宋昀厚卻道:

“後娘都是會虐待小孩的,等她生了弟弟,就要開始折磨我們了!你不許跟她親近!”

宋昀厚此時已經在宋家的藥鋪幫忙,學著看賬本、記賬,想法比尋常小孩更深一層。

又道:“你看著吧,等後娘生了弟弟,他們肯定會偏心,說不定整間鋪子都會留給弟弟,我啥都分不到!唉,要是我們自己的阿娘還在就好了!”

洛溦很早就知道自己的阿娘死了,也曾聽大人們聊天中提到“難產”、“命苦”、“為了女兒”這樣的字眼。

但彼時年幼,聽得半懂不懂,大人們也不會刻意跟小女孩解釋難產的意思。

如今在郗隱那裏待了大半年,日日聽他念叨,依稀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洛溦問宋昀厚:“阿娘真的是因為我才死的嗎?”

宋昀厚正為孫氏的到來而心煩,看著妹妹也有些來氣:

“對啊!要不然怎麽你的生辰就是阿娘的忌日?就是因為生你,阿娘才死的!”

同樣的話,從郗隱嘴裏說出來,跟從宋昀厚嘴裏說出來,感受是大不一樣的。

郗隱是外人,罵得再兇,洛溦也只是生氣,討厭他。但自己的親兄長拿出來抱怨,洛溦的心裏,就只剩下了愧疚。

要是自己不出生,阿娘就不會死,哥哥也不會不高興。

洛溦跑去青石橋畔的渠岸邊,一個人悄悄抹眼淚。

渠岸這一帶,是鎮上小孩集聚玩耍的地方。

快到傍晚的時候,周圍全是三五結群的孩子在嬉戲打鬧。

從前宋昀厚還沒進藥鋪的時候,也時常跟其他男孩在渠岸邊抓蚱蜢、鬥蟋蟀,洛溦則和女孩子們坐在柳樹下摘花掐草,玩“做菜”的過家家。

但她去年在長安待了幾個月,之後又在藥廬住了大半年,從前認識的那些小夥伴們,都有些生疏了。

旁人都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想加入,也插不進話,便只能孤零零一個人坐著。

坐得無聊了,就蹲在柳樹下玩石子。

過了會兒,聽見有人喚自己:

“綿綿?”

洛溦扭過頭,見是甘家的小表舅。

小表舅只比她大四歲,在鎮上書塾上學,據說是鎮裏讀書最厲害的小孩,也是爹爹罵宋昀厚時最喜歡搬出來作對比的親戚家小孩。

“怎麽一個人在玩?”

小表舅走過來,“在玩什麽呢?”

洛溦給他看手裏的石子,“抓石子。”

小表舅撇嘴,“嗐,這多沒趣,來,我帶你捉蟋蟀!”

轉過頭,“景辰,你也來嗎?”

洛溦循聲望去,這才發現表舅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男孩,衣衫簡樸,模樣清秀,見她朝自己望來,微微一笑,澄澈溫和。

表舅拉起洛溦,走到草叢多的地方,用腳扒拉開青草,彎著腰尋找蚱蜢蟋蟀的身影。

洛溦不喜歡捉蟋蟀。四腳蟲子被摁進手心裏掙紮跳動的感覺,讓她有些害怕。

可她已經很久沒跟人一起玩過了,很渴望這種有夥伴的感覺,於是努力配合著幫忙撲抓。

表舅捉到幾只大的,興奮地拿筆筒扣住,急匆匆捧著跑回了家去。

景辰留了下來,蹲到柳樹下,問洛溦:

“要玩石子嗎?”

洛溦睜大眼,不敢相信書塾裏上學的小哥哥,竟願意玩女孩子的游戲。

他們平時,可都最不屑這樣的游戲了!

“好啊。”

她用力點頭,跑過去蹲下,“你要跟我一起玩嗎?”

景辰道:“我沒玩過,你先教教我可以嗎?”

難得有大孩子向自己請教,洛溦很認真地示範了一下玩法:

“你這樣,先放一顆在地上,手裏的拋起來,抓住地上那顆,再接回原來的,一共就兩顆了。”

景辰照著玩了幾次,搖頭:

“我手笨,還是你玩得好。”

洛溦被他誇讚,小臉溢出驕傲,又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是啦,我只能抓到兩顆,換另外的玩法就抓不到了,比如這樣……”

她把地上的石頭依次排開,“就是這樣,連著抓起來就不行,可別的姐姐們都可以欸。”

景辰看她玩了會兒。

女孩的手太小,捏不住太多石子,後面的抓住了,前面的就掉了。

他想了想,轉身從樹下挖了些細圓的小石粒,拿去渠邊用水洗凈,擦幹了遞過來:

“用這些試試。”

洛溦重新試了試,果然容易許多,禁不住歡呼起來:

“哇!”

她擡眼去看景辰,不知為何,想起了長安城裏的那個漂亮哥哥。

一時目光變得怔怔的。

景辰被女孩盯著,亦有些緊張,擔心被她認了出來:

“怎麽了?”

洛溦回過神,“你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哥哥。”

“是嗎?”

景辰笑了笑,“是什麽樣的哥哥?”

洛溦又看了他一眼。

“但是你笑起來的時候,就不像他了。”

她低頭擺弄著地上的石子,“那個哥哥,不喜歡笑的。”

在藥廬裏住了大半年,每天喝藥昏沈沈的,長安的好多事都不記得了,唯獨常常想起沈哥哥。

要是……他能來陪著自己,該有多好啊。

景辰問洛溦:

“那個哥哥,也是青石鎮的嗎?”

洛溦搖頭。

“那他是哪兒的人?”

景辰又問。

洛溦想起爹爹千叮萬囑、不許自己對其他人提起幫沈哥哥治病的事,猶豫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

景辰彎了下嘴角,沒再追問。

他陪洛溦一直玩到夕陽西斜,分別時說道:

“我明天下學後還來這裏,要再一起玩嗎?”

洛溦好不容易有了新玩伴,而且喜歡玩的都跟自己一樣,恍然間覺得就像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沈哥哥來陪在了身邊,點頭道:

“好啊!”

第二天,早早地就來等在了柳樹下。

景辰如約而至,又陪她玩了會兒石子。

旁邊還有別的女孩玩耍,跑過來找景辰,讓他幫忙折柳枝。

景辰也給洛溦折了一條柳枝。

因他幫了忙的緣故,那些大一點兒的女孩們也願意帶著洛溦玩,教她用柳枝繞成環,再往上面插滿鮮花,做成花環。

洛溦跑東跑西,尋了渠畔五顏六色的各種野花,把花環插得滿滿的。

“給你!”

她把花環戴到了景辰的頭上,“那些姐姐們說,狀元郎會戴花環,給你戴了,你就會讀書很厲害的!”

景辰望向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孩,心底一些久不曾嘗的滋味,浮泛雜陳。

可他,亦記得自己接近她的目的,沈默一瞬,調轉話題:

“跟我像的那個哥哥,也讀書嗎?”

“嗯!”

洛溦點了點頭,坐到景辰身邊,“他可厲害了,會寫很好看的字,會算數,會下棋,還會把天上的星星畫進圖畫裏!”

她掰著草莖,一根根的,數著沈逍會的東西,語氣崇拜,眼神晶亮。

“那他的家人呢?”

景辰又問:“他家裏,還有什麽人?”

洛溦想了想,“有個老婆婆,其他的……我就不記得了。”

她年紀太小,又吃了很長時間的藥,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很多事確實都不記得了。

她把掰下的草莖收攏成一把,握到景辰面前:

“他還會用像這樣的算籌,擺成數字,做算術題!”

景辰無奈地接過草莖。

一心想向她打聽長公主府的事,可她翻來覆去的,好像,就只惦記著那位沈哥哥。

他把草莖在地上慢慢擺開:

“我也會用算籌擺數字,想學嗎?”



洛溦交到了景辰這個新朋友,每日玩在一起,又總很投機,漸漸的便成了習慣,每逢傍晚書塾快下學的時候,必會守在渠岸邊等他出現。

宋行全聽藥鋪的小廝提到過幾次,起初並不在意,後來有天路過石橋邊,遠遠瞧見景辰,覺得有些面熟,回去細細想了很久,又讓人去書塾打聽了一下,頓時一個激靈。

那不就是之前跟了他們一路的小乞丐嗎?

被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廝,回來稟報道:“說是被鎮外佛寺收留了,慣會討住持歡心。住持以佛寺之名出了舉薦,就把他送進了鎮裏的書塾。”

宋行全心中膈應的很。

佛寺要做善事他管不了,看在住持的面上,他也不會公然去找那小子麻煩。但他宋行全的女兒,怎能跟一個乞丐出身的家夥混在一處?就算讀了書又如何,出身低賤就是低賤!當初跟著自家馬車南下這件事,也總透著些古怪!

宋行全不願女兒再跟景辰來往。

剛好再過不久就需要進京解毒,宋行全便幹脆把女兒提早送去了郗隱的藥廬調養身體。

洛溦跟景辰依依惜別。

景辰道:“要是你願意的話,我有空就去藥廬陪你玩。”

“真的?”

洛溦不敢置信。

她住去藥廬,對外只說是身體不好,需要養病。

爹爹有意對繼母和哥哥瞞下實情,不許他們去探望,自己也因不受郗隱待見、又怕女兒見了面哭哭啼啼吵著要回家,從來不去打擾。

洛溦一個孩子,別提有多孤獨了。

眼下聽景辰說願意去找她玩,又驚又喜:

“可……可是藥廬離這裏很遠的。”

景辰笑笑,“沒關系,我走山路習慣了。”

書塾每隔一旬便會停課一日,一停課,他就會走山路去藥廬,陪洛溦玩耍。

但沒過多久,宋行全就來接女兒進京了。

洛溦沒來得及跟景辰道別,有種背叛了朋友的感覺,一路上有些蔫蔫的。

宋行全問清緣由,氣得不行,“怎麽就這麽喜歡跟那小子一起玩?”

洛溦低著腦袋,“除了他,也沒別人跟我玩啊。”

其他孩子們都嫌她時不時就消失一陣,只有景辰願意等她陪她。

宋行全道:“沒人跟你玩,也不能自降身份,那小子無根無基,不知哪個窮鄉僻壤出來的,跟咱們門不當戶不對,不能交朋友!”

洛溦年紀小,“什麽叫門不當戶不對?”

“就是他比我們窮太多!我們家有屋有田產,他一窮二白。”

宋行全也不知怎麽跟小孩子解釋,“就好像咱們藥鋪裏的枇杷葉和靈芝,價錢都不是一個檔次的,懂嗎?”

洛溦仰著小臉,“但是藥鋪裏賣藥,也會把枇杷葉和靈芝一起賣呀。”

“那你就寧可當枇杷葉,攀著靈芝賣高價,才叫往上走。”

宋行全道:“水往低處流,人必須往高處走,你把爹爹的話記牢了!”

他一面說,一面打量女兒,忽然意識到再過不了幾年,就該考慮她的終身事了。

眼下雖然才不到六歲的年紀,可看得出五官模樣都撿了父母最好的,妥妥的美人胚子,將來求親的人只怕是要踏破門檻。

就連京裏的貴人,不也惦記著嗎?

逢年過節都會讓人送賞賜過來,想必也是看重的。

“你不是喜歡長安的沈哥哥嗎?”

宋行全對女兒說道:“你就得跟他那樣的人多親近、多交好!他是真靈芝,帶著仙氣的!”

洛溦跟著父親,一路北行到了長安。

她比上次來時長大了些,也懂事了些,宋行全琢磨了一下,除去叮囑女兒千萬守規矩,又道:

“爹一直帶著你在外面跑,管不了你哥哥,讓他小小年紀就一直在鋪子裏混著,一點兒書也不讀,總歸不好。”

大乾重文,商籍出身的平民雖不能參加科考,但若能多讀書,仍是件很長臉的事。

宋昀厚從前進過書塾,學業一直不理想。

每次宋行全拿出甘家小表舅來做對比,宋昀厚就會反懟道:“表舅他娘天天守著他做功課,我又沒有娘,你也不管我,學業當然差了!又不是我的錯!”

宋行全抄起苕帚就是一頓暴揍。

他續弦了孫氏,在家操持家務,也沒見宋昀厚肯學!

此刻他對洛溦叮嚀道:

“待會兒見到冥默先生,你就跟他說說,想讓你哥哥繼續讀書。這些京城的貴人說話管用,他們一開口,你哥哥就有機會好好讀書了,記住了嗎?”

洛溦自從上次弄明白母親的死因,又聽了兄長的一番抱怨,心中就總存著些愧疚。

眼下聽父親說有能幫到宋昀厚讀書的辦法,沒有多想,當即點頭:

“嗯,記住了。”

到了長公主府,父女二人前去拜見冥默先生。

宋行全寒暄了幾句,說了些旅途見聞,又道:

“也不知綿綿這次要在京城待多久,如果久的話,我尋思要不自己先回一趟越州,不然家裏鋪子沒人照料。”

嘆了口氣,“原本這幾年生意就不好做,委實艱難。”

冥默聽師弟在背後罵過許多次,說宋行全慣會賣慘,笑了笑,道:

“若有什麽難處,宋郎君但直說不妨。令愛為我徒兒解毒,小小年紀就吃了許多苦頭,有什麽能補償的,我一定盡力而為。”

宋行全連連擺手,“大聖人可千萬別這麽說!能為貴人解憂,是綿綿幾世修來的福氣!我們宋家雖是商賈,但祖上也是做官的,懂得義方之訓,絕不貪圖不義之利的!”

又嘆了口氣,“唉,要不是綿綿太祖爺爺那一輩被官司牽連,流放南下,我們如今也是住在京城的官宦人家,若如此,給貴人治病也能方便許多,不必南北奔走。”

說完,看了女兒一眼,朝她示意。

洛溦記得爹爹的叮囑,上前向冥默行禮:

“聖人爺爺,我想讓我哥哥繼續讀書,希望爺爺能幫幫他。”

宋行全把女兒拉到一旁,“你瞎起哄什麽,你哥哥商戶出身,讀了書也沒法參加科考,讀什麽讀?”

洛溦一頭霧水。

明明,是爹爹讓她這樣說的啊。

宋行全心裏的算盤卻是打得精明。

兒子學不學得成是一回事,整個家族能不能往上走,才是重中之重!

所謂求個讀書的機會,實則是要給整個家族改頭換面,從商籍升成官籍,當京城的官老爺!

只是這樣的話,自己不好明說,方才想出了借女兒之口的法子。

冥默何其聰明,自是會意,想了想,應允道:

“此事我可托人查一查,看看當年貴府牽連的官司能否有轉圜餘地。”

宋行全做出尷尬表情,“這……”

又恐對方反悔,忙揖禮道:

“那就多謝大聖人了!聖人不愧是聖人,真真是慈悲濟世!”

這時屋門口,太後的聲音,蘊著冷笑傳了進來:

“聖人是慈悲,但國也有國法,不是什麽都能如你願的。”

宋行全沒想到今日太後也在,轉過身,忙跪下行禮:

“草……草民,參見娘娘!”

他商戶出身,慣有眼色,之所以事事都往冥默跟前求,一則因為當初找來讓女兒換血的人就是冥默,二則也是因為老頭兒慈善,好說話。

太後則不同。

實打實的天家貴胄,又是出了名的強勢。

宋行全進京路上就聽說了,因為太後不滿張氏新黨,年前才找由頭誅了太原府尹全族,連聖上都一句話沒敢多說!

這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

太後走了進來,鄙夷地瞥了眼宋行全,視線又落向他身後的洛溦,顯然聽見了他們之前的那些話,嗤聲道:

“既知道能為貴人解憂,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就該好好珍惜,莫要不識好歹。”

宋行全循著太後的視線看了眼,忙扭頭把洛溦也拉著跪了下來:

“草民不敢!草民一直教導綿綿,要盡心侍奉貴人公子,不敢有半分懈怠!”

洛溦被父親拉著跪倒,人依舊還有些懵懵的。

目光,停在跟隨太後一同入內的男孩身上。

是……沈哥哥嗎?

一襲天青月白的錦袍,眉目精致,比起她模糊記憶中的樣子,像是長大了許多,更有少年郎沈靜貴雅的氣度了。

洛溦還沒來得及細看,腦袋已經被父親從後往前摁下,朝著太後行禮。

小小的身子,被力道帶得朝前趴了趴,差點兒就觸到了沈逍的袍角。

鼻息間,

嗅到了從前在他枕上聞過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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