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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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國之春（11）
信很長，瑪格麗特讀了很久，讀到自己的身世時，她就想把信給扔了，埋頭痛哭一場：怪不得爸爸教自己玩的第一個扮演游戲就是《輝夜姬》，怪不得爸爸會借讚岐造麻呂的口吻說出那句話——
“輝夜姬不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替她做主。”
因為不是爸爸的女兒，所以爸爸要讓她去到廣闊的世界，決定自己的未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爸爸是個真正的紳士，他放手讓自己的愛人、哥哥的媽媽主宰自己的命運，也將瑪格麗特的命運交還給她自己；夏維爾哥哥也是個真正的紳士，他不肯告訴她身世的秘密，只因為怕她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是個□□犯的女兒。
淚盈於睫，手在顫抖，腦海一片混亂。
是阿克約爾議長冷靜、柔和的目光註視著她，使她能夠忍耐痛苦，接著讀下去。可信的最後，費舍爾醫生並沒說清楚夏維爾哥哥作出了何種選擇，自己又為何自殺，瑪格麗特看得雲裏霧裏，只得開口詢問。
“‘巫女詛咒大瘟疫’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跟我的事有什麽關系？我哥哥作出了什麽選擇？為正義獻祭是怎麽回事？”瑪格麗特連珠串炮地問道，她發現自己的命運可能裹挾在一場巨大的政治陰謀中，費舍爾醫生、哥哥、撒馬爾和她自己，都不過是歷史洪流中的一葉飄萍。
“看看這個，醫生附上的說明，稍微帶點兒生物學知識，你應該看得懂吧？畢竟你不是在月神宮那個鬼地方長大的。”議長嘆了一口氣，又遞給她幾頁紙。
費舍爾·施萊登關於“巫女詛咒大瘟疫”的報告
聲明：本報告源自事件親歷者分子生物學和遺傳學家薩拉·施萊登口述。
一、事件背景
汗國在王朝時代就是世界上生育率最高的國家，這個國家不奉行節育，且允許一夫多妻，同時世上最發達的一些國家生育率快速下降，按照模型演算，用不了一百五十年，汗國的人口就將超過所有發達國家的總和，過剩的人口會大規模湧入別國，占用公共資源、搶走本土居民的工作。
汗國民眾普遍信教，在他國大搞教會社區，建立自己的教區學校，同周邊社區紛爭不斷，導致社會、宗教矛盾頻發。移民國家本土文明受到威脅，數百年來積累的社會財富也在不斷被異族消耗。
二、事件起因
出於法律和人權，移民國家不能對這些好鬥、虔誠、狂熱的汗國教徒采取直接暴力手段，因此有人提出采用終極辦法，像對待寵物貓狗一樣——給汗國民眾節育，將人口控制在合理範圍內，既能滿足各國拉動消費、雇傭廉價勞動力的需要，也能使他們不至於占用太多公共資源。
由於汗國允許一夫多妻，即使男性大量減少，也不會妨礙總人口增加；但一個種族內女人少了，按照他們絕不跨教派和民族通婚的傳統，總人口自然只能減少，只需兩三代人的功夫，就能將人口減少到可控範圍內。
同時，汗國民俗非常重男輕女，女性沒有繼承權，家庭普遍傾向於生育男孩，因此采用控制女性人口總數的辦法，不僅高效，而且短時間內不易被察覺。
三、事件前期
由各國聯合投入經費和科研力量發明了一種生物制劑，能夠持續在生殖細胞中的X染色體上增加多餘的著絲粒，因此細胞進行有絲分裂時就會有很大概率導致x染色體被拉斷，進而導致汗國男性產生的精子中帶有完整X染色體的配子比例大幅度下降。
適逢泳島核電站發生了洩露，各國借機開展行動：首先啟動輿論攻勢，在汗國到處散播即使離泳島有一定距離，但微量核輻射也會致人患病，特別是對男性功能危害極大，可以導致前列腺癌，但有種神奇的新藥可以保護DNA免受其害的謠言；然後派去大量專家進行人道主義援助，其中就有負責執行秘密節育行動的醫療團隊（我父母塞繆爾·施萊登和薩拉·施萊登作為制劑的研發者也在其中）。
該行動執行程序是：一、給汗國的富裕階層進行了秘密註射，卻故意不給平民投放藥品；二、將“秘密註射”的消息廣泛散播，引發社會騷動；三、派間諜煽動汗國群眾進行示威游行，給當局施壓；四、緊急提供人道主義援助，趕制大批制劑給普通民眾中的男性施打。
由於民眾需求迫切，汗國當局沒有進行仔細審核就通過了審批，且按照當時汗國的生物技術，即使審核也不一定能發現問題，但審核容易導致行動進度延遲、產生變數，因此他們采用了以上煽動民意為行動造勢的辦法。
四、事件爆發
秘密節育行動團隊中有隊員認為此事違反人權，把消息偷偷透露給了汗國的衛生部，希望他們能在國際社會上進行聲討，進而想辦法研究解藥。但事與願違，由於當時阿列文王朝是政府的實際執政者，而國內早有民主勢力的苗頭，為了穩固王權，他們不肯背負倉促審批引進該藥物的責任。
阿列文政府的解決辦法是：將消息壓下，給全國女性施打另一種制劑，讓她們的子宮和卵細胞更傾更向於接受帶有x染色體的精子，這樣即使x配子比例很小，也能確保女嬰的數量不會大幅度下降。
汗國衛生部迅速組織研發新制劑，決定以“保護女性健康、預防婦科疾病”的名義每年定期給本國育齡女性註射，持續三十年，直到註射過先前制劑的男性度過生育高峰年齡。
但由於研發倉促和技術缺陷，該新制劑活化了染色體上沈睡的一段轉座子，該片段繼而攻擊了細胞核中巴氏小體上的假常染色體區域，導致當地女性出現了奇怪的病癥，癥狀包括全身關節腫大、脫發、腦瘤、精神分裂癥等，育齡女性大批死亡。
五、事件後續
汗國徹底陷入混亂，民主勢力隨後發動政變，以“抗疫不力、不能保護人民”的罪名推翻了阿列文政府，並用衛生部收到的告密證據要挾發起“秘密節育行動”的全部發達國家支持新政府、援建月神宮。
該事件全部知情人員都被有關當局控制，塞繆爾·施萊登和薩拉·施萊登夫婦也曾被迫簽署保密協議。
這篇報告帶來的震撼不亞於剛才得知自己的身世，瑪格麗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在短短一小時內被刷新了兩次，同歷史的滔天巨浪相比，自己的身世簡直算不上什麽秘密。她從報告上擡起頭來，直楞楞地看著面前的議長，突然間她似乎明白了哥哥的選擇是什麽，只是不敢相信：這太瘋狂、太危險、太令人震驚了。
“你哥哥打算加入我這邊，策劃發動一場改革，或者一場革命，”議長微笑著，口氣仿佛是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正義的獻祭就是這封信，雖然信看上去是寫給你的，實際卻是寫給我的，這封信是那場陰謀的證據，證明了這個國家的原罪，一旦公開，政府就不得不道歉、改革，甚至當時一手操辦這件事的執政黨有可能會徹底倒臺，醫生的死，屆時說是以死明志也好，說是被政府預謀殺害也好，都能誘人猜測、增加輿論關註度。”
瑪格麗特立刻把信遞給議長，生怕自己把它弄皺了。
“你太激動了，都沒註意到這是一份覆印件，”議長接過信來，笑得燦爛極了，笑容讓他看上去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你倒是不驚訝啊？”
“《阿拉伯的勞倫斯》。”瑪格麗特喃喃地說。
“什麽？”
“我哥哥，他讓我看《阿拉伯的勞倫斯》這本書，我覺得很無聊……但是現在看來，夏維爾哥哥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原來夏維爾哥哥希望能像勞倫斯一樣成為歷史的親歷者、見證者和書寫者——無論最終結果是否勝利、無論歷史認定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義，他都要成為選擇歷史的人，而不是被歷史選擇的人。
但瑪格麗特必須安全，所以他必須提前把她送走。
“他對這個政府早有不滿，他也知道，這個新國家並不是真正的民主國家，只是一個高級的□□組織，靠著境外勢力的幫助，綁架了所有國民。”阿克約爾議長用讚賞的目光看著瑪格麗特。
“我會去哪兒？”瑪格麗特知道自己該走了，“我和哥哥還會再見嗎？撒馬爾怎麽辦？”
“你先去基地等待，再視情況轉移。我會治好撒馬爾，也會把他送走，如果他願意的話。你哥哥現在已經離開了汗國，去執行我交給他的任務，我們過一陣就會偽造他已死亡的假象，”議長向瑪格麗特伸出手去，“如果一切順利，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如果不順利，你們的靈魂也將永不分離。”
瑪格麗特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
月神九十三年的夏天，隨著一場暴雨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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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很長，瑪格麗特讀了很久，讀到自己的身世時，她就想把信給扔了，埋頭痛哭一場：怪不得爸爸教自己玩的第一個扮演游戲就是《輝夜姬》，怪不得爸爸會借讚岐造麻呂的口吻說出那句話——
“輝夜姬不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替她做主。”
因為不是爸爸的女兒，所以爸爸要讓她去到廣闊的世界，決定自己的未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爸爸是個真正的紳士，他放手讓自己的愛人、哥哥的媽媽主宰自己的命運，也將瑪格麗特的命運交還給她自己；夏維爾哥哥也是個真正的紳士，他不肯告訴她身世的秘密，只因為怕她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是個□□犯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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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克約爾議長冷靜、柔和的目光註視著她，使她能夠忍耐痛苦，接著讀下去。可信的最後，費舍爾醫生並沒說清楚夏維爾哥哥作出了何種選擇，自己又為何自殺，瑪格麗特看得雲裏霧裏，只得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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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個，醫生附上的說明，稍微帶點兒生物學知識，你應該看得懂吧？畢竟你不是在月神宮那個鬼地方長大的。”議長嘆了一口氣，又遞給她幾頁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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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本報告源自事件親歷者分子生物學和遺傳學家薩拉·施萊登口述。
一、事件背景
汗國在王朝時代就是世界上生育率最高的國家，這個國家不奉行節育，且允許一夫多妻，同時世上最發達的一些國家生育率快速下降，按照模型演算，用不了一百五十年，汗國的人口就將超過所有發達國家的總和，過剩的人口會大規模湧入別國，占用公共資源、搶走本土居民的工作。
汗國民眾普遍信教，在他國大搞教會社區，建立自己的教區學校，同周邊社區紛爭不斷，導致社會、宗教矛盾頻發。移民國家本土文明受到威脅，數百年來積累的社會財富也在不斷被異族消耗。
二、事件起因
出於法律和人權，移民國家不能對這些好鬥、虔誠、狂熱的汗國教徒采取直接暴力手段，因此有人提出采用終極辦法，像對待寵物貓狗一樣——給汗國民眾節育，將人口控制在合理範圍內，既能滿足各國拉動消費、雇傭廉價勞動力的需要，也能使他們不至於占用太多公共資源。
由於汗國允許一夫多妻，即使男性大量減少，也不會妨礙總人口增加；但一個種族內女人少了，按照他們絕不跨教派和民族通婚的傳統，總人口自然只能減少，只需兩三代人的功夫，就能將人口減少到可控範圍內。
同時，汗國民俗非常重男輕女，女性沒有繼承權，家庭普遍傾向於生育男孩，因此采用控制女性人口總數的辦法，不僅高效，而且短時間內不易被察覺。
三、事件前期
由各國聯合投入經費和科研力量發明了一種生物制劑，能夠持續在生殖細胞中的X染色體上增加多餘的著絲粒，因此細胞進行有絲分裂時就會有很大概率導致x染色體被拉斷，進而導致汗國男性產生的精子中帶有完整X染色體的配子比例大幅度下降。
適逢泳島核電站發生了洩露，各國借機開展行動：首先啟動輿論攻勢，在汗國到處散播即使離泳島有一定距離，但微量核輻射也會致人患病，特別是對男性功能危害極大，可以導致前列腺癌，但有種神奇的新藥可以保護DNA免受其害的謠言；然後派去大量專家進行人道主義援助，其中就有負責執行秘密節育行動的醫療團隊（我父母塞繆爾·施萊登和薩拉·施萊登作為制劑的研發者也在其中）。
該行動執行程序是：一、給汗國的富裕階層進行了秘密註射，卻故意不給平民投放藥品；二、將“秘密註射”的消息廣泛散播，引發社會騷動；三、派間諜煽動汗國群眾進行示威游行，給當局施壓；四、緊急提供人道主義援助，趕制大批制劑給普通民眾中的男性施打。
由於民眾需求迫切，汗國當局沒有進行仔細審核就通過了審批，且按照當時汗國的生物技術，即使審核也不一定能發現問題，但審核容易導致行動進度延遲、產生變數，因此他們采用了以上煽動民意為行動造勢的辦法。
四、事件爆發
秘密節育行動團隊中有隊員認為此事違反人權，把消息偷偷透露給了汗國的衛生部，希望他們能在國際社會上進行聲討，進而想辦法研究解藥。但事與願違，由於當時阿列文王朝是政府的實際執政者，而國內早有民主勢力的苗頭，為了穩固王權，他們不肯背負倉促審批引進該藥物的責任。
阿列文政府的解決辦法是：將消息壓下，給全國女性施打另一種制劑，讓她們的子宮和卵細胞更傾更向於接受帶有x染色體的精子，這樣即使x配子比例很小，也能確保女嬰的數量不會大幅度下降。
汗國衛生部迅速組織研發新制劑，決定以“保護女性健康、預防婦科疾病”的名義每年定期給本國育齡女性註射，持續三十年，直到註射過先前制劑的男性度過生育高峰年齡。
但由於研發倉促和技術缺陷，該新制劑活化了染色體上沈睡的一段轉座子，該片段繼而攻擊了細胞核中巴氏小體上的假常染色體區域，導致當地女性出現了奇怪的病癥，癥狀包括全身關節腫大、脫發、腦瘤、精神分裂癥等，育齡女性大批死亡。
五、事件後續
汗國徹底陷入混亂，民主勢力隨後發動政變，以“抗疫不力、不能保護人民”的罪名推翻了阿列文政府，並用衛生部收到的告密證據要挾發起“秘密節育行動”的全部發達國家支持新政府、援建月神宮。
該事件全部知情人員都被有關當局控制，塞繆爾·施萊登和薩拉·施萊登夫婦也曾被迫簽署保密協議。
這篇報告帶來的震撼不亞於剛才得知自己的身世，瑪格麗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在短短一小時內被刷新了兩次，同歷史的滔天巨浪相比，自己的身世簡直算不上什麽秘密。她從報告上擡起頭來，直楞楞地看著面前的議長，突然間她似乎明白了哥哥的選擇是什麽，只是不敢相信：這太瘋狂、太危險、太令人震驚了。
“你哥哥打算加入我這邊，策劃發動一場改革，或者一場革命，”議長微笑著，口氣仿佛是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正義的獻祭就是這封信，雖然信看上去是寫給你的，實際卻是寫給我的，這封信是那場陰謀的證據，證明了這個國家的原罪，一旦公開，政府就不得不道歉、改革，甚至當時一手操辦這件事的執政黨有可能會徹底倒臺，醫生的死，屆時說是以死明志也好，說是被政府預謀殺害也好，都能誘人猜測、增加輿論關註度。”
瑪格麗特立刻把信遞給議長，生怕自己把它弄皺了。
“你太激動了，都沒註意到這是一份覆印件，”議長接過信來，笑得燦爛極了，笑容讓他看上去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你倒是不驚訝啊？”
“《阿拉伯的勞倫斯》。”瑪格麗特喃喃地說。
“什麽？”
“我哥哥，他讓我看《阿拉伯的勞倫斯》這本書，我覺得很無聊……但是現在看來，夏維爾哥哥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原來夏維爾哥哥希望能像勞倫斯一樣成為歷史的親歷者、見證者和書寫者——無論最終結果是否勝利、無論歷史認定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義，他都要成為選擇歷史的人，而不是被歷史選擇的人。
但瑪格麗特必須安全，所以他必須提前把她送走。
“他對這個政府早有不滿，他也知道，這個新國家並不是真正的民主國家，只是一個高級的□□組織，靠著境外勢力的幫助，綁架了所有國民。”阿克約爾議長用讚賞的目光看著瑪格麗特。
“我會去哪兒？”瑪格麗特知道自己該走了，“我和哥哥還會再見嗎？撒馬爾怎麽辦？”
“你先去基地等待，再視情況轉移。我會治好撒馬爾，也會把他送走，如果他願意的話。你哥哥現在已經離開了汗國，去執行我交給他的任務，我們過一陣就會偽造他已死亡的假象，”議長向瑪格麗特伸出手去，“如果一切順利，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如果不順利，你們的靈魂也將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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