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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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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聞樂苑侍寢, 消息傳出來後,眾人都是意料之外。

晚膳琳瑯地送入聞樂苑,皇上的份例是一共六十四道菜, 宮人進出的動靜不小,常樂軒和聞樂苑離得這麽近, 除非是聾子才會聽不見隔壁的熱鬧。

高美人不是聾子, 所以她聽得一清二楚。

梢芝按捺不住地有點著急:“她怎麽這樣?今日是您的好日子, 她還把皇上攔在自己宮中。”

皇上想要留宿哪裏是皇上的自由, 規矩有時候也不是必要要執行的。

但今日儀嬪特意去了一趟養心殿, 梢芝半點不信皇上是主動要去聞樂苑的, 一定是儀嬪在其中做了什麽。

否則, 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今晚也會來這一趟的。

初入宮就遇到坎, 梢芝氣鼓鼓,自家姑娘在並州慣來被人眾星捧月, 誰不給高家三分顏面,梢芝還是頭一次這麽憋屈。

高美人坐在梳妝臺前,她特意洗漱梳妝了一番,穿了一襲胭脂粉色鴛鴦錦緞裙, 畢竟是她的好日子, 穿不得正紅, 粉色卻是能沾些許,她青絲頭一次全部被挽起, 露出白皙的脖頸, 臉上暈著淡淡的脂粉, 口脂朱紅,給她添了些許艷色。

她瞧著銅鏡的女子, 一顰一笑也都是風情,只依舊比不得聞樂苑中的那位美人。

高美人入京前,就知道宮中不缺美人,但她也慣來是被人誇獎和稱讚,她一直不覺得她會輸給任何人,直到她入宮那日見到儀嬪。

高美人第一次覺得自慚形穢,儀嬪那樣的美人仿若只要一出現,就將其餘人都襯得黯然失色。

從那一刻,高美人就很清楚,她如果入宮,儀嬪必然是她往上爬路上的擋路石。

高美人和銅鏡中自己的對視,外間熱鬧了許久,應當是聖駕來了,她聽得見宮人腳步聲,急而不亂,飄遠地傳來請安聲,梢芝在楹窗前勾頭看,義憤填膺:

“今日本該是主子侍寢的。”

梢芝不停地念叨這一句,生怕明日請安時,會被其餘人看笑話。

高美人沒有回應她,只是心平氣和道:“去打水來。”

梢芝一楞,她甚至想慫恿主子去聞樂苑把皇上引來,但一看見主子平靜的臉色,她理智終於回攏,服身退了下去。

很快,她端著清水進來。

高美人拿著帛巾,一點點將臉上的妝容擦掉,梢芝動了動嘴唇,楞是沒說出話,高美人也不管她,拆著玉簪。

這是她頭一次做婦人打扮,卻沒叫該看見的人看見。

遺憾麽?

也許有點。t

她不是聖人,不可能這個時候無動於衷。

她只是將遺憾和低落壓下來,沒時間給她浪費,她得去想明日要怎麽辦。

不得不承認,今日的結果未必不是自作自受,她不請自來,而儀嬪也攔住聖駕,一報還一報,叫她丟盡了臉面。

高美人輕扯唇,沒什麽氣惱和情緒波瀾:“休息吧。”

梢芝要說什麽,又咽下聲音。

姑娘連晚膳都忘記要吃了,其實她心底也不似表面這般平靜吧?

高美人躺在床榻上,她本來想早點入睡的,但躺下後卻是怎麽都睡不著,她沒有翻來覆去,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直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她規矩慣來良好,又有入宮的打算,自少時對自己就要求嚴格。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聽見外間的動靜聲。

她補過宮中的規矩,知道這是在叫水,高美人終究沒忍住偏過頭,想去看聞樂苑是否熄燈,但一面宮墻攔住了她的視線。

她最終只能看見殿內的沙漏。

高美人眸中閃過一抹恍惚,過去這麽久了麽?

入宮的第一夜,夜色濃郁也寒冷,高美人一夜難眠。

翌日,請安,眾人早早趕到了坤寧宮,都等著合頤宮那兩個人。

合頤宮內還是很平靜,畢竟離請安的時間還有些距離。

聞樂苑中,時瑾初已經停筆,難得空閑,也沒有早起,邰谙窈埋在人懷中,呼吸綿長,臉頰白皙透著些許粉嫩,暖陽照進來時,她下意識地往人懷中縮了縮。

她昨日被折騰得很晚。

時瑾初可不是什麽良善人。

他會順著她的意,但不代表會一點報酬都不收取。

昨日情到深處時,他居然低聲問她——話本看完了麽?

她情不自禁地渾身一顫,浪潮洶湧襲來的同時,只恨不得去堵他的嘴。

怎麽會有人這麽煩人?又一點不嫌臊得慌?

話本……

話本香艷,內裏寫著不著調的東西,昨夜間他拉著她尋了許多姿勢,楞是把話本玩成了避火圖。

邰谙窈現在對話本簡直都有了陰影,恨不得聞樂苑再不要出現這東西。

偏某一日,時瑾初讓人給她送了不少來。

於是有了昨日的那一問。

時瑾初早醒了,但沒有起來,扣住女子腰肢將人往懷中帶了帶,埋在女子頸窩中閉眼,赫然是鴛鴦交頸的姿勢。

外間,綏錦瞧了眼時間,她覷了眼早就站在門口的張德恭,話音恭敬也是提醒:

“張公公,時辰不早了,您還不叫皇上起來麽?”

請安時間快到了,但皇上還在裏面,她是去叫人,還是不叫?

張德恭笑呵呵地:“皇上前日封筆,最近恰是得閑,一年到頭來,也是該歇歇。”

皇上都沒叫他呢,他才不敢進去,免得惹皇上冷眼,要急也該是聞樂苑急。

兩人對視一眼,又很快分開,心底都在罵對方心眼多。

片刻,是綏錦瞧時間真的不早了,再晚就要請安遲到了,她終於不和張德恭比耐心,對著張德恭假笑了一下,轉身敲響房門。

時瑾初掃了眼殿內沙漏,見女子沒醒,眉眼疲倦,朱唇微紅腫,滿目春色未褪,時瑾初摟著人,有一剎間想讓她今日不去請安了,但最終,他還是出聲:

“進來。”

綏錦推門進來。

她瞧了眼床榻,床幔擋著,只隱約看得見人影,但她也猜得到主子一定沒醒。

時瑾初披著外衫坐了起來,他不著急起身。

綏錦對他服身請安後,也不管他,低聲叫了主子兩聲。

邰谙窈被吵醒,艱難地睜開眼,她杏眸迷瞪地看了眼時瑾初,困意和疲倦讓她整個人都懨懨地,悶悶地低吟了一聲,一只手臂搭在時瑾初的腰腹上,下意識地往他懷中鉆。

時瑾初挑眉,輕勾了下唇。

綏錦只覺得沒眼看,她聲音提高了點:“主子,時辰不早了,再磨蹭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就要晚了。”

若非皇上還在,她應當會去直接拽主子起來。

主子什麽都好,偏這一點,起床時慣是憊懶,總要催促再催促。

自然,也有可能是皇上累著主子了。

綏錦瞥了一眼皇上,將腹誹都埋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來。

邰谙窈蔫了,她拖長聲音,撒嬌般地哼唧了兩聲,綏錦早就免疫了,不為所動。

時瑾初卻很少見她這一面,他常是早朝,即使來聞樂苑,天色沒飄白就得離開,少見她清醒時候的掙紮,他輕撫著某人後背,低聲:

“不想起,就繼續睡。”

綏錦一噎,怎麽還有人拖後腿呢。

邰谙窈是起床難,但不是不想去請安,尤其昨日她在眾人眼中是截了高美人的恩寵,她若是再不去請安,有關她輕狂的話題恐怕要甚囂塵上。

她松了搭在時瑾初身上的手,艱難地坐起來,杏眸都沒睜開呢,埋怨聲就出來了:

“都怪您,不然嬪妾也不至於這般。”

時瑾初食指和中指並攏彎曲,敲在她額頭:“左右你總是沒錯的。”

也不想想是誰在他昨日午膳離開時,三翻四次地要他保證,晚時一定要來聞樂苑。

邰谙窈捂住額頭,杏眸哀怨地瞥向他,惹得時瑾初想笑,他也真的勾了下唇。

綏錦任由主子和皇上打鬧,她只是將帛巾浸泡了清水,待主子下來的一刻,敷在了主子臉上。

邰谙窈輕嘶了一口氣,整個人頓時徹底清醒過來了。

綏錦動作麻利,將衣裙什麽都準備好了,沒有多會兒,衣妝整齊的邰谙窈就新鮮出爐,她仍是穿著青黛色的襦裙,上衣一等一的鮫紗,罩著厚實的襖子,下是如煙泛青的襦裙,待出去時才會披上鶴氅。

剛收拾好,就聽見秋鳴來報:

“主子,高美人來了。”

邰谙窈一頓,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時瑾初,才問:“她來做什麽?”

秋鳴低聲:“主子您忘了,高美人該是和您一起去坤寧宮請安。”

邰谙窈呃住。

她當真是忘了,但這也怪不得她。

從她入宮時,合頤宮就只要她和蔣禦女,蔣禦女從一開始就對她敬而遠之,從不會和她一起去請安,後來蔣禦女去了冷宮,合頤宮只剩下她一人,更沒人和她一起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等著她去請安。

邰谙窈還頗有點不習慣,她杏眸覷著某人,悶聲道:“誰知道是不是來見某人的。”

時瑾初倚著床榻,聞言,掀起眼,似笑非笑地問:

“某人是誰?”

邰谙窈偏頭,小聲咕噥:“您明知故問。”

不待時瑾初再有反應,她拎著裙擺就出了內殿,時瑾初瞧見,才跨過二重簾,她就松下了裙擺,脊背稍有些挺直,整個人規矩也得體,將那點親昵和依軟都留在了殿內。

時瑾初動作一頓,心底仿佛某一處塌陷,眸底情緒也漸漸變得溫和。

外殿,邰谙窈不知道時瑾初在想什麽,在看見高美人坐在殿內中,她的全部心神就轉到了高美人身上。

她來得仿佛匆忙,有點驚訝和愕然:

“高美人怎麽來了?”

高美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嬪妾初來乍到,對宮中事務都不熟系,想著和儀嬪同住一宮,便來等您一起去坤寧宮請安。”

她的話挑不出錯來,態度也是友善,半點沒有表現出對邰谙窈昨日侍寢一事有什麽不滿。

邰谙窈眸中閃過抹情緒,心底不由得對高美人越發警惕。

她雖然不喜歡當初的穎婕妤和雲貴嬪,但不得不承認,這種人尚是好對付一點,起碼心底想什麽會叫人感知到些許。

不似高美人,邰谙窈和她相處時,只覺得她嫻雅矜貴,沒有一點不得體的地方。

高美人的情緒內斂,什麽情緒都藏在心底,邰谙窈只覺得她越是面面俱到,越是讓人忌憚。

時辰不早,邰谙窈沒有再說什麽,也沒讓人奉茶什麽的,和高美人一起去了坤寧宮。

她有儀仗,而高美人只能步行。

邰谙窈也不曾遷就高美人,她昨夜睡得晚,渾身疲乏得緊,合頤宮到坤寧宮的距離不遠不近,但也得走一刻鐘的時間,她才不願遭這番罪。

總不能高美人來等她,她就要得舍棄儀仗和高美人步行。

這宮中也只有周嬪一個人會這麽做。

儀仗不緊不慢,高美人只能跟在儀仗左右,等到坤寧宮前,恰好遇見了趙修容。

趙修容t見到這一幕,輕挑了下眉,看來儀嬪當真對高美人搬去合頤宮一事不滿。

也是,高美人就是一個燙手山芋,誰樂意接手呢?

趙修容從儀仗下來,掩住唇和邰谙窈道:“還是難得見儀嬪和人一起來給皇後娘娘請安,不過日後高美人住在合頤宮,儀嬪也是有伴了。”

邰谙窈沖著趙修容服身,心底情緒淡了點,她低垂下眼眸:

“娘娘說笑了。”

她也不應承趙修容的話。

高美人和她一樣對趙修容行禮,也沒有擅自接話,去刷存在感。

她首要目的自然是和儀嬪交好,這個時候不論說什麽,恐怕都會叫儀嬪不喜。

三人前後地進了坤寧宮,殿內人聽見通傳聲,不由得驚訝,這三個人怎麽撞上了?

今日雲貴嬪也難得來請安了,她自有孕後,一直待在頡芳苑養胎,坤寧宮請安時倒是很少見到她的身影。

三人來得時間不早,剛坐下,皇後娘娘從就內殿出來了。

高美人是新妃,她要對皇後行大禮,皇後很快叫她起來:“本宮初見你,就心生歡喜,如今當真成了姐妹,也是緣分,你既入了宮,也要守妃嬪的本分,替皇嗣開枝散葉。”

一聲妃嬪的本分,讓數個人輕挑眉。

高美人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什麽,她態度和平也恭敬地服身:“嬪妾謹記娘娘教誨。”

待她坐下後,雲貴嬪瞥了眼和姚美人相鄰而坐的高美人,才不緊不慢道:

“高美人昨日入宮也是一件喜事,可惜……”

她話音未完,但她看了邰谙窈一眼,可惜什麽,不言而喻。

不等高美人說什麽,邰谙窈直接擡眸看向雲貴嬪,她杏眸透徹,仿若不解地問:

“雲貴嬪覺得可惜什麽?”

雲貴嬪和她慣來不對付,齟齬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也不遮掩,她冷笑一聲:“儀嬪和我裝傻充楞什麽,昨日是高美人第一日入宮,依著規矩,皇上都會去常樂軒,儀嬪在其中做了什麽,難道自己不清楚?”

她這是在嘲諷邰谙窈,也是在挑撥離間,巴不得高美人和儀嬪鬧起來。

伎倆簡單,但耐不住這是宮裏,也牽涉到二人利益,這樣的挑撥離間雖然淺顯但慣來好使。

邰谙窈臉上露出些許愕然:

“皇上去哪裏,哪是嬪妾能夠置喙的?難道皇上來了嬪妾的聞樂苑,嬪妾還要將皇上攆出去不成?”

她彎了下杏眸,仿若慚愧:“嬪妾可不敢。”

“雲貴嬪是對皇上的做法有什麽不滿麽?”

雲貴嬪被堵住,胸膛起伏了一下:“你少血口噴人!我是在說你,何時對皇上不滿了。”

她腹部高挺,格外吸引人眼,邰谙窈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像是在替她考慮:

“雲貴嬪懷著身孕,還是心平氣和的好。”

雲貴嬪心底作嘔,要被她惡心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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