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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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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戲院之中,不懂行的人往往喜歡坐在正位,特別是二樓的正位,那裏也叫主位了,但懂行一點兒的都是不選擇坐在那裏的。

這看戲,民間俗話也叫‘品花’,品的就是花旦,十生一旦,足可見旦角在一個戲班子裏,處在什麽樣的地位。

花清逸從後臺踱到前臺,並沒有去正位主桌陪坐,而是坐到了右側位,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程蝶衣下臺時拋到觀眾席裏的‘媚眼’。

這是旦角下場時回報給席下觀眾最好的答謝禮。無論哪家的花旦下場,都是有這個慣例的。

站在花清遠後邊陪著的那班主,從後臺陪到前臺,臉上的肌肉都要笑僵了,心裏卻是起伏不斷,猜測不停的。

眼瞧著花清遠把那幾個混混和警察丟在了後臺,匆匆坐回前臺,只為看著程蝶衣這最後要下場的幾步,明明打得就是程蝶衣的主意,可是言談舉止裏又透出的是溫和從容、禮待親密,不像是有那個意思啊。

那班主迷茫了,他頻頻皺眉間,又不停地安慰自己,花清遠的心思就不要想了,還是顧著眼前吧,那後臺跪著的幾個混混,還真讓他們給程蝶衣端茶磕頭啊?

這,這……,哎……

聽著那班主偶爾地長籲短嘆,花清遠只當他是給臺上的鑼鼓戲音配節奏了。

程蝶衣婉轉流暢地唱完這出戲,手裏一把描金小扇收在戲口之中,退下臺來時,照常地往戲臺這一角瞄上一眼,就看到花清遠笑意盈盈地坐在那裏。

那本該自然流洩出的‘答謝禮’,斷然消失在於花清遠四目相視間了。

等程蝶衣下了戲臺,一只腳才跨進後臺的門檻,還未等他走到他平時用做卸妝休息用的隔間時,就被一連串一疊聲的求饒,驚得差一點兒把擡起的腳縮了回去。

“這,”程蝶衣完全被眼前這一幕驚楞住了,之前還對他欺淩過的幾名混混、那個拉他戲服的,他猶是記得清楚的,一眾正跪在他的腳前,一人手裏端著一杯茶地沖著他磕頭求饒呢。

他從小到大,哪見過這樣的陣勢,他不給別人磕頭就不錯了,這回竟輪到這般壯觀的給他磕頭的場面。一時壓不住,身子向後,差一點跌出剛走進的後臺,卻正好跌到了緊隨他後面進來的花清遠的懷裏。

“蝶衣這是唱戲唱累了嗎?怎麽站都站不穩了呢?”

花清遠好心地扶住程蝶衣。兩個人挨得很近,程蝶衣可以清楚地嗅到花清遠身上的氣息,那是淡淡的一股子幽幽之氣,談不上是香味,卻帶出心靜神寧,如花清遠這個人給他的感覺一般。

等他意識到他已經跌進花清遠的懷裏,掙紮著想要站出來時,花清遠卻順勢扶住了他,拉著他繞過那幾個跪在他們面前的小混混,走到後臺正中央的一張橫桌處。

“蝶衣你坐,好給人家一個向你賠禮道歉的機會啊!”

花清遠讓他坐著的圓椅裏面,還鋪著厚厚的一層褥墊。桌子上有沏好的潤喉的茶,還冒著白色的虛氣。

“向我賠禮道歉?”程蝶衣反應過來是哪些人後,連忙擺手,“不,不用了,你,你讓他們走吧!”

他可受不起這個禮,怪道嚇人的。

“那怎麽行?蝶衣不受人家的禮,人家還以為你不原諒他們呢,是吧?”

花清遠哄著程蝶衣的話說完,後面兩個字‘是吧’卻是高高冷冷地吊起來的。

那幾個已經爬過來的小混混,連忙一邊磕頭一邊稱‘是’。只盼著程蝶衣快點喝了他們的茶,他們也就解脫了,下八輩子也不來大紅門戲院了,這不是錢的事,——花清遠比閻王爺還可怕。

“這,”‘盛情難卻’下,程蝶衣只得點頭,擡起的眼眸望著花清遠,花清遠正笑得像只懷了春的貓,抱著肩也看他呢。

下臺時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好像又輪轉回來,竟是這麽快,程蝶衣的心頭已經不只是一動了。

幾個小混混見程蝶衣點了頭,如釋重負,磕頭之後,一再表示再也不會登大紅門戲院的大門了。

程蝶衣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哪曾想花清遠並不滿意,“你們這話是什麽意思,以後再也不登大紅門戲院的大門,是說程老板的戲唱得不好嗎?”

幾個小混混已經哭了,就沒見過花清遠這麽磨人的大爺啊,他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是連個緊的表示程老板的戲絕對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既然是好,那就要常來常往,這年頭不認神的人有都是,還指望著各位幫忙壓壓場子才好。”

自己這樣的少爺身份,畢竟不可能常年住在戲院裏,像今天這樣的事,以後誰也不能保證不會發生,萬一自己不在,程蝶衣挨了欺負總是不好的。

這些小混混不同,他們是常年混這片的,收的就是這片的保護費,他們若是時刻幫自己盯著點這裏,自己也放心。

這幾個倒黴蛋算是明白了,他們這一腳踩到雷上了,還是個長久不能自拔的雷,一下子攤身上,想甩都甩不掉了。

花清遠笑得和彌勒佛似的,他也絕對能普渡眾生,讓你立地成佛,只可惜這份超度,不是誰都能受得起的。

到最後,不管花清遠說什麽,幾個小混混就應什麽了,連帶著幾名警察也一同應著,這事才算暫時了結,他們如遇大赦,連滾帶爬地離開,腳步稍有遲緩,就聽到身後的花清遠緩緩說有空請他們喝茶,喝毛茶?這一次都夠受的,如喝了一碗孟婆湯似的,如兔子似的拔腳就跑。

呼拉拉地走了他們,後臺才算清靜下來。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無癩的手段,”程蝶衣假意嗔著。

花清遠也假意驚道:“難道蝶衣一直以為我是好人?花某真是受寵之極!”

“哪個以為你是好人!”程蝶衣佯怒,扭過頭去,拿起桌子的茶,抿了一口,“那個人是你二哥?”剛剛仿佛聽到花清遠是叫他‘二哥’的,那樣上好的坯子,應該是學花旦小生的。

“是我二哥,”花清遠點頭,“你不提,我險些忘了,你的戲都唱完了,他們也該聽完了,我得先去把他們送走,蝶衣,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二哥在哪裏,哪裏定沒好事。”

花清遠說話從來都是準的,他這不才把他二哥他們送到戲院門口,兩位大使以及陳局長都已經坐進車裏去了,他二哥卻晚行一步,只為拉住他,說一句話,“別太過了!”

“二哥說笑了!”花清遠半真半假地裝糊塗。

花清逸這人說話從來都是高深莫測的,連自己這份段數都搞不定他,占不得三分便宜卻吃七分的虧,所以自己從來都是躲他遠遠的,哪怕他長著一張人中龍鳳的臉孔,很賞心悅目,自己也覺得看他如看黑白無常。

花清逸灼灼的目光在花清遠搪塞間,足足地盯著他,直到盯得花清遠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包個粉頭養個戲子,倒也不足怪,人生苦短,玩玩樂樂無所謂,但若用了深情,就不好了。”

花清遠心頭一驚,他不覺得他剛才這一番看似霸道的舉動,倒底有哪裏露了真情,外人看了不過是有些紈絝罷了,程蝶衣那個當事之人還尚未覺出自己對他有幾分真情喲,花清逸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這人的眼睛修得越發地毒了,實在可怕。幸好是自己親哥哥,換成別人,自己一定暗暗一槍解決了他,這種人留在世上就是禍害。

“二哥是哪裏看出來,我動了深情了呢?”這話要是不問,花清遠覺得心裏不舒服,一招就敗,總得知道自己敗在哪裏。

“以後別當著有眼力人的面叫他蝶衣,我聽得出來,就會有別人聽出來,”花清逸拍拍花清遠的手,“還有我回來的事,就不要和家裏人說了。”

竟是這裏?花清遠微挑了眉,“是,二哥!”後面這句,花清逸不單獨囑咐他,他回花府也不會說的。

花清逸轉身上車,坐到車裏後,笑著沖花清遠招招手,“該娶老婆的年齡,就娶房老婆吧,男人有什麽好的。”

後面幾個字,特別是‘男人’兩個字,除了花清遠,哪怕就是坐在花清逸旁邊的司機,也沒有聽清楚。

花清遠卻明白了花清逸的意思,他是反對的。這也難怪,花清逸的眼裏,就如之前掃向戲臺時的那一眼,——目下無塵。男人女人之於他都是浮雲,游戲人生玩弄權術,才是他的愛好與追求。

與這樣的人談感情,如同對牛彈琴。他永遠不知道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會有多深。

作者有話要說:我爭取隔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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