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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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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刀

鳳洵看著她, 點了點頭,他轉過身去裝作在找什麽,實際上是不想被謝翾看到他在笑。

剛恢覆正常不久的傻子應該不會這麽笑,鳳洵如此想著, 才把自己翹起的嘴角壓下些許。

謝翾問他:“你在找什麽?”

“找一個盒子, 裏邊裝著我送你的東西,我記得我之前把它放袖子裏了。”鳳洵隨便扯了個理由, 假裝自己沒發現謝翾搜過他身。

謝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有些心虛, 不是,她記得那個錦盒不是塞在懷裏的嗎?

鳳洵把錦盒放在她手上:“送你的。”

謝翾知道錦盒裏裝了什麽, 只是接了過來並未打開,她笑了笑說道:“小尋, 現在不是送禮物的好時機,有人在追殺我們。”

從獨孤宣的視角看, 她不知道那突如其來的刺客究竟是針對她還是針對景尋, 謝翾僅憑現在的信息也推斷不出此次意外究竟是誰指使。

鳳洵對她點了點頭, 他低眸整理了一下自己臟亂的衣袍,這是他第一次顯得如此狼狽,同時他也註意到謝翾的衣裳比他更破, 她胸前被刺了一劍, 傷口愈合後只剩下殘破的衣裳了。

於是鳳洵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了謝翾身上。

謝翾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 她沒有排斥對方的衣物,只是很順手地將之裹在了自己身上。

遠處傳來馬蹄聲, 謝翾警覺地仰面一倒, 因為不確定來人是否是來救他們的人,他們現在最好繼續裝死。她正準備把景尋也拽下來, 卻發現對方也躺了下來,正好躺在了他身邊。

哦……她好像忘了,這個傻子被山石砸了一下已經變聰明了。

謝翾側過頭盯著他看,她在想如果鳳洵把鬼首面具摘了,那張臉是否也如眼前的景尋一般好看呢?

鳳洵應該會比他更加俊美吧,她摸過他的眉骨,高挺優美,她指尖劃過,線條無比流暢。

鳳洵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只轉過頭去,看向另一邊,謝翾看到他的後腦勺與紅紅的耳尖。

她想起之前景尋藏在懷裏的錦盒,推測這傻子之前就喜歡獨孤宣了。

他會臉紅,倒也不奇怪,她心裏在笑以前的鳳洵有些時候的反應和傻子似的。

馬蹄聲漸近,在山洞外停了下來,有數十人翻身下馬,為首的高大男子身著黑色勁裝,以手中橫刀撥開亂石,朝這裏走了過來,其間夾雜著他與部下說話的聲音。

“京城附近出了這樣大的事你們到現在才發現?若不是禹國公主未按約定抵達京城,尹州太守又說她已往京城去了,這事還要瞞到什麽時候?”

“指揮使大人,此事發生得隱秘迅速,刺殺的人下手幹脆,一個活口沒留,屍體又在荒郊野外,我們如何能得知啊!”

“禹國過來車隊裏的貢品和金銀都還在?”

“在,連帶景王爺從山外別苑帶過來的東西也都在。”

“別管那傻子,此次召他回京不過是聖上召他有事罷了,他的性命無所謂,這種皇族的恥辱一輩子不要讓他入京才好。”

“倒是那禹國的公主若死了,就要讓禹國那邊將他們的小公主送過來了,等小公主長到能成親的年紀太久,我看皇家裏有幾位老家夥——呸,太惡心了,他們就好小姑娘那口。”

“金銀財寶都在,只死了人,看來是有人針對禹國公主和景家了,只是他們車隊剛好同行,為免走漏風聲所以一並都殺了。京城裏有能力養這麽大一批刺客的家族勢力不多,等我回京好好查。”

指揮使交代下屬處理現場屍體,謝翾躺在地上閉眼仔細聽著,直到那處理屍體的部下將她拽起來,她才假裝剛蘇醒的樣子睜開眼睛。

“你——你不要殺我,錢財在後邊的車裏,你們究竟是誰?”謝翾驚恐說道。

那部下以為謝翾已經死了,被她這麽一叫,驚得連忙把她放下,謝翾站穩了身子,便看到身旁的景尋也順勢站了起來,兩人亮出自己身份。

車隊裏最核心的兩人都還活著,這簡直匪夷所思,那群刺客是幹什麽吃的?殺人都不補刀嗎?幾位兵馬司的下屬內心犯嘀咕,只覺事情詭異,卻還是將留在山洞外的指揮使祝寒叫了進來。

祝寒進來時候,鳳洵站在一旁,“不經意”亮出腰間掛著的鳳形令牌。

即便鄙夷對方是個傻子,但對方身份明面上還是尊貴的,祝寒只能不情不願在兩人面前跪下行禮——對禹國公主他不必如此恭敬,但對一位正經的皇族王爺,他不得不保持尊敬。

“臣京城兵馬司指揮使祝寒,見過景王爺,王爺進京路中遇襲,是臣失職。”

祝寒跪在地上,禮節性問道:“王爺可有大礙?”

“先看看她。”鳳洵看了眼謝翾。

祝寒一楞,他以為會聽到傻子的瘋言瘋語,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傻子王爺邏輯清晰,不太像傻子。

祝寒慌忙命人過來查看謝翾傷勢,謝翾擺了擺手,頷首道:“指揮使大人,我並無大礙,多虧小尋有族中寶物相救我們才活了下來——他原來是你們朝中王爺嗎?”

“族中寶物?”祝寒一楞,這景尋空有皇族的身份,卻一向被視為族中恥辱,他怎麽會有皇家的寶物?

這一切太過離奇,他只能命人將謝翾與鳳洵妥善安置好,其餘事務等回京城再慢慢調查。

此去京城尚有百裏,他們夜晚歇在臨近京城的官驛中,正好安頓整理一番,免得帶著一身遇襲的狼狽入京。

獨孤宣與景尋那邊帶來的人都死光了,即便他們變了模樣也無人發現,獨孤宣是因為從遙遠的禹國而來,京城無人識得她的樣貌,景尋則是因為從小癡傻被送到山外別苑居住,這段時日是他第一次長大後回京,誰也不知一位小孩長大了會變成什麽模樣。

夜晚,謝翾在房間裏小憩,腦海裏回放著今日祝寒說的那些話,總結了一些情報記在心裏,此時房間外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

她開門,只看到房間外站著一位清秀的小姑娘,她對謝翾行了一禮說道:“獨孤公主,聽說您帶過來的貼身侍女和侍衛都遇襲而死,您請節哀,我是太常寺那邊派過來照顧您的,您以後喚我小池變好。”

謝翾越過小池的肩頭往外看,看到自己住著的院子已陸續來了些侍從,想來這位小池是帶了一批下人過來,京城那邊對禹國公主還算尊重——也可能是跟著她一起來的珍貴貢品尚未交付。

“小池,你帶來的那些人隨便收拾一下便去休息吧,我方才自己沐浴過了,不用再忙前忙後。”謝翾微笑地眨了眨眼,她的模樣好看,這麽一笑令小池松了一口氣——她怕禹國公主來京和親帶著怨氣不好相處,沒想到這位獨孤公主脾氣竟然這麽好。

“多謝公主!”小池又行了一禮,但她還沒離開。

謝翾猜她是帶著任務來的,祝寒也不是傻子,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未曾謀面的公主王爺被掉包的可能性,所以連夜從京中帶了人過來,一來彰顯京城待客的禮儀,二來是要確保謝翾身份無誤。

其實當小池看到謝翾第一眼,她就篤定眼前的“獨孤宣”一定是禹國的獨孤公主,因為她的模樣與未來太子妃謝如扇有一點相似,她們都有謝家姑娘標志性的、微微上挑的鼻尖,如今的禹國王後是謝家人,這位獨孤公主與未來太子妃還可能是表姐妹的關系呢。

謝翾沒打發小池離開,有人懷疑她身份,她自然要打消他們的疑慮。

“我沐浴了,頭發還沒梳,你過來幫我梳梳頭吧。”謝翾側了側身子,讓小池進來。

她在鏡前青絲披散,小池小心翼翼地為她梳頭,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上一次有人碰她的頭發還是鳳洵在廊下為她戴發飾。

小池假裝好奇,問了些禹國的風土人情,謝翾依照獨孤宣的記憶都一一答上。

而後,小池又問:“公主遇襲時是什麽東西保住了你們性命?”

“是你們那位景王爺,他用他族中傳下的什麽寶物……他說是一片羽毛,就是那片羽毛保住了我們性命。”謝翾柔聲說道,“我不太清楚他們族中的傳說,但景王爺救了我,我很感激他。”

“景王爺以前還……不太聰明呢!”小池低下頭,小聲對謝翾說起景尋的情況。

“我與他行了半程,當然知道他不聰明。”謝翾用手指勾起垂在胸前的發絲,笑了笑說道,“但他在逃跑時不慎被砸了腦袋,因禍得福,蘇醒後竟然不傻了。”

“姑娘帶過來的禹國人在這場刺殺中都死了,這都是我們的失職……”說起這場禍事,小池也很愧疚,只低頭行禮道。

“此事……就不用宣揚了,我來京城是要和親,既然嫁到這裏我就不再是禹國人了。”謝翾不想禹國那邊再派人過來暴露獨孤宣已死的秘密,便從容說道。

“為何不告訴禹國那邊呢?”小池低下的眉眼已亮起懷疑的光芒,但下一瞬間謝翾的話語瞬間把她的心軟化。

“我不想讓我的父王母後擔心……我離開禹國他們已經很悲傷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京城外遇到了這樣的禍事,我希望他們以為我過得很好。”謝翾的偽裝十分完美,低頭時眼角垂下的淚水也惹人憐惜。

小池瞪大眼看著謝翾,這才想起這位異國的公主已離家千萬裏,與她一道前來的族親全死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與哪一位皇族和親,而她也只是一位柔弱仁孝的年輕姑娘。

“公主,是我失言。”小池慌忙跪下請罪,卻被謝翾一把拉住了手臂,她微笑說道,“在我們禹國沒有下跪的規矩。”

小池對謝翾點了點頭,又拿起梳子替謝翾認真梳起頭來。

這邊表面上一派和諧,那邊鳳洵房間裏,祝寒冷汗已經落了下來。

“祝指揮使,先前你們來時我們擔心是刺客返回,便佯裝已死,你在山洞外談論的那些話,我倒是聽清楚了。”

“什麽——”祝寒跪在鳳洵面前,一擡頭便對上他冷峻的表情——這位京中人人嫌棄的傻子王爺恢覆後竟顯得如此有上位者的威嚴!

“指揮使議論我的字眼倒沒什麽,只是不知那幾位‘惡心的老家夥’介不介意。”鳳洵的手指敲著桌面,唇邊露出一抹極淺淡的微笑。

“王爺——是我妄言!”祝寒嚇得伏低了身子。

“我可以假裝沒聽見,只是我要確保我們進京路上安全無虞。”鳳洵挑了挑眉,淡淡看向祝寒,“護好禹國公主,進京之前是這樣,進京之後也是如此。”

“您呢?”祝寒大著膽子擡頭看了鳳洵一眼,一抹殺意在心底升起,反正聖上要的只是景王身上的血脈,他就算現在殺了他封了他的口也沒什麽事。

“我?我之前是傻子做不了其他事,又有皇族血脈,在別苑沒事做也就隨便修煉了幾年。”鳳洵從祝寒身邊泰然走過,他早已看出他的殺意。

霎時間,強大的氣息在房間內蕩開,將祝寒壓得動彈不得,他目露震驚,這位景王的修為實力竟然已到了這般境界。

鳳洵坐了下來,示意祝寒起身,他唇邊帶著一抹平靜的微笑,吩咐下去:“入京之後,將禹國公主安排在我王府附近。”

祝寒眼珠子一轉,心道不會在進京途中這位景王爺對禹國公主暗生情愫了吧?

這個想法不論是對以前的景尋還是對現在的鳳洵來說,都不算錯。

他領命退下,倒真盡職盡責開始保護起了謝翾。

謝翾自然察覺到了兵馬司那邊對自己的重視,光憑她自己禹國公主的身份絕對得不到這樣的保護,這幕後護著她的人定然就是景尋。

可惜景尋喜歡的是以前的獨孤宣,謝翾如此思忖,她想起鳳洵不希望自己將利用男女感情的手段用在別人身上。

她雖然沒有答應他一定不用,但盡量不用也是可以的。

於是她想著在進京之前找個日子去找景尋,旁敲側擊讓他不要把對獨孤宣的感情放在現在的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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