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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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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gl)

江黎雖是笑著的,可心裏卻是愁苦。

夜越來越深了,慕娩還是沒來,也是很好,就這樣吧。

她送走了林致之和謝知禾她們,一個人在這亭子中喝悶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前路道且長。來!我幹了!”江黎躺在亭子欄桿上,舉杯對月,笑得放蕩。

但杯中酒照出來的眼神卻有些悲戚,她仰頭,閉眼喝了下去,好酒!

在睜開眼時,卻見故人就站在眼前,那人一身素白清麗衣裳提著一盞昏黃的燈,如皓月般冷淡,就這麽站在她的面前,“阿娩?”江黎一時有些愕然,瞇了瞇眼,下意識擡手拿手臂擋了擋自己這副醉樣,隨後笑嘻嘻給她倒了一杯酒,“給,我的喜酒!”

可慕娩並沒有接,臉色有些陰沈,她將那酒杯打翻。

“阿娩啊,這是杯好酒,很貴的。”說著,江黎便彎腰去撿,她刻意避開慕娩的目光。

“你……之前不是這樣。”慕娩終究還是開了口,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的眼中更多是對江黎的心疼。

江黎有些溫熱的手撫著她的臉頰,目光溫柔,一種哄小孩的語氣道:“好阿娩,別哭了,好嗎?”

她的身高要比慕娩高出一個頭,慕娩擡頭看她,一如多年前。

***

那年,她9歲,她14歲。

她猶記得,那年寺廟的楓葉很紅,但都不及那個仗劍的紅衣女子鮮艷。

慕娩小的時候便體弱多病,沒少因為這個被人笑話是個病秧子,身子不好本該在家裏好好呆著,但她骨子裏偏是個不服輸的性子,經常女扮男裝溜去學堂同那些男子們一同學習策論作詞之類。

後來被發現,夫子便嘲諷她,說她做的詩句都太小氣,以後也就只會寫寫閨怨詩,成不了什麽大氣候。

她不服。

直到哥哥的同窗,也就是她一直愛慕的人這麽說道:“你家小妹寫的詞倒是婉轉清麗,在閨閣女子中也可以稱得上有才了,但……也就這樣了。”

慕雲川倒有些不服,“我小妹若是個男子,以後必定中狀元。”

“呵,也就是你了……這麽寵你妹妹。”宗政冷哼笑道。

“笑話,那可是我唯一的親妹妹。”慕雲川倒很是得意。

那天慕娩就躲在墻角,一切都聽得清楚,原來,自己一直看不上的草包親哥哥這麽維護自己,而自己一直崇敬的人,居然這麽看不上自己嗎?

慕娩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宗政了。他才華橫溢,作詩策論樣樣都拔尖,她是個慕強之人,自然就留意到這個宗政公子,之前還時不時去模仿他的詩句。

現在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東施效顰吧。

自那以後,慕娩就很少作詞看書了,都是幹些一個病秧子小姐該幹的事,她心裏一直暗暗羨慕那些身體康健的人,某個秋日下午,她去了萬山寺祈福,為自己也為了她那因闖禍跟人打架結果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哥哥。

她很久沒出來了。

那天萬山寺的楓葉很紅,清晨一聲鐘鳴伴隨著鳥聲輕啼。

“不及飛鳥渾自在。”慕娩看著天空中飛翔的鳥感嘆了一句,上了香之後卻有些迷了路。

只見角落裏有那麽幾個小男孩竟欺負一只貓,慕娩當然看不過去,也不顧疏影的阻攔沖了幾句,“餵,你們在這裏欺貓,不道德吧,而且這裏可是寺廟!”

她擋在那只戰戰兢兢的因為腿受傷而不能動彈的貓咪面前,正義凜然,而疏影有些害怕便跑了。

“喲,我當誰呢,原來是侯府那個病秧子啊。”前頭的男孩子輕蔑笑了笑,“前些天還被先生從學堂趕了出去。”

“就是,一點都不安分。”旁邊的男孩子附和道,他們都不喜歡慕娩,之前他們在學堂裏墊底也就算了,可慕娩是個女孩子啊,來了學堂後,他們還在墊底,他們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比一個女孩子差,一直都想報覆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可慕娩不認輸,直直看著他們,沒有半點膽怯。

這反倒讓他們有些被挑釁的生氣。

“我可不打女的,可你太不安分了,我替你父母教訓教訓你。”說著前面的男的擼起袖子便要揍她。

慕娩閉上眼睛,可想象中那一拳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來,卻聽見那個男生“啊”的一聲慘叫!

她睜開眼,擡頭,只見一個紅衣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她單手鉗住那男孩胳膊,一個擰轉便讓那孩子叫苦不疊,“小弟弟,欺負女孩子可是不對的哦。”

“你是個什麽人,趕緊放開本少爺,小心本少爺讓你——”男孩神色痛苦,“啊啊啊,痛!”

“你剛說什麽,讓我什麽?”江黎淡淡笑著,手上的勁兒可一點也不小。

另外兩個小跟班見狀趕緊跑了,小少爺連忙留著淚道:“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

“啊,你說什麽,我沒聽見啊。”江黎壞壞笑道。

“我錯了!”

江黎放開他,將他往慕娩那邊一甩,那男孩便灰頭土臉地趴在地上,“向她道歉,快點。”

男孩兒有些不服氣,江黎便踩著他的腳踝。

“我錯了。”

“大點聲,沒吃飯啊!”江黎雙手抱胸冷冷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不敢找你麻煩了。”

“滾吧。”江黎將他踹開,那男孩兒便一把鼻涕一把淚跑著跌著離開了,很是狼狽。

這時,慕娩擡頭,只見江黎蹲下,溫柔向她伸過手 ,眼神清澈,“沒事吧。”

風聲翕動,吹響了寺廟屋檐下的風鈴,在她眼中落下幾分秋色來,一時間,不知是風動還是心動。

慕娩別過了頭,耳朵有些紅,“沒、沒事。”

“你是在保護這只貓咪嗎?”江黎開口問道。

“嗯。”

“看起來是只流浪貓啊,這麽瘦弱。”說著江黎便摸了摸慕娩的頭,“我知道這寺廟有個和尚還挺喜歡小動物的,我們把這只貓咪交給他吧。”

“好。”慕娩聲音有些微弱,她擡眼只見那少女沖她粲然一笑,如朗月入懷。

她們便在一起度過了一個下午,她帶她爬樹梢,走屋檐,站在高處看底下,恰好有片楓葉落在她的肩上,她便墊腳摘下,那片楓葉,直到今日,她還留著。

江黎感受到慕娩的眼神,回頭看她。

“你叫什麽?”慕娩擡頭問道。

“江黎,你就叫我江大俠吧。”她笑得恣意坦蕩。

“女子也可以當大俠嗎?”

“當然,我可就是這麽個桀驁不馴的樣子,才不會拘束於閨閣之中。”說著便舉起手中的劍在屋檐上舞了一段,引得落葉紛飛。

慕娩的眼神透著股羨慕,隨口吟道:“我乃江湖浪蕩客,管他春夏秋冬,且隨風去,上高樓,星海皓月盡入我眸。”

“小家夥,看不出來啊,出口成章。”

慕娩卻低了頭,“隨口胡謅的,上不得臺面。”

“別啊,這詞句可以贈我嗎?”

“當然。”慕娩興奮點點頭,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認可她做的詩詞,不是冷嘲熱諷,也不是虛心假意地誇讚。

“對了,小家夥,你叫什麽?”

“慕娩。”

“那我叫你小阿娩可好?”

“不好。”慕娩看著她,“我沒那麽小,今年已經九歲了。”

“才九歲?那我更要叫你小阿娩了,小阿娩,小阿娩,小阿娩……”

***

月涼如水照在臺階上,夜裏有些冷了。

江黎見她身上單薄,便把自己披風解下給慕娩披上。

“這麽些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每次去府上都找你不見?為什麽要躲著我?”

“阿娩,我病了,不想傳染給你……”

“騙人!你根本就不在府上!”慕娩的鼻子有些被凍紅了,眼眶濕潤,“我偷偷溜進去過,這麽多年,你去哪了?為什麽我們才剛見面沒多久你就要成親?你說啊。”

“阿娩,我今年已經二十了,嫁人不是很正常嗎?”她轉身望著落在湖裏的月光,“女孩兒,不都是要嫁人的嗎?”

“可你曾說過,你說過自己桀驁不馴,怎麽就這麽妥協了?你知道嗎,曾經的我,自卑陰暗,一度想要放棄自己,是你拉我回來,讓我知道我可以按自己想象的那樣活。”慕娩的聲音已經有些喑啞了,帶著絲微弱的顫抖,“可是,現在你怎麽能妥協啊?你曾說過自己桀驁不馴。”

“阿娩,有些事,不是可以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那時是我天真了。”

可慕娩卻拿出了一把劍,“這是當年你丟在家的一把劍,當時你繼母想把它扔掉,是我撿了回來,你敢對著你的劍說嗎?”

江黎沒再說話。

“江黎,看著你的劍,說你再也沒有那種仗劍走天涯的想法,你敢直面自己的內心嗎?”

“我……我那些年,去戰場了,以我弟的名義。最後,是我懦弱了,是我怕死,所以假死脫身,我回來了,我只想嫁人,只想過那種相夫教子的安生日子。”她轉過身,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是,沒一會兒,這個高個子女孩子竟然蹲了下來,“阿娩,我……是我懦弱。”

“不,不是!事實不是這樣,是因為他們給你定了親,你才假死脫身的。”慕娩將事實說了出來,她看不見江黎的神情,因為她將頭埋在胳膊裏,隱隱約約抽泣著。

這是,她第一次見江黎哭。

她抱著江黎,“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其實江黎,沒必要一直裝著笑,太累了,如果可以,我想做你可以依靠著的臂彎。”

“還有就是……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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