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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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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正文完】

鳳棲殿又被翻修了一遍。

賀炤的意思是這裏住過晦氣的家夥,要祛祛黴。

等到喬曦再次住進鳳棲殿,已經又過了半個月。

搬家忙了一日,晚上喬曦先更衣睡下後,遲遲不見賀炤人影。

喬曦掀開帷帳,喚來安和,問他:“陛下呢?”

誰料安和嘿嘿笑起來,說:“公子,按照習俗,新婚之前雙方是不能見面的,陛下這段時間都會在紫宸殿歇息,您別等了,早點睡下吧。”

喬曦驟然有些失望:“有這種習俗嗎?”

安和點頭:“當然有的!公子別急,離初八沒幾日了。”

喬曦拉上帷帳,賭氣道:“這種破習俗,有必要嗎?”

聽他貌似生氣了,安和一時拿不準主意,當即跑去紫宸殿,把此事與晏清公公說了。

晏清公公進去稟報,本來以為按照陛下疼寵喬公子的那個勁兒,定會立即移駕鳳棲殿。

可萬萬沒想到,陛下只是微微一笑,說:“禮不可廢,讓卿卿稍稍忍耐幾日吧。”

晏清不解,還是原樣傳達了陛下的意思。

沒人知道,這全是陛下的算計好的。

近日天氣越發熱了,喬曦又身子沈重,晚上就寢時,很不願意賀炤挨著他。

賀炤原本就憋著一股邪火兒,連親親抱抱都討不到,便想到民間這樣的習俗。

晾喬曦幾日,看到時候他黏不黏自己。

於是,兩人就開始了短暫的婚前分居。

帝後大婚在即,許多地方大員都接到聖旨,召他們回京觀禮。

其中自然包括賀炤的親信之一,陸江陸將軍。

宋書也隨著陸江一同進了京,當天便被喬曦叫進了宮中小聚。

同時入宮的,還有陸江陸舟兩兄弟,他們先去拜見賀炤,宋書與喬曦二人湊在一起敘舊。

因為喬曦想見孩子,所以宋書也帶了小苗苗。

三個月過去,孩子已過了百日,再不似剛出生時紅通通皺巴巴的樣子,變得白胖喜人,像是一團柔軟的糯米糍。

喬曦抱著孩子,竟有些愛不釋手,對宋書說:“你幹脆就留在京城好了,這樣我們兩人的孩子也好做個伴。”

宋書笑著說:“我也想過。但我打算考明年的恩科,若是真的考中,怕是要外放做官。”

“外放什麽?”喬曦擠了擠眼睛,“我叫陛下直接把你留在翰林院。”

“我還沒過院試呢……翰林院什麽的,太遠了。”宋書羞愧道。

“對了。”宋書說,“今日入宮,剛好見到狀元游街,好生氣派,而且你可知那狀元手上拿著什麽?”

“拿著什麽?”喬曦隨口一問。

“你的《科考寶典》!”宋書捂嘴笑起來,“你要聲名鵲起了,喬學究。”

“什麽!?”

喬曦驚訝,隨後紅了臉。

《科考寶典》只是他為了謀生計而寫的東西,他自個兒都未曾下場科舉,僅僅是做過幾套科考的真題罷了。自認頂多能幫到一些基礎不牢靠的學子,怎麽狀元郎還能用得到?

很快,喬曦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不會是陛下屬意的吧……”

宋書樂不可支:“陛下真是疼你。”

喬曦瞪他一眼,回擊道:“那你呢?怎麽會是跟著陸江一同上京的?老實交代,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宋書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垮下臉,似是生氣說:“你別誤會,我們只是順路罷了,跟著他比較安全,僅此而已。”

“哦——僅此而已?”

“你不要胡說!不許亂想!”

兩人正笑鬧著,安和進來通傳,說陸爭渡來了。

話音未落,陸爭渡便呲牙笑著走了進來,嘴角那顆小虎牙分外顯眼。

“喬兄弟,嫂子,你們在說什麽呢?”陸爭渡張口就是一陣亂叫。

宋書羞得臉和脖子都紅了:“你、你叫誰嫂子呢?我是男子……”

陸爭渡憨然:“啊?那叫什麽?哥夫嗎?”

“你、你!”

宋書羞憤至極,連苗苗都不要了,起身跑了出去。

氣跑了人,陸爭渡還懵然不解,撓著頭問喬曦:“他這是怎麽了?”

喬曦笑得肚子疼,說:“你快閉上嘴吧,再多說幾句,宋書估計要連夜套車回鈞鳳了。”

想不明白,陸爭渡幹脆不想了,說起了自己造訪的正事。

“為祝賀你與陛下新婚之喜,我有一份賀禮送上,你定會喜歡。”

喬曦好奇,問他是什麽。陸爭渡讓人提了一個竹簍子上來。

竹簍還未打開,喬曦已經聽見了裏面傳來的“喵喵”聲。

掀開蓋子後,果真是一只小奶貓,通體金橘色,只有下巴上一圈白毛,似是圍了條白色的圍脖。

“這是……?”喬曦問。

陸爭渡提溜起小貓的後脖頸,說:“這是金元寶的兒子!”

“啊?”喬曦驚訝,“金元寶不還是只小貓嗎?”

“誰說的?金元寶現今都一歲半了,幾個月前我給它安排了個媳婦兒,下了一窩小崽崽,這一只最壯實,送給你養。”

喬曦把苗苗交給宮人抱著,而後伸手捧住了巴掌大的小貓。

“太可愛了,我很喜歡,多謝你。”

小貓把喬曦的手指認錯,開始吸了起來。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你若是介意,可以再改。”陸爭渡說。

“叫什麽?”喬曦一邊逗著小貓,一邊問。

“金錢豹。”

“……”

喬曦把金錢豹放下,問起陸爭渡之後的打算,是要回鈞鳳,還是留在京城。

陸爭渡叉腰說:“陛下叫我留在京城,繼續做禦前侍衛。剛好我也打算留下來,以便打敗我的宿敵。”

“宿敵?”喬曦疑惑,“誰招惹你了?”

“就是潛龍衛指揮使,顧翎那小子。”陸爭渡握拳,“小爺我很難遇見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上回不慎才輸在他手中,下回,我定要一雪前恥。”

原來只是武藝切磋,喬曦放心了,不是惹上麻煩就好。

·

三日後,翰林宴。

沒想到賀炤這幾日當真恪守習俗,不僅晚上不找喬曦,連白日都忙於政務。

兩人整整有三日未見。

喬曦實在忍不住,聽說今日賀炤會出席翰林宴,便打算前去偷看一番。

宴會上,賀炤身穿一襲玄色暗金龍袍,面北而坐。

底下分兩列,坐著今年新科進士一二甲的天驕們。

看見賀炤的身姿,喬曦心跳有些快。

他不禁再次暗罵宮中的規矩繁多,婚前不見面的習俗有什麽好遵守的,他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小崽子都揣肚子裏了。

新科進士們都是飽學之士,一個個起身敬酒都能吟詩幾句。賀炤今晚似乎也很高興,來者不拒,滿飲了幾杯。

陛下登基後,急需啟用新的人才。因而雖有戰事,今年的會試依舊按期舉行。

只不過殿試延後到了陛下班師回朝後,一直拖到近段時日才最終放榜。

看賀炤為了延攬賢士,喝了不少,喬曦又心疼起來。

別喝醉啊,醉了多難受。

“這位兄臺,為何不入席,要在這柱子後邊偷看呢?”

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喬曦一跳。

他轉身,看見一名胸戴紅花的新科進士,想必是狀元榜眼探花中的一位了。

接著,喬曦在這位新進士的腰間看見了一本熟悉的書……

狀元郎發覺喬曦在瞟自己腰間的書,當即像是尋覓到了知音一般,拿出書本,問他:“兄臺莫非也看過這本《科考押題寶典》?”

喬曦有些尷尬,回答:“不曾、不曾。”

狀元郎有些失望,隨即又說:“不知兄臺今年名列第幾?這本《押題寶》深入淺出,例題豐富,愚弟今次有這般好的成績,全靠這本書。”

喬曦沒想到狀元郎是真情實感的。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狀元郎忽然面露探究,緊接著問:“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兄臺?兄臺可是名為喬暉,曾在禦英苑讀過書?”

聽到這個名字,喬曦生出感慨,搖了搖頭:“你認錯了,我不叫喬暉。”

就在這時,宴會正堂上忽然安靜下來,因為他們的陛下不知為何忽然起身,走向了殿門口的某根柱子。

喬曦還在與狀元郎說話,賀炤已走過來,牽起了他的手。

“卿卿怎麽過來了也不叫人告知一聲?”

喬曦尚未反應過來,就被賀炤帶著來到了眾位進士的面前。

站在前方,喬曦才看見原來東方諭也坐在席間。他坐在考官們那一邊。

聽說東方諭已去禦英苑任教,看來是真的了。

賀炤毫不避諱,當著眾人的面,緊緊拉起了喬曦的手。

他與喬曦對視一眼後,面向所有人宣布:“諸位,他便是朕將要迎娶的皇後,他名為喬曦,今日先與諸位見過。”

喬曦原本還有一些緊張,即便在後世,兩個男人相愛也很少會廣而告之,更別說現在。

但看見賀炤堂堂正正的模樣,喬曦也跟著挺直了脊背。

他不卑不亢道:“見過各位大人,各位學子。”

賀炤繼續介紹說:“喬曦是南凰後人,出身民間,與朕相知相許,朕此生只會有他一人,不會再納妃,還望諸位也能珍惜一心人,以忠貞為美德。”

臣子與學生們跪了下來,高呼:“陛下萬歲,皇後千歲!”

·

在翰林宴上見過賀炤後,喬曦相思之意稍解,晚上就寢時嘴邊都帶著笑。

安和看出他的欣喜,打趣道:“公子今日見了陛下,可滿意了?能睡個好覺了?”

喬曦斜了安和一眼,怨怪道:“不見他我也睡得著。”

“是是是。”安和敷衍道,“公子睡得可香了。”

伺候著喬曦鉆進被窩,安和又提了一件事:“今晚我收到封拜宮帖,是鄭小將軍遞進來的,他說明日想要見見公子。”

大婚在即,不少官員都奉旨回京觀禮。

賀炤想借此機會順便叫他們述職,鄭若瀾也跟著祖父回到了京城。

“左右明日無事,見吧。”

翌日,鄭若瀾進了宮。

賀炤不會管喬曦要見誰。不威脅到喬曦安全的前提下,他事後也不會過問。他認為喬曦口中想要的自由就包括這一條。

進來後,鄭若瀾實實在在給喬曦行了個跪拜禮。

喬曦嚇了一跳,讓他起來:“我不習慣這些大禮,你不必如此。”

鄭若瀾倒是不客氣,直接說:“今日我來,是有事相求,先跪了,你就不好意思拒絕。”

喬曦無奈:“好吧,看在你從前幫過我的份兒上。有什麽事,說來聽聽,可我也不一定能幫得上忙。”

“我想請你去和陛下陳情,讓我小妹鄭若漪與方家老幺和離。”鄭若瀾道。

鄭家與方家這樁婚事,乃陛下賜婚。但夫妻二人並不和睦。連喬曦剛回京不久,都有所耳聞。

鄭若漪待字閨中時,驕縱任性,又有權勢滔天的鄭家做靠山,性子向來不饒人。

而那方家老幺則是個不著四六的紈絝,又是老來子,被寵得沒邊,房中好些通房侍妾,又常常狎妓風流。

這兩人湊在一起,如熱油澆在了滾水中,沒有一日安寧,鬧得鄭方兩家差點為此結仇。

最近,鄭若漪小產了,是被方家老幺推倒時流掉的。直到滑胎,鄭若漪都不知自己已經有了身孕。

這下矛盾算是徹底爆發,鄭若漪尋死覓活,一定要方家給自己一個交代。但是方家能幹什麽呢?難道還能把親兒子推出去打板子不成?

兩方便鬧了起來。

鄭家心疼女兒,鄭夫人這段時間上門多次,就為了能討個公道。

喬曦神色黯然下來,他對鄭若瀾說:“這是陛下賜婚,和離的話,豈不是要陛下言之無信?”

鄭若瀾堅持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妹在方家蹉跎一生。”

“陛下會賜婚於他二人,想必是小妹做了些錯事,得罪了陛下。但她遭遇這些,已算是自食其果,受到了懲罰。”鄭若瀾說,“等和離之後,我會帶著小妹回懸雲州,再也不入京城。”

喬曦嘆了口氣,不敢看鄭若瀾的眼睛,只是盯著茶杯的邊沿,說到:“過段時日吧,年底,或是明年,再說和離的事,如何?”

“可是……”

鄭若瀾還想據理力爭,但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鄭小將軍的肩膀垮了下來,低聲道:“多謝喬公子,我明白了。”

告辭之後,鄭若瀾走了。

安和過來問喬曦:“公子為何要讓鄭小將軍等到明年?若總歸要和離,早點離去不是更好?”

喬曦摩挲著茶杯,搖頭道:“鄭老將軍回京了,你覺得陛下會讓他再回到懸雲州嗎?”

安和猛然心驚:“公子的意思是……”

“不和離,鄭若漪就是方家人,娘家出事,與她這個外嫁女無關,好歹能保下一條命來。”

安和又問:“那鄭小將軍怎麽辦?”

喬曦說:“我今日的話,他定然明白了過來。如果他有辦法,自會想法子脫身。”

“鄭家與陛下之間,隔著血海深仇與社稷籌謀,我不便摻和,一切都由他決斷。”

·

時間很快來到了五月初八這天。

不到寅時,喬曦就被煙月從床上扒拉起來,按在了梳妝鏡前梳頭換衣。

煙月給他梳發髻、戴冠,伺候他穿上那件大紅色金鑲邊鳳凰繡樣的衣袍。

“好重。”

穿上衣服後,喬曦忍不住抱怨到。

煙月笑得喜氣洋洋:“這還是陛下專門選了最輕巧的布料裁制的,陛下那身更重。”

“他在做什麽呢?”喬曦思念著。

煙月猜測:“應當也在梳洗了吧?早晨,陛下要先去祭天。本來公子也是要去的,但陛下憐惜公子身子不便,就作罷了。”

“那我起來這麽早做什麽。”喬曦嘟囔起來。

煙月小聲說:“先準備好,待會兒公子可以靠著瞇一會兒。”

但喬曦終究沒能瞇成瞌睡。

兩世為人,頭一遭成婚,喬曦不激動是不可能的,他閉上眼睛就心跳砰砰,根本睡不著。

午時過後,陛下祭天結束,回到宮中,喬曦也坐上了轎子。

他將坐轎越過整個衍元廣場,來到帝後大婚所用的乾坤殿,拜見祖宗,接受群臣與命婦朝拜。

喬曦坐在轎子中,聽著外面陣陣鐘鼎之聲,心潮激蕩不已。

轎子停了下來,安和上前扶著喬曦下來,擡眼看去,賀炤已經在乾坤殿前等著了。

賀炤穿著與喬曦制式相似的大紅婚服,胸前精細密織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迎著午後的輝光,賀炤朝喬曦伸出了手。

一時間,喬曦眼中只能看見這個自己認定了的伴侶。

他步履堅定,一步一步向賀炤走了過去。

來到賀炤身邊,喬曦的手被牽起。二人一同走到殿前陛階之上,底下群臣紛紛跪下,山呼萬歲,恭賀千秋。

從此,他們二人便是大衍朝臣民見證下的帝後。

接受過群臣跪拜後,賀炤帶著喬曦進入了乾坤殿,那裏供奉著皇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出乎意料的是,東方諭出現在了殿內。

東方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枚同心金鎖。

“好孩子,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安和接過托盤,東方諭騰出手來,為他們二人親手戴上同心鎖。

金鎖沈甸甸的,喬曦捧起來端詳片刻。

賀炤忙邀功般說:“這是朕命人專門打造,金子做的,你喜歡。”

沒想到自己的財迷人設還沒倒。

喬曦紅了臉,瞪賀炤一眼:“陛下,我不是只喜歡金子。”

“朕知道,你只是最喜歡金子。”

賀炤笑著,從懷中摸出一枚紅玉簪子。

“低頭,讓朕為你簪上。”

喬曦的發髻上已有一枚簪子固定,不能取下來,否則會變得披頭散發,所以賀炤只能交錯著插在另外一根簪子的旁邊。

“好看。”賀炤誇到。

喬曦伸手去摸了摸簪子,暖意湧上心間:“多謝。”

“是我要多謝你。”賀炤抓緊了他的手,“多謝你來到我的身邊。”

喬曦動容,回應道:“我何嘗不是。”

·

大婚之後,賀炤多日忍耐終於得償所願。

當晚,喬曦果真格外黏人,纏著賀炤要親親要抱抱。

兩人幹柴烈火,難免出事,可礙於喬曦月份大了,賀炤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哄著喬曦幫自己摸一下,聊以解渴罷了。

最終賀炤還是沒能盡興。

看著賀炤難受的樣子,喬曦有些不忍。

他指著自己瑩潤透亮的嘴唇,紅透了臉與眼眶,說:“我幫你。”

賀炤呼吸停滯,沒反應過來時,喬曦已低下了頭。

賀炤趕忙把他提起來,抱進懷裏:“罷了罷了,我舍不得。”

而後他狠狠咬牙,說:“等小崽子出來,我再找你連本帶利討回來。”

喬曦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燦然一笑。

·

帝後新婚,陛下這段時日心情大好,進京述職的官員們大多都評了個優,朝廷上下喜氣洋洋。

唯有鄭實老將軍憂心忡忡。

他入京觀禮加上述職,已經過了將近一月,連著上奏兩封,請求回懸雲州繼續履職,都被陛下輕飄飄否了回來。

這不得不讓鄭老將軍生出擔憂。

並且他近來一直聽兒子和兒媳婦哭訴,說孫女在方家如何如何受苦,頭都大了。

恰好今日鄭老將軍收到了方閣老的請柬,請他家中一聚,談談小輩們的事。

鄭老將軍想著幹脆趁自己在京城,就把這段孽緣做個了斷,毅然赴約。

方閣老在家中擺了宴席,鄭老將軍無心吃席,單刀直入:“要我說,就讓兩人和離罷。”

方閣老卻說:“若是要分道揚鑣,我家大可休妻。”

“哼。”鄭老將軍沈聲,“我鄭家女兒,還輪不到你家來休!”

“鄭將軍,你征戰一生,功勳累累,但你教導後代無方。”方閣老話鋒突轉,“你可知鄭家坐大,已經成了陛下的眼中釘?”

鄭老將軍目光凜然:“你什麽意思?”

突然,幾十名潛龍衛破門而入,把鄭老將軍團團圍住。

鄭老將軍這才反應過來,今日,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

“陛下是打算飛鳥盡,良弓藏嗎?”

鄭老將軍怒視著潛龍衛。

顧翎當先而出:“鄭老將軍,不要把你自己說得太光明磊落了,你可不是什麽良弓。你通敵北琢,出賣陛下,害得大軍迷失髓龍谷,僅此一條,便是誅九族的大罪。更別說你還倒賣軍糧。你鄭家子弟欺壓百姓、侵吞田產、肆意殺人、擄掠良家,這樁樁件件,證據確鑿,你便入了大牢,等三法司會審吧!”

大禍臨頭,鄭老將軍竟打算拔劍抵抗。

可惜,他剛拔出寶劍,便感到渾身無力,他猛然意識到飯菜有問題,看向了方閣老。

方閣老搖了搖頭,好似物傷其類般,長嘆了一口氣。

鄭老將軍被押送大牢。

鄭家的靠山,倒了。

在這位老將軍的庇護下,鄭家上百口人枉顧律法,做出了許多傾軋之事,這些,都將成為大廈將傾時的罪名。

時隔半年,賀炤終於又一次踏入了長樂宮。

長樂宮早已沒了往日的熱鬧,還在此伺候的宮女只剩下晴雪一人,她得知陛下要來,趕緊前來跪迎。

晴雪說:“太後娘娘一個月前染了風寒,一直不見好,已經臥床了。”

賀炤叫她帶自己去寢殿見太後。

寢殿飄著一股子藥味交雜而腐壞陳舊的氣息,鄭太後躺在床上,聽見動靜後,動了動手指。

賀炤走近,發現她已變得形銷骨立,瘦得脫了相。

見到是賀炤前來,鄭太後森然冷笑:“怎麽?你要來殺了哀家?你別忘了,哀家永遠是你的嫡母,你若是敢殺我,你便是不忠不孝的罪人!”

賀炤不理會她的歇斯底裏,言簡意賅道:

“鄭實死了。”

鄭太後眼珠子轉了轉,像是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你在說什麽啊,父親怎麽可能死……”

說完這句,鄭太後突然暴起,從床上栽下來,想要去抓賀炤:“是你,你殺了父親?你、你怎麽能殘害功臣?”

“鄭家做了什麽,你心知肚明,你們算哪門子功臣?”賀炤冷冷道。

“不……不行……”鄭太後抓住賀炤的腳踝,“你不能這樣做,你不能把鄭家趕盡殺絕……”

“為什麽不能?”賀炤彎下腰,盯著她的雙眼,“朕是皇帝,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哭泣的小孩子了。”

“你一直把朕當做那個軟弱的孩子,難道沒有想過朕也會長大嗎?”賀炤問。

“不行、你不能……不!我們鄭家鎮守邊關,戰功赫赫!你不能殺死父親!你怎麽能這樣做!”

鄭太後形容瘋癲,不斷重覆著同樣的話。

見她這樣,賀炤也懶得多說,甩開她,轉身離去。

從寢殿走出來後,賀炤對晴雪說:“好好照顧太後,她只要活著,就永遠是先帝的正妻,是大衍的太後。”

晴雪低眉順從道:“是。”

送走陛下後,晴雪回到寢殿,把太後重新抱回床上,收拾一地的狼藉。

可就在她打開衣櫥的時候,卻赫然在裏面發現了一條白綾。

晴雪悚然,顫抖著摸了摸那白綾,猶豫片刻,她將白綾拿了出來,放在了桌上最顯眼的地方。

當晚,晏清腳步匆匆地走進鳳棲殿,隔著層層帷帳稟報:

“陛下,太後崩逝了。”

聞言,喬曦驚訝不已,看了眼賀炤,卻發現他似乎並不意外。

“怎麽死的?”賀炤語調冰冷。

晏清回稟:“不知太後從哪兒找來了一條白綾,自縊而亡。”

“朕知道了,按禮制去辦吧。”

賀炤交代了一句,而後接著抱住喬曦睡覺。

喬曦猜到了其中緣由,沒有多言,在賀炤的額上印下一吻,說:“太後新喪,你豈不是又要忙起來了?”

“不忙,太後的喪事按禮制辦就是了。剛好可以罷朝幾日,朕安心陪著你待產。”

太後的喪事辦得合乎規矩,但也僅此而已了。賀炤全程沒有出現在喪儀上,直到梓宮入葬,也只是宗室官員代辦。

·

夏至。

喬曦這日把宋書叫進宮裏來說話。

大婚之後,宋書一直沒有離去,反而在禦英苑入了學。喬曦叫他幹脆就在京城參加科舉得了。

兩人正在逗苗苗玩,喬曦忽然感到一陣腹痛。

宋書緊張起來,斷言:“你這是要生了。”

雖說做了好幾個月的心理準備,但臨到頭喬曦還是慌張:“我以為還要有十多天呢……”

“上回康太醫和我說,男子懷胎與女子不同,向來是會早產的。”

宋書扶著喬曦去床上躺著,摸著他的臉頰,道:“上回我生產時,你護著我,這回換我來。”

喬曦忍著疼痛點頭:“拜托你了。”

說罷,宋書趕緊跑出去,打算請太醫。

可身在宮中,賀炤早已把所有生產需要的人手、物件兒全都備齊,只等喬曦發作,立即就能安排到位。

所以還不等宋書跑到殿門口,康太醫就被安和攙扶著帶了進來。

“快快,讓老臣來把脈!”

康太醫難得這樣風風火火。

整個鳳棲殿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

煙月吩咐宮女們源源不斷地燒水,保證隨時都有幹凈熱水和帕子用。

安和派宮裏跑得最快的小太監去告知陛下,接著帶人把鳳棲殿圍了起來,保證不許閑雜人等進屋叨擾喬曦。

至於宋書,則被請到了偏殿歇息,宮女為他倒上茶水,還有點心吃。

好齊全啊,宋書心想。

不出半刻,賀炤也匆匆趕來,他原本正在和內閣大臣議事,聽到傳話,立刻把諸位大臣撂在了原地。

陛下一到鳳棲殿,就直楞楞往寢殿沖去。

晏清趕緊攔在前面,說:“陛下,裏頭血腥氣太重,您去偏殿等著吧?”

賀炤沈默不語,抓著晏清的衣領把他揮開,一頭紮進了屋裏。

晏清欲哭無淚,總管難當啊……

進屋後,賀炤直接來到床邊,握住了喬曦的手:“朕來了,朕會守著你。”

喬曦疼啊,這輩子沒這麽疼過,他緊緊攥住賀炤的手,斷斷續續問:“會……會不會剖腹……我是不是要死了?”

聽到他這般沒輕重的話,賀炤當即紅了眼:“別說那個字,你肯定會沒事的。”

見二人都上演起了生死訣別,康太醫弱弱發言:“那個……不會有事的,喬公子莫要過分擔心。”

因為皇後在喬曦聽來有些怪怪的,所以大家還是繼續稱呼他為公子。

賀炤親吻喬曦的額角,安撫道:“聽見沒有,你不會有事的,放心。”

正如康太醫所言,一切順利。幾個時辰後,喬曦生下了一個男孩。

男孩,喬曦與賀炤不是很意外。康太醫說過,南凰古國都是男子,所以後裔血脈生下男孩的概率會大一些。

賀炤高興極了,看也沒看孩子一眼,而是對喬曦說:“朕想了一個名字,瑯,孩子就叫賀瑯如何?”

“狼?”喬曦虛弱間聽錯了,“乳名嗎?叫小狼也不錯,健壯。”

說完,喬曦累得幾乎要睡過去,賀炤知他誤會,但也不願再糾正。

其實這個字是取自“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

於是小崽子同時得到了兩個名字,大名賀瑯,乳名小狼。

小崽子去清洗過後被包裹在繈褓中抱了過來,賀炤小心接過來,湊到喬曦面前去。

“怎麽回事,他長得好醜,和你不像啊。”賀炤毫不留情地說了一句。

喬曦白他一眼:“他好歹是你親兒子,你能不能不要這般嫌棄。”

“你看苗苗就知道了,過段時間長開就可愛了。”喬曦貌似經驗十足地說。

“好,等他長開了,朕就封他做太子,讓你和爹來教他讀書識字,朕親自教他騎射與武藝。”

“上午寅時起,讀書到午時,用膳後休息一個時辰,接著練習騎射到酉時。入夜後朕抽查功課,做得不好就打手心。”賀炤暢想起來。

“打住打住。”喬曦趕快制止,“他才剛出生,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賀炤抱著小崽子,蹭了蹭喬曦的額角。

他說:“從此以後,我們三人,要永遠在一起。”

喬曦親了親賀炤,又親了親小狼。

“嗯,永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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