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趙澍這顆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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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趙澍這顆骰子
周六這天，文伊白帶著周檸和靜波在會議室開了一天碰頭會。趁著周檸在的這兩天，緊著她負責的工作安排在先，再把下周開始的施工按天細化成進度表。
施工隊張隊長原定的工程沒能按時開工，空檔期早早被文伊白預定，下周張隊長就帶隊入場了。工人們還是住原來租住過的廢棄四合院，一切輕車熟路。
唯有一個難題讓文伊白想到快頭禿也沒辦法做出決定。
始建於清代的清溪居最大的建築特色就是木結構，設計之初文伊白就決心無論如何要保留它原有的木結構，但木結構的修覆和再造 ，需要技藝高超的掌墨師和木匠師來配合她和施工方。
掌墨師相當於木構項目裏的總工程師，精通畫圖、掌墨和組織。這些年隨著鄉村的衰落，鄉村木構技藝面臨失傳，掌墨師這一群體也隨之沒落，現在找一個好的掌墨師並不容易。
但這樣的人她也不是找不到，而是近在眼前卻不敢用。
不用的話，一是很難再找到這麽技藝高超經驗豐富的人，二是怕趙澍或鎮上的人問起來她怎麽解釋都是錯，三是覺得用一個技術方面退而求其次的人對不起清溪居和她的設計。
若是用呢，光是想一想整個工期都要跟這個人合作就緊張到手心冒汗，難以想象往後的工作該如何進行。
最後她決定交給玄學來處理，讓甲方當一回骰子，骰子怎麽說她就怎麽定。
開完會已經到了傍晚六點，三個人午飯時為了省時間只吃了零食，早就饑腸轆轆。可文伊白約了趙澍六點半談事，只好讓靜波先帶周檸去淩姐家吃嵩林鎮三絕（土雞砂鍋、米線和糯米酒），她們吃完再給她打包帶回來一份。
兩人出門之後，文伊白一邊嚼著小餅幹一邊等趙澍。
六點半一過， 趙澍準時按響了工作室的門鈴，不過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鄭砌玉和一股濃郁的土雞砂鍋的香味兒，又饞又餓的文伊白看到鄭砌玉拎著的砂鍋，立即扔了手裏的小餅幹。
鄭砌玉像工作室的半個主人一樣，一進門就把大工作臺上七七八八的工具往旁邊一推，在空出來的另半邊擺上帶來的砂鍋、三碗米線和一壇糯米酒。一個手勢，文伊白就知道他要的是杯子，轉身拿了三個杯子遞給他。
趙澍看的簡直無所適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覺得自己很多餘。
好在文伊白只是餓，並不是吃貨，很快就擺脫了那道香味兒的魔力，註意到趙澍的不自在。
“鄭書記，我約趙澍來要討論下周施工的事，你這是……”
“噢，知道，我剛才在酒坊幫忙，聽周檸和靜波說你一天沒吃正經飯了，我正好過來，她們讓我順便帶過來，邊吃邊說吧，你也過來坐。”
鄭砌玉示意趙澍坐過來。
文伊白看趙澍不置可否的樣子，對他說，“你要是吃過飯了我們就先談事兒，我沒關系的……”
“不，我沒吃，邊吃邊說吧。”
趙澍一步邁過來坐下了。
鄭砌玉挨著趙澍也坐下，“正好我也沒吃。”
文伊白頓覺氣氛尷尬，不明白平時幾乎不在她面前露面的鄭砌玉今天怎麽這麽反常。
盡管很想把他趕出去，但又一想今天要跟趙澍說的事和他也有關系，正好探探他的想法，省的再單獨去找他，於是什麽都沒說就在他倆對面坐下了。
鄭砌玉掀開砂鍋的蓋子，向文伊白那邊推了推。文伊白假裝沒看見。趙澍看在眼裏越發好奇這倆人什麽關系，他心裏竟然說不清道不明的有點不爽。
鄭砌玉又把斟滿的酒杯推到文伊白面前，文伊白的肚子此時好巧不巧地咕嚕了兩聲，大家都聽到了。
“你先吃兩口再說事，趙澍也不急這一會兒，是不是？” 鄭砌玉說。
“當然，不急，你先吃。”
趙澍心想我還能說什麽？
“那我就不客氣了。”
文伊白才不管對面兩人的虎視眈眈，左右開弓，一口米線一口雞肉地吃起來。
趙澍伸手去摸酒杯，端起來竟然是空的，看鄭砌玉正有滋有味地喝著，唯獨沒給他倒酒。他只好去摸酒壇子，誰知還沒摸到就被鄭砌玉推到了文伊白那邊。
“給女孩子喝的，甜米露。”
“那鄭書記怎麽喝呢？”
“剛才說著話忘了，誤倒了一杯，你要喝那邊有水。”
鄭砌玉朝水吧臺望了望。
“我從來不喝水，那麽大一壇，文工一個人也喝不了。”
趙澍擡起屁股伸長了胳膊又去夠酒壇子，鄭砌玉也伸長了胳膊把酒壇子推的更遠。
“喝不了文工可以留著下頓喝，下頓喝不了不還有周檸和靜波嗎？”
“你都喝了，我怎麽也得喝一杯。”
“這個你不用跟我比。”
鄭砌玉掙紮著又推遠一點。
眼瞅著酒壇子再推一下就要掉地上了，文伊白看不下去，一下子搬起酒壇子，不滿地看著他倆。
趙澍氣的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文伊白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說，“是天太熱了嗎？外面的知了吵得好煩，你們知道農村除知了的方法嗎？”
兩個男人陷入思考。
文伊白擺出兩個指頭，瞇著眼從食指和中指擺出的 V 字形中去看他們倆，彎了彎手指，“抓下來，揪掉翅膀，串上竹簽子，烤著吃了。”
兩個男人聽的目瞪口呆。
“再配上淩姐家的米酒，唉，可惜這酒勁兒不夠，飲料似的。”
文伊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鄭砌玉清了清嗓子，“你們不是要談事嗎？喝酒誤事。”
文伊白把酒杯輕輕一推，“嗯，得謝謝鄭書記送來的甜米露。”
“你找我來要談什麽事？下周開工有問題嗎？” 趙澍也回過神來問道。
“沒問題，周一按計劃進場拆舊、清理垃圾。”
“哦，那……是需要我做什麽嗎？”
“我現在正在找精通木構工藝的師傅，幫忙修覆清溪居的木結構，拆舊之後就要進場。”
“找不到人嗎？還是可選的人太多？”
文伊白看向鄭砌玉，“正好鄭書記在，你有合適的人推薦嗎？”
鄭砌玉看著文伊白的眼睛，“你肯定有人選吧？這得你決定。”
“你是要那種擅長修覆古建築的木構師傅？” 趙澍問。
“嗯，最好是有這方面經驗的人。”
“鄭書記，嵩林鎮有這麽多古建築，不會沒有這樣的木匠吧？” 趙澍問鄭砌玉。
鄭砌玉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心想文伊白真是煞費苦心。
文伊白拿出 IPAD 推到趙澍面前，“鎮上這兩位掌墨師的技術我都了解過，排在上面的鄭師傅水平更高一籌，但是年齡偏大，這麽大歲數進工地我有點不放心，人本身也……不太好溝通。”
文伊白說著瞥向鄭砌玉。
趙澍拿過 IPAD 一看，鄭培盛，66 歲，又看第二個師傅，只有 45 歲，“鄭師傅年齡是大了點，那就這個年輕的吧。”
“清溪居的建築結構比較覆雜，年輕師傅的技術經驗肯定不如鄭師傅，你能接受嗎？”
“我能接受你就能接受嗎？我怎麽感覺你還是更想用這個鄭師傅，你的顧慮是什麽？好像年齡也不是大問題吧？”
“你不用顧慮太多，無論是年齡還是溝通。溝通上可能確實會有點問題，我也不可能天天跟著，但是我能幫上的肯定會幫。” 鄭砌玉說。
趙澍再次不爽，心想這兩人早就選定了同一個師傅，幹嘛還多此一舉把他找來問一問。
文伊白看著趙澍，“客觀情況就這樣，我覺得比較難選才把你找來，畢竟你是清溪居的主人，你想用哪一個師傅呢？”
鄭砌玉一飲而盡杯子裏的酒，站起來，“我回辦公室了，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商量，需要我幫忙再找我。”
文伊白看著鄭砌玉的背影心中哀嘆，為什麽鎮上最好的師傅偏偏是他爸，偏偏是嵩林鎮最討厭她、恨不得見她一次罵她一次的鄭師傅。
嵩林鎮第二討厭她的是鄭砌玉他表姨，米酒坊的淩姐，已經把她罵過一次了，罵的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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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這天，文伊白帶著周檸和靜波在會議室開了一天碰頭會。趁著周檸在的這兩天，緊著她負責的工作安排在先，再把下周開始的施工按天細化成進度表。
施工隊張隊長原定的工程沒能按時開工，空檔期早早被文伊白預定，下周張隊長就帶隊入場了。工人們還是住原來租住過的廢棄四合院，一切輕車熟路。
唯有一個難題讓文伊白想到快頭禿也沒辦法做出決定。
始建於清代的清溪居最大的建築特色就是木結構，設計之初文伊白就決心無論如何要保留它原有的木結構，但木結構的修覆和再造 ，需要技藝高超的掌墨師和木匠師來配合她和施工方。
掌墨師相當於木構項目裏的總工程師，精通畫圖、掌墨和組織。這些年隨著鄉村的衰落，鄉村木構技藝面臨失傳，掌墨師這一群體也隨之沒落，現在找一個好的掌墨師並不容易。
但這樣的人她也不是找不到，而是近在眼前卻不敢用。
不用的話，一是很難再找到這麽技藝高超經驗豐富的人，二是怕趙澍或鎮上的人問起來她怎麽解釋都是錯，三是覺得用一個技術方面退而求其次的人對不起清溪居和她的設計。
若是用呢，光是想一想整個工期都要跟這個人合作就緊張到手心冒汗，難以想象往後的工作該如何進行。
最後她決定交給玄學來處理，讓甲方當一回骰子，骰子怎麽說她就怎麽定。
開完會已經到了傍晚六點，三個人午飯時為了省時間只吃了零食，早就饑腸轆轆。可文伊白約了趙澍六點半談事，只好讓靜波先帶周檸去淩姐家吃嵩林鎮三絕（土雞砂鍋、米線和糯米酒），她們吃完再給她打包帶回來一份。
兩人出門之後，文伊白一邊嚼著小餅幹一邊等趙澍。
六點半一過， 趙澍準時按響了工作室的門鈴，不過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鄭砌玉和一股濃郁的土雞砂鍋的香味兒，又饞又餓的文伊白看到鄭砌玉拎著的砂鍋，立即扔了手裏的小餅幹。
鄭砌玉像工作室的半個主人一樣，一進門就把大工作臺上七七八八的工具往旁邊一推，在空出來的另半邊擺上帶來的砂鍋、三碗米線和一壇糯米酒。一個手勢，文伊白就知道他要的是杯子，轉身拿了三個杯子遞給他。
趙澍看的簡直無所適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覺得自己很多餘。
好在文伊白只是餓，並不是吃貨，很快就擺脫了那道香味兒的魔力，註意到趙澍的不自在。
“鄭書記，我約趙澍來要討論下周施工的事，你這是……”
“噢，知道，我剛才在酒坊幫忙，聽周檸和靜波說你一天沒吃正經飯了，我正好過來，她們讓我順便帶過來，邊吃邊說吧，你也過來坐。”
鄭砌玉示意趙澍坐過來。
文伊白看趙澍不置可否的樣子，對他說，“你要是吃過飯了我們就先談事兒，我沒關系的……”
“不，我沒吃，邊吃邊說吧。”
趙澍一步邁過來坐下了。
鄭砌玉挨著趙澍也坐下，“正好我也沒吃。”
文伊白頓覺氣氛尷尬，不明白平時幾乎不在她面前露面的鄭砌玉今天怎麽這麽反常。
盡管很想把他趕出去，但又一想今天要跟趙澍說的事和他也有關系，正好探探他的想法，省的再單獨去找他，於是什麽都沒說就在他倆對面坐下了。
鄭砌玉掀開砂鍋的蓋子，向文伊白那邊推了推。文伊白假裝沒看見。趙澍看在眼裏越發好奇這倆人什麽關系，他心裏竟然說不清道不明的有點不爽。
鄭砌玉又把斟滿的酒杯推到文伊白面前，文伊白的肚子此時好巧不巧地咕嚕了兩聲，大家都聽到了。
“你先吃兩口再說事，趙澍也不急這一會兒，是不是？” 鄭砌玉說。
“當然，不急，你先吃。”
趙澍心想我還能說什麽？
“那我就不客氣了。”
文伊白才不管對面兩人的虎視眈眈，左右開弓，一口米線一口雞肉地吃起來。
趙澍伸手去摸酒杯，端起來竟然是空的，看鄭砌玉正有滋有味地喝著，唯獨沒給他倒酒。他只好去摸酒壇子，誰知還沒摸到就被鄭砌玉推到了文伊白那邊。
“給女孩子喝的，甜米露。”
“那鄭書記怎麽喝呢？”
“剛才說著話忘了，誤倒了一杯，你要喝那邊有水。”
鄭砌玉朝水吧臺望了望。
“我從來不喝水，那麽大一壇，文工一個人也喝不了。”
趙澍擡起屁股伸長了胳膊又去夠酒壇子，鄭砌玉也伸長了胳膊把酒壇子推的更遠。
“喝不了文工可以留著下頓喝，下頓喝不了不還有周檸和靜波嗎？”
“你都喝了，我怎麽也得喝一杯。”
“這個你不用跟我比。”
鄭砌玉掙紮著又推遠一點。
眼瞅著酒壇子再推一下就要掉地上了，文伊白看不下去，一下子搬起酒壇子，不滿地看著他倆。
趙澍氣的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文伊白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說，“是天太熱了嗎？外面的知了吵得好煩，你們知道農村除知了的方法嗎？”
兩個男人陷入思考。
文伊白擺出兩個指頭，瞇著眼從食指和中指擺出的 V 字形中去看他們倆，彎了彎手指，“抓下來，揪掉翅膀，串上竹簽子，烤著吃了。”
兩個男人聽的目瞪口呆。
“再配上淩姐家的米酒，唉，可惜這酒勁兒不夠，飲料似的。”
文伊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鄭砌玉清了清嗓子，“你們不是要談事嗎？喝酒誤事。”
文伊白把酒杯輕輕一推，“嗯，得謝謝鄭書記送來的甜米露。”
“你找我來要談什麽事？下周開工有問題嗎？” 趙澍也回過神來問道。
“沒問題，周一按計劃進場拆舊、清理垃圾。”
“哦，那……是需要我做什麽嗎？”
“我現在正在找精通木構工藝的師傅，幫忙修覆清溪居的木結構，拆舊之後就要進場。”
“找不到人嗎？還是可選的人太多？”
文伊白看向鄭砌玉，“正好鄭書記在，你有合適的人推薦嗎？”
鄭砌玉看著文伊白的眼睛，“你肯定有人選吧？這得你決定。”
“你是要那種擅長修覆古建築的木構師傅？” 趙澍問。
“嗯，最好是有這方面經驗的人。”
“鄭書記，嵩林鎮有這麽多古建築，不會沒有這樣的木匠吧？” 趙澍問鄭砌玉。
鄭砌玉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心想文伊白真是煞費苦心。
文伊白拿出 IPAD 推到趙澍面前，“鎮上這兩位掌墨師的技術我都了解過，排在上面的鄭師傅水平更高一籌，但是年齡偏大，這麽大歲數進工地我有點不放心，人本身也……不太好溝通。”
文伊白說著瞥向鄭砌玉。
趙澍拿過 IPAD 一看，鄭培盛，66 歲，又看第二個師傅，只有 45 歲，“鄭師傅年齡是大了點，那就這個年輕的吧。”
“清溪居的建築結構比較覆雜，年輕師傅的技術經驗肯定不如鄭師傅，你能接受嗎？”
“我能接受你就能接受嗎？我怎麽感覺你還是更想用這個鄭師傅，你的顧慮是什麽？好像年齡也不是大問題吧？”
“你不用顧慮太多，無論是年齡還是溝通。溝通上可能確實會有點問題，我也不可能天天跟著，但是我能幫上的肯定會幫。” 鄭砌玉說。
趙澍再次不爽，心想這兩人早就選定了同一個師傅，幹嘛還多此一舉把他找來問一問。
文伊白看著趙澍，“客觀情況就這樣，我覺得比較難選才把你找來，畢竟你是清溪居的主人，你想用哪一個師傅呢？”
鄭砌玉一飲而盡杯子裏的酒，站起來，“我回辦公室了，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商量，需要我幫忙再找我。”
文伊白看著鄭砌玉的背影心中哀嘆，為什麽鎮上最好的師傅偏偏是他爸，偏偏是嵩林鎮最討厭她、恨不得見她一次罵她一次的鄭師傅。
嵩林鎮第二討厭她的是鄭砌玉他表姨，米酒坊的淩姐，已經把她罵過一次了，罵的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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