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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力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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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花清遠回到程蝶衣那裏時,程蝶衣已經把他半屋的東西都砸個幹凈了,只懷裏抱著那個簡陋的風箏,呆呆地坐在地上,丟了魂魄一般。

一地的淩亂,他如破碎的布娃娃被扔在其中,花清遠的心瞬間抽緊在了一處。

花清遠哪裏想到會是這個陣勢,他連忙把手裏路過‘寶順齋’買回來的四喜碟盤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大步走到程蝶衣的身邊。

“這是怎麽了,蝶衣,咱家讓誰搶了嗎?”花清遠伸手要去抱程蝶衣,原本一動不動的程蝶衣觸了電一般地跳了起來,哭得紅腫的一雙眼睛瞪著花清遠,“滾開,用不著你來管!”不是去找別人了嗎?還回來幹什麽,他不是誰的抹布,說用就用,說扔就扔。

花清遠的雙臂成半圓型僵在那裏,程蝶衣小貓一樣的已經竄回床裏去了,也不看他,仍是緊緊地抱著那個風箏,幾乎要抱淩碎了。

花清遠怕那竹蔑子傷到程蝶衣,也不管程蝶衣這氣是因何而起,走過去就想從程蝶衣的懷裏拿走那個風箏,程蝶衣這只小貓立刻變成了小老虎,嗷的一聲,“別碰他,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花清遠連忙收回手,他不敢再激怒程蝶衣,他直覺得這是有事發生了,他溫言安撫道:“我不碰,我不碰,都是你的,連我都你的,你好生安穩下來,我去外間看看……”

花清遠立起的眼睛充盈著滿滿地寒氣,他倒要看看,是誰跑他這裏來搬弄是非了,若沒有人說道,依著程蝶衣那好哄的脾氣知足的個性,斷不會發生現在這事的。

花清遠擡腿就要往外間走,他要去問問,那兩個該死的小廝,在他進來的時候就應該主動和他說的,眼見著他看到這樣的蝶衣,心疼到無措。

“別,別走,我求你,你別走……”花清遠的腳還沒有邁出去呢,剛才還在床上的程蝶衣從床上直接就跳了下來,也不管這床下有多少他自己扔得零碎的雜物,一把抱住了花清遠的手臂,“我哪裏不好了,你要走,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花清遠扭頭就看到了一個亂糟糟的程蝶衣。

平日裏梳得整齊的齊耳短發,胡亂地散著,紅腫的眼睛,蒼白的臉,還有印著牙痕的唇,松垮的長衫,好幾處盤扣都扭著裂著開著,露出裏面絲綢質段的內衣,還有半截梗得僵直的脖子,青筋纏著骨頭,敗落得一塌糊塗。

花清遠也就不想去問小廝什麽了,他回視著程蝶衣的目光,一把抱住程蝶衣的頭,也不管程蝶衣如何的掙紮,那如利劍一樣的舌掃過程蝶衣冰冷的唇,探入到程蝶衣的呼著急促熱氣的口腔,交纏在一起。

這還是花清遠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嘗試著程蝶衣的味道,他以前不是沒有吻過程蝶衣,晴蜓點水地吻過眉間、睫毛、鼻梁、耳垂甚至喉結,像這般地直入彼此身體的內部,是從來沒有過的。

剛才還是一片混沌的程蝶衣一下子清醒地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幾乎貼到他臉上的花清遠。

兩個人離得這麽近,只有那麽一點點,就可以融在一起了,那樣,便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吧。

花清遠身上有著一股子不屬於他的味道,哪怕被深深地熱吻著,程蝶衣也是仍是聞到了。

菊仙那句話又不適時地出現在頭腦裏,六少爺的車停到了柳春堂的門外……

這樣一想,原本在這一吻裏沈靜下去的心又浮燥起來,程蝶衣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還摟著他的花清遠,他自己也因為反彈力量,震得腿腳一軟,再次跌坐到地上。

花清遠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麽的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麽說變就又變,但當他看到坐在淩亂雜物之中失魂落魄的程蝶衣又猛然清醒,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扶,程蝶衣擡手打開他的手,手的回力恰巧就扇到了花清遠正俯□、探看他的臉上。

呵,正好,前幾天柳雲芳打的是那邊,今兒程蝶衣扇的是這邊,這下子算是齊全完美了。

程蝶衣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打到花清遠,他那一下子不是故意的,手都不知道怎麽收回來了,瞪大了驚詫惶恐的眼睛看著花清遠,什麽柳春院什麽女支女男倌,那些個胡思亂想都結束在這一巴掌裏了。

花清遠暗嘆道,他的蝶衣學壞了,學會用家庭暴力了。

等程蝶衣反應過來時,花清遠已經不在這個屋子裏了,他也顧不得腳上沒有穿鞋,慌張地跑了出去,正撞上端著銅盆要進來的蘿蔔,兩廂裏撞到一起,銅盆的水灑了滿地及兩人一身。

蘿蔔嚇得雙膝一軟跪了下去,“爺,爺,我,我沒看你啊,爺……,小的下次不敢了,你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程蝶衣哪裏註意到蘿蔔說什麽,甚至那身濕了他裏外衣的水,他都沒有覺到,他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蘿蔔問:“清遠,花清遠……,不,六爺呢?六少爺呢?”

“啊?”蘿蔔楞了一下,連忙說:“六少爺說他先回花府了。”

兩位主子這一大早的折騰個什麽,他一個下人不好多說,但兩人鬧的動靜著實不小,他深感有被殃及之禍。

程蝶衣身裏那股氣息,一下子就沒有了支撐,如泥一般癱軟在了門口,身子倚在門框邊,猶似患了重癥,任由蘿蔔怎麽叫,也沒有個回應了。

花清遠回府是來拿東西的,雖說臉頰被程蝶衣不小心扇了一下,但程蝶衣終不是故意的,沒有柳雲芳那一下扇的重,不用塗藥也看不出來。

只是花清遠一進自己的小院,就覺得自己這院子不大對勁。

裏裏外外、出出進進的都不是平時伺候他的小廝,清一色的都換成水靈得不能再水靈的豆蔻年華的小丫頭,一個個眉來眼去,嘴角含春帶笑。

花清遠有種他仿佛走錯地方,錯踏進了紅樓夢裏,成了賈寶玉,他的小院子也變成了大觀園。

等他進了書房後,這種古怪的感覺達到了頂端,有個穿著桃紅色夾襖的丫頭,正站在她的書桌旁研磨呢。

“小凳子,”花清遠皺眉,不耐地叫來了他院中留守的貼身小廝,也是現在院中惟一的一位男性了。

小凳子聽到自己主子喚他,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跑過來後,還不敢離著花清遠太近,這是夫人吩咐的。

要不是看在他自小侍候少爺,如今少說也有十年了,並沒有出現什麽大的過錯,他也被夫人發落到後院去劈柴燒火做粗使去了。

當然,他到現在也沒有覺出來,這院子裏其他侍候花清遠的小廝出了什麽過錯,而他這份沒有過錯,在柳雲芳那裏指的是什麽。

——一起十年都沒讓花清遠對他起異心,柳雲芳放心,再說,也不好不給兒子院子裏留個男人做陪襯,傳出去也不好聽。

“主子,”小凳子連忙給花清遠做個禮,請了安,“你有什麽吩咐嗎?”

“這是怎麽回事?”花清遠很是撓頭,指了指那個始終背對著他的粉衣女子說:“那個是誰?我不是說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別人進我的書房嗎?”

小凳子也很愁眉苦臉,“主子,這是夫人吩咐的,那位……”小凳子拿眼神做了個意思說:“那不就是小桃姑娘嗎?少爺您忘了?”

我TMD記得就怪了,花清遠在心裏暗暗地咒罵著,他哪裏知道他這前身在去英國前,也就是十歲的當口,還調戲過後院燒火的小丫頭的事。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驚到了正在學習研磨的小桃姑娘,小桃姑娘回過頭,正和花清遠瞧她的目光撞到一起。

那一眼,十分哀怨。

別說,這小桃姑娘長得可比外面那一水綠有特點不少,眉眼開朗,該粗的眉毛都粗了,該細的眼睛都細了,連嘴巴都走向國際了,這要是一百年以後,沒準也是個影視紅星什麽的,——嘴唇夠厚嘴巴夠大。

這原先的主兒得是什麽眼光,有多沒見過世面,竟……竟喜歡這樣的?花清遠都連帶著對自己的品味都產生懷疑了。

花清遠看著拿眼瞪他的小桃姑娘,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娘,真是有夠體貼的。他表示十分吃不消了。

“六少爺,”正在花清遠有點摸不到頭腦時,那位小桃姑娘卻已經扔了手裏研磨的東西,直接撲到了花清遠的腳下,哀哭到,“六少爺,小桃真的對您無意,小桃喜歡的是四喜哥,求六少爺放小桃回後院吧,小桃還是喜歡燒火,小桃對不住六少爺,讓六少爺掛心了……”

這話說得好像花清遠是棒打鴛鴦的惡棍,其實他也很無辜好不好,雖說他這人一向沒什麽良心,做的壞事也是數不勝數,怎麽也有一火車皮,但這件事,著實冤枉他了。他胃口沒那麽好。

還有,掛個毛心啊,他這個心裏什麽時候有過這麽個人,花清遠幾乎要伸手揉太陽穴了。

這小桃姑娘真是巾幗英雄的料,這聲音哭得,比自家的那位都響。真是24K金純爺們啊,比自己都純的爺們。

想著自家那人砸了半間屋子,哭出來的聲音也沒有小桃一點半點的毫爽放得開。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花清遠覺得世道亂了,人心不好帶了,他這種人竟會先是遭受家庭暴力後,又被一個24K金純爺們‘嫌棄’了,難道這成了火星?他一腳步子,踏錯了地方?

“快別哭了,爺成全你就是了,”花清遠揮蒼蠅似的對著小凳子揮手,小凳子哪裏不懂,連忙去拉小桃,想把小桃拖出去,奈何小桃的力氣比小凳子還大呢,小凳子硬是拉了幾次都沒有拉動。

就說是純爺們吧?花清遠撫額,“去找那個什麽……什麽喜……”

“回爺,是四喜!”就是後院餵馬的挫漢子,小凳子見過幾回,那和自家爺真是不一個線上的,——小桃的眼睛一定瞎了。

花清遠不知道小凳子想的是什麽,他只覺得自己再看下去,自己也要瞎,“去告訴那個四喜,讓他明個兒就把小桃娶了,敢對小桃有半點不好,爺我扒了他的皮。”

花清遠這麽說完,小凳子也終於拉得動小桃了,小桃喜滋滋地磕頭道謝後,隨著小凳子出去了。望著小桃離去的背景,花清遠相信這世界有真愛了。

花清遠踏著軟棉棉的步子,走到書桌旁,一個後仰,跌坐在書桌後面的圓椅裏,他只覺得這一天,他心力憔悴啊。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我厲害吧,謝謝所有親扔的地雷以及辛苦的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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