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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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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了一路。

許歲聿已經不舒服到了不怎麽能說出話的程度, 他同醫生說胸腔有些擠壓感,這已經是比較嚴重的過敏癥狀。

聞槿第一次遇上這種狀況,就算內裏已經是成年人, 但還是感到心慌。

許歲聿在這樣的狀況下還不忘安慰聞槿, 直到被送進病房, 情緒都很穩定。

聞槿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

她拿出手機, 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管家發來消息說她正在路上, 讓聞槿別擔心。

這間醫院隸屬於沈氏集團, 私立。

管家代表聞家打過招呼以後, 來了幾個專家級醫生。

冷靜下來,聞槿才回憶起上車時候江澈的表情。

江澈今天晚上的表現實在是太反常, 他當時的神色, 就好像是被背叛了一樣。

他和許歲聿有矛盾嗎?

聞槿無從得知, 但起碼許歲聿沒表現出那麽尖銳的敵意。

聞槿不可能讓許歲聿一個人被送來就醫,要是出了什麽意外, 她絕對會愧疚一輩子的。

……雖然告訴了江澈密碼, 但他那麽驕傲的人,估計晚上是不會回去了吧?

想到這裏,病房的門打開, 為首的醫生向聞槿頷首。

他說許歲聿的過敏反應有點強烈, 建議他先住院觀察兩天, 其餘的註意事項會告訴聞槿身邊的管家。

醫生說:“一定要記得, 以後千萬不能吃海鮮了。”

聞槿點頭:“好的好的,下次一定註意。”

她沒等醫生完全走遠, 推門走進了病房。

許歲聿的唇色已經不像是剛開始時候那樣白,頸部到手臂的皮膚上有明顯的紅點, 只是並未影響到少年俊秀的面容。

他微微斜靠在床上打著點滴,原本看向窗外,聽見門扉的聲音擡眸望來,淺灰色的眼眸中還有些霧氣,也不知是不是還未完全清醒。

聞槿:“現在感覺怎麽樣?”

“已經好多了。”許歲聿有些不敢看她,下意識地遮掩手上的過敏痕跡,“又麻煩你了,聞槿。”

他說,已經是第二次被她救了。

聞槿:“抱歉,江澈可能對陌生人比較排斥,這次是我考慮不周。”

剛才過敏後的對話,江澈的傲慢體現地淋漓盡致,聞槿光是代入了許歲聿,都覺得窒息。

她不應該說一起出去吃飯的。

“我記得他是跳級到高一的學生。”許歲聿輕聲說,顯得格外善解人意,“可能只是年紀比較小,所以任性了一點。”

況且作為家中幺兒,江澈幾乎沒有被下過面子,和被賦予了繼承家族厚望的江闕不同,幾乎所有的寵愛都落在他身上。

許歲聿說:“這樣看來還是小孩子,我沒有在意他說了什麽。”

聞槿擡頭看向他。

許歲聿說:“啊……”

許歲聿飛快地眨了下眼:“抱歉,這不是我能說的話。”

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讓聞槿更愧疚了,不過他說的很對,可以把江澈當做弟弟來看。

聞槿道:“下次我再重新請你們吃飯,這次真的很對不起。”

她原本想說這幾天就別補課了,要許歲聿好好休息,但他說:“還剩下的那部分知識點很重要。”

怕他沒好全就出院,聞槿決定按照原來的補習時間,每天帶著書來這裏。

兩人在病房裏沈默了一會兒。

許歲聿的話語有些含糊:“時間晚了,你要先回去嗎?”

聞槿說:“你睡吧,我在這裏再陪你一會兒。”

她在床邊坐到將近淩晨,許歲聿應該是真的困了,沒多久就睡下。

聞槿想,當年自己設計人物的時候,對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為了讓林聽有一個同伴,還是單純的想要讓沖突更鮮明。

視野裏,原本只有10的好感度緩緩上移,最後停在了19的位置。

聞槿起身為許歲聿掖好了被角,又讓護士過來拔掉已經到底的點滴。

走前,她聲音很輕地說了句晚安好夢。

病房內消毒水的味道很鮮明。

許歲聿睜開眼。

他靜靜看了關上的門扉一會兒,緩緩擡起手,就著月光看向手臂上的紅點。

他臉上那種柔弱的神情褪去了,剩下的只有平靜與淡漠,淺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嘲意。

剛才胸腔的擠壓感強烈,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真的給了他一種馬上就要死去的錯覺。

躺在病床上意識模糊時,許歲聿短暫地想:既然是造物主,為何他要是孤兒院中掙紮長大的孩子,有的人卻可以生來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上帝給江澈開的門已經足夠多了。

並非所有人都會因為身份地位就選擇他們,不是嗎?

*

聞槿原本以為到家時會看見一片漆黑的房間,沒想到江澈還是回來了。

房間下方的門縫讓光散了出來,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了,江澈還沒睡覺。

只是那間準備好的客房門扉緊閉,聞槿走到門前曲指敲了敲,想和江澈好好聊聊。但裏面沒有一點聲音,像是在表達房內人拒絕溝通的心情。

聞槿站在門口說:“……今天的事情不是許歲聿的錯,江澈。”

她不知道裏面的人有沒有聽見,停頓片刻又慢慢說:“總之,你先冷靜一下吧。”

聞槿當晚睡得很不好,她很少和人吵架,更何況對方還一副拒不溝通的態度。

第二天出門時沒有看見江澈,只是房間裏的燈關上了。

聞槿帶上書去了醫院。

許歲聿好了很多,管家貼心地他換了最好的病房。

見到他時,少年坐在窗邊的沙發上,他的膝上放著一本並未翻譯的外文書,病號服把他襯的有些單薄。

見聞槿來了,他想快點起身,膝蓋上的書險些滑落。

聞槿說:“沒事,我過去就好。”

知識點還剩下三分之一,聞槿也預習過,教起來不太困難,只是她今天心裏有事,常常分心。

許歲聿問:“你看上去很煩心,怎麽了?”

聞槿搖搖頭,只是肩膀耷拉下去,誰都能看出她今天情緒不高。

“……是關於江澈同學嗎?”

聞槿點點頭。

她不知道要怎麽辦,在許歲聿目光的指引下說出口:“明明昨天江澈有錯,但感覺很對不起他。”

那一眼反覆在思緒中出現,讓聞槿頻繁地分心。

“這樣很正常的…其實要是目前沒有溝通的機會,可以不用多加幹涉。”許歲聿說:“初中正好是對人際交往關系很敏感的年齡。”

“我有個弟弟……當時也是這樣。”他說話時候聲音輕柔,像是在講故事,“院長很喜歡他,什麽東西都會優先給他。”

所以雖然是孤兒院的孩子,但還是養成了驕縱任性的性格,後來長大了一些,同齡人要麽被領養走,要麽已經自力更生。

周圍的人越來越少,院長的愛也逐漸變淡,少年逐漸開始恐慌,自然而然地收斂,開始改變了自己的個性。

對朋友有占有欲是多麽正常的事情,更何況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江澈也沒有太多別的朋友。

“外面的人和家裏人不同,人與人的交流不可能僅僅是某一方不斷地讓步。”在聞槿覺得這個故事和江澈的發脾氣不能劃等號之前,許歲聿又說,“或許也是小孩子改變的一次契機。”

對上聞槿的目光,許歲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孤兒院的時候,我經常要照顧年齡比較小的孩子。”

等到對方情緒平穩,交流起來也會方便很多。

聊了一會兒關於“怎麽和弟弟相處”的話題,聞槿輕松了不少。

“對了!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吃一次飯吧。”聞槿看著許歲聿的表情,忽然問,“你們是不是不太喜歡上次的環境?”

許歲聿微怔:“……嗯,我們很少會去那樣的地方。”只是覺得拘謹。

聞槿鄭重其事點頭:“下次要是有這樣的感覺,一定要直接和我說,好嗎?”

她說希望朋友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起碼感覺是舒適的。

許歲聿定定看了她幾秒,少年斂眸說了聲好。

教學有條不紊地進行,許歲聿的好感度沒有再動過。

而江澈早上睡覺,晚上出沒。

似乎是刻意和聞槿的作息時間完全錯開,以至於聞槿想找他聊聊都找不到時機。

聞槿現在推測他是否在家的方式很特殊,說來也有點好笑。

每天的飯聞槿會放在冰箱,第二天早上起來看的時候發現被他吃掉了,碗也放進了洗碗櫃,都挺整齊的。

像是在投餵神出鬼沒的流浪貓。

這種詭異的想法自從出現在腦子裏以後就很難消除,現在江澈在聞槿腦中的形象已經轉變成了黑發綠瞳的小黑貓。

假期第八天的時候,許歲聿出院,補課到今天就結束了。

聞槿叫上他和林聽又一次吃了頓飯,這次不在她家的餐廳,換了一家網上風評很好的菜館。

吃完飯,林聽和許歲聿送她到家樓下。

林聽說:“開學見。”

聞槿點頭:“社團招新的時候我們一起。”

錢盈和林聽現在的關系也不錯,三個人一起,沒什麽大礙。

林聽說好。她們約定好以後,聞槿自己上了樓,打開房門才察覺到有些不同。

光線不足,沙發上的手機光就格外明顯。旁邊空中還掛著一個好感度條,顯示在25的位置,是誰不言而喻。

今天江澈願意出來了?

眼睛已經適應了夜晚,她就沒開燈,換了鞋走進房間,發現江澈就這樣在沙發上睡著了,手機還亮著。

屏幕上方寫著【宇宙探索OL-simon】,估計是游戲夥伴。

聞槿聽說過,這是個玩家範圍涉及全球的策略游戲,江澈每天作息顛倒,原來是因為玩這個。

聞槿本意是關上手機,但只掃了一眼就看見了上面的聊天記錄。

【哥,你這兩天怎麽了?】

【不應該啊……有些失誤根本不像是你打出來的,都穩居第一兩年了,這兩天大家都在問。】

【是不是最近有什麽心事啊?怎麽天天都不睡覺的,要不然休息一段時間。】

……

【哥?哥?】

【你還好嗎?沒事吧?】

【天!!千萬別猝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一條是剛剛發出來的,隨後就彈出了語音通話申請,屏幕另一邊急的就差要報警的陌生人直接打了過來。

江澈的手機調整了靜音模式。

聞槿扭頭看了眼沙發上的少年。

他尚未醒來,睡著後的呼吸平穩綿長,就著微弱的光線,聞槿也能看見他眼下淺淺的青黑。

猶豫片刻,她還是接起了電話,壓著聲音小聲說:“他現在睡著了,別擔心。”

對面怔楞了一會兒,沒想到會是個女聲,呆呆道:“啊……好的好的。”

他旁邊還有別人的聲音,只是隔著手機聽不清楚。

聞槿掛斷了電話。

她沒再多看江澈的消息記錄,把屏幕按熄滅,在沙發邊站了一會兒。

少年本身就有張好看的臉,只是總是懶洋洋的、顯得不好接近。

此時此刻他的睡顏恬靜,黑發淩亂地搭在額前,眼睫在眼瞼處落下一小塊陰影,和平日裏展現出來的冷酷模樣反差極大。

江澈年齡還小。

聞槿大概理解他生氣的地方,人對朋友有占有欲,所以當時會說出那樣的話宣誓主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轉身去房間裏拿了一件小毛毯,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做完這些,聞槿準備去睡覺,卻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客廳仍舊一片黑暗。

只有月光從窗外灑進房間,江澈不知何時醒了,他整個人蜷在被褥中、也不看她,只是手從毯子中伸出來,緊緊握住了聞槿的手腕。

少年的體溫透過接觸的皮膚傳遞過來,像是在問“當時為什麽要走”。

很委屈地什麽都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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