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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 季煙發現王雋這人很喜歡做菜。

兩人相約的時候,除了做親密的事,恐怕她見過他最多面的就是在廚房。

他飲食偏清淡, 從不喜歡各類重油重鹽重辣的硬菜, 饒是如此, 季煙仍是佩服他能把清淡的菜品做出讓人垂涎欲滴的能力。

因為她家離公司近, 怕撞見熟人暴露兩人的事情,兩人相約更多的地點是在他家。

第一次去他家的時候, 季煙還有點小緊張。

明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可她就像無意接近了他生活的一角,突然間距離拉近,這可比她之前偷偷註意他要來得刺激。

她慌張無措得不行。

那天她加班到夜裏十一點, 辦公室已經沒什麽人了,她收拾好東西等待電梯, 刷了會手機,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她收了手機,習慣性擡頭, 正要往前踏步。

忽地,甫一看清電梯裏的人,她楞住。

王雋沒什麽情緒地看著她,見她一動不動的,絲毫沒有進來的意思,他問:“不坐t?”

清冷、沒有什麽溫度的聲音,跟他在床上時的模樣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她小小腹誹了下,又瞬間清醒過來, 說:“要的。”

她依舊笑得一雙眼,很明亮,王雋看了眼,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電梯裏只有他和她。

實在安靜,氛圍也像慢速流動一般,季煙摩挲了會手指,輕輕擡頭,覷了他一眼。

神情冷漠,看著就不好說話。老大和師父都沒少提醒過她,王雋是個不喜歡被打擾的人,交談向來開門見山,從不廢話。

本來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默默咽回去。

能加班到這個點,恐怕心裏頭被工作煩著呢,她還是不要拿小事去打擾他好了。

況且,他們的關系遠不到,她可以光明正大關心他的地步。

更不用說情侶間的親昵。

她還是照守本分,不要逾越。

這麽一想,盡管他就在站在身邊,離她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她也可以做到心無旁騖了。

季煙很滿意。

只是……

王雋突然側過臉,淡淡看了她一眼,問:“有話說?”

他怎麽知道?

難道他背後長眼睛了?

季煙呆住,不知作何反應。

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王雋似乎笑了下,有可有無的。

她凝神又去看他,他又是往日一副冷淡不易近人的模樣。

她不太確定了。

他又問:“一個人?”

是一個人,但如果他願意的話,也是可以變成兩個人的。

季煙給自己留了餘地,說:“暫時是一個人。”

暫時。

王雋目光幽幽地看著她,有幾分意味深長。

她心裏慌亂,隱在角落的指尖跟著捏緊,可面上照舊是裝出一副沈著冷靜的樣子,頗為淡定地和他對視。

就在這時,電梯叮的一聲,負一樓到了。

她久久不動。

王雋問:“不出去?”

她瞬間尷尬,頭皮更是發麻。

他不是不愛說話嗎,怎麽今天主動提起話題的都是他?

匆忙之間,她扯了個謊:“我今天沒開車,”頓了下,又說,“我要回一樓走路回去。”

王雋說:“沒開車?”

她硬著頭皮,不要臉地認了:“沒有。”

他沈吟著,間或看她一眼。季煙窘迫,不敢迎上他的眼神。

他說:“去我那?”

“啊?”她霎那間沒聽清,“去哪?”

“我那。”

他簡潔了當,不見半分情緒起伏。

從電梯出來,跟在他後邊的時候,季煙就想,這人是在邀請她去他家嗎?

可是,怎麽有人能把這種暧昧的事說得臉紅心不跳的?

漆黑的夜晚,孤獨的男女,在他家會發生點什麽顯而易見吧。

他怎麽……

能那麽坦然呢?

季煙實在想不通。

“唔。”

她想得太入神,猛地撞上他的後背。

她捂著額頭,後退一步,看著他。

王雋停住腳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側的停車位置,半晌,收回目光繼續往前。

他剛才在看什麽?

他為什麽又那麽看她?

季煙好奇地順著他適才的視線看過去。

這一看,她想掐死自己,或者挖條地縫鉆進去的心情都有了。

她的車就停在手邊。

因為是粉紅色的一輛車,在整個車庫實在顯眼。

這輛車是季煙從一個離職的同事那邊轉手過來的,很新,雖然是小牌車,但夠她日常使用了。

她沒想過會社死得這麽直接。

幾秒前她還跟王雋撒謊,她今天沒開車。

啪的一聲,又被他無聲打臉。

忽然間,她就不敢走過去坐他的車了,更不用談,她還要去他的家。

許是她一直沒往前,王雋開車門的手一頓,忽地,朝她投來目光。

目光在她看來,無疑是有幾分淩厲的。

雖然,王雋本人可能沒這個意思,是她會錯意了。

可那一瞬,季煙的腿都軟了。

她走過去。

王雋看了看他,收回手,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然後看著她。

季煙身體一下子繃直。

他微擡下巴,示意她上車。

坐在車上的時候,望著窗外的幽微夜色,季煙朝王雋那邊看了一眼。

她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讓他開車門。

車子一路行駛在寬闊安靜的大道,半小時後,車子開進一條靜謐的柏油路,拐了兩個彎,駛進一處高檔住宅小區。

車子又是一轉轉彎,不多時,駛進一處地下停車場。

停下時,季煙還有些雲裏霧裏。

王雋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見她拘謹的樣子,他思考兩秒,傾過身,突然靠近她。季煙呼吸一個提緊,身體靠著椅背,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兩人離得實在近,呼吸就在咫尺間。

對視數秒,季煙聽到了啪的一聲,沒一會,她身上的安全帶松開。

王雋適時抽身,手搭上駕駛座的車柄時,臉微微側過,朝她的方向微傾,說:“下車。”

季煙心裏一動。

那邊,他已經下車,車上正從外邊合上,她只能通過車窗看到他的部分身影。

季煙走神兩秒,拉開車門下車。

電梯門開,王雋站在邊上,手按著電梯門框,看向她。

那意思再明確不過,讓她先進去。

近來的幾次獨處,不難發現,他似乎在細節上很有紳士氣度。

季煙喜歡從細節去觀察一個人。

這麽長時間下來,通過對王雋的一個觀察,處處都能感覺得到他是個不錯的人。

她說了聲謝謝,然後走進電梯,在一邊站定。

王雋隨後跟著進來,擡手按了數字“17”的按鈕。

17樓,看來是個喜歡高樓的人。

到了他家門口,他打開密碼盒,修長的手指一邊操作著,一邊說:“過來錄下你的指紋。”

話落,他往旁邊一站,把位置讓給她。

季煙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不方便?”

他說:“為什麽?”

他們就單純的炮友關系,又不是情侶,他現在就給她出入他家的自由權利。

她本來就喜歡他,現在他這樣,她很難不多想的。

王雋想的卻比她簡單多了:“這樣對你我都方便。”

她覺得不方便。

他相反。

季煙看了看他,上前按著系統的提示,錄入自己的指紋密碼。

密碼弄好了,門開,王雋拉開門往家裏走,到了玄關的地方,打開的櫃子的時候,他看著,顯然被難住了。

季煙站在邊上看著。

安靜片刻,王雋轉過臉,問:“你鞋子幾碼?”

她幾乎脫口而出:“36。”

他沈吟一會,拿出一雙粉色的鞋子,季煙一看到那顏色,心裏不由一緊,難道他家裏還有其他女人?

王雋說:“這是我母親的鞋子,只穿過一次,不到十分鐘,介意嗎?”

母親啊。

季煙笑著眼睛,上前接過:“一點都不介意。”

王雋看了她眼,見她在換鞋,他也拿了一雙出來換,說:“你喜歡什麽顏色的回頭跟我說,我到時讓人送過來。”

這……

剛才是大門密碼。

現在是家裏拖鞋。

季煙想,王雋這人是不是太會在細節處勾引人了?

這何止讓她受寵若驚?

王雋說完,見她把鞋子換好了,拿著她的和自己的一同放到鞋櫃裏,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季煙跟著過去,站在門外看著。

王雋打開壁櫥,拿出一套新的洗浴工具,說:“進來。”

她擡步,跨過那道門檻。

王雋說:“幹凈的洗浴工具都在這個櫃子裏,這套你待會用,以後需要換自己來這邊拿,門上有標簽,你看著拿。”

季煙雙手接過那份洗浴用具,後知後覺地問:“你是在給我介紹你的家嗎?”

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王雋沒說話,目光淡淡,像是在問——

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洗完臉擦完脖子,季煙覺得加班的疲憊也跟著一起洗掉了。

她走出去。

王雋正站在冰箱前,許是聽到她的聲音了,他說:“桌上有水,杯子自己選。”

共有五六個杯子,顏色好幾種,季煙選了藏青色的,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反過來問他:“你要喝嗎?”

王雋搖搖頭,問:“晚上想吃什麽?”

他一說,她還真的有點餓了。

他關上冰箱門,手裏是一包青菜,一粒西紅柿,兩枚雞蛋。

他手指長,這些東西拿在他手上,襯得他的手更賞心悅目了幾分。

王雋又問了一遍:“有什麽想吃的嗎?”

她忙移開目光,對上他的視線,說:“都可以,我不挑食,很好養的。”

很好養……

嘴瓢了。

季煙假裝無事發生般喝水。

王雋倒是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就在季煙覺得他會說些什麽的時候,他一個字也沒說,拿著蔬菜和雞蛋從她面前走過。

沒幾秒,他的身影消失在t廚房。

季煙放下水杯,捂住自己的臉頰:“丟人丟人丟人,怎麽那麽愛說話!!!”

“吃面可以嗎?”

就在她自我責怪的時候,王雋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站在廚房門口。

她捂著臉,眨眼看他。

他似乎笑了下,說:“冰箱往下數第三格有袋粗面,幫忙拿一下。”

說完,他又轉身走進廚房了。

季煙按著他的指示,打開冰箱的門,果然有一袋面,面條是圓的,相對粗一些。

她拿在手裏,觸感冰冰的。

想到剛才自己那副囧樣被他看到了,她閉上眼嘆氣,隨後視死如歸地把面送到廚房。

王雋正在切西紅柿。

季煙上前把面放下,又撤回來,離他遠幾步,說:“是這個吧。”

王雋看了一眼,說:“是,謝謝。”

她又不好意思了,說:“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去客廳休息,好了我叫你。”

季煙不是沒去別人家裏做客過,她也會跟人家客氣問要不要幫忙什麽的,通常得到的回答是不用。

往常她客氣客氣也就過去了,可這次卻是過不去的。

因為對方是王雋。

她杵在廚房接近門口的位置。

那邊王雋把菜都切好了,見她還站著,想了下,問:“不好意思?”

她嗯了聲。

他說:“不用不好意思,以後這樣的場面你會經常看見。”

以後。

季煙坐在客廳的沙發,聽著廚房那邊傳來的聲音。

她扯了個抱枕,低頭埋在抱枕上面,嘴角彎起,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原來,他考慮的是以後。

盡管他們現在的關系隨時都有可能結束,可是聽到他說‘以後’的時候,她還是免不了一陣心顫。

多動人的兩個字。

竟然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二十分鐘後,王雋用托盤端著兩碗面出來,季煙忙起身問:“我幫忙拿筷子吧。”

王雋說:“在架子上。”

她走近廚房,在水槽的地方看到了呈放碗筷湯匙的架子,她不太確定這些湯匙他平時是怎麽個使用方法,比如他用的是哪種,她要用的又是哪種。

她想了想,走到門口,問:“這個筷子湯匙要怎麽拿?”

王雋思索了會她的話,好半晌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經過她走進廚房,季煙微楞,趕忙跟進去。

王雋拿了兩套,轉過身,見她就在身後,他指了指右邊:“這套給你可以嗎?”

怎麽跟哄小孩似的。

季煙說:“都可以,我不挑。”

王雋眉梢微楊,彎了下唇角,淡淡笑著:“嗯,你說過,你好養活。”

!!!

季煙臉紅如血。

王雋已經拿著筷子和湯匙走出去。

“你再不出來吃,面坨了口感會變差很多。”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響起。

季煙出來,別扭地在他對面入座。

熱煙騰空升起,繞在兩人之間。

他吃得很慢,幾乎不發出聲音,季煙受他影響,也吃得很慢很仔細。

吃了一會,王雋突然擡頭,問:“吃得習慣嗎?”

她連連點頭,咽下嘴裏的,說:“很好吃,我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面了。”

他笑:“不用勉強為難自己。”

“?”

楞神間,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覺得她在客氣,她在恭維他。

季煙放下筷子,鄭重其事地說:“是真的好吃,”怕他不信,她又強調,“我家裏廚藝最好的是我爸,你比我爸爸煮的還好吃。”

他笑著看她,笑意依舊很淡。可季煙卻覺得,兩人的距離這算是又近了一步吧。

吃完飯,王雋收拾飯桌,季煙要幫忙,他說:“你去臥室的櫃子找套新衣服,休息會去洗漱。”

今晚來得突然,確實沒考慮到要洗澡的事。

季煙問:“我穿你的衣服?”

“嗯,”他或許也是不好意思,輕咳了聲,“櫥櫃第二層有新衣服,你不介意的話,先穿一晚,之後你把習慣穿的衣服牌子發給我,我讓人買。”

又是買拖鞋的,又是置辦衣服的。

一個晚上,季煙覺得,她在不知不覺間完完全全被王雋俘獲了。

盡管,他可能認為這樣方便往來。

可她難免感性。

王雋在廚房,她去他的臥室,在他說的櫥櫃中,她果真找到了幹凈的衣服。

如今已是初夏,天氣日漸炎熱,短袖短褲已經能解決當下的穿著問題了。

季煙拿了一套黑色的,放在沙發上。

快一點的時候,兩人都梳洗幹凈。

時間實在晚,盡管明天周末,兩人都沒那個力氣做那事。

王雋說:“睡臥室?”

季煙看了看他,極為真誠地問:“可以嗎?”

他皺了下眉:“為什麽這麽問?”

又不做,純蓋被子睡一晚,季煙想問他,這真的是可以的嗎?

可她的勇氣在剛才已經用幹凈了,現在是斷然再問不出口。

她抿唇不說話。

王雋說:“我晚上睡覺喜歡開燈,你如果不習慣,我另外給你整理個房間。”

這麽晚了,還讓他收拾,多麻煩。

季煙笑瞇瞇的:“不用了,我睡眠很好,開不開燈無所謂。”

王雋顯然驚訝:“是嗎?”

她用力地點點頭:“你待會就知道了。”

王雋默了會,輕輕微笑。

是夜,兩人各占一邊,房間裏亮著橘黃的燈,很柔和,並不刺眼。

季煙雖然都是關燈睡覺,但是她想,應該還是能適應的。

她別過臉,看著王雋。

他躺得規矩,弄得她都不敢輕易動了。

王雋說:“睡不著?”

她說:“不是。”

“那是什麽?”

外邊是無盡的夜色,屋裏是蠢蠢欲動的氛圍,季煙想,都躺一個床上了,再親密的事情都發生過了,怕什麽。

她快速說道:“我能抱著你睡嗎?”

知道這話太過大膽,恐怕王雋是不能接受的,她說完,迅速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那邊果然沒聲。

是在嫌棄她吧。

丟人。

“可以。”

忽地,橘黃色、滿是靜謐的房間裏響起一道低沈的聲音。

季煙拉下被子,露出眼睛,轉過臉看他。

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這麽過分的要求他竟然能接受。

王雋說:“你不想了?”

“想,”怕他反悔,又怕自己丟了這次機會,她挪到他身邊,側著身擡手抱住他的腰,說:“你不要嫌棄我。”

左右都抱上了,還有什麽話說不出口。

反正都是一刀。

先抱再說。

王雋沒說話。

但季煙感覺身上傳來些許動靜,她看過去。

王雋在給她掖被子。

她心怦怦跳著。

她比之前還要心動了。

救命!這個男人怎麽就那麽會?!

他到底是本性如此細致周到?

還是專門無形撩撥她的?

季煙心裏有很多疑惑,更是有股沖動讓她想問他。

可是懷裏源源不斷的溫度又在無時不刻地提醒她。

所謂見好就收。

不要一時得意忘形打破平衡,享受當下就好。

她逐漸冷靜下來。

或許是真的累了,沒一會,她抱著王雋,沈沈睡去。

王雋看了眼她,呼吸平穩。

還真的如她所言,不挑食,不挑地方,不挑燈光,睡得是相當的好。

從小到大,除了小時候和好朋友擠過一張床,除此之外,他再沒和人睡過一張床。

可最近,他屢次打破習慣,和一個人共床而眠。

睡覺就算了。

飲食男女,人之常情,沒什麽稀奇。

可當她提出要抱著他睡時,到底又是不一樣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答應了。

就像他不知道在聽到溫琰說起部門有個人還在加班,下班時,他也說不清存了什麽心思沒走專梯。

就像他也不明白為何會突然把帶她帶回家。

自從那晚之後,很多事情都不同了。

季煙動了下,整個人貼近他,將他抱得緊了些。

按理說,她睡得這麽快,想必是不容易被吵醒的。他完全可以退身離去,換個位置睡覺。又或者,把她推開,隔開兩人的距離,明早醒來他可以暗示她,是她自己睡得不知所以造成的。

可無論是哪種,王雋都沒有做。

他唯一做的就是,幫她檢查被子,不讓她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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