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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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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上古禮制,三公坐而論道。宰相於帝王面前,同樣保留有該有的體面。

更何況是在這等非正式的場合。

因而嬴政隨手給魏征遞上一盞清茶,以示對這位宰相的榮寵什麽的,其實並不罕見。

只是所有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記好了價格。

更何況是皇帝陛下手中的茶盞,是秦皇遞上的茶水。即便魏征以為自己所面對的是唐皇,但縱使是唐皇,難道堪稱李唐開國第一功臣的天策上將、原秦王便是什麽吃素的不成?

嬴政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魏征的手僵在了半途,面目與神情同樣陷入到僵硬。

這位耿直一生,素有能言敢諫名頭的丞相大人自然不是什麽貪生怕死的。只是嬴政口中吐出的隱秘,委實太過驚奇。叫魏征心驚膽戰,內心惶然。不敢想象,個中究竟出了什麽差錯。

以致於眼前的大唐皇帝陛下竟然能將一切娓娓道來,將那些本不足為外人所道的事情揭露。

更不必說,嬴政口中提到的請崔判官代為篡改生死簿一事......魏征唇角囁嚅,下意識的便想要俯首請罪。

未成想嬴政出手,穩穩當當地扶住了魏征的手。身形前傾,制止了其進一步想要跪拜的動作。開口,明知故問道:

“魏卿這是何意?”

於是魏征無言,良久,方才開口,對著嬴政一一將情況說明。

自身之前生身份以及同崔判官的交情等種種自不必說,臨到末了,又語重心長的對嬴政表示。人之生老死病等種種,自有定數。又豈可輕易幹涉?

遑論是陛下這等至尊至貴的人間帝王。

位格等諸多方面,同陰間天子分屬相同。並沒有任何的高低貴賤。

故而屬於唐皇之壽命等種種,其實並不在十殿閻君掌握。

若是強行涉足、牽扯其間,恐有大禍生出。

然而聽到此處的嬴政卻只覺得好笑。

畢竟那《西游記》中可是明明白白的記載了魏征夢中斬龍、唐皇游地府,添得二十年陽壽等諸事。更不必說還有那五百年前的孫悟空大鬧地府,將生死簿毀損。

勾錯魂魄之事屢見不鮮,生死簿上隨意添改。叫嬴政不得不懷疑,那陰司種種,當真便如世人想象那般賞善罰惡公正威嚴。合當將地府權柄執掌,定輪回往生,今生前世。

只是嬴政卻似乎無意同魏征於此事上糾結,更無意對這老臣做出壓迫。只是輕笑一聲,開口,對著魏征道:

“聽信方士、道士之言,尋仙丹求長生這樣的事情,魏卿大可放心,朕是不會再做的。”

“至於魏卿同崔判官之間的交情,朕心中有數,並不該用在此處。”

“只是不知魏卿可有意同朕微服出巡,在這長安城中逛上一逛?”

啊哈?

陛下您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呢?

什麽叫不會再做?陛下您以前做過尋仙丹求長生這樣的事情嗎?

還有老臣和崔判官之間的交情,陛下您能說清楚您想要用來幹什麽嗎?

魏征目瞪口呆,只覺得一顆心落下而後又被提起,上不去下不來,猶如有什麽被梗在了喉頭。

於此同時,嬴政在內心深處,默默做出補充。

朕就算是要尋,亦應當是尋蟠桃園中的蟠桃、五莊觀鎮元子的人參果才是。

而地府,若是朕所料不錯,那麽終究是要走上一遭的。

如是種種者暫且不談,嬴政心中主意既定,便不會輕易更改,更不介意叫周圍人知曉,自己已經發生改變。

同原身平日裏的做為,並不完全相同。更不可能全然一致。

因而嬴政很快便換了一身常服,從偏殿裏走出,叫侍從做出安排。

魏征見狀,自是搖頭苦笑,認命陪著嬴政折騰。

這位宰相大人原本是想要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等種種理由對唐皇做出勸諫的,只是甫一開口,便見嬴政抽出侍從自一旁遞上的長劍。

尺水寒芒倒映,嬴政以指尖伸出,屈指微彈,發出清脆的劍鳴聲響。

然後魏征便自行閉了口,想到這唐皇年輕時,可是一把西瓜刀從城南砍到城北的狠人。

血盈滿袖,灑之覆戰。

不知是否是錯覺,有那麽一瞬間,眼前的唐皇模樣與樣貌生出改變。好似是變得愈發年輕,愈發......鋒銳逼人。

莫名的,便叫魏征想到,天子劍出,出必染血。

伏屍百萬,流血漂櫓等話語。

該說不說,我們這位大唐皇帝陛下不會又點亮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表演天賦吧?

只是於魏征而言,眼前的唐皇身上固然有著弒兄奪位、鐵血殘酷的一面,更多的時候還是很好說話的。願意做一個明君、聖君,而非是暴君。更願意展示其寬宏大量,展示其德行與開明、仁政。

又如何會使人生出這樣的感受?

魏征不解,眉頭下意識的皺起,而後便見嬴政還劍入鞘,那一絲幻象與恍惚褪去。

出現在魏征眼中的,還是那個唐皇。

只不過是換了一身玄色常服,只不過是精氣神以及那通身的氣度似乎因此而生出改變。

剪不斷,理還亂的疑慮飄蕩在魏征心頭,而後被強行按捺。魏征回神,便見嬴政翻身上馬,向著宮外而去。

魏征等一眾人馬趕緊跟上。

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

這裏是長安,是歷代帝王建都之地。卻不再是鹹陽,是屬於大秦與秦皇的都城。

個中種種,自然同昔日的鹹陽城並不相同。只是嬴政下了馬,行在其間,卻又很明顯能夠感覺到這天子腳下,唐皇治下的長安城,當是繁華、熱鬧、開明且包容的。

長安長安,長治而久安。幾乎只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嬴政便領會到長安二字背後真正的含義。

只是秦皇與唐皇的記憶交匯,嬴政的靈魂自八百年前而來,身上的氣機同長安城上空如同雲海一般的氣運洪流相牽扯。有那麽一瞬間,嬴政看到了有不同的氣運光柱在眼前成型,出現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或呈白色,或呈灰色,或呈青色。

橙色、藍色等同樣有所出現。

至於赤色、紫色。那匆匆跟上來的魏征頭頂,可不就是呈一派濃重得發紫的赤色?

嬴政再眨眼,那異象褪去,眼前的視野恢覆到完全。只是嬴政的目光,卻是在一打扮怪異的少年間停留,而後對著身後的魏征問出疑問。

“這是?”

魏征順著嬴政的目光望過,很快面露恍然,做出回稟。

“是扶桑人。”

見得嬴政雙眼微瞇,指尖緩緩摩挲過手中的馬鞭。魏征又開口,將這些人來歷講述。

早在前朝隋煬帝時,便有扶桑人對著大隋遞交國書,道是隋朝皇帝為日沒處天子。而扶桑國君,則是日出處天子。由此受到隋煬帝厭惡。

近些年,隨著我大唐國力強盛,恩澤四方。那扶桑國同樣多次派出遣唐使來到大唐,學習我大唐之先進制度文化。

這自是我大唐國威宣揚的表現,自然同樣是魏征等所樂意見到。不過眼見嬴政神色莫名,似是有幾分晦澀難言。魏征卻是開口,習慣性做出勸諫。

“非我族內,其心必異。彼輩蠻夷,人面而獸心。強必寇盜,弱而卑伏,不顧恩義。畏威而不畏德,不可不多加防範。”

希望唐皇能夠對那些蠻夷們提高警惕。而非是堅持什麽朕獨愛之如一的觀點,對那些突厥人及異族等,同樣多做倚重。將其視作是尊崇信義之輩。

言畢,便退至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並不再多做言語。

華夷之辯,古已有之。只不過在對胡人、夷狄的看法與處置態度上,這對君臣並不相同。

唐皇認為,對於那些投降我大唐的異族人應當堅持收留,彰顯我大國仁義。而魏征則表示,當多做防範,切不可養虎為患。

這樣的爭論從貞觀二年開始,朝野內外便已經存在。

然而秦皇不是唐皇。

更不必說,嬴政那一瞬間氣運勾連裏所看到的,以及原身記憶裏的某些傳言尚需要證實。

因而嬴政點頭,對魏征話語表示認同之際,輕描淡寫的開口道:

“既然是如此,那麽凡我大唐境內的扶桑人,便都埋了吧。”

???!!!

啊,不是,老臣不是這個意思啊陛下!

您是不是有點過於激進了?

老臣我叫您防著蠻夷防著異族人,可沒叫您直接把人埋了啊!

這都是什麽秦始皇行為!

雖然老臣我認為世界上只有一個大唐,只有唐人、漢人才是......咳咳,總之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刀槍。就算是您想要對扶桑人動手,咱就是說,能不能找個看得過去的、好交代的名頭?

師出有名還是要講的。

再不濟派幾個想要青史留名、頭香一炷的楞頭青做為使臣,跑去扶桑跳上一跳?

嬴政身後,魏征瘋狂頭腦風暴,試圖對想一出是一出的唐皇陛下做出勸服。而嬴政則是在侍從的安排下進了茶樓,尋視野、環境等俱是良好的雅間坐上。

然後開口,好似是輕飄飄意有所指,又好似是不經意一般道:

“扶桑距離東土,可是遙遠?我大唐的鐵騎......”

“這便是中央之國,是大唐嗎?”

氣運勾連之下,嬴政此前的目光所落之處。有身形打扮與中原俱是有所差異的少年說著一口略顯古怪的言語,目光驚奇且充滿震撼,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問出那明知故問的疑惑。

風吹起,恍若是有風鈴在晃動,故鄉的櫻花飄落在眼前。

少年的視野仿佛因此而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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