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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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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四合院裏,桂花樹下,石亭之中,石凳石桌上置著六盤各色小菜,一眼望去,盡是青翠欲滴,不知是何材料做成,看著素淡之極,入了口中卻是濃香馥郁的。

一壺清淡的水酒,泛著同色系的顏色,由打磨得精細的翡翠玉碗裝著,恰好映出夜空上懸著的那輪明月。

花清遠為主人,坐在中間,程蝶衣和段小樓一左一右,分別坐在他的旁邊。

“花某是個愚人,聽了這麽久的戲,只懂得戲的內容,卻聽不出京戲的無窮回味來,兩位老板莫要見笑!”

花清遠開門見山,他今晚宴請程蝶衣和段小樓,絕不是為了和他們兩個談戲的,他不是袁四爺,他不是因為戲喜歡某人的,他也從不曾對某人起過不敬之心,他只是真心感念這出戲裏戲外、人生的不幸罷了。

“六少爺客氣了,六少爺要說自己不懂戲,小樓是萬不敢信的。”

段小樓爽朗地笑了笑,花清遠並未作答,捏起酒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知道程蝶衣不擅飲酒,花清遠只客氣兩聲,並未勸。

段小樓一口氣飲了杯裏的酒,是那種難求的好酒,味香醇正,喝了又不上頭,不傷嗓子,對他們這種指著嗓子為生、唱戲的人,最是難得了。可見花清遠用心良苦、心思縝密。只這一點,倒讓段小樓心服口服了。

花清遠喝得沒有段小樓急,雅客般緩緩而入,卻也在段小樓放下杯子時,喝空了酒杯裏的液體。

“程老板隨意嘗嘗,知道程老板是個極雅的人,這道菜是京郊外新送進來的嫩黃瓜,中間刨開夾了銀耳雞肉,調配了今年春天新采的蜜調制而成的,很是清肺潤喉!”

花清遠語氣親切溫和,就好像對著自家的親戚,而不是客人,說著,還放下手中自己的筷子,拿起盤碟間擺著的新筷子,給程蝶衣夾了過去。

程蝶衣要起身還禮時,花清遠連忙擺手,“程老板不要客氣,自此相識,就當是一家人吧,以後還要常來常往!”

“是啊,六少爺說得對,常來常往,師弟,你太客氣了!”

段小樓無知無覺,其實程蝶衣也沒有聽出花清遠這簡單話裏的深意來,更沒有註意到花清遠說‘常來常往’時,目光專註卻是只對著他的。

花清遠向來是個求穩的人,做事從不急燥,像一只能結出最好網的蜘蛛,等他人反應過來時,已在他的網中央了。

“那謝謝六少爺了!”程蝶衣的聲音很好聽,中性的,略帶出一絲甜膩膩的嬌媚來。

花清遠聽得一皺眉,這應該不是他本來的聲音吧,唱戲唱久了,有些東西想剝離開也剝離不開了。不過,這沒關系,花清遠不想改變他,花清遠想改變的只是命運。

“都說不要太客氣了,叫六少爺顯得疏遠了,叫我清遠吧!”

花清遠很順理成章地跟近了一步,像一個小小的圈套,程蝶衣隨後就被帶了進來,“那六……噢,不,清遠,也叫我蝶衣吧!”

這話說完後,連程蝶衣自己都覺得太順口了也太不妥當了,擡眼去看花清遠時,卻見花清遠笑得一片春光明媚,忍不住的,雙頰泛出一絲紅來,垂下頭去了。

本來挺好的氣氛,誰知平地裏一聲淒厲的女子喊叫劃破夜幕,直逼進來。

花清遠身邊兩名得力的小廝,都撕攔不住那女子,磕磕絆絆的竟也跑進小院中來,撲向了他們所在的石亭。

“六少爺……,求你大慈大悲,救救你五哥吧,不管如何,你們總是血親兄弟……”那女子披頭散發,一路嘶喊著,“全家也只有六少爺您能管管他了……”

花清遠不動聲色地擡擡眼皮,忽而笑了,沒有理那被兩名小廝死抱著手腳、不敢讓她再上前的女子,沖著兩旁的程蝶衣和段小樓拱拱手,“讓蝶衣和段老板見笑了,今日花某怕是陪不成了,兩位盡情享用,花某去處理點家事!”

段小樓和程蝶衣一起起身,段小樓也一抱拳,“六少爺請自便!”程蝶衣卻是低著頭的,並沒有開口。

花清遠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沒在說什麽,轉身通過右側的一條小路,向另一個院子裏去了。

那個沖進來的女子,見此情景,立刻會意,連忙再次掙脫開兩名小廝的手,連滾帶爬地跟了去。

小院瞬時又恢覆了剛才的清雅幽靜,段小樓和程蝶衣互望了一眼,坐了下去,接著吃起來。

程蝶衣的手下意識地扒在桌子上面,“師兄,你說六少爺是什麽意思?”一個堂堂富家少爺,憑什麽對他們這麽禮遇這麽好,他們……說句講實的,就是唱戲的。

“管他什麽意思,人家又沒有提什麽非份的要求,師弟,咱們只管唱好咱們的戲就是了。”

段小樓大口吃著,並未想太多,程蝶衣卻是不舒服的,還說沒有提什麽非份的要求,剛剛可是叫他‘蝶衣’的……

“師兄,我總覺得他怪怪的。”

那種異樣是說不出口的,程蝶衣忽想起當年在老公府上唱的那次堂會,又一思量,又覺得不對了,花清遠的目光坦然清正,似乎真的只是想和他結交罷了,可花清遠之前明明說過,對戲……是不懂的啊。

“有什麽發怪的,上次去唱堂會,主人家慢怠咱們,也沒看你怎麽去想,如今人家花六少,對咱們和和氣氣的,還專門擺宴請咱們,你倒開始想來想去了,咦,對啊,他還讓你別客氣直呼他名字呢,好像……忘了和我說了……”

段小樓夾起一截剛才花清遠介紹給程蝶衣的那盤蜜汗黃瓜大口嚼了起來,邊嚼還邊說:“師弟,你也吃啊,這黃瓜味是和在外面吃到的不一樣,看人家這味道做的,清脆爽口,又不水氣。”

程蝶衣悶悶地夾起盤中的一塊,——那還是剛才花清遠夾給他的,吃在嘴裏,果然如段小樓所說的,卻又不只是清脆爽口,那股子蜜滑過喉尖時,滋潤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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