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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天下爭龍於今日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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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天下爭龍於今日起了

姜叔剛剛進屋去拿油紙傘的功夫,外面就刮了大風。昀哥兒沒來得及驚訝這天氣的突然變化,黑壓壓的天空之上在頃刻之間就砸下了傾盆大雨。

這雨就跟連綿的珠子似的,劈裏啪啦直接就掉了下來。大風之下,雨更是一下就迎面撲來讓人淋濕得徹底。這種天氣,打傘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姜光急匆匆拿傘出來的時候,昀哥兒已經渾身濕透地帶著人往屋子裏面走了。

一看昀哥兒這樣子,姜光把傘一扔就開始喊人。

昀哥兒如今還不滿十歲,雖然從小他就沒怎麽生過病,可這個年紀的小孩身子骨就是弱。這會兒淋了一身雨,別回頭風寒了。

李府難得‘兵荒馬亂’了下,昀哥兒感覺沒什麽事,就淋個雨別緊張,但他娘親都從後院跑來了,拎著他就要換衣服。

昀哥兒只能聽話地跟著辛娘走,偶爾疑惑地嘀咕,“剛剛我好像聽到了一聲…很大的雷聲?這雨也太大了,我有記憶起,涼州似乎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雨。”

辛娘聽到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笑道:“這倒是,娘親隨你爹來涼州,如今四月下旬,這樣的日子中下這種大暴雨,我也從未見過。”

昀哥兒皺起眉,“這雨太大了,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要是下個半天,恐怕漢陽郡有些地方要遭災。

一會兒得把衛瓘叫來,讓他們工程總隊做好準備隨時搶修鄉民房屋,擅水衙役也得安排好,如果有人落水能救援及時。對對,還有大夫跟藥品,大水過後說不定有疫病…唉,多事之秋啊。”

辛娘聽著昀哥兒說著一本正經的話,有心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

現在她已經不會說什麽萬事有你爹的話了,外頭的事她也知道了一些,不少都是昀哥兒在做主。

再說這短短一會兒工夫,昀哥兒就想到了這麽些。要是李覆恐怕先得感慨一下雨大,然後興致大發對難得一見的大雨寫詩感慨。等有人報上來了險情,這才回神讓衙役去組織救人,最後適當施粥救助一下就完事了。

若無昀哥兒做對比,李覆在一片大撈特撈的縣官縣長中還屬於優秀,要誇一聲好官、清官的人。可有了對比,連辛娘這樣不常接觸外頭事的女眷來說,也覺得一個當爹的沒小小年紀的兒子來得思慮周全,也更有魄力。

被辛娘穿戴好,昀哥兒實在等不住,跟泥鰍似的一扭頭往外跑。

“姜叔姜叔,還是得去府衙。你們穿好蓑衣帶好油紙傘,讓騫珪他們都來開會!這雨太大了,要早點做好準備。”

辛娘抓不住昀哥兒,其他丫鬟仆從也不敢真抓他,昀哥兒輕輕松松就往門外跑了出去。

“昀哥兒下雨呢,等雨停了你再去!”辛娘是真急了。

自己兒子跟外面那些鄉民比起來,辛娘覺得是自己兒子更重要。她所在的天空就這麽小,裏面只有她跟昀哥兒,勉強有半個李覆吧。

“娘親,別擔心,我晚上回來。”昀哥兒一揮手,直接就跑得只剩下了一個背影。

辛娘急得追出去,無奈喊,“姜伯,麻煩您看好他,外面雨太大了,若是到了府衙叫廚娘給他喝一些暖湯。”

原本可以讓狗子跟著昀哥兒一起去,狗子照顧昀哥兒生活起居倒是細心。不過四方學府招生後,昀哥兒就讓狗子去四方學府讀書去了。雖然狗子年齡還不合適,但昀哥兒給了一個旁聽生的名額。

昀哥兒之前就說過,希望狗子多讀書,等以後明理了自己給自己取個名字。而跟他學習雖然也能學到一些,但鄭老頭到底不怎麽管他。加上昀哥兒的學習進度快,狗子壓根跟不上,學得半懂不懂。

不如讓他去學府,好好從基礎知識開始學,這樣紮實。

辛娘想著狗仔的事回過神,就看到大雨中姜光轉身,而後大聲應喏。

大雨中,一輛馬車在大雨中朝府衙駛去。

而在四方學府中。

大雨傾盆的那一刻,崔定就忽然身一顫。他原本正在教授幾個弟子,一瞬間手中的書就砸落在了地上。

“老師老師?”

“老師!”

幾個弟子從未見過崔定這樣的失態,他們下意識以為崔定是身體不舒服,嚇得幾個人直接就躥了上去。

崔定有些失神地推開幾個弟子就往外走。

外面黑雨風怒號。

一瞬崔定身上就被淋濕得差不多了,他眼睛微紅,蒼老的臉上掛著的水滴有些分不清是眼淚還是什麽。

梁失其運,一國將亡,這是梁國龍脈在做最後的掙紮跟哀嚎。可現在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了。

“老師,怎麽了?”康齡跟出來小心翼翼問。

崔定仰著頭。

天下十五州的氣運,不管原本混雜了多少生民怨念氣、死氣,但終歸是向著洛京中樞匯聚而去。

而此刻,十五州氣運只有六成向著中樞而去,其餘要麽四散而溢,要麽被各州直接攔截而下了!這預示著梁國真龍之運徹底崩散化為普通龍運,再也無法壓制天下崛起之人主了。

梁國迄今得國246年,徹徹底底的進入了末年,要亡在他的有生之年了。

崔定一瞬間覺得痛苦又茫然,他活這個歲數,幾乎是在梁國的統治之下。雖然現在跟著李氏父子,最讓他好受一些的就是他始終只是一個文人大儒,他不出仕也不是將領,不必去跟梁國為敵。

所做的也不過是在涼州教教書,培養培養下一代,心理上的‘背叛感’還不算強烈。可此刻真見證了梁國亡國在眼前,崔定還是有種巨大的失落跟悲苦。

“老師?”阮伶也追了出來詢問。

崔定搖搖頭還是不答。

天下十五州他只能看到大致氣運變化升騰,而如今涼州之運倒是看得切切實實。

梁國真龍運已失其神,各州再無壓制。

所謂龍從雲,虎從風,聖人作而萬物睹。這場大雨是梁國龍運最後的哀嚎,是最後的送行,卻是天下其他有運者的新生。

如今看似大雨滂沱,像是傾覆之兆,實際上整個漢陽郡上方的氣運再不隱藏,反而像是不絕的雨水一樣延綿而出。

那頭蛟龍運再也不需如同寶物自晦一般隱藏不出,現如今一聲聲興奮的高昂叫著沖入黑雲之中,在黑雲風號招示著此地之運的徹底勃發。

蛟龍興奮後,忽然朝向武威郡所在。

那是真正的涼州首府之地,若是尋常各州,氣運最為濃厚之地一定是首府之地。可從剛剛到隴縣之時,也是李覆剛得漢陽郡之位時。當時李昀的運勢就勃發至此,強行搶奪了涼州武威郡一半的運勢,以一郡之地化幼蛟。

如今梁國已無真龍運,梁國本身的國運與龍脈對各種壓制大大減弱的同時,對涼州牧這個朝堂州官的龍運之助也大大減弱了啊。

人的運勢不僅有自身之運,也有各種外物加持而來。

比如翊哥兒剛出生時,老道士就說了,他自身運勢也平平。但平平中帶著幾分貴氣,這是他身為縣長之子,由李覆帶給他的蔭蔽。而李覆之所以能蔭蔽,這是梁國讓他做官後帶去的官運跟梁國大方向上的運勢。

現如今梁國之運自身都不行了,何況是蔭蔽其他人。

崔定就見那蛟龍虎視眈眈盯著武威郡上方的運勢,在崔定心驚膽戰中,蛟龍運果然大吼一聲牽動武威郡運勢。

它是要掠奪整個涼州之運,將涼州地脈全部匯聚於漢陽郡。

“好大的野心。”崔定看得久了,雙目隱隱刺痛,卻還是勉勵支撐。

武威郡之運到底還有官印鎮壓,拉扯之間,崔定忽見漢陽郡上方的黑雲翻滾起來,竟然隱約凝成了一只黑色眼睛模樣之物。再之後,這黑雲忽得打出一道閃電如同一道利劍一樣直劈武威郡方向。

湛盧。

這是湛盧之運的加持!

崔定立刻就明白了此刻漢陽郡上方的運勢為何有這樣的變化。

而隨著這一道閃電,武威郡上方本來凝聚成一團官印虛影的運勢轟然崩散。蛟龍運找準時間直接從黑雲閃電之中躥出,咆哮間將武威郡之運全部吸納了過來!

也在氣運匯聚漢陽郡的剎那,崔定就註意到整個涼州上升的地氣、人望氣微微一凝滯。幾息後,這些運勢兩成左右還是向著洛京所在而去,其餘皆是向著漢陽郡滾滾而來。

“涼州大勢已定。”崔定眨了眨難受至極的雙目,知道這一番運勢爭奪已經宣告了涼州之主的更改。

康齡幾個弟子面面相覷,到了這會兒,崔定雖然沒說什麽,可他還是隱約琢磨出了意思。

他們老師善觀面向、望氣…這一點上的名氣還遠遠大於他的大儒身份,所以時人才這麽熱衷於他的點評。

他一開口,基本屬於對對方的蓋棺定論了。

老師剛才那麽失態,莫非是天下氣運有大變?

幾個弟子暗中思索,而在武威郡所在之地也是傾盆大雨覆蓋而下。路上行人紛紛避雨回家,卻在雨下了一刻鐘左右後,涼州首府的武威郡姑臧縣上空閃現大雷,好巧不巧直劈了姑臧縣屋頂之上。

這一道閃電沒劈傷人,卻湊巧將案臺上放置的涼州官印劈了正著。

而與此同時,在金城郡做郡守的趙宏二子原本在外狩獵游玩,四五月份正是山中獵物大量出沒之時。不過想到他大哥趙尚也是外出狩獵被刺殺而死,趙顯外出就註意不會讓自己落單,而是大部隊隨他一起而走。

但今日早上天氣還好好的,忽然之間就大雨傾盆。

趙顯少年意氣,雨中揚鞭策馬笑道:“諸公,隨我回府衙。”

剎那,這數百人也被趙顯的豪氣所感染,大雨中齊聲應喏,隨後這一支輕騎兵在雨幕中呼嘯而奔!

只是眼看快到了金城郡,天空之上劃過一道閃電。

原本趙顯的馬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很少會受驚。可這道閃電來得太突然,這馬匹驟然間竟然嘶吼擡起了雙足而起。

趙顯見快要到府衙了,心態上已經放松。馬匹驟然失控,他一時不察,竟然直接被掀翻在地。

他一倒地,馬匹更是慌亂,吼叫擡腿間竟然狠狠踢到了趙顯腿上,趙顯立刻慘叫起來。

身後士兵大叫一聲,有幾人不顧自己安危直接從馬上躍起撲向有些發瘋的那匹馬。其中一人,更是在被馬踢了胸腔之中還抱緊馬脖子,而後一匕首捅進了馬匹脖子中。

這千金難求的良馬嘶鳴一聲倒地,脖子的血水順著雨水混在泥水之中。可是沒人管它了,所有人沖到趙顯身側去扶他。而趙顯面色扭曲,他能感覺到自己兩條腿要完全不行。只能咬牙吼道:“快快,快帶我去找大夫,我的腿不能出事,快啊!”

而天下忽遭此大變之時,有一道領一小年輕人因雨躲避在一處破廟。

“師父,你說人主大運在雍州,雍州這麽大,我們能找到人嗎?”

那老道閉目道:“看到這場雨了嗎?天下風雲起,龍從風雲,今日後天下就是龍蛇四起了。現在要找到大運者,應該容易一些了。”

年輕人點點頭。

老道坐了會兒,剛打算起身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卻在一道閃電後蹭了一下竄了起來。

“師父?”

老道直接竄到外面不可置信的掐指而算,又到處東看西看,而後急道:“怎麽會這樣,仁道之劍已經開鋒擇主,怎麽會在涼州怎麽會在涼州?不是雍州嗎?師父跟我說過,大衍之算算出的是在雍州啊。”

他都顧不得年輕人,慌張了一番之後又跑回屋子裏面到處翻行李,然後從中拿出一本算經,同時嘴裏嘀咕著,“不可能啊,這絕對不可能!”

他不斷翻書,甚至因為太過慌張,平常愛護至極的書都有些被他扯破了。卻在他翻不出頭緒之時,外頭雨勢又變。

老道抓著書又往外跑,卻見整個西北方的運勢雖然大致沒有改變,卻大致在向涼州方向偏移。

“是有變數還是原先算錯了,真龍本就難算,潛龍而隱更是自古的道理,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一天,註定隨著梁國國運的正式降格而起風雲之變,同時也預示著天下爭龍的真正開端。

有人主運者可趁勢而起,有下註者開始擇主而事。

誰都知道,大亂來了。

可昀哥兒並不知道外界的紛擾,他這會兒剛剛到了府衙。騫珪這些人也極其有事業心,加上他們的房子大多都買在了府衙旁邊,很近。

所以昀哥兒穿著一身蓑衣開門進去的時候,整個會議室中,騫珪等人早就等候於此了。

他們都隱約有感,這一郡之地對李氏來說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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