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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之念跟著導航到達餐廳時, 已經遲到了將近十分鐘。她本來想圖個省事打出租車,沒想到一路堵車。

到了之後才發現,今天是顧邢生日。

來的人除了湯之念和沈偲外, 還有顧邢的幾個同學和同事。

沈偲見湯之念雙手空空, 私下小聲問她:“你怎麽沒給顧邢準備生日禮物?”

湯之念難得窘迫:“我給忘了。”

前段時間湯之念還老惦記著給顧邢準備什麽生日禮物,左右挑選不下來, 加上最近的事情一多,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沈偲一臉看戲的表情幸災樂禍:“你啊你, 虧顧帥對你那麽上心,你是對他一點也不上心。”

感情的事情裏沒有對錯,沈偲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楚。

如果兩個人之間沒有可能, 其實湯之念這種“冷淡”的態度反倒不會讓對方多想, 杜絕暧昧。

人還沒完全到齊, 湯之念拉著顧邢到一旁和他道歉。她心裏過意不去, 覺得自己挺不夠意思的。

其實生日禮物倒是其次, 關鍵是一份心意。

顧邢笑著搖搖頭:“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是栗杉非要說約個地方吃飯,正好大家好久沒聚了。”

“抱歉抱歉,下次給你補上禮物。”湯之念雙手作揖, 道歉態度很端正。

顧邢拍拍湯之念肩膀:“別瞎忙活,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的,沒那麽矯情。”

誤會解釋開,倒也沒有什麽。

湯之念問:“栗杉呢?”

“還在路上。”

顧邢今天一身白衣黑褲, 偏向商務的著裝, 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成熟。事實上,他一直比同齡人要早熟一些。原生家庭的不幸, 讓他不得不早早肩負起養家的責任。從小到大一直蓄寸頭,只是因為寸頭可以減少理發的頻次。這種幾乎貼頭皮的發型最考驗五官,可他這張臉生得好,顯得又拽又酷。

年少時顧邢常常哀怨命運不公,為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含著金湯匙,而他卻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人人喊打。那時候他用乖戾的外形去武裝自己,用激烈的話語當成自己的鎧甲。

隨著年歲的增長,顧邢見過的人越多,他越發謙卑,也不再怨天尤人。如今他眉眼裏壓著正直儒雅,少了當年的鋒芒畢露。

珊珊來遲的栗杉終於在所有人餓死前到來。

栗杉一臉歉意,雙手合十做膜拜動作:“抱歉抱歉,我一會兒自罰三杯。”

栗杉一頭黑長直,穿辣妹風的吊帶緊身上衣,五官精致,看起來又酷又颯。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謝彭越。

謝彭越算是不請自來,女朋友栗杉要參加朋友聚會,他厚臉皮說,既然是栗杉的朋友,那就是他的朋友。

這話倒也沒有毛病,畢竟謝彭越以前和顧邢打過不少球賽,也算是英雄惜英雄。

得知今天是顧邢的生日,謝彭越更是出手大方,買了一只手表送給他。

算起來,謝彭越之所以能夠和栗杉結緣,倒是和顧邢有那麽一點關系。

還是學生時,栗杉就和顧邢同班同學。那次顧邢代表恒譽實驗與恒譽國際打球,栗杉到場為同學加油,不巧被謝彭越的籃球砸中。此後,栗杉和謝彭越之間就展開了一段孽緣。

湯之念大學和栗杉同系不同班,不過因為都認識顧邢,走得就近了些。不過湯之念聽說栗杉在大學前夕就和謝彭越分手了,沒想到兩個人現在又手牽手走在一起,看來是一段破鏡重圓的故事。

湯之念不由想起上一次在餐廳裏撞見謝彭越和栗杉激吻,臉上笑容意味不明。

這次再見,謝彭越將那頭灰白的頭發已經重新染回了黑色。他這張臉帥得很招搖,就算頭上頂著五顏六色,也蓋不住那分張揚。

謝彭越幾步走過來,特地跟湯之念介紹女友栗杉:“湯妹來,叫嫂子!”

還不等湯之念說什麽,一旁栗杉皺起眉頭,猛掐謝彭越:“你夠了!”

謝彭越一臉委屈又無辜,戲精上身:“好啊!你是不是還不打算承認我的身份?”

栗杉嫌棄地一把捂住謝彭越的嘴,強行將他按在位置上,讓他少說點話,威脅道:“否則,你懂的。”

謝彭越懂。

不就是不讓他親不讓他摸嗎?

行!他忍!

人到齊,開始用餐。席間說說笑笑,氣氛倒是很活絡。

這家餐廳是川城有名的融合菜館,口味也偏清淡,倒是很符合他們的胃口。

沈偲是第一次見謝彭越,她一直知道湯之念和他的關系,不免感慨:“所以恒譽市是遍地帥哥嗎?”

一個顧邢,一個謝彭越,一個靳於砷,都帥得各有特色。

湯之念對沈偲說:“你還沒見過葉開暢,他長得也很帥,屬於……斯文敗類的那一掛。戴金邊眼鏡,穿西裝打領帶,滿肚子陰謀詭計。”

這句話正好叫一旁的謝彭越聽到。

謝彭越嘖嘖兩聲,“湯妹,你說老葉的壞話可被我聽到了,快想點辦法賄賂賄賂我。”

湯之念嘿嘿一笑,順著臺階小聲在謝彭越耳邊說:“我知道栗杉在大學的時候的所有事情哦。”

謝彭越瞇了瞇眼:“怎麽?難道她大學的時候交過男朋友?”

湯之念揚揚眉,神色狡黠。

謝彭越當即爆粗口:“草。”

他為她守身如玉,給她童子之身。

她倒好!

謝大少爺不開心了,抿著唇,黑著臉。

那邊栗杉一圈寒暄完,走回來見謝彭越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她也沒多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把他那頭精致打理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謝彭越五官優越,平日行事騷包又臭屁,隔三差五換發型,穿衣打扮有自己的風格。上一次把頭□□白,現在的發質摸著有點糙。

栗杉還玩得挺過癮,愈發襯得謝彭越像只虛張聲勢的阿拉斯加犬,徒有威猛的外形,實則攻擊能力還不如一只小泰迪。

席間不知怎麽的聊起了工作,談到了湯之念正在FLF上班。

謝彭越恍然大悟般,問湯之念:“湯妹,所以你現在是在給Zak做秘書?”

湯之念沒否認:“是的。”

謝彭越嘖一聲,這事他居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不爽極了。

不過另外一邊,顧邢的眸色暗了暗,看向湯之念的雙眼裏多了一分落寞。他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靳於砷居然也在川城。而湯之念新入職的單位竟然就是靳於砷的公司,她是他的秘書。

年少時,顧邢曾將靳於砷幻想為假想敵。可事實上,人家根本對他不屑一顧。

這種感覺讓顧邢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醜,把自己畫得濃妝艷抹,卻最惹人可笑。

湯之念擡頭,不經意與顧邢視線相交,顧邢沒有避讓,反朝她笑了笑:“多年沒有見過靳於砷了,正好我們都是恒譽市的,算是真正的老鄉舊識,不如邀請他一同過來敘敘。”

湯之念心情覆雜。

謝彭越看熱鬧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亂:“好啊,我給他打個電話。”

靳於砷沒接電話,接電話的卻是葉開暢。

葉開暢說吃飯就不用了:“這樣,讓Zak做東,大家來Mill的酒吧玩玩。”

一行人這會兒吃完晚飯,正愁找哪個地方聚一聚。

Mill的酒吧不算太鬧,又有Live house,倒也適合聚會。

熱鬧喧囂的酒吧街,這裏環境良好,鬧歸鬧,但是不亂,周圍零零散散停著幾輛高不可攀的豪車。許多漂亮俊逸的男女出沒,是潮人的聚集地。

梧桐樹在昏黃的路燈下,樹影斜斜灑了滿地。

淡淡的煙霧籠了靳於砷一身,他吸了一口,兩頰微微凹陷,琥珀色的眼睛瞇著,看著特別雅痞。

這口煙直接吸入肺腑,很快,灰白色煙霧從薄唇裏滾了出來。

在煙霧中,靳於砷擡頭朝湯之念的方向看過去,也一並掐滅了手中的煙蒂,隨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湯之念從顧邢那輛國產的白色小轎車上下來,她和顧邢說話,不知道聊到什麽,笑容滿面。

她沒有看見靳於砷。

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煙霧還未完全散去,靳於砷的目光穿透那層薄薄的霧,將視線落在湯之念和顧邢的身上。

湯之念剛邁入大學的不久,靳於砷來過一趟她的大學。他太恨她了,發了瘋的尋找她的蹤跡。

如果有心,沒有什麽查不到。

那個熾熱的盛夏,湯之念橫跨千山萬水的一條短信,卻像是懾人心魄的冰刀,狠狠刺向靳於砷的骨血。

【靳於砷,好好保重哦。別找我,我也不想見你。】

在這條短信之前,靳於砷每天都在期盼著湯之念的到來。他在學校附近買下來一套房子,也買了一輛代步的跑車,暢想著未來兩個人留學的生活。他打算找兩個人傭人,一個負責打掃衛生,一個負責做飯。

至於湯之念,她只要負責好好讀書,好好愛他。她想做什麽,他都不會阻止,需要錢他就出,需要人他就上。

靳於砷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他之所以讓她做自己的“小保姆”,其實是私心想幫她。他知道她從鄉下來沒什麽錢,知道她骨子裏剛烈的性格,更知道她堅韌如蒲草一般的意志力。所以他才會這樣繞著彎的,又是幫她補習英語,又是幫她提前規劃。

但是這些並不需要讓別人知道,她感受不到他的良苦用心也沒關系,只要他們現在能好好的在一起。

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湯之念之所以能來恒譽國際高中讀書,是靳於砷提醒的葉如之。

——“你要真舍不得湯阿姨,就把她女兒接過來啊,反正學校多她一個不多。”

靳於砷懶懶靠在沙發上打游戲,看似漫不經心。

葉如之聞言恍然大悟:“誰說不是呢!既然湯元回老家是想陪女兒讀書,我把她女兒接過來就不得了!”

命運的齒輪,從一早就開始轉動。

可是這條“分手”的短信卻打得靳於砷一個措手不及,等他回電,卻顯示電話號碼無法接通。

正值開學,靳於砷發了瘋似的,托各種關系打聽湯之念的消息,最後卻見到了靳宏峻。

靳宏峻出現在靳於砷的公寓裏時,穿一套筆挺的西裝,腳踩光潔如新的皮鞋。他不請自來,雙手背在身後,巡視一般的高傲姿態,在靳於砷的公寓裏一番打量。

見到失魂落魄的靳於砷,靳宏峻並不意外,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腿交疊,一臉矜貴無情:“Zak,別浪費時間了。”

靳於砷後知後覺:“是你!你對她做了什麽?”

靳宏峻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歲月痕跡,他微仰頭看著靳於砷,笑容陰毒:“我沒對她做什麽,只是同她簡單明了地分析一些利弊,令人欣慰的是,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做取舍。”

“取舍?”靳於砷上前一把扯住靳宏峻的的衣領,少年力大無比,滿臉戾氣,“你讓她取舍什麽?”

“我想,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沒必要讓你知道吧。”靳宏峻拍拍靳於砷的手,一臉恨鐵不成鋼,“嘖,你怎麽一點也不像我?”

“像你?像你拋妻棄子,在外面找小三?”

“怎麽?你看不慣?”靳宏峻很可惜,“道德感太強的人,一般成不了什麽大事。”

靳於砷再碰靳宏峻一點都覺得惡心,一把將他推開。

“別把我想得那麽惡毒,我既沒有威脅她,也沒有恐嚇她,相反,我給了她最需要的幫助。”靳宏峻跌坐在沙發上,仍舊矜貴模樣,輕輕扯了扯自己的領口。

其實那段時間靳於砷一直有所預感,他知道湯之念心裏有事。他看到過她準備高考的各種習題,知道她對自己的未來並不明確,但沒關系,他可以等她考慮清楚。

湯之念參加完IB的大考後回去家鄉,靳於砷想過她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但沒關系,他會去找她,向她表明心意。如果她要留在國內,他不會強行幹預,尊重她的選擇。頂多,他來回頻繁一些,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可是她來了,她來到恒譽市和他一起慶祝十八周歲的生日。

她收到了斯坦福offer的那個晚上,他們陷入愛河。

靳於砷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那段時間他泡在蜜罐子裏,彼此之間甜言蜜語地暢談未來,她從未否認。

……

從美國飛回來的途中,靳於砷發了一場高燒,染上流感。

落地川城前,他吃了一片退燒藥,勉強抑制住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可這並不算是突如其來,因為身體早已經有預警,他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時常在夢中驚醒,茶飯不思,抵抗力嚴重下降。

這個時候,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容易對他造成傷害。

這場高燒讓靳於砷渾渾噩噩,身體虛浮。他站在大學的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從日暮到夜深,終於見到湯之念。

湯之念不知何時將長發剪短,可他還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看到她穿最簡單的素色的短袖,搭了一條長褲,依舊還是青春朝氣,似乎並不受任何事物影響。

而她身邊那個人,居然是顧邢。

顧邢,這個人仿佛存在在靳於砷腦海深處的記憶裏,猛然被拽出,似帶著鮮血的記憶,讓他渾身僵冷刺痛。

湯之念嘴角掛著笑意,不知道在與顧邢說些什麽,抓住他的手臂,將身體靠在他的身上,儼然一副親密模樣。

“顧大帥哥,你要拒絕人就直接拒絕,拉我冒充什麽女友?”她貼在顧邢的耳邊,說著旁人聽不到的耳語。

靳於砷的腳下如被灌了幾千斤的水泥,邁不開步伐。所有的信念在一瞬間轟然倒塌,他用意志力支撐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緩緩閉上雙眼。

——【別找我,我也不想見你。】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答案嗎?

“天,他怎麽了!”

“快打120!”

湯之念聽到那一處的喧鬧聲,也看到有人開始往一個中心聚集,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她側頭看了眼,本想過去看看,但到底還是作罷。

“顧邢,先說好,今天這事你可欠我一個人情。”



“行行行,欠你一百個都沒有問題,我不賴賬。”

……

煙霧最終全部散去,霓虹清晰。

在靳於砷轉身朝酒吧走去時,湯之念發現了他的身影。他換了與白天不同的一套裝束,黑色襯衫搭黑色長褲,身上的氣質也莫名有些暗沈,整個人像是淹沒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了心下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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