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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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番外
◎世家◎
1.
宋氏薈萃樓前, 依然人群熙攘。
圓柱形，中間挖空的結構，最底層有個最大的戲臺子, 刷了紅漆, 每日薈萃樓聘請的說書人，就會輪流在這說上個幾段。
每當這時候，共有七層的薈萃樓，從上至下, 烏泱泱的全是人頭。
近些時日, 人格外多些，因為四域恰好有額外的大事發生，且這大事，說是全民關註也不為過。
又恰逢百族大會, 東域齊聚了不少愛看熱鬧的年輕人，幾乎整日都紮在這裏了。
這不一隊姓齊的，同族兄妹兩個, 剛叫了壺茶坐下, 那說書人正好說到近日整個四域都為之震蕩的盛大婚禮。
乃是第一仙品秦氏, 與不周島金品明氏的聯姻。
“……話說那明氏家主明櫻仙子，曾是、當然現在也是名動四域的頂級女仙，上過我們宋氏仙子榜榜首的位置。”
“她駕駛九九八十一輛靈駒寶車，在空中結陣, 硬是把秦小少爺給拖回了明家，當了明家招婿。”
“能讓仙品公子當招婿，咱們明櫻仙子, 那是這個……”說書人搖頭晃腦一番, 矜持地伸出一個大拇指。
滿堂哄笑。
那齊家兄妹也笑。妹妹撚了果子來吃, 說：“仙子榜榜首，不是咱們如清仙子？”一直沒動過啊。
哥哥說：“是在如清仙子那屆百族大會之前，明櫻仙子也是登頂過的。”如清仙子出世後，仙子榜榜首就再未換過了。
說來宋家也是每年都辦投票評比更新仙子榜的，但是如清仙子年年都以一騎絕塵的票數占據第一。
世家裏的長輩卻都很認可，說以前宋家弄的這個榜那個榜，都是個玩笑，後面才像些樣子，年輕人若要爭先趕潮流，哪個有雄心壯志，自該追著如清仙子去。
現在的歸墟雖然已經不開了，但因如清仙子是在百族大會展露頭角的，後面戰息，百族大會還是每界堅持辦了下去，關註度甚至比之前更高了。
“明櫻家主真是咱們做女仙的榜樣！”妹妹星星眼，一臉崇拜，“自己在歸墟爭了上古傳承，後面順利做了金品氏族的家主，找的招婿還是仙品後人，如清仙子的哥哥……”
哥哥飲了口茶，倒是不解：“怎麽聽起來你更崇拜明櫻？”言下之意，不是應該追逐如清仙子嗎？
妹妹聽懂了，吐吐舌頭老實說：“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嘛，像如清仙子那般的人物，千年都不定能出一個，我實際點，能有明櫻仙子一半的風流氣概，就足夠光宗耀祖了。況且明櫻與如清仙子也是知己好友……”這樣也算挨上了邊。
“你能這樣想，倒很好。”哥哥很滿意，妹妹不好高騖遠，這很好。
兄妹倆說著話，一樓說書的已經說到另一段，“前些時日，秦氏老祖親去西嶺唐門提了親，為如清仙子與子鳳大宗師的婚事……”
哥哥剛剛還一臉欣慰，聽到這裏，大變臉似的嘆了口氣，神傷地摸出塊仙子玉簡來看。
妹妹瞥了一眼，很是理解。自從如清仙子的招婿人選落地，不知多少世家男兒夢碎魂殤，夜夜裏啼哭呢。
不說別的，就說她家裏還不夠年紀參加百族大會的小弟弟，已經茶飯不思三日，誰來勸都沒用，只管抱著一摞如清仙子的玉簡哭。
妹妹老成地想，像他們這等大人，自然有自知之明，就是那些個年輕小男孩，正是做夢的時候，男修自古追逐頂級女仙，又愛英雄，如清仙子兩者齊占，可不得夢碎了。
“聽說子鳳大宗師與如清仙子是青梅竹馬的緣分，人家年少結緣，幾番經歷生死，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得配如清仙子呢。”妹妹寬慰道。
正巧了那說書的已經開始說如清仙子與唐子鳳的少時羈絆故事，薈萃樓上下，一時有人哭有人笑。
哥哥默了一會兒，收起玉簡，“這個結果，我尚能接受。唐宗師扛鼎器道，兩界的法則塔也是由唐家主持建造，對兩界亦有功德。況且他與如清仙子是少年情誼，總是特殊。若是旁人……”
“——那天下男修，就該不依了。”妹妹笑瞇瞇接了後面的話。
哥哥也一笑，沈吟道：“算下來，如清仙子的婚禮盛典，該在百族大會之後。”
“早著呢，上層世家聯姻，籌備幾年的都有，更何況第一仙品？”妹妹認為且還有的等。
這個話題到這裏算就結束了。哥哥想了想，還是透出一點口風來：“百族大會之後，若我能拿個好名次，就準備拜入秦門。”
妹妹瞪大眼睛，啊了一聲。
拜入秦門是這幾年才有的說法。
秦氏高居第一仙品，卻不居功自傲，而是有教無類，廣開門庭。
如清仙子曾言道，道統功法的傳承，不應只局限於一個姓氏、一家血統，而是能者競之。故而秦氏願招外姓弟子，只要能達到他們秦家的要求。
當時這話一出，四域可是議論了好一陣子。
“可哥哥若是名次不錯，家族必也會重視的。”妹妹倒沒一開始就反對，只是實事求是地說。
“我與你不同，你是嫡系，我是旁支，就算受家族重視，也會有更優秀的幾個嫡系壓著。”哥哥不緊不慢地分析，“除非我能進前十，不然，這輩子在家族，最多混個次序靠後的長老，一眼便就望到頭了。”
“這樣還不夠嗎？”腦子飛快轉動，“若能被秦家聘上倒也罷了，可聽說他們目前招收最多的還是丹師，秦家畢竟一開始是以丹藥發家的……可哥哥你是法修啊！”
“如清仙子亦是法修。”哥哥平靜地說，頓了頓，看了眼樓下攢動的人頭，“而且，我總覺得，如清仙子這次下令廣開門庭，意圖並非只是招幾個丹修。”
那是作何？妹妹聽不太懂。但是哥哥一向有遠見，可能他在如清仙子看似平平的政令中，發現了不一樣的玄機，若其中真暗藏機遇，被哥哥抓住，也算好事。
“那倒時候我跟著哥哥一起去！”
“你去作何？你是嫡系……”
妹妹搖頭晃腦：“剛剛還說哥哥開明有主見呢，如清仙子都說了，不以出身論英雄，嫡系旁系的，又有什麽區別？秦家現在都有兩個主宗了呢，接日島秦氏和南嶺秦氏。上頭都露出這種態度了，我們自該追隨。”
“況且，”妹妹機靈一笑，“我是丹修嘛，秦家現在招的還是丹修最多，陸薇大執事又好說話，我去露露臉，說不定就成了呢？若真選上了，想必族裏長輩也不會反對。”
能跟第一仙品沾上邊，誰不樂意？世家大族的另說，他們小門小戶的，若真入了秦門做弟子，族裏長輩是怎麽都不舍得推拒的。
如此兄妹二人說定，打算百族大會之後，就去秦家碰碰機會。
2.
有的人撓破頭想與秦家攀關系，有的人卻早憑著先見眼光，趁早投資，如今已經是坐吃紅利的時候了。
代表家族，宋氏。
每每想起來宋敏正都要感嘆自己當初的英明抉擇，在秦家覆仇方氏時，堅定站在了秦家這一邊，早期對秦家也一直是交好相助頗多，如今，已是秦家明牌交好的氏族，不知糟了多少人嫉妒。
當初在會上力挺秦氏的長老宋三，如今已經坐上了宋家長老席的頭號交椅，憑的，就是他合時宜的眼光，以及與如清仙子的交情——當然，這個交情具體有多少水分，只有宋三自己心裏清楚，他對外可是一直宣稱自己與如清仙子是忘年交的……
宋三說的話，宋敏正是一個字也不信。但這不耽誤他讓宋三坐上大長老的位置，並且主動宣揚宋家大長老與如清仙子有“忘年交”
——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嘛！至少如清仙子有事吩咐時，確實喜歡找宋三當中間人。
那這不就行了嗎！有這層關系，宋家就能把“忘年交”這三個字給砸實嘍！
至於臉面？都宋家了，還提什麽臉面？
宋敏正理都不理。
即便跟秦家的關系已經足夠叫外人羨慕了，可宋敏正亦有眼紅的家族，那就是明氏。
這家原本在東域不起眼，族裏能撐臺面的，只有個明華，在器會當大宗師。
可入了器會就與家族沒什麽幹系了。誰知道後來明華慧眼識珠，收了唐子鳳為徒，這就又與秦家有了牽連。
這樣的牽連總歸比較勉強，宋敏正也沒當回事。直到大戰過後，明氏家主受了傷，老東西嗅到什麽苗頭，麻溜的退位讓自己的女兒明櫻當族長！
當時宋敏正還奇怪呢，可不過幾個月，他就聽到了明家丫頭與秦啟榮好事將近的風聲。當時就明白過來了，明家，這是正大光明打著聯姻的主意吶！
而且明家野心大，竟還打算讓第一仙品的人做招婿！如此怕明櫻一人不夠分量，這才麻溜退位讓她當家主，算盤打得他在不周島東邊都聽到了！
宋敏正一口銀牙咬碎，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明家如了意，秦明聯姻熱鬧了整整一個月。
嘆息過後，他就盤點著自家小輩有沒有幾個有出息的，能跟秦家搭上邊，結果盤出來的結果是——一個都沒有！
後繼無人吶！宋敏正嘆息。
他也曾認真問過自己那不出息的兒子宋新武：
“說起來你也是常與秦家那幾個小輩打交道的，百族大會時還跟如清仙子同屆，你怎麽就沒跟秦家人，啊，發展出點額外的情誼呢？”
眼瞼朝四處瞥瞥，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你若出息，能追求上陸薇大執事，你老子屁股上的位置，立馬讓給你！”
聽到這話，宋新武大大翻了個白眼：“爹，你倒是想得美，人陸薇大執事手下管著秦家幾百號丹坊醫館，聽說後面還要與獸族巫醫合作，人家憑啥看上我啊！”
“而且人家醉心丹道，根本無心情愛。”
“你怎麽知道人家無心情愛？”
“陸薇大執事拒絕我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啊！”宋新武眼也不眨地說。
父子大眼對小眼。一息過後，宋敏正反應過來了！
作勢就要打：“原來你小子早動過心思，只不過被拒絕了！耍你老子呢！”
爺倆想一塊去了！
宋新武早竄到一邊去了，一邊跑一邊嚷嚷：“秦家剩下那幾個，爹你就別想了，各家都盯著呢，還不如另辟蹊徑，我看程一鳴就不錯，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秦氏分宗族長了，比爹你還風光呢！”
“臭小子趕緊滾。”宋敏正看見這沒出息的就煩。
等人真走了，他又站在院子裏嘆氣。
程一鳴不說，聽說他乃是如清仙子的第一位正式下屬，早前那時候，如清仙子還沒出頭呢，他能有這種眼色，便敬他是個人才。後又聽說他在南嶺戰事時立有大功，那身份跟著如清仙子水漲船高，也算可以接受。
可程家……聽說當初連個世家都不是呢，可現在卻是正兒八經的仙品門下——你看看秦家現在還招附屬家族不？
只能說程家就是有這個好命靠上了。
時也運也！
說起時運，也就不得不提一提之前的兩大仙品，第五氏與風氏。
風家老祖前兩年隕落了，但風琴雪和風明月到底是個厲害的，風氏一門，上下都是真刀真槍跟人拼的鐵血仙子，不可小覷。
第五氏到底是沒落了些，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叫宋敏正意外的是，他以為第五家那位風格格外不一般的第五翎羽，會在得了部分混沌傳承後出頭，卻沒想到第五氏的少族長仍然是第五有林，而第五翎羽，卻至此沒了消息。
總之，這次兩界大戰，修仙界各世家算是來了一次大洗牌，有人歡喜有人愁。
3.
說回齊氏兄妹，百族大會的結果落定，哥哥最終取得了第四十六的名次，妹妹甚至還要更高一些，三十二。
這樣的排名，足夠他們在齊家這個小世家，獲得一定資源傾斜。可兄妹二人一合計，依然堅持當初的決定，拜入秦門。
“秦家現在兩個分宗，接日島不必說，天授晉品的界石在那兒，是正兒八經的仙品主宗，但南嶺分宗也不差，乃是秦家的起家發源地，第一座法則塔也在南嶺，秦氏領地範圍內，往下有南部原始密林，現在那是獸族的地盤了。”妹妹認真分析，最後問哥哥，“各有優勢，咱們朝哪邊遞帖子？”
哥哥沈吟一會兒，咬牙道：“去南嶺！”
妹妹反而不解了，“為何啊，如清仙子可是在接日島！”
“如清仙子在哪兒，怎麽會叫我們這些人知道！”哥哥心裏自有成算，“人獸兩族交好是大趨勢，估計如清仙子也有拿南嶺試點的意思，不然第一座法則塔不會建在南嶺，咱們去南邊，入選的可能性更大！”
“好，那就去南嶺！”妹妹也不二話，選擇相信哥哥。
果然南邊是一派全新的氣象。街道上隨處可見獸首人身的獸族，有些甚至是完全的獸型。那些獸路過一些攤位，會操著一口並不太熟練的人族語與攤主交談，攤主卻反過來說獸語，神態自然得很。
而街上的行人對此目不斜視，顯然早就習慣了。
兄妹倆大開了眼界，世家庇護下長大的孩子哪見過這新奇陣仗。可到底記得大事，沒敢閑逛，而是直接去了秦氏領地。
根本不用找，直入主城後，秦氏的族徽旗幟就豎在南嶺最高的地方。只是來到領地內部，卻並不如兄妹二人所想的，單占了一座城池（兄妹二人認為這是應該的），是略微適度擴了兩條街。
其中一條街，就專門負責招收弟子的事宜。
按照流程，要先報名，領了報名表，拿著填好後找相關負責的執事。結果去報名時卻嚇了兄妹倆一大跳，前頭竟排了長隊，還有許多眼熟的人。
“那個穿斜頸短袖青袍的，出身西嶺林氏，還是個銀品呢，他此次百族大會得了二十六名。”妹妹靈動，認得的人多，當即就跟哥哥耳語。
哥哥看了幾眼，發現果然眼熟，是跟自己同屆的選手，“有些成名已久，可以自立門派的大散修也來了……看來有眼力的不只是我們。”
或者說，如清仙子的號召力，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順利領了報名表，兄妹倆一看，要填的東西都還算正常——姓名家族所修功法，擅長的武器、可有特別的能力、保命的底牌？
也就一個底牌有點難填，因為都底牌了，肯定不能隨便亂說，但你既要拜入人家門庭，肯定又不能完全藏著掖著。所以說與不說，說多少，全看自己。
最奇怪的是最後一個問題：為何要來秦氏。
這問題，就完全與能力無關了。
“哥，怎麽填？”
哥哥咬牙，“如實填！”
妹妹哦一聲，擡手就寫：“想追逐如清仙子和陸薇大執事的腳步，遂來碰運氣。碰上了更好，沒碰上也行。”
哥哥：“……”沒碰上也行，就非得加這句嗎？
“這樣不行嗎？”
“也算……樸實。你就這麽填吧。”
而哥哥自己沈思一番，寫下：“人獸合作是大大趨勢，小子預見秦氏似乎將南嶺分宗作為試點……”
猶豫了一下，又添一句：“秦氏，似乎並不想效仿世家制。小子從中窺見機遇，特來拜見。”
報名表填好，需要上交給相關的執事，兄妹倆一個是法修，一個是丹修，故而分開行動。
妹妹排隊時遇見一個人，內心激動，忍不住偷偷覷了好幾眼，但想起哥哥的叮囑，還是老實站好，正好輪到她，乖巧遞上報名表。
伏案埋頭書寫的女子擡起頭。精致秀雅的五官，淡然的神情，通身持重的氣派，還有撲面而來的，沁人心脾的藥香……妹妹瞪大眼睛。
仙佛在上，負責她這裏的，竟然是陸薇大執事！
陸薇看她呆了，主動將報名表接過來，快速掃了一眼，在末尾一段停住，忍不住笑了。
“大、大執事，你是我的偶像。”妹妹壓著聲音激動地說。
陸薇笑意深了些，故意板起臉，“既如此，那我更要考考你。”
“《天地靈註經》中的靈藥與靈獸識得多少，會多少丹方……”
“秦氏醫學可有關註？”
妹妹磕磕絆絆答完，已是流了一身汗。
輪到下一個，準備走的時候，竟然見到撞到的男子，主動上前，沖陸薇大執事勾唇一笑。
好，好妖孽！
妹妹腳步一頓就不走了，也不著急找哥哥匯合，躲在一個攤位幕布後面看著這邊。
她不走是因為，那男子她認得——第五氏族前族長之子，第五翎羽！
妹妹記得他是因為，第五翎羽超帥啊！也是她的偶像！
陸薇看見第五翎羽，有些驚訝，想了想，擡手示意後面的隊伍暫停，起身走到一旁，才道：
“你來是……”
第五翎羽面色平靜，沈聲道：“我要走了。”
“走的意思是？”陸薇隱隱猜到一些，有些驚訝。
“游歷四方。”第五翎羽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一如既往的玩笑語氣，卻又莫名帶著一絲鄭重。
陸薇何等靈秀，想了想，主動道：“清清也在南嶺。需要我幫你叫她嗎？”
第五翎羽定身沈默了，沒人知道他這一秒在想什麽。卻又很快笑起來，隨意拂了拂袖，搖頭。
“不必了。”他終是開了口，“你幫我轉告即可。”
陸薇卻心如明鏡。
清清的行蹤，無人可以窺視，第五翎羽既然來了這，必是收到風聲。既如此，來了又不見……
她卻不點破，而是笑道：“好啊，必會幫你轉達。”
第五翎羽頷首，瞇眼看了秦氏領地後山的方向，轉身，清清淡淡，一個人走了。
背影頎長，孤立挺拔。正如來時。
躲在幕布後面，看完了全程的妹妹，像窺視了大新聞一樣激動地捂著嘴貓著腰，平覆了好一會兒心情才趕去和哥哥匯合。
哥哥早已經等得不耐煩，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見到人，忍不住抱怨，“怎麽這麽久……”
“哥，大新聞，你猜到我見到誰了？”
哥哥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妹妹嘴一張，又停住，“哎呀，這叫我怎麽說？”
說第五前族長之子放棄與第五有林競爭，選擇雲游四方？
說第五翎羽似乎專程來南嶺，只為見如清仙子一面，最後又選擇不見？
可如清仙子的招婿人選已經定了！
玟萱老祖都已經向唐家提親了！
啊啊啊！
妹妹體味到吞含一個大秘密的繁覆情節，苦惱地開始自言自語：“我竟然窺見了這等偉大的秘密！啊！這趟就算是落選也值了！啊——”
哥哥的表情從疑惑轉為無語，最後黑著臉拽著妹妹走了。
又幾日，經過層層篩檢的報名表交由到秦如清手上。
她稀裏嘩啦一通翻，看似隨意，實際眼眸閃爍流光，所有信息已進入她的靈識中。忽而手停住，抽出一張報名表，認真看了幾眼，笑了。
問旁邊的程一鳴，“這人你為何將他選進來啊？”
程一鳴視線落到報名表首行的名字上，齊寒山，立馬就明白過來是誰，道：
“他在這次百族大會排名四十多，出身世家，最重要的是，他最後一段話，小小姐看了，應會感興趣。”
秦如清嘆息：“還是一鳴懂我啊。”
目光仍落在報名表上，“嗅覺敏銳，敢想敢做，跟你當初有點像，留！”
又瞥見下面一份報名表，竟然是同族，都姓齊，“嘿，這姑娘有趣，三姐給她的評語還挺高呢……也留吧！”
最後所有報名表閱看完，程一鳴猶豫了一番，還是問：“一鳴仍然不解，小小姐為何要如此做。”
秦如清躺在靠靠椅上，正在看通訊石。小唐做好了飯，叫她回家了。
秦如清勾著嘴角飛快回：
【奇跡清清】（原南嶺村現接日島第一女仙、苦命打工人、牛逼大英雄）：知道啦~
又在玉簡上畫了個笑臉。
目光下移，恰好看見三姐的消息：
【向日薇薇】：第五翎羽說去雲游，叫我告訴你一聲。我問他見不見你，他說不見。
【奇跡清清】：下午就感覺到了。隨他。
而【傲天啟榮】在群裏大哭：這個女人太暴力了，我要回家！
【奇跡清清】：暴力？細說。
秦如清聊完，盤算了一下自己一天的工作，去獸界跟獸皇會面聊了一些東西，獸界的兩個法則塔有點問題她去維護了一下，到了晚上閱看報名表，確認人選。
唔，行程圓滿，該下班了。
心裏轉了一圈，看著程一鳴依然在執著看她，這才笑著回：
“世家制是戰時的手段，後期演變成了集權的工具。在我們如今的和平時代，已不適用。”
程一鳴說：“以小小姐的威望，若想換種制體，並未沒有可能。”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一下子全改了，別人不會感激，只會茫然。”
“一鳴還是有些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只需要知道：知識若只是高居樓閣，就永遠發揮不了它應有的作用。修仙界若想道法常青，真正的道統，就不應該只流傳在少數幾個姓氏中。”
秦如清對程一鳴一笑，輕松起身。
終於可以回家了。
說起來，還是想念她的手機和電腦哇——！
【作者有話說】
寫完了，因為是番外，所以想著基調輕松一些，側面點出了許多人和事的結局。
本來還想寫個清清現代個人番的，但算了算劇情差不多只有一千字，不夠發的，而且感覺停在這裏也挺圓滿的——那就這樣吧~
要跟大家說再見嘍~
我用一百五十萬字和奇跡清清這個人物擁抱，明晰了這個人物最底層的核心：“不屈的反叛精神”
表面上清清最大的特點是，油嘴滑舌，不吃虧，不按常理出牌。而成就這些表面特點的，是構成這個人物的底層核心，“反叛”
“你覺得我該這麽想——我偏不”
“你覺得我應該這樣——我也不”
遇到一件事，按常理應該是有什麽樣的情緒，清清照著這個情緒走一會兒，觸底的時候卻會反彈——
“世界給我以痛，我就回之以痛擊！”
她覺得自己前世很渺小，是個普通平凡的人，這輩子也只想做個普通的天才，甘於安逸。
可這種情緒一旦觸底，就變成了——
“憑什麽，憑什麽我就只能做個普通天才。”
“憑什麽，我就不能做英雄？”
當初給清清取奇跡清清的名字，並沒想太多，是在玩“奇跡XX”的梗，可後來才發現，冥冥之中早有預示，這個名字或許就是清清自己選的。
【反叛不屈的靈魂，永遠、一直在創造奇跡。】
當初我給這篇文定下的基調就是，我要寫個大女主升級流，全文近一百五十萬字，我也堅持按照這個基調在走。
即便現在很多作者反而不敢在書中標大女主的字眼——因為會招來很多額外的批判與非議。
我卻沒什麽不好承認的。這就是我寫這篇文的初衷。
另外想說的是“招婿”這個元素，以及文中的婚姻嫁娶制度。
我剛開始有心想將這個元素重點寫，但後來發現，如果詳寫這個元素，風格就“家長裏短”起來，跟這篇文升級流的基調不符。
我做了取舍，將“迎女”“招婿”“修仙界以強者為尊，不以性別分高下”這些點，當成一件，“天是藍的，水是清的，天經地義，本該如此”的感覺來寫。
關於男主。這篇文前期有對男主的人選進行爭議和討論。但在我的大綱中，男主是早一開始就確認，且從未動搖過。
清清需要的是永遠陪伴，永遠守護。她不需要一個比她強的人，面對同級別的對手，她心中升起的只會是勝負欲，而非兒女情長。
所以能和她最終走到一起的，必須是一個讓她感覺舒適，願意欣賞她的光輝與強大的人。
至於翎羽，從某種意義上說，他跟清清是同一類人。
因為相似，也就意味著，他們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兩條路，相逢，交集，然後各自別離。
已經說很多了，那麽，就到這裏吧。
一百五十萬字，我們告別永遠鮮活不屈的奇跡妹寶。
下本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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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
1.
宋氏薈萃樓前, 依然人群熙攘。
圓柱形，中間挖空的結構，最底層有個最大的戲臺子, 刷了紅漆, 每日薈萃樓聘請的說書人，就會輪流在這說上個幾段。
每當這時候，共有七層的薈萃樓，從上至下, 烏泱泱的全是人頭。
近些時日, 人格外多些，因為四域恰好有額外的大事發生，且這大事，說是全民關註也不為過。
又恰逢百族大會, 東域齊聚了不少愛看熱鬧的年輕人，幾乎整日都紮在這裏了。
這不一隊姓齊的，同族兄妹兩個, 剛叫了壺茶坐下, 那說書人正好說到近日整個四域都為之震蕩的盛大婚禮。
乃是第一仙品秦氏, 與不周島金品明氏的聯姻。
“……話說那明氏家主明櫻仙子，曾是、當然現在也是名動四域的頂級女仙，上過我們宋氏仙子榜榜首的位置。”
“她駕駛九九八十一輛靈駒寶車，在空中結陣, 硬是把秦小少爺給拖回了明家，當了明家招婿。”
“能讓仙品公子當招婿，咱們明櫻仙子, 那是這個……”說書人搖頭晃腦一番, 矜持地伸出一個大拇指。
滿堂哄笑。
那齊家兄妹也笑。妹妹撚了果子來吃, 說：“仙子榜榜首，不是咱們如清仙子？”一直沒動過啊。
哥哥說：“是在如清仙子那屆百族大會之前，明櫻仙子也是登頂過的。”如清仙子出世後，仙子榜榜首就再未換過了。
說來宋家也是每年都辦投票評比更新仙子榜的，但是如清仙子年年都以一騎絕塵的票數占據第一。
世家裏的長輩卻都很認可，說以前宋家弄的這個榜那個榜，都是個玩笑，後面才像些樣子，年輕人若要爭先趕潮流，哪個有雄心壯志，自該追著如清仙子去。
現在的歸墟雖然已經不開了，但因如清仙子是在百族大會展露頭角的，後面戰息，百族大會還是每界堅持辦了下去，關註度甚至比之前更高了。
“明櫻家主真是咱們做女仙的榜樣！”妹妹星星眼，一臉崇拜，“自己在歸墟爭了上古傳承，後面順利做了金品氏族的家主，找的招婿還是仙品後人，如清仙子的哥哥……”
哥哥飲了口茶，倒是不解：“怎麽聽起來你更崇拜明櫻？”言下之意，不是應該追逐如清仙子嗎？
妹妹聽懂了，吐吐舌頭老實說：“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嘛，像如清仙子那般的人物，千年都不定能出一個，我實際點，能有明櫻仙子一半的風流氣概，就足夠光宗耀祖了。況且明櫻與如清仙子也是知己好友……”這樣也算挨上了邊。
“你能這樣想，倒很好。”哥哥很滿意，妹妹不好高騖遠，這很好。
兄妹倆說著話，一樓說書的已經說到另一段，“前些時日，秦氏老祖親去西嶺唐門提了親，為如清仙子與子鳳大宗師的婚事……”
哥哥剛剛還一臉欣慰，聽到這裏，大變臉似的嘆了口氣，神傷地摸出塊仙子玉簡來看。
妹妹瞥了一眼，很是理解。自從如清仙子的招婿人選落地，不知多少世家男兒夢碎魂殤，夜夜裏啼哭呢。
不說別的，就說她家裏還不夠年紀參加百族大會的小弟弟，已經茶飯不思三日，誰來勸都沒用，只管抱著一摞如清仙子的玉簡哭。
妹妹老成地想，像他們這等大人，自然有自知之明，就是那些個年輕小男孩，正是做夢的時候，男修自古追逐頂級女仙，又愛英雄，如清仙子兩者齊占，可不得夢碎了。
“聽說子鳳大宗師與如清仙子是青梅竹馬的緣分，人家年少結緣，幾番經歷生死，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得配如清仙子呢。”妹妹寬慰道。
正巧了那說書的已經開始說如清仙子與唐子鳳的少時羈絆故事，薈萃樓上下，一時有人哭有人笑。
哥哥默了一會兒，收起玉簡，“這個結果，我尚能接受。唐宗師扛鼎器道，兩界的法則塔也是由唐家主持建造，對兩界亦有功德。況且他與如清仙子是少年情誼，總是特殊。若是旁人……”
“——那天下男修，就該不依了。”妹妹笑瞇瞇接了後面的話。
哥哥也一笑，沈吟道：“算下來，如清仙子的婚禮盛典，該在百族大會之後。”
“早著呢，上層世家聯姻，籌備幾年的都有，更何況第一仙品？”妹妹認為且還有的等。
這個話題到這裏算就結束了。哥哥想了想，還是透出一點口風來：“百族大會之後，若我能拿個好名次，就準備拜入秦門。”
妹妹瞪大眼睛，啊了一聲。
拜入秦門是這幾年才有的說法。
秦氏高居第一仙品，卻不居功自傲，而是有教無類，廣開門庭。
如清仙子曾言道，道統功法的傳承，不應只局限於一個姓氏、一家血統，而是能者競之。故而秦氏願招外姓弟子，只要能達到他們秦家的要求。
當時這話一出，四域可是議論了好一陣子。
“可哥哥若是名次不錯，家族必也會重視的。”妹妹倒沒一開始就反對，只是實事求是地說。
“我與你不同，你是嫡系，我是旁支，就算受家族重視，也會有更優秀的幾個嫡系壓著。”哥哥不緊不慢地分析，“除非我能進前十，不然，這輩子在家族，最多混個次序靠後的長老，一眼便就望到頭了。”
“這樣還不夠嗎？”腦子飛快轉動，“若能被秦家聘上倒也罷了，可聽說他們目前招收最多的還是丹師，秦家畢竟一開始是以丹藥發家的……可哥哥你是法修啊！”
“如清仙子亦是法修。”哥哥平靜地說，頓了頓，看了眼樓下攢動的人頭，“而且，我總覺得，如清仙子這次下令廣開門庭，意圖並非只是招幾個丹修。”
那是作何？妹妹聽不太懂。但是哥哥一向有遠見，可能他在如清仙子看似平平的政令中，發現了不一樣的玄機，若其中真暗藏機遇，被哥哥抓住，也算好事。
“那倒時候我跟著哥哥一起去！”
“你去作何？你是嫡系……”
妹妹搖頭晃腦：“剛剛還說哥哥開明有主見呢，如清仙子都說了，不以出身論英雄，嫡系旁系的，又有什麽區別？秦家現在都有兩個主宗了呢，接日島秦氏和南嶺秦氏。上頭都露出這種態度了，我們自該追隨。”
“況且，”妹妹機靈一笑，“我是丹修嘛，秦家現在招的還是丹修最多，陸薇大執事又好說話，我去露露臉，說不定就成了呢？若真選上了，想必族裏長輩也不會反對。”
能跟第一仙品沾上邊，誰不樂意？世家大族的另說，他們小門小戶的，若真入了秦門做弟子，族裏長輩是怎麽都不舍得推拒的。
如此兄妹二人說定，打算百族大會之後，就去秦家碰碰機會。
2.
有的人撓破頭想與秦家攀關系，有的人卻早憑著先見眼光，趁早投資，如今已經是坐吃紅利的時候了。
代表家族，宋氏。
每每想起來宋敏正都要感嘆自己當初的英明抉擇，在秦家覆仇方氏時，堅定站在了秦家這一邊，早期對秦家也一直是交好相助頗多，如今，已是秦家明牌交好的氏族，不知糟了多少人嫉妒。
當初在會上力挺秦氏的長老宋三，如今已經坐上了宋家長老席的頭號交椅，憑的，就是他合時宜的眼光，以及與如清仙子的交情——當然，這個交情具體有多少水分，只有宋三自己心裏清楚，他對外可是一直宣稱自己與如清仙子是忘年交的……
宋三說的話，宋敏正是一個字也不信。但這不耽誤他讓宋三坐上大長老的位置，並且主動宣揚宋家大長老與如清仙子有“忘年交”
——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嘛！至少如清仙子有事吩咐時，確實喜歡找宋三當中間人。
那這不就行了嗎！有這層關系，宋家就能把“忘年交”這三個字給砸實嘍！
至於臉面？都宋家了，還提什麽臉面？
宋敏正理都不理。
即便跟秦家的關系已經足夠叫外人羨慕了，可宋敏正亦有眼紅的家族，那就是明氏。
這家原本在東域不起眼，族裏能撐臺面的，只有個明華，在器會當大宗師。
可入了器會就與家族沒什麽幹系了。誰知道後來明華慧眼識珠，收了唐子鳳為徒，這就又與秦家有了牽連。
這樣的牽連總歸比較勉強，宋敏正也沒當回事。直到大戰過後，明氏家主受了傷，老東西嗅到什麽苗頭，麻溜的退位讓自己的女兒明櫻當族長！
當時宋敏正還奇怪呢，可不過幾個月，他就聽到了明家丫頭與秦啟榮好事將近的風聲。當時就明白過來了，明家，這是正大光明打著聯姻的主意吶！
而且明家野心大，竟還打算讓第一仙品的人做招婿！如此怕明櫻一人不夠分量，這才麻溜退位讓她當家主，算盤打得他在不周島東邊都聽到了！
宋敏正一口銀牙咬碎，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明家如了意，秦明聯姻熱鬧了整整一個月。
嘆息過後，他就盤點著自家小輩有沒有幾個有出息的，能跟秦家搭上邊，結果盤出來的結果是——一個都沒有！
後繼無人吶！宋敏正嘆息。
他也曾認真問過自己那不出息的兒子宋新武：
“說起來你也是常與秦家那幾個小輩打交道的，百族大會時還跟如清仙子同屆，你怎麽就沒跟秦家人，啊，發展出點額外的情誼呢？”
眼瞼朝四處瞥瞥，忍不住壓低聲音說：“你若出息，能追求上陸薇大執事，你老子屁股上的位置，立馬讓給你！”
聽到這話，宋新武大大翻了個白眼：“爹，你倒是想得美，人陸薇大執事手下管著秦家幾百號丹坊醫館，聽說後面還要與獸族巫醫合作，人家憑啥看上我啊！”
“而且人家醉心丹道，根本無心情愛。”
“你怎麽知道人家無心情愛？”
“陸薇大執事拒絕我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啊！”宋新武眼也不眨地說。
父子大眼對小眼。一息過後，宋敏正反應過來了！
作勢就要打：“原來你小子早動過心思，只不過被拒絕了！耍你老子呢！”
爺倆想一塊去了！
宋新武早竄到一邊去了，一邊跑一邊嚷嚷：“秦家剩下那幾個，爹你就別想了，各家都盯著呢，還不如另辟蹊徑，我看程一鳴就不錯，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秦氏分宗族長了，比爹你還風光呢！”
“臭小子趕緊滾。”宋敏正看見這沒出息的就煩。
等人真走了，他又站在院子裏嘆氣。
程一鳴不說，聽說他乃是如清仙子的第一位正式下屬，早前那時候，如清仙子還沒出頭呢，他能有這種眼色，便敬他是個人才。後又聽說他在南嶺戰事時立有大功，那身份跟著如清仙子水漲船高，也算可以接受。
可程家……聽說當初連個世家都不是呢，可現在卻是正兒八經的仙品門下——你看看秦家現在還招附屬家族不？
只能說程家就是有這個好命靠上了。
時也運也！
說起時運，也就不得不提一提之前的兩大仙品，第五氏與風氏。
風家老祖前兩年隕落了，但風琴雪和風明月到底是個厲害的，風氏一門，上下都是真刀真槍跟人拼的鐵血仙子，不可小覷。
第五氏到底是沒落了些，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叫宋敏正意外的是，他以為第五家那位風格格外不一般的第五翎羽，會在得了部分混沌傳承後出頭，卻沒想到第五氏的少族長仍然是第五有林，而第五翎羽，卻至此沒了消息。
總之，這次兩界大戰，修仙界各世家算是來了一次大洗牌，有人歡喜有人愁。
3.
說回齊氏兄妹，百族大會的結果落定，哥哥最終取得了第四十六的名次，妹妹甚至還要更高一些，三十二。
這樣的排名，足夠他們在齊家這個小世家，獲得一定資源傾斜。可兄妹二人一合計，依然堅持當初的決定，拜入秦門。
“秦家現在兩個分宗，接日島不必說，天授晉品的界石在那兒，是正兒八經的仙品主宗，但南嶺分宗也不差，乃是秦家的起家發源地，第一座法則塔也在南嶺，秦氏領地範圍內，往下有南部原始密林，現在那是獸族的地盤了。”妹妹認真分析，最後問哥哥，“各有優勢，咱們朝哪邊遞帖子？”
哥哥沈吟一會兒，咬牙道：“去南嶺！”
妹妹反而不解了，“為何啊，如清仙子可是在接日島！”
“如清仙子在哪兒，怎麽會叫我們這些人知道！”哥哥心裏自有成算，“人獸兩族交好是大趨勢，估計如清仙子也有拿南嶺試點的意思，不然第一座法則塔不會建在南嶺，咱們去南邊，入選的可能性更大！”
“好，那就去南嶺！”妹妹也不二話，選擇相信哥哥。
果然南邊是一派全新的氣象。街道上隨處可見獸首人身的獸族，有些甚至是完全的獸型。那些獸路過一些攤位，會操著一口並不太熟練的人族語與攤主交談，攤主卻反過來說獸語，神態自然得很。
而街上的行人對此目不斜視，顯然早就習慣了。
兄妹倆大開了眼界，世家庇護下長大的孩子哪見過這新奇陣仗。可到底記得大事，沒敢閑逛，而是直接去了秦氏領地。
根本不用找，直入主城後，秦氏的族徽旗幟就豎在南嶺最高的地方。只是來到領地內部，卻並不如兄妹二人所想的，單占了一座城池（兄妹二人認為這是應該的），是略微適度擴了兩條街。
其中一條街，就專門負責招收弟子的事宜。
按照流程，要先報名，領了報名表，拿著填好後找相關負責的執事。結果去報名時卻嚇了兄妹倆一大跳，前頭竟排了長隊，還有許多眼熟的人。
“那個穿斜頸短袖青袍的，出身西嶺林氏，還是個銀品呢，他此次百族大會得了二十六名。”妹妹靈動，認得的人多，當即就跟哥哥耳語。
哥哥看了幾眼，發現果然眼熟，是跟自己同屆的選手，“有些成名已久，可以自立門派的大散修也來了……看來有眼力的不只是我們。”
或者說，如清仙子的號召力，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順利領了報名表，兄妹倆一看，要填的東西都還算正常——姓名家族所修功法，擅長的武器、可有特別的能力、保命的底牌？
也就一個底牌有點難填，因為都底牌了，肯定不能隨便亂說，但你既要拜入人家門庭，肯定又不能完全藏著掖著。所以說與不說，說多少，全看自己。
最奇怪的是最後一個問題：為何要來秦氏。
這問題，就完全與能力無關了。
“哥，怎麽填？”
哥哥咬牙，“如實填！”
妹妹哦一聲，擡手就寫：“想追逐如清仙子和陸薇大執事的腳步，遂來碰運氣。碰上了更好，沒碰上也行。”
哥哥：“……”沒碰上也行，就非得加這句嗎？
“這樣不行嗎？”
“也算……樸實。你就這麽填吧。”
而哥哥自己沈思一番，寫下：“人獸合作是大大趨勢，小子預見秦氏似乎將南嶺分宗作為試點……”
猶豫了一下，又添一句：“秦氏，似乎並不想效仿世家制。小子從中窺見機遇，特來拜見。”
報名表填好，需要上交給相關的執事，兄妹倆一個是法修，一個是丹修，故而分開行動。
妹妹排隊時遇見一個人，內心激動，忍不住偷偷覷了好幾眼，但想起哥哥的叮囑，還是老實站好，正好輪到她，乖巧遞上報名表。
伏案埋頭書寫的女子擡起頭。精致秀雅的五官，淡然的神情，通身持重的氣派，還有撲面而來的，沁人心脾的藥香……妹妹瞪大眼睛。
仙佛在上，負責她這裏的，竟然是陸薇大執事！
陸薇看她呆了，主動將報名表接過來，快速掃了一眼，在末尾一段停住，忍不住笑了。
“大、大執事，你是我的偶像。”妹妹壓著聲音激動地說。
陸薇笑意深了些，故意板起臉，“既如此，那我更要考考你。”
“《天地靈註經》中的靈藥與靈獸識得多少，會多少丹方……”
“秦氏醫學可有關註？”
妹妹磕磕絆絆答完，已是流了一身汗。
輪到下一個，準備走的時候，竟然見到撞到的男子，主動上前，沖陸薇大執事勾唇一笑。
好，好妖孽！
妹妹腳步一頓就不走了，也不著急找哥哥匯合，躲在一個攤位幕布後面看著這邊。
她不走是因為，那男子她認得——第五氏族前族長之子，第五翎羽！
妹妹記得他是因為，第五翎羽超帥啊！也是她的偶像！
陸薇看見第五翎羽，有些驚訝，想了想，擡手示意後面的隊伍暫停，起身走到一旁，才道：
“你來是……”
第五翎羽面色平靜，沈聲道：“我要走了。”
“走的意思是？”陸薇隱隱猜到一些，有些驚訝。
“游歷四方。”第五翎羽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一如既往的玩笑語氣，卻又莫名帶著一絲鄭重。
陸薇何等靈秀，想了想，主動道：“清清也在南嶺。需要我幫你叫她嗎？”
第五翎羽定身沈默了，沒人知道他這一秒在想什麽。卻又很快笑起來，隨意拂了拂袖，搖頭。
“不必了。”他終是開了口，“你幫我轉告即可。”
陸薇卻心如明鏡。
清清的行蹤，無人可以窺視，第五翎羽既然來了這，必是收到風聲。既如此，來了又不見……
她卻不點破，而是笑道：“好啊，必會幫你轉達。”
第五翎羽頷首，瞇眼看了秦氏領地後山的方向，轉身，清清淡淡，一個人走了。
背影頎長，孤立挺拔。正如來時。
躲在幕布後面，看完了全程的妹妹，像窺視了大新聞一樣激動地捂著嘴貓著腰，平覆了好一會兒心情才趕去和哥哥匯合。
哥哥早已經等得不耐煩，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見到人，忍不住抱怨，“怎麽這麽久……”
“哥，大新聞，你猜到我見到誰了？”
哥哥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妹妹嘴一張，又停住，“哎呀，這叫我怎麽說？”
說第五前族長之子放棄與第五有林競爭，選擇雲游四方？
說第五翎羽似乎專程來南嶺，只為見如清仙子一面，最後又選擇不見？
可如清仙子的招婿人選已經定了！
玟萱老祖都已經向唐家提親了！
啊啊啊！
妹妹體味到吞含一個大秘密的繁覆情節，苦惱地開始自言自語：“我竟然窺見了這等偉大的秘密！啊！這趟就算是落選也值了！啊——”
哥哥的表情從疑惑轉為無語，最後黑著臉拽著妹妹走了。
又幾日，經過層層篩檢的報名表交由到秦如清手上。
她稀裏嘩啦一通翻，看似隨意，實際眼眸閃爍流光，所有信息已進入她的靈識中。忽而手停住，抽出一張報名表，認真看了幾眼，笑了。
問旁邊的程一鳴，“這人你為何將他選進來啊？”
程一鳴視線落到報名表首行的名字上，齊寒山，立馬就明白過來是誰，道：
“他在這次百族大會排名四十多，出身世家，最重要的是，他最後一段話，小小姐看了，應會感興趣。”
秦如清嘆息：“還是一鳴懂我啊。”
目光仍落在報名表上，“嗅覺敏銳，敢想敢做，跟你當初有點像，留！”
又瞥見下面一份報名表，竟然是同族，都姓齊，“嘿，這姑娘有趣，三姐給她的評語還挺高呢……也留吧！”
最後所有報名表閱看完，程一鳴猶豫了一番，還是問：“一鳴仍然不解，小小姐為何要如此做。”
秦如清躺在靠靠椅上，正在看通訊石。小唐做好了飯，叫她回家了。
秦如清勾著嘴角飛快回：
【奇跡清清】（原南嶺村現接日島第一女仙、苦命打工人、牛逼大英雄）：知道啦~
又在玉簡上畫了個笑臉。
目光下移，恰好看見三姐的消息：
【向日薇薇】：第五翎羽說去雲游，叫我告訴你一聲。我問他見不見你，他說不見。
【奇跡清清】：下午就感覺到了。隨他。
而【傲天啟榮】在群裏大哭：這個女人太暴力了，我要回家！
【奇跡清清】：暴力？細說。
秦如清聊完，盤算了一下自己一天的工作，去獸界跟獸皇會面聊了一些東西，獸界的兩個法則塔有點問題她去維護了一下，到了晚上閱看報名表，確認人選。
唔，行程圓滿，該下班了。
心裏轉了一圈，看著程一鳴依然在執著看她，這才笑著回：
“世家制是戰時的手段，後期演變成了集權的工具。在我們如今的和平時代，已不適用。”
程一鳴說：“以小小姐的威望，若想換種制體，並未沒有可能。”
“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一下子全改了，別人不會感激，只會茫然。”
“一鳴還是有些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只需要知道：知識若只是高居樓閣，就永遠發揮不了它應有的作用。修仙界若想道法常青，真正的道統，就不應該只流傳在少數幾個姓氏中。”
秦如清對程一鳴一笑，輕松起身。
終於可以回家了。
說起來，還是想念她的手機和電腦哇——！
【作者有話說】
寫完了，因為是番外，所以想著基調輕松一些，側面點出了許多人和事的結局。
本來還想寫個清清現代個人番的，但算了算劇情差不多只有一千字，不夠發的，而且感覺停在這裏也挺圓滿的——那就這樣吧~
要跟大家說再見嘍~
我用一百五十萬字和奇跡清清這個人物擁抱，明晰了這個人物最底層的核心：“不屈的反叛精神”
表面上清清最大的特點是，油嘴滑舌，不吃虧，不按常理出牌。而成就這些表面特點的，是構成這個人物的底層核心，“反叛”
“你覺得我該這麽想——我偏不”
“你覺得我應該這樣——我也不”
遇到一件事，按常理應該是有什麽樣的情緒，清清照著這個情緒走一會兒，觸底的時候卻會反彈——
“世界給我以痛，我就回之以痛擊！”
她覺得自己前世很渺小，是個普通平凡的人，這輩子也只想做個普通的天才，甘於安逸。
可這種情緒一旦觸底，就變成了——
“憑什麽，憑什麽我就只能做個普通天才。”
“憑什麽，我就不能做英雄？”
當初給清清取奇跡清清的名字，並沒想太多，是在玩“奇跡XX”的梗，可後來才發現，冥冥之中早有預示，這個名字或許就是清清自己選的。
【反叛不屈的靈魂，永遠、一直在創造奇跡。】
當初我給這篇文定下的基調就是，我要寫個大女主升級流，全文近一百五十萬字，我也堅持按照這個基調在走。
即便現在很多作者反而不敢在書中標大女主的字眼——因為會招來很多額外的批判與非議。
我卻沒什麽不好承認的。這就是我寫這篇文的初衷。
另外想說的是“招婿”這個元素，以及文中的婚姻嫁娶制度。
我剛開始有心想將這個元素重點寫，但後來發現，如果詳寫這個元素，風格就“家長裏短”起來，跟這篇文升級流的基調不符。
我做了取舍，將“迎女”“招婿”“修仙界以強者為尊，不以性別分高下”這些點，當成一件，“天是藍的，水是清的，天經地義，本該如此”的感覺來寫。
關於男主。這篇文前期有對男主的人選進行爭議和討論。但在我的大綱中，男主是早一開始就確認，且從未動搖過。
清清需要的是永遠陪伴，永遠守護。她不需要一個比她強的人，面對同級別的對手，她心中升起的只會是勝負欲，而非兒女情長。
所以能和她最終走到一起的，必須是一個讓她感覺舒適，願意欣賞她的光輝與強大的人。
至於翎羽，從某種意義上說，他跟清清是同一類人。
因為相似，也就意味著，他們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兩條路，相逢，交集，然後各自別離。
已經說很多了，那麽，就到這裏吧。
一百五十萬字，我們告別永遠鮮活不屈的奇跡妹寶。
下本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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