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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陸翊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

她揉著眼睛,屋外吵吵嚷嚷的,腳步聲、驚叫聲,雜亂地撞進陸翊的耳朵裏。陸翊打了個哈欠,聽到外面在喊:“一定是他做的!”“害了一個還不夠,真是該死!”

她睜開眼,背後爬上一層冷汗,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陸翊猛地推開門,裏外三層圍了足有幾十號人,葉瀾的房門禁閉,向琉心站在門口,靜靜註視著人群。

人群向兩面分開,中間留出一條道,沈晚意被人推著來到向琉心面前。

二人相顧無言,最後還是沈晚意先開的口:“師姐。”

向琉心道:“帶著師弟師妹們走。”

一聲低笑從沈晚意唇間流出,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眾人眼神有些憐憫地看著他,無一人敢出言制止。沈晚意笑夠了,才輕聲道:“連你也是向著他的。”

面對他的指責,向琉心只是沈默,良久才道:“先處理好師父的事。”

沈晚意猛地撲了過去,像是觸到了什麽敏感的神經。陸翊這時候才發覺他身量很高,抓著向琉心的時候,整個人像一匹高大的狼,沖向琉心咆哮:“師父慘死,身上劍痕皆是他葉瀾曾經最拿手的相如十三式,師門上下無一人習的!師姐,你說不是他,那是誰?是誰??”

“他做不到!”向琉心也同樣沖他高聲喊了回去,“身中劇毒,金丹已毀!他如今是個拿不起劍的人,怎麽能做到?你冷靜一些,才能查清真相!”

沈晚意用更高的聲音喊:“他在魔族水牢三十三日,最後竟還能活著回來,誰知道其中是不是魔族派遣了他什麽任務,教他掩飾的功夫!你讓開,我要當面問他!”

向琉心冷哼道:“問,可以。讓人都先回去,相如山莊大師兄的門,不是讓你這樣帶人來砸的。”

沈晚意最終還是跌倒在地,被人扶回了輪椅。他如今的身體無法適應強烈的情緒波動,只能坐在輪椅上,紅著眼睛看向琉心,一字一句道:“這裏已經沒有人當他是大師兄了,只有你和師父。現在師父死了,往後都只有你一個人了。”

向琉心道:“只要師父認,阿瀾永遠都是。”

大師姐與二師兄對峙,眾弟子均一言不敢發,只聽開門的吱呀聲,葉瀾走到向琉心身邊。

這是二人久別來第二次相見,依舊是葉瀾眼神平靜,沈晚意滿眼恨意,從身旁弟子身側抽劍,白光一閃,他竟不顧身體虛弱,向葉瀾襲來!

錚!

金玉交錯聲不絕於耳,沈晚意的劍與向琉心的劍相抵。

向琉心語氣幾乎有些懇求:“晚意,讓他們回去,師姐自會與你解釋。你現在不冷靜。”

沈晚意死死咬著牙,道:“我如何冷靜。”

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一揮,竟就這樣將向琉心的劍挑飛出去,直直插在陸翊面前。

沈晚意翻腕:“讓開。”

向琉心正欲應答,卻被葉瀾攔住了。葉瀾往前一步,將手伸了出去:“給我。”

沈晚意怒火中燒,全然失去理智,以為他在開玩笑:“什麽?”

葉瀾淡淡道:“給我。”

沈晚意被他氣得話都說不順了,劍尖直指葉瀾眉心。

尖端與葉瀾眉心只距離三寸,葉瀾竟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反而握住了劍身。

鋒利的劍身刺破了他的皮膚,鮮血順著劍身流到了沈晚意的手上——他像是突然清醒過來,手上猛地一退,卻被葉瀾死死握住了。

“松手。”他說。

沈晚意下意識松開了,劍卻也這樣落在了地上。

“看到了嗎?”葉瀾攤平手掌,手心早已被劃開,鮮血淋漓,手指也在不住顫抖著,“我如今已是廢人一個,一個握不住劍的廢人。若魔族真有什麽本領,我倒想這是真的,不至於我餘生都要同這具殘軀相伴。”

從他讓沈晚意將劍給他開始,陸翊就拼了命地往人群裏擠。大庭廣眾下,剖開的並非只是手掌,還有葉瀾本就不多的自尊。

只可惜,她總是晚了一步。

“若師父在天有靈,想必也不願看你們師兄弟二人刀劍相向。”向琉心道。這句話不知哪裏又觸了沈晚意的逆鱗,他憤憤轉身,帶著人離開了。

等人走之後,葉瀾終於也是站不住,膝蓋顫抖著倒了下來。陸翊心知他又是毒發,先一步接住了人。

“師姐......”葉瀾沙啞地開口,方才那股氣勢蕩然無存,眼含熱淚,“師父他,真的——”

“——是,阿瀾,這幾日你都在這裏待著,哪兒也別去。待師姐處理好,師父的......喪事,再來找你。”向琉心也是見過葉瀾毒發的,跟著陸翊一起將人扶了進去躺下。

“葉瀾與沈師弟之事——”

“明日再與陸姑娘解釋罷。”向琉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場鬧劇,她已無比疲倦,“現在我只有一句話——不是他的錯。”

陸翊還想追問,距離真相只有臨門一腳的地步,若是不踩出去,總是容易被置之門外。可向琉心已不想多說,師父已逝,她心裏也是無盡悲傷,只等查明真相,方能叫師父在天之靈有所安息。陸翊無法,只能送人離開。

大門一關,好像就將方才所有吵鬧的、哭泣的聲音都置之門外。陸翊回到榻邊,握住葉瀾的手。

“師父是真的不在了嗎?”葉瀾喃喃道。

陸翊知道他又是中毒、發熱,神志不清。按平時來說,陸翊應當握住他的手,再說幾句體己話,哄騙他師父一切安好,他只是在做夢。

可她還是一字一句回答道:“是。”

葉瀾沈默許久,道:“為什麽不是我?想死的人是我,為什麽不能是我去死、他活著?”

陸翊道:“因為你還沒成大器,沒能名垂千史,沒看過廣闊河山,沒見過人世間那麽多美好的東西,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四個字,像是戳到了葉瀾哪點痛處,他淚如雨下:“那又是誰殺了師父?難道師父該死麽?”

他燒糊塗了,沒頭沒腦地說,陸翊也只能沒頭沒腦地回:“你想知道?”

葉瀾:“想。”

陸翊道:“那就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去查。查清真相,讓他安息。”

陸翊知道她現在不該在這裏,至少也得去看看具體發生什麽事了,回來也好給葉瀾說道說道,不求安心,至少了解的事情多一些。可她舍不下這樣的葉瀾,只能緊緊握著他的手,確保他真的睡著了,才慢慢松開。

等她離開時已是半夜,漆黑夜色下,陸翊悄然摸到昨日去過的掌門寢殿。

寢殿門上已掛了白布條,這樣晚了還有來哭的弟子,陸翊定眼一瞧,驚訝地發現,竟然是沈晚意。

他早已沒有白日裏那兇狠的樣子,脊背塌了下去,跪在殿前,身旁空無一人。陸翊不忍打擾,只能繞過他往裏翻。

劍痕。

入目之處皆是劍痕,讓人不禁猜測先前打鬥有多激烈。

陸翊貓著腰,試圖找到只星片點的線索。

地上一個東西吸引了她的註意力,陸翊沒有第一時間將它拿起來,而是不動聲色地跪伏下來。

是枚扳指。

陸翊心臟狂跳,不好的預感再次油然而生。

那是先前她親手給葉瀾戴上的骨扳指。

這東西出現在這裏,屆時肯定會被作為要死葉瀾的證據拿出來。陸翊並不相信葉瀾拿不起劍是假裝的,一個人若是能幾月幾月地將自己的身體假裝殘缺,定會露出稍許破綻來,可葉瀾沒有。

——該怎麽辦?

陸翊的頭一陣劇痛,她捂住腦袋,努力將自己往最角落處縮,生怕碰著了現場哪裏。

她以為這次的劇痛和以往的都一樣,不過是她憂心之事太多導致,可事實與她所願的相反。陸翊疼得冷汗直流,又強忍著打滾的沖動,硬生生疼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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