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境議事，預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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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境議事，預言的真相
秦如清回到營地, 對三姐他們將自己今晚探聽到的消息說了。
陸薇等了一夜，看見他們回來才算真正放下心弦，此時淡然地將鬢角一縷碎發掖到耳後, 溫聲開口：“獸神賜福？聽著對人族不像是什麽好事。”
“對獸是賜福，對人族當然就不是什麽好事了。”秦德馨嘴角輕提，沒有遮掩她面上的嘲諷。
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而看向秦如清, 略微不讚同道：
“怎麽悄沒聲地就去了壁壘處，那裏躺著多少大妖, 要是被發現了還得了？縱你有千萬般本事, 總歸是雙拳難敵四手。”
又轉頭看唐子鳳，“小唐你也是，你一向穩重，怎麽這時候就不知道勸著她點兒了，還跟她一起去？那能是鬧著玩的？”
這話已經帶有一點指責的意味了，今夜的行動確實草率了些。唐子鳳聽完也不反駁，直接嗯一聲, 幹脆認錯：“是子鳳魯莽了, 以後定然加倍小心謹慎。”
把錯全部攔到自己身上, 至於秦如清, 是只字不提。
秦德馨剛要露出滿意的神色, 啟榮就在旁邊插嘴, “娘, 唐大哥事事都依妹妹的，你這樣說沒用啦, 回頭他們該怎樣還是怎樣。”
秦德馨眼眸一瞪，簡直氣笑了, “‘回頭該怎樣還是怎樣’，你也是這麽敷衍你老娘的，對吧！”
啟榮見火燒到自己身上，腦袋縮了縮。
“好了，三姑姑，今日去查探壁壘，雖然大膽，但我還是有點把握的……好在確實查探到了一些有用信息不是嗎？”秦如清及時截過話頭，解救了啟榮。
為轉移三姑姑的註意力，又拋出新話題，“獸神賜福，範圍還能擴大到低等妖族，再結合今日看到的那隊反常的金丹期蟲獸，獸族這次下的是什麽棋，我們差不多能摸到點底了。”
秦德馨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比起訓兒子，自然是眼下的事最重要。
“蟲類妖族的優勢在於數量和繁衍能力，他們是群居，按道理來說，金丹期蟲獸已經可以作為一個小群的頭領，那日林中卻突然一次性出現了十幾只，確實不合常理。”她沈吟。
“難道，這個所謂的賜福就是提升低等妖族的實力？有這功夫和能力，去提升更高等級的大妖不是更好嗎？”
“低等級妖獸就算能被外力強行提升實力，提升的程度也有限，放到整體水平依然不夠看，若在獸潮中，也就是個消耗品。他們這樣大費周章，圖啥呢？”
秦德馨一句一句地發問，確實將這件事最詭異的地方指出來了——獸族圖啥？
陸薇思慮著，也跟著補充了一條信息：“低等獸族，約莫就相當於我們人族修習天賦較差者，按照丹道的理論，先天條件越差，後天提升描補就越困難。獸族把這麽些低等獸族的實力天賦提上來，所要花費的代價，至少是普通獸族的幾倍。”
越深入分析，就越能感覺出獸族這舉動的不合理之處。
可獸族也不是傻子，他們這樣做，必有其原因。
“要找原因，就要從他們最本質的目的入手推理。”秦如清笑瞇瞇開口，早在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在心中分析過一輪。
“你們想想，獸族的目的是什麽？”
她發問，卻一時沒人回答。
獸族這個主語太龐大，若問整個獸族的目的，確實不好回答。
秦如清反應過來，換了個指向更清晰的問題：“那我換種說法，你們覺得，獸族對我們發動攻擊，頻頻聚集獸潮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就好回答多了。
啟榮按照他的秦傲天思維，毫不猶豫道：“那肯定是為了戰勝人族，搶奪地盤啊！”
這回答得未免有些過於簡單粗暴了。秦德馨剛想點評一句，“兒子，你想事情太片面了”，就聽到一聲清亮的“對！”
對字是秦如清發出來的。她望著啟榮的笑容帶著鼓勵性，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啟榮的推測莽撞，邊點頭邊說：
“就像啟榮說得那樣，問題的本質不就是——他們想打勝仗麽。”
“順著這個往下延伸，他們弄這個賜福，不就是覺得，提升低等獸族的實力，比提升高等獸族的實力，更容易打勝仗，更容易幫助他們獲取最終的勝利麽。”
問題剝絲抽繭，似乎得出了答案。
可這個答案卻更叫人匪夷所思。
看出了大家臉上懷疑的神情，秦如清輕嘆：“若不信，接下來的時間，大家看著就好。”
獸神即將開展新一輪的賜福是個重大情報，秦家獲取了這個情報，自然沒道理藏著，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商議著解決問題才是正理。
沈寂了許久的世家令虛境空間終於再次聚滿了人。
上一次轟轟烈烈的第六域找尋計劃徹底失敗，讓這群人沈寂了很久，又加上戰事頻繁吃緊，他們相互之間也只是用世家令傳遞重要訊息。若說耗費能量在虛境中見面議事，那是沒有的。
沒有必要，也沒有心情。
這次的議事還是秦如清召集的。
明明她手裏的令牌也只有長老權限，按理說不會有多少人關註，可偏偏她身份特殊。
從她第一次在虛境現身後，回去之後這些世家高層就都不約而同的給秦如清世家令氣息做了特殊標註，以保準她有訊息發布時能第一時間接收。
這一次，秦如清發了兩條訊息。
第一條：“我有要事，來虛境商談。”
沒人理她。
秦如清心說，嘿各個裝死，行，給你們嚇個大的。
她又發：“事關獸神覆活。若再沒人理，這事我可就放過去了啊！”
各世家高層看見這樣討債的訊息，各個眉頭夾得死緊。
有那脾氣爆的長老不惜耗費世家令的能量，在裏面回她：“你這魔星又作甚？還獸神覆活，編也不遍個像的！”
喊我魔星？你t們都不裝了哈！
秦如清一貫是個離譜的，用世家令有來有往地和那長老聊了起來，“我能是那種開玩笑的人，不信拉倒，反正我只說一次。”
“我會在世家令跟前等到申時，若沒人理睬這事，我可就走了啊！”
“我能是那種開玩笑的人？”——你肯定是啊，你眼睛一轉看著就像在騙人。
那長老差點就沒忍住這麽回了一句。只是細細一思量，又發現秦如清確實沒在大事上糊弄過別人，不由得遲疑起來。
說是獸神覆活——那丫頭肯定在這句話裏摻了海，但就算只跟獸神沾點兒邊，那也是不小的事了啊。
如此，秦如清還沒等到申時，這幫人就來得齊齊全全的。有些人似乎是剛從戰場上跑下來，身上還穿著戰甲。
一開始跟秦如清“友好聊天”的長老率先發問：“六長老，之前不是說獸神覆活，說說吧，也好叫我們大夥兒商議一下應對之策啊！”他是認定秦如清在胡扯了，只要秦如清說得有一點虛假，他就會放開了嘴嘲諷。
秦如清之前開玩笑，真到了虛境上反而嚴肅起來，也不賣關子，將那日探聽到的消息說了。
一語畢，虛境裏倒陷入了好大的沈默，那些想看好戲的人被如此鄭重的話題收斂了心神。
“獸神賜福，即將開始新一輪選拔，範圍還擴大到了低階獸族？六長老此話當真？”
開頭那長老也為這消息感到心驚，卻還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先前說的不是獸皇覆活，跟這個賜福倒有很大差距啊，六長老不是說不開玩笑嗎？”
秦如清能被這唬住？她打過的嘴炮比吃過的鹽還多。
微微一笑道：“不覆活怎麽賜福？說不準人家還真想了辦法叫他們獸神覆活了呢？這就能斷定是我胡扯嗎？長老也未免太樂觀了。”
那長老被這樣軟軟一頂，反而說不出話來了。是啊，不覆活怎麽賜福？如果不是所謂的獸神，那又是誰來弄這個賜福呢？
秦如清環視一圈神色驚疑不定的虛境眾人，眼眸泛起銳光，加重了聲音：“諸位，這種關頭，我們就不要再在真假這種無聊又浪費時間的事上扯皮了吧？”
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在獸潮關頭拿假消息糊弄人吶。
跟她是一夥兒的宋族長宋敏正立馬應和，嚴肅道：“現在要弄清楚的有兩個關鍵，一，這個賜福是真正的獸神在弄，還是假借獸神的名義；二，他們為何要賜福給低階獸族，有這樣的神術，直接給大妖賜福不是更好？”
“基本不可能是真正的獸神。”風琴雪開口，見眾人看過來，勾勒清晰的唇線翹起，“若他們真有這個本事，何苦等到現在發動獸潮，真發動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慢吞吞地，撓癢似的攻擊，以雷霆之勢一舉拿下人界不是更好？”
“應該是什麽上古禁術。歸墟那次獸族不也有獸進獸澤了嗎，說不定就是那未散的上古獸皇之魂給教的什麽神通呢？”第五盛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別說，他這個猜測是到目前為止最靠譜的，眾人紛紛應和。
得到認同，第五盛滿意之餘，又接著分析了下去，“至於那個低階獸族，說不準就是獸界放出來的幌子，這消息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像是驚醒一樣猛然想起什麽，一停頓看向秦如清，“我不是說六長老作假，而是說，是獸族那頭故意放出假消息。”
“第五族長說的有道理。”秦如清笑瞇瞇的，“只不過我這裏還有一個發現，那日我外出巡視，除了探聽到這個消息，還發現了一群金丹期蟲獸，結伴而行。”
“金丹期結伴同行，還是蟲獸？”風琴雪疑惑嗯了一聲，立馬斷言，“這不合理。”
在場的誰都能看出來這不合理。
不論是人族還是獸族，金丹期已經是實在的中層，在一方領土，不說做個大王，但當個小王完全夠用。
“這是一群能當領頭的蟲子結伴春游來啦~”宋三調侃了一句。
“先天的頭領自然不能結伴春游，”秦如清輕輕一笑，“但若是後天提成，在蟲子弱小時就已經是一群，那結伴同游就挺有可能了。”
搞習慣了嘛。
秦如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就是在說，那隊蟲獸，就是已經經過一輪獸神賜福的獸，如此，才能罕見地將實力提到金丹期。
劍宗的天劍長老也肯定道：“確實，這段時間我也奇怪，低階獸族的實力比我們以往獸潮遇到的獸要強了許多，一開始我們應對不及，還死了不少普通弟子。如今聽六長老之言，我心裏就有數了，那群低階獸族中，肯定也有經歷過獸神賜福的。”
劍宗駐守北域，就靠在最大的一塊原始密林邊上，原本那塊妖獸就多，氣候苦寒，一旦爆發獸潮，最先遭殃的肯定是北域，劍宗長老這樣說，實在是很有說服力的。
眾人意識到，這確然是個不小的問題。
更準確來說，若不及時阻止，就會發展成天大的禍患！
——大到憑這點就能讓人族覆滅！！
這是一個算術題。
上層被拖住，中層被拖住，下層互相打。
本來獸族的身體條件天生就比人族好，實力再往上拔一拔……獸族簡直都不需要用什麽精妙的戰術了，只要靠拖，就能將人族活活拖死！
抽絲剝繭想明白後面白骨一樣的真相，虛境眾人簡直要驚出一身冷汗。
“這，這就是道祖之預言中，人族會覆滅的真正原因嗎？獸族就是用的這種手段？”一位發須皆白的長老用沙啞的聲音發出這樣的沈重嘆息。
這嘆息像萬鈞巨石，轟地一聲壓在了眾人的心上。
以前，他們對道祖的預言，有擔憂，有害怕，卻沒有真切的實感。
他們明明感覺人族實力不弱，雖然道法消亡，但這一代，也仍然出了不少驚艷的小輩；
他們應對獸潮不說輕松，但這麽多年下來也已經打出了驚艷；
退一萬步，若真被逼急了，他們也有集合萬軍，打入獸界的勇氣。
可如今才知道，獸族用的，竟是這種溫水煮青蛙的軟刀子。
不知不覺麻痹你，讓你覺不出大問題，可當真察覺出不對，卻又大勢已定，為時晚矣。
反應過來後，這些虛境的人族高層看著秦如清，頓時充滿了感激。
“多虧了六長老提醒！”
“這要不是六長老，我等還不知道要被蒙蔽到什麽時候！”
“今日才如大夢初醒，六長老，請受我一拜。”
連那位喊秦如清外號，跟她嗆聲的那位長老，都愧疚地沖秦如清拱了拱手。
“就是不知這等重要的消息，六長老是如何打探到的？”他們現在已經完全不懷疑真假了，只覺得神奇。
“哦，就是去壁壘縫隙處轉了一圈，恰巧聽他們在談論此事，我又恰巧懂點獸語，這不就給聽著了~”秦如清輕描淡寫地說。擡手就裝了個大的。
啊？哪個正常人想不開會去壁壘縫隙處閑逛，那裏不是邊邊角角都塞滿了妖嗎？
還“恰巧碰見”“恰巧懂點兒獸語”，這不說是天運之人的運氣都說不過去吶！
可他們明明記得，當初百族大會，諸多測試，剛剛嶄露頭角秦如清也就這項測了個倒數啊！
他們調查秦如清的小本本上可都嚴格記著的！
秦如清面上裝得是一派淡然，任由他們發散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這事兒被我們發現，自然要給它攪黃。只是中間隔著獸界，且急不來，待我再去探探消息，確定一下虛實，後面再商議章程。”
秦如清已經決定要去再探一次壁壘。
說不準還能聽到點啥呢？
要是一次不行就兩次，實在不行，她就睡哪兒呢？就不信那群獸不講話。
聽到秦如清的主意，眾皆表達了認同。
風琴雪也道：“我們這段時日也會派遣懂獸語的人族在壁壘縫隙處探探消息。”至於怎麽探，就是風家要操心的事兒了。
而第五家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確認了秦如清道祖傳人的身份（？），也開始後知後覺地示好。
第五盛就對秦如清說：“六長老探尋壁壘，實是危險，第五家也不能做別的，倒是t藏庫裏還有一件隱匿幻形的上古神器，雖有殘缺，也可以讓唐宗師改改，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秦如清差點沒忍住想問，你這上古殘器是借還是給。
不過到底是忍住了。
她如今也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想往懷裏薅的小女孩了，一個殘器而已，是借是給都無所謂。
退一萬步，小唐難道還做不出來麽？
她微笑應下。
第五家這回效率倒高，用傳送陣加空運的方式，不到一天就把這隱匿殘器給送過來了。
是件長袍，在白天對著光照能看到流彩一樣的顏色，到了晚上就完全透明了。
她將這長袍披在身上，果然見下半身被完全遮蓋，跟被憑空抹去了似的。
她驚奇道：“好神奇，這袍子確實不錯，第五家這回送的東西確實挺拿得出手的嘛。”
東西到手她就知道是“送”的了，因為送東西過來的人著重跟她強調過這點。
大約是第五老頭後來也察覺出來他的話言語不詳，於是對著送幻形袍的第五族人交代過。
對比秦如清，唐子鳳就淡定多了。他甚至有點嫌棄地（？）將那袍子拿手裏看了幾眼，最終下結論。
“原來如此，鍛造這件幻形袍的主材料是極其稀有的空蟬翅膀。空蟬是一種空間異獸，當今已經滅絕。它的幻形原理不是給你遮住，而是將你關在一處小型空間，如此起到遮蔽的效果。”
秦如清又驚呼：“好神奇！我看著這幻形袍已經能完全把人遮住啊，為何還是殘器？”
“會有氣息洩露。”
秦如清哦一聲，“那這個能修好嗎？會不會少材料啊。”
“不修。”唐子鳳神情平淡，“當世已無空蟬，正好拿來用，將這袍子上的蟬翼剝下來，煉制到鐘壁上，結合我鐘器的隱匿功能，恰好能做到完美。”
唐子鳳作為頂級的煉器師，自然有其驕傲。他不太樂意修別人的器物，因為那已經是別人的創意。
若創意驚艷，他後天描補反而是種摧毀。因為他跟器物原主人不能擁有同樣的思維。他有自己的想法。
若創意平庸，唐子鳳則更不樂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當然，這一切他厭煩的原因終是表象，還有個唐子鳳不願承認的實質原因。
這件幻形袍，姓第五。
唐子鳳討厭第五家的一切。
他看著清清還是稀罕地將這幻形袍拿手裏把玩，不動聲色抽出來，丟遠了些。
不到一日的功夫，這件幻形袍的空蟬翼就被唐子鳳以特殊手法取了下來，之後又煉制到他自己的本命鐘器上。
當夜，南嶺小分隊四人組，就乘著這個隱匿完美的大鐘，溜到了壁壘縫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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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清回到營地, 對三姐他們將自己今晚探聽到的消息說了。
陸薇等了一夜，看見他們回來才算真正放下心弦，此時淡然地將鬢角一縷碎發掖到耳後, 溫聲開口：“獸神賜福？聽著對人族不像是什麽好事。”
“對獸是賜福，對人族當然就不是什麽好事了。”秦德馨嘴角輕提，沒有遮掩她面上的嘲諷。
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而看向秦如清, 略微不讚同道：
“怎麽悄沒聲地就去了壁壘處，那裏躺著多少大妖, 要是被發現了還得了？縱你有千萬般本事, 總歸是雙拳難敵四手。”
又轉頭看唐子鳳，“小唐你也是，你一向穩重，怎麽這時候就不知道勸著她點兒了，還跟她一起去？那能是鬧著玩的？”
這話已經帶有一點指責的意味了，今夜的行動確實草率了些。唐子鳳聽完也不反駁，直接嗯一聲, 幹脆認錯：“是子鳳魯莽了, 以後定然加倍小心謹慎。”
把錯全部攔到自己身上, 至於秦如清, 是只字不提。
秦德馨剛要露出滿意的神色, 啟榮就在旁邊插嘴, “娘, 唐大哥事事都依妹妹的，你這樣說沒用啦, 回頭他們該怎樣還是怎樣。”
秦德馨眼眸一瞪，簡直氣笑了, “‘回頭該怎樣還是怎樣’，你也是這麽敷衍你老娘的，對吧！”
啟榮見火燒到自己身上，腦袋縮了縮。
“好了，三姑姑，今日去查探壁壘，雖然大膽，但我還是有點把握的……好在確實查探到了一些有用信息不是嗎？”秦如清及時截過話頭，解救了啟榮。
為轉移三姑姑的註意力，又拋出新話題，“獸神賜福，範圍還能擴大到低等妖族，再結合今日看到的那隊反常的金丹期蟲獸，獸族這次下的是什麽棋，我們差不多能摸到點底了。”
秦德馨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比起訓兒子，自然是眼下的事最重要。
“蟲類妖族的優勢在於數量和繁衍能力，他們是群居，按道理來說，金丹期蟲獸已經可以作為一個小群的頭領，那日林中卻突然一次性出現了十幾只，確實不合常理。”她沈吟。
“難道，這個所謂的賜福就是提升低等妖族的實力？有這功夫和能力，去提升更高等級的大妖不是更好嗎？”
“低等級妖獸就算能被外力強行提升實力，提升的程度也有限，放到整體水平依然不夠看，若在獸潮中，也就是個消耗品。他們這樣大費周章，圖啥呢？”
秦德馨一句一句地發問，確實將這件事最詭異的地方指出來了——獸族圖啥？
陸薇思慮著，也跟著補充了一條信息：“低等獸族，約莫就相當於我們人族修習天賦較差者，按照丹道的理論，先天條件越差，後天提升描補就越困難。獸族把這麽些低等獸族的實力天賦提上來，所要花費的代價，至少是普通獸族的幾倍。”
越深入分析，就越能感覺出獸族這舉動的不合理之處。
可獸族也不是傻子，他們這樣做，必有其原因。
“要找原因，就要從他們最本質的目的入手推理。”秦如清笑瞇瞇開口，早在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在心中分析過一輪。
“你們想想，獸族的目的是什麽？”
她發問，卻一時沒人回答。
獸族這個主語太龐大，若問整個獸族的目的，確實不好回答。
秦如清反應過來，換了個指向更清晰的問題：“那我換種說法，你們覺得，獸族對我們發動攻擊，頻頻聚集獸潮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就好回答多了。
啟榮按照他的秦傲天思維，毫不猶豫道：“那肯定是為了戰勝人族，搶奪地盤啊！”
這回答得未免有些過於簡單粗暴了。秦德馨剛想點評一句，“兒子，你想事情太片面了”，就聽到一聲清亮的“對！”
對字是秦如清發出來的。她望著啟榮的笑容帶著鼓勵性，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啟榮的推測莽撞，邊點頭邊說：
“就像啟榮說得那樣，問題的本質不就是——他們想打勝仗麽。”
“順著這個往下延伸，他們弄這個賜福，不就是覺得，提升低等獸族的實力，比提升高等獸族的實力，更容易打勝仗，更容易幫助他們獲取最終的勝利麽。”
問題剝絲抽繭，似乎得出了答案。
可這個答案卻更叫人匪夷所思。
看出了大家臉上懷疑的神情，秦如清輕嘆：“若不信，接下來的時間，大家看著就好。”
獸神即將開展新一輪的賜福是個重大情報，秦家獲取了這個情報，自然沒道理藏著，說出來，大家一起討論，商議著解決問題才是正理。
沈寂了許久的世家令虛境空間終於再次聚滿了人。
上一次轟轟烈烈的第六域找尋計劃徹底失敗，讓這群人沈寂了很久，又加上戰事頻繁吃緊，他們相互之間也只是用世家令傳遞重要訊息。若說耗費能量在虛境中見面議事，那是沒有的。
沒有必要，也沒有心情。
這次的議事還是秦如清召集的。
明明她手裏的令牌也只有長老權限，按理說不會有多少人關註，可偏偏她身份特殊。
從她第一次在虛境現身後，回去之後這些世家高層就都不約而同的給秦如清世家令氣息做了特殊標註，以保準她有訊息發布時能第一時間接收。
這一次，秦如清發了兩條訊息。
第一條：“我有要事，來虛境商談。”
沒人理她。
秦如清心說，嘿各個裝死，行，給你們嚇個大的。
她又發：“事關獸神覆活。若再沒人理，這事我可就放過去了啊！”
各世家高層看見這樣討債的訊息，各個眉頭夾得死緊。
有那脾氣爆的長老不惜耗費世家令的能量，在裏面回她：“你這魔星又作甚？還獸神覆活，編也不遍個像的！”
喊我魔星？你t們都不裝了哈！
秦如清一貫是個離譜的，用世家令有來有往地和那長老聊了起來，“我能是那種開玩笑的人，不信拉倒，反正我只說一次。”
“我會在世家令跟前等到申時，若沒人理睬這事，我可就走了啊！”
“我能是那種開玩笑的人？”——你肯定是啊，你眼睛一轉看著就像在騙人。
那長老差點就沒忍住這麽回了一句。只是細細一思量，又發現秦如清確實沒在大事上糊弄過別人，不由得遲疑起來。
說是獸神覆活——那丫頭肯定在這句話裏摻了海，但就算只跟獸神沾點兒邊，那也是不小的事了啊。
如此，秦如清還沒等到申時，這幫人就來得齊齊全全的。有些人似乎是剛從戰場上跑下來，身上還穿著戰甲。
一開始跟秦如清“友好聊天”的長老率先發問：“六長老，之前不是說獸神覆活，說說吧，也好叫我們大夥兒商議一下應對之策啊！”他是認定秦如清在胡扯了，只要秦如清說得有一點虛假，他就會放開了嘴嘲諷。
秦如清之前開玩笑，真到了虛境上反而嚴肅起來，也不賣關子，將那日探聽到的消息說了。
一語畢，虛境裏倒陷入了好大的沈默，那些想看好戲的人被如此鄭重的話題收斂了心神。
“獸神賜福，即將開始新一輪選拔，範圍還擴大到了低階獸族？六長老此話當真？”
開頭那長老也為這消息感到心驚，卻還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先前說的不是獸皇覆活，跟這個賜福倒有很大差距啊，六長老不是說不開玩笑嗎？”
秦如清能被這唬住？她打過的嘴炮比吃過的鹽還多。
微微一笑道：“不覆活怎麽賜福？說不準人家還真想了辦法叫他們獸神覆活了呢？這就能斷定是我胡扯嗎？長老也未免太樂觀了。”
那長老被這樣軟軟一頂，反而說不出話來了。是啊，不覆活怎麽賜福？如果不是所謂的獸神，那又是誰來弄這個賜福呢？
秦如清環視一圈神色驚疑不定的虛境眾人，眼眸泛起銳光，加重了聲音：“諸位，這種關頭，我們就不要再在真假這種無聊又浪費時間的事上扯皮了吧？”
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在獸潮關頭拿假消息糊弄人吶。
跟她是一夥兒的宋族長宋敏正立馬應和，嚴肅道：“現在要弄清楚的有兩個關鍵，一，這個賜福是真正的獸神在弄，還是假借獸神的名義；二，他們為何要賜福給低階獸族，有這樣的神術，直接給大妖賜福不是更好？”
“基本不可能是真正的獸神。”風琴雪開口，見眾人看過來，勾勒清晰的唇線翹起，“若他們真有這個本事，何苦等到現在發動獸潮，真發動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慢吞吞地，撓癢似的攻擊，以雷霆之勢一舉拿下人界不是更好？”
“應該是什麽上古禁術。歸墟那次獸族不也有獸進獸澤了嗎，說不定就是那未散的上古獸皇之魂給教的什麽神通呢？”第五盛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別說，他這個猜測是到目前為止最靠譜的，眾人紛紛應和。
得到認同，第五盛滿意之餘，又接著分析了下去，“至於那個低階獸族，說不準就是獸界放出來的幌子，這消息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像是驚醒一樣猛然想起什麽，一停頓看向秦如清，“我不是說六長老作假，而是說，是獸族那頭故意放出假消息。”
“第五族長說的有道理。”秦如清笑瞇瞇的，“只不過我這裏還有一個發現，那日我外出巡視，除了探聽到這個消息，還發現了一群金丹期蟲獸，結伴而行。”
“金丹期結伴同行，還是蟲獸？”風琴雪疑惑嗯了一聲，立馬斷言，“這不合理。”
在場的誰都能看出來這不合理。
不論是人族還是獸族，金丹期已經是實在的中層，在一方領土，不說做個大王，但當個小王完全夠用。
“這是一群能當領頭的蟲子結伴春游來啦~”宋三調侃了一句。
“先天的頭領自然不能結伴春游，”秦如清輕輕一笑，“但若是後天提成，在蟲子弱小時就已經是一群，那結伴同游就挺有可能了。”
搞習慣了嘛。
秦如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就是在說，那隊蟲獸，就是已經經過一輪獸神賜福的獸，如此，才能罕見地將實力提到金丹期。
劍宗的天劍長老也肯定道：“確實，這段時間我也奇怪，低階獸族的實力比我們以往獸潮遇到的獸要強了許多，一開始我們應對不及，還死了不少普通弟子。如今聽六長老之言，我心裏就有數了，那群低階獸族中，肯定也有經歷過獸神賜福的。”
劍宗駐守北域，就靠在最大的一塊原始密林邊上，原本那塊妖獸就多，氣候苦寒，一旦爆發獸潮，最先遭殃的肯定是北域，劍宗長老這樣說，實在是很有說服力的。
眾人意識到，這確然是個不小的問題。
更準確來說，若不及時阻止，就會發展成天大的禍患！
——大到憑這點就能讓人族覆滅！！
這是一個算術題。
上層被拖住，中層被拖住，下層互相打。
本來獸族的身體條件天生就比人族好，實力再往上拔一拔……獸族簡直都不需要用什麽精妙的戰術了，只要靠拖，就能將人族活活拖死！
抽絲剝繭想明白後面白骨一樣的真相，虛境眾人簡直要驚出一身冷汗。
“這，這就是道祖之預言中，人族會覆滅的真正原因嗎？獸族就是用的這種手段？”一位發須皆白的長老用沙啞的聲音發出這樣的沈重嘆息。
這嘆息像萬鈞巨石，轟地一聲壓在了眾人的心上。
以前，他們對道祖的預言，有擔憂，有害怕，卻沒有真切的實感。
他們明明感覺人族實力不弱，雖然道法消亡，但這一代，也仍然出了不少驚艷的小輩；
他們應對獸潮不說輕松，但這麽多年下來也已經打出了驚艷；
退一萬步，若真被逼急了，他們也有集合萬軍，打入獸界的勇氣。
可如今才知道，獸族用的，竟是這種溫水煮青蛙的軟刀子。
不知不覺麻痹你，讓你覺不出大問題，可當真察覺出不對，卻又大勢已定，為時晚矣。
反應過來後，這些虛境的人族高層看著秦如清，頓時充滿了感激。
“多虧了六長老提醒！”
“這要不是六長老，我等還不知道要被蒙蔽到什麽時候！”
“今日才如大夢初醒，六長老，請受我一拜。”
連那位喊秦如清外號，跟她嗆聲的那位長老，都愧疚地沖秦如清拱了拱手。
“就是不知這等重要的消息，六長老是如何打探到的？”他們現在已經完全不懷疑真假了，只覺得神奇。
“哦，就是去壁壘縫隙處轉了一圈，恰巧聽他們在談論此事，我又恰巧懂點獸語，這不就給聽著了~”秦如清輕描淡寫地說。擡手就裝了個大的。
啊？哪個正常人想不開會去壁壘縫隙處閑逛，那裏不是邊邊角角都塞滿了妖嗎？
還“恰巧碰見”“恰巧懂點兒獸語”，這不說是天運之人的運氣都說不過去吶！
可他們明明記得，當初百族大會，諸多測試，剛剛嶄露頭角秦如清也就這項測了個倒數啊！
他們調查秦如清的小本本上可都嚴格記著的！
秦如清面上裝得是一派淡然，任由他們發散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這事兒被我們發現，自然要給它攪黃。只是中間隔著獸界，且急不來，待我再去探探消息，確定一下虛實，後面再商議章程。”
秦如清已經決定要去再探一次壁壘。
說不準還能聽到點啥呢？
要是一次不行就兩次，實在不行，她就睡哪兒呢？就不信那群獸不講話。
聽到秦如清的主意，眾皆表達了認同。
風琴雪也道：“我們這段時日也會派遣懂獸語的人族在壁壘縫隙處探探消息。”至於怎麽探，就是風家要操心的事兒了。
而第五家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可能是確認了秦如清道祖傳人的身份（？），也開始後知後覺地示好。
第五盛就對秦如清說：“六長老探尋壁壘，實是危險，第五家也不能做別的，倒是t藏庫裏還有一件隱匿幻形的上古神器，雖有殘缺，也可以讓唐宗師改改，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秦如清差點沒忍住想問，你這上古殘器是借還是給。
不過到底是忍住了。
她如今也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想往懷裏薅的小女孩了，一個殘器而已，是借是給都無所謂。
退一萬步，小唐難道還做不出來麽？
她微笑應下。
第五家這回效率倒高，用傳送陣加空運的方式，不到一天就把這隱匿殘器給送過來了。
是件長袍，在白天對著光照能看到流彩一樣的顏色，到了晚上就完全透明了。
她將這長袍披在身上，果然見下半身被完全遮蓋，跟被憑空抹去了似的。
她驚奇道：“好神奇，這袍子確實不錯，第五家這回送的東西確實挺拿得出手的嘛。”
東西到手她就知道是“送”的了，因為送東西過來的人著重跟她強調過這點。
大約是第五老頭後來也察覺出來他的話言語不詳，於是對著送幻形袍的第五族人交代過。
對比秦如清，唐子鳳就淡定多了。他甚至有點嫌棄地（？）將那袍子拿手裏看了幾眼，最終下結論。
“原來如此，鍛造這件幻形袍的主材料是極其稀有的空蟬翅膀。空蟬是一種空間異獸，當今已經滅絕。它的幻形原理不是給你遮住，而是將你關在一處小型空間，如此起到遮蔽的效果。”
秦如清又驚呼：“好神奇！我看著這幻形袍已經能完全把人遮住啊，為何還是殘器？”
“會有氣息洩露。”
秦如清哦一聲，“那這個能修好嗎？會不會少材料啊。”
“不修。”唐子鳳神情平淡，“當世已無空蟬，正好拿來用，將這袍子上的蟬翼剝下來，煉制到鐘壁上，結合我鐘器的隱匿功能，恰好能做到完美。”
唐子鳳作為頂級的煉器師，自然有其驕傲。他不太樂意修別人的器物，因為那已經是別人的創意。
若創意驚艷，他後天描補反而是種摧毀。因為他跟器物原主人不能擁有同樣的思維。他有自己的想法。
若創意平庸，唐子鳳則更不樂意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當然，這一切他厭煩的原因終是表象，還有個唐子鳳不願承認的實質原因。
這件幻形袍，姓第五。
唐子鳳討厭第五家的一切。
他看著清清還是稀罕地將這幻形袍拿手裏把玩，不動聲色抽出來，丟遠了些。
不到一日的功夫，這件幻形袍的空蟬翼就被唐子鳳以特殊手法取了下來，之後又煉制到他自己的本命鐘器上。
當夜，南嶺小分隊四人組，就乘著這個隱匿完美的大鐘，溜到了壁壘縫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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