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作品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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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盛明能給你什麽好建議？”
即使想要掩飾, 但語氣中的冷淡還是被察覺到。
男人的眸色暗下來，嘴角噙著的笑容也明顯沒有方才的熱絡。
蘇盛明那個老家夥會給她什麽好建議。
天真的家夥，以為他會是什麽好人嗎？
眼中的不悅和譏諷分外明顯。
真是個藏不住事的人。
仿佛沒看出他的情緒。
在提及父親的時候, 少女瞪圓了眼睛：“他是個很好的人。”
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面前的男人：“周圍人都這麽說。”
很明顯的一聲嗤笑，引得周圍的學生側目。
發現是林承安，想說些什麽，但看到蘇昭月之後，又轉過身悄悄拉開身位。
仿佛這偌大的教室裏，沒有人會註意且打擾他們。
男人的這聲笑, 令少女的眉目染上些許的怒意：“你笑什麽。”
林承安低著聲音：“周圍人也都說我很好。”
“但是假的。”蘇昭月不假思索道。
林承安：“那對他的誇獎就不是假的了？”
無故的，他的心裏生出了幾分不甘。
提建議的是蘇盛明, 做計劃的也是他。
她以為, 他的手上又能幹凈到哪裏去呢？
“或許他是。”
蘇昭月：“但你一定是。”
過於肯定的口吻，沒有半分的遲疑。
如果沒見過畫室那一次令他驚艷、著迷的少女, 也許他不會那麽執著地追問, 想要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
但他見過了。
也只有那一次。
所以念念不忘，平添生出的想法，促使他想要再看一次。
激怒她。
讓她充滿怒意的眼眸裏，都只剩下他的身影。
“當你發現某一天，他欺騙了你呢？”林承安問。
那雙漂亮的美目中, 帶著堅定的信任：“不會的。”
好像有點挑戰難度。
但更加喜歡了。
現在，他不僅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執行第一次藝術時, 完美作品誕生的同時，看到她眼中信任全然崩塌的樣子。
閃爍的眸光, 一定要比世界上所有絢麗的光彩都要好看。
下意識舔舐自己發幹的嘴唇，他的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
蘇昭月知道，他開始在意了。
她越是表現出對蘇盛明完全信任、依賴的模樣；林承安就越會覺得不公、不平。
大家都是一樣的目的。
憑什麽一手打造出的心儀作品，對待兩人的態度就天壤之別。
人會有奇怪的占有欲，也會有勝負欲。
男人更是難以幸免。
她在林承安的心裏埋下名為“不甘”的種子。
萌動、生根，直至發芽破土。
情緒的波動，信任的崩塌。
那一刻，就是她要收尾的時候。
而此時，跟從前似乎沒什麽分別的她：沒有朋友，被大家排斥，如同無依無靠的浮萍。
從前是“她”全身心地信任父親、老師。
可人心逐漸偏移，當林承安發現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情緒雙倍轉移到同盟身上時，他怎麽能忍受。
更何況，看他現在的樣子，蘇盛明甚至沒有告訴他，心心念念的“作品”是另一名玩家。
雖然不知道蘇盛明是出於什麽心態隱瞞林承安，但始終是個雷。
笑吧。
越開心，之後發現自己被玩、弄的憤怒感就更甚。
看著男人的笑容，蘇昭月瞇起眼掩飾自己所有的情緒，
不知道被自己認為弱小的存在，用一張算計的網困住，正逐漸收緊的林承安更是信誓旦旦：
“那我們，拭目以待。”
我也很期待，當你發現真相時，臉上露出的表情。
“那就拭目以待。”蘇昭月輕聲回應道。
*
蘇昭月跟正在“逃亡”的紀穎萱依舊有聯系。
她會偷偷拍下對方狼狽時的模樣，每天將進程匯報給蘇盛明；甚至主動把一點一點攻克紀穎萱的計劃，全盤托出。
一開始對她有所懷疑的蘇盛明，還會在她回來後問進程。
久而久之，他也習以為常，不動聲色敲打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
自始至終，蘇昭月沒有跟蘇盛明提過關於林承安的事情。
她猜測蘇盛明可能只能知道玩家身份信息、以及位置，無法窺探她每天具體的情況。
甚至有可能，他得到這些信息也是有限制的。
他有時候借著“關心”的名義，會準確無誤點跟她在一起的人。
有時候卻又是試探性地詢問。
原本蘇昭月以為他還在懷疑，是試探自己。
但時間一長她琢磨出不對勁來。
只是後來不知道是因為放心，還是被看出端倪，蘇盛明很長時間沒有再問過。
為了驗證，她讓紀穎萱跟已經“鬧掰”的黎厭接頭，甚至把她當做中間人，將資料和東西交給對方。
說辭早在腦海中覆演了千百遍，蘇盛明卻仿若不知道此事般，沒有提起。
蘇昭月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
兇手陣營的確是有作弊的嫌疑，但卻礙於什麽，不敢過分的明目張膽。
直覺告訴她，也許是跟彈幕的觀眾們有關。
如此，這個游戲比起神明的惡作劇，更加是人為制造的一場殺戮式的陰謀。
針對玩家，亦或是針對她。
那也意味著，這兩個世界的蘇遠城和蘇盛明，不過游戲幕後者，亦是他們為了取得勝利，套用熟悉皮囊迷惑她的套路的罷了。
思及，蘇昭月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房間裏唯一的燈源下，錯綜覆雜的箭頭線，以及空白交錯的圓圈，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密不透風。
按照蘇盛明他們的原計劃，林承安與她接觸再正常不過。即使知道他們接觸，蘇盛明自然不會起疑。
而以林承安目前的狀態，也不會把情況告知對方，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一個自負，一個有所芥蒂。
導致的信息差，因此蘇昭月的計劃才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在她一次次對蘇盛明表達信任的時候，林承安不滿和不屑的口氣越發明顯。
“他們費這麽大圈子，處心積慮的，哪有那麽容易說掰就掰的。”
紀穎萱一邊大口吃著食物，一邊吐槽：“更何況，他們可是同一邊陣營的人，要是其中一個是臥底還好說。”
因為蘇盛明的默許，蘇昭月在外的時間越來越長。
為了避免對方還有繼續查行蹤位置的權限，暴露自己，迫不得已需要傳給黎厭的消息，也由紀穎萱作為中間人轉達。
一方面，即使被發現了，蘇昭月也能找借口從中將自己擇出來。
哪怕蘇盛明仍舊持著懷疑的態度，拖一陣子，盡可能留出更多的時間。
另一方面，紀穎萱成為這部分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讓她清楚情況參與運作的同時，也讓多疑性格的她安心。
避免跟蘇盛明和林承安那樣，反被利用，得不償失。
更何況，對方是個很好的“助手”，總能在過程中幫自己查漏補缺。
完全不用擔心有傳錯信息的可能，讓自己無後顧之憂。
得到同意的蘇昭月在不遠處，一邊聽紀穎萱叨叨不休，一邊找個讓人看上去更慘、更狼狽的角度。
“他們會的。”她道：“他們又不是沖動殺人的普通罪犯。”
“要不你坐在地上？”看了眼照片，蘇昭月又退回相機模式：“你再弓著一下身子，看起來可憐點。”
“麻煩，而且地板好臟。”
不耐煩的抱怨，但紀穎萱還是按照對方說的那樣，迅速調整自己的位置和姿勢。
“即使是缺乏情感能力的道德白癡，也知道多一個隊友，多一點勝利的概率吧。”
蘇昭月：“你說的沒錯，但這是基於需要隊友的情況下。”
“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你會意識到隊友的重要性嗎？”
她的話，引起了紀穎萱的沈思。
成功將近，以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得感，人總會有些飄飄然。
同時，也容易不再謹慎，忽略細節。
“更何況，游戲也沒有提示，不可以殺死陣營隊友，以及陣營隊友死亡，無法順利完成游戲啊。”
蘇昭月道：“要是陣營玩家生命捆綁，那你早沒了。”
玩家完成任務，陣營勝利即可。
輕飄飄的一句，似是無意間的脫口而出，讓紀穎萱心生寒意，同時後怕不已。
她說得對，如果真的這樣，那現在正方陣營就已經被絕殺了。
“這張照片不錯，你看看。”
少女的狀態輕松，自然地將手機遞到紀穎萱的面前，等她確認同意之後，再拿去應付蘇盛明。
照片上看似狼狽的自己，紀穎萱陷入久久的沈思。
確認合作的那天，蘇昭月將計劃全部告知。
從離間兇手陣營的聯盟，找到切入點；到如何一步步調動林承安的情緒，引起註意；接著破雷，導致他們信任崩塌，最後內訌。
計劃中的蘇盛明、林承安、黎厭、她，包括蘇昭月她自己，都是計劃中的一環。
對方用自己手裏可利用的資源，每一環，每一步，發揮其最大的用處。
這樣狠心的蘇昭月讓紀穎萱難以信任，甚至覺得這人就像是冷靜的怪物，可怕到讓她覺得有些窒息，迫切地想要逃跑。
別無選擇的她，還是摁下了本能，問蘇昭月別人就算了，為什麽也把自己算進去，以身設局。
她還記得那時蘇昭月看她時的目光。
不是想象如同怪物般的可怕，冷靜又強大的溫潤，甚至自己的質疑和防備，也掀不起她目光中的半分波瀾。
“可用資源最大化利用，我不認為有什麽錯。”
她說：“我要達成的目的只有一個，帶你和黎厭安全勝利。”
“為什麽？”紀穎萱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饒是思維跳脫的蘇昭月也沒反應過來，覺得她莫名其妙的：“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一定要帶我們安全勝利？”
紀穎萱想了很久，都沒有參破的問題，終於忍不住問出來，想要一解自己的疑惑：“你應該有更快速，更利己的通關方法。”
“我跟你又沒有關系，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
如果這是法治星球，紀穎萱還是願意相信有好心的普通人，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助人為樂的。
但這個陌生的游戲隨時面臨死亡的風險，在職場上被同事背刺過的她，很難相信會有這麽無私的人。
更何況，蘇昭月給她的感覺很覆雜。
一方面覺得她有些不擇手段的強大。
另一方面又覺得她過分的可靠，她把自己跟黎厭擺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反倒是自己去在兩個兇手玩家之間周旋。
“你又沒犯、法，你我也沒有什麽恩怨，我有能力為什麽不幫你？”
蘇昭月不解：“難道你是什麽很壞的人，不值得我去救嗎？”
這個問題把紀穎萱問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思維沒有錯。
但她也不能說蘇昭月有錯。
“你不會是聖母吧。”女生的神色古怪，怪異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著蘇昭月。
蘇昭月：……
總有種好心當做驢肝肺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滿屏彈幕的哈哈哈和調侃。
她的沈默給了紀穎萱錯覺，女生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聖母不是什麽好品質，你對我跟黎厭都不知根知底，萬一遇到壞人很容易被騙的……”
蘇昭月：……
心頭湧上淡淡的無奈，浮現在眉宇間。
蘇昭月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解釋。
在父親和兄長耳濡目染的情況下，保護普通人仿佛成為刻在她骨子裏的本能。
這也是為什麽到目前為止，她仍舊不願相信這兩個游戲世界的，是她朝夕相處的家人。
更何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不覺得有什麽。
而且也沒有紀穎萱想象的糟糕。
至少她得到了藺玲玲的感激，還有紀穎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關心。
偏偏自己嘴巴上還要告誡她與自己和陌生人保持安全距離，以自己勝利為主才是最重要的。
口是心非。
觀念不同，蘇昭月也沒想跟對方辯論，企圖把對方思維扭轉成跟自己一致的想法。
一張濕巾糊在女生的額頭上，濕噠噠的涼意激得紀穎萱一個激靈，瞬間堵住她未說完的話：
“擦一擦，趕緊去公共廁所換衣服，臟兮兮的。”
“還不是你要坐那裏的。”
紀穎萱小聲嘀咕著：“我現在還被通、緝著，你讓我擦幹凈究竟有何居心。”
話這麽說，但她還是簡單地擦拭自己頭發上的汙漬。
一眼又瞥見蘇昭月手機上的照片：
“要不換種拍法？偷拍的角度有點模糊，不仔細辨認鬼看得出是誰啊。”
蘇昭月也看了眼，摁鍵後手機黑屏：“這樣就可以了。”
紀穎萱知道照片是發給蘇盛明的，頓了頓，接著問：“那林承安那邊呢？你打算釣到什麽時候？”
“不急。”少女又揚起那無害的笑容：“等他憋不住的時候。”
“又這樣。”
紀穎萱不知道自己吐槽出多少人的心聲：“忍唄，誰能忍得過你。”
也不知道是釣敵人還是釣她。
在她一旁的蘇昭月笑而不語，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吐槽。
前腳剛嘀咕著，紀穎萱也沒想到後腳林承安就憋不住了。
本想在蘇昭月面前離間蘇家兩父女的，但每每見少女提及父親時孺慕的目光，讓他抓心撓肝的，更加迫切想要抓到蘇盛明的把柄。
蘇盛明並沒有將計劃完全透露給他，一般都是需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才把確切的打算告知。
紀穎萱這個玩家遲遲沒找到下落，他也想過去找蘇盛明套話，奈何對方平日裏客客氣氣的，仿佛普通老師與家長的關系，端著一副偽君子的模樣，難以找到把柄。
次數多了，蘇盛明察覺到異樣，警告他不要壞了好事。
林承安又不是什麽聽話的主，被一警告不僅沒被震懾住，反而起了疑心。
他越發看不透蘇盛明了。
在男人身上找不到答案，反倒是讓林承安更多的註意力放在蘇昭月的身上。
他感覺少女最近狀態似乎又好了些，偶爾他還會撞見黎厭跟蘇昭月的遙遙對視。
即使無言，也讓林承安覺得奇怪。
蘇盛明告訴他黎厭是玩家，讓他多註意黎厭跟蘇昭月的動態。
先前男生還是對方的跟屁蟲，蘇昭月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私底下兩人交談甚歡的模樣。
鬧翻之後，他也觀察了一段時間，兩個人就跟陌生人般。
別說交流，哪怕是視線對上都會秒移開。
怎麽可能這種“你儂我儂”的模樣。
他們什麽時候，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又和好了？
黎厭接近蘇昭月又是什麽目的？
真正讓林承安意識到不對勁的，是蘇昭月在跟黎厭對視時發現他後，一瞬間的躲閃。
之後兩人便再無交流。
只是這一剎的事情，便將近期的種種懷疑無限放大。
那顆早早被種下的種子，在男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恣意生長。
直到他再也無法忽視。
發覺自己對蘇盛明的信息和安排過於依賴的林承安，在這一刻才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受制於對方，困在對方為自己制造的“信息繭房”中。
林承安察覺到這點，更加難以信任自己的盟友。
所有的情緒遲來地淩遲，比當即發作更讓他深刻，在頃刻間仿若無限放大。
懷疑、不甘、不屑，化成討厭。
決心脫離對方，把節奏重新找回自己手上的林承安，更是將重點放在蘇昭月的身上。
蘇盛明跟黎厭都圍著她，說不定失蹤不見的紀穎萱也會在她身邊出現。
只要自己把紀穎萱找出來，把她跟黎厭都殺了，陣營勝利後栽贓到蘇盛明的頭上，把所謂的“真相”全都告知蘇昭月。
想想她崩潰的眼神，然後在慫恿之下，憤怒和怨恨沖昏頭腦，要是能在游戲結束離開前，看到父女互相殘殺的場面，那就更值得高興了。
林承安一向行動派。
理清好自己的思緒後，開始跟著蘇昭月的動向，找紀穎萱的下落。
第一天少女回家的路上似乎沒什麽異常，她順暢無堵地上樓。
男人在樓下待了一會，覺得沒什麽收獲正準備走的時候，看到蘇昭月手中提個袋子，口子露出衣服的一角。
鼓鼓囊囊的透明袋子面上，印著面包的包裝圖案。
她身上的校服都沒換，顯然是回家拿了東西就快速跑下來的。
她要去哪裏？
見的是誰？
林承安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一個名字。
他覺得奇怪。
如果蘇昭月跟紀穎萱真的碰頭了，怎麽會按兵不動，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少女左顧右盼的，但顯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大步往一個方向跑去。
蘇昭月跑進一個巷子裏。
看清出跟她碰頭的人，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男人的臉色瞬間陰沈。
好樣的。
原來蘇盛明打這個主意。
倆父女把他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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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盛明能給你什麽好建議？”
即使想要掩飾, 但語氣中的冷淡還是被察覺到。
男人的眸色暗下來，嘴角噙著的笑容也明顯沒有方才的熱絡。
蘇盛明那個老家夥會給她什麽好建議。
天真的家夥，以為他會是什麽好人嗎？
眼中的不悅和譏諷分外明顯。
真是個藏不住事的人。
仿佛沒看出他的情緒。
在提及父親的時候, 少女瞪圓了眼睛：“他是個很好的人。”
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面前的男人：“周圍人都這麽說。”
很明顯的一聲嗤笑，引得周圍的學生側目。
發現是林承安，想說些什麽，但看到蘇昭月之後，又轉過身悄悄拉開身位。
仿佛這偌大的教室裏，沒有人會註意且打擾他們。
男人的這聲笑, 令少女的眉目染上些許的怒意：“你笑什麽。”
林承安低著聲音：“周圍人也都說我很好。”
“但是假的。”蘇昭月不假思索道。
林承安：“那對他的誇獎就不是假的了？”
無故的，他的心裏生出了幾分不甘。
提建議的是蘇盛明, 做計劃的也是他。
她以為, 他的手上又能幹凈到哪裏去呢？
“或許他是。”
蘇昭月：“但你一定是。”
過於肯定的口吻，沒有半分的遲疑。
如果沒見過畫室那一次令他驚艷、著迷的少女, 也許他不會那麽執著地追問, 想要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
但他見過了。
也只有那一次。
所以念念不忘，平添生出的想法，促使他想要再看一次。
激怒她。
讓她充滿怒意的眼眸裏，都只剩下他的身影。
“當你發現某一天，他欺騙了你呢？”林承安問。
那雙漂亮的美目中, 帶著堅定的信任：“不會的。”
好像有點挑戰難度。
但更加喜歡了。
現在，他不僅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執行第一次藝術時, 完美作品誕生的同時，看到她眼中信任全然崩塌的樣子。
閃爍的眸光, 一定要比世界上所有絢麗的光彩都要好看。
下意識舔舐自己發幹的嘴唇，他的眼中閃過異樣的光芒。
蘇昭月知道，他開始在意了。
她越是表現出對蘇盛明完全信任、依賴的模樣；林承安就越會覺得不公、不平。
大家都是一樣的目的。
憑什麽一手打造出的心儀作品，對待兩人的態度就天壤之別。
人會有奇怪的占有欲，也會有勝負欲。
男人更是難以幸免。
她在林承安的心裏埋下名為“不甘”的種子。
萌動、生根，直至發芽破土。
情緒的波動，信任的崩塌。
那一刻，就是她要收尾的時候。
而此時，跟從前似乎沒什麽分別的她：沒有朋友，被大家排斥，如同無依無靠的浮萍。
從前是“她”全身心地信任父親、老師。
可人心逐漸偏移，當林承安發現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情緒雙倍轉移到同盟身上時，他怎麽能忍受。
更何況，看他現在的樣子，蘇盛明甚至沒有告訴他，心心念念的“作品”是另一名玩家。
雖然不知道蘇盛明是出於什麽心態隱瞞林承安，但始終是個雷。
笑吧。
越開心，之後發現自己被玩、弄的憤怒感就更甚。
看著男人的笑容，蘇昭月瞇起眼掩飾自己所有的情緒，
不知道被自己認為弱小的存在，用一張算計的網困住，正逐漸收緊的林承安更是信誓旦旦：
“那我們，拭目以待。”
我也很期待，當你發現真相時，臉上露出的表情。
“那就拭目以待。”蘇昭月輕聲回應道。
*
蘇昭月跟正在“逃亡”的紀穎萱依舊有聯系。
她會偷偷拍下對方狼狽時的模樣，每天將進程匯報給蘇盛明；甚至主動把一點一點攻克紀穎萱的計劃，全盤托出。
一開始對她有所懷疑的蘇盛明，還會在她回來後問進程。
久而久之，他也習以為常，不動聲色敲打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
自始至終，蘇昭月沒有跟蘇盛明提過關於林承安的事情。
她猜測蘇盛明可能只能知道玩家身份信息、以及位置，無法窺探她每天具體的情況。
甚至有可能，他得到這些信息也是有限制的。
他有時候借著“關心”的名義，會準確無誤點跟她在一起的人。
有時候卻又是試探性地詢問。
原本蘇昭月以為他還在懷疑，是試探自己。
但時間一長她琢磨出不對勁來。
只是後來不知道是因為放心，還是被看出端倪，蘇盛明很長時間沒有再問過。
為了驗證，她讓紀穎萱跟已經“鬧掰”的黎厭接頭，甚至把她當做中間人，將資料和東西交給對方。
說辭早在腦海中覆演了千百遍，蘇盛明卻仿若不知道此事般，沒有提起。
蘇昭月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
兇手陣營的確是有作弊的嫌疑，但卻礙於什麽，不敢過分的明目張膽。
直覺告訴她，也許是跟彈幕的觀眾們有關。
如此，這個游戲比起神明的惡作劇，更加是人為制造的一場殺戮式的陰謀。
針對玩家，亦或是針對她。
那也意味著，這兩個世界的蘇遠城和蘇盛明，不過游戲幕後者，亦是他們為了取得勝利，套用熟悉皮囊迷惑她的套路的罷了。
思及，蘇昭月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房間裏唯一的燈源下，錯綜覆雜的箭頭線，以及空白交錯的圓圈，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密不透風。
按照蘇盛明他們的原計劃，林承安與她接觸再正常不過。即使知道他們接觸，蘇盛明自然不會起疑。
而以林承安目前的狀態，也不會把情況告知對方，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一個自負，一個有所芥蒂。
導致的信息差，因此蘇昭月的計劃才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在她一次次對蘇盛明表達信任的時候，林承安不滿和不屑的口氣越發明顯。
“他們費這麽大圈子，處心積慮的，哪有那麽容易說掰就掰的。”
紀穎萱一邊大口吃著食物，一邊吐槽：“更何況，他們可是同一邊陣營的人，要是其中一個是臥底還好說。”
因為蘇盛明的默許，蘇昭月在外的時間越來越長。
為了避免對方還有繼續查行蹤位置的權限，暴露自己，迫不得已需要傳給黎厭的消息，也由紀穎萱作為中間人轉達。
一方面，即使被發現了，蘇昭月也能找借口從中將自己擇出來。
哪怕蘇盛明仍舊持著懷疑的態度，拖一陣子，盡可能留出更多的時間。
另一方面，紀穎萱成為這部分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讓她清楚情況參與運作的同時，也讓多疑性格的她安心。
避免跟蘇盛明和林承安那樣，反被利用，得不償失。
更何況，對方是個很好的“助手”，總能在過程中幫自己查漏補缺。
完全不用擔心有傳錯信息的可能，讓自己無後顧之憂。
得到同意的蘇昭月在不遠處，一邊聽紀穎萱叨叨不休，一邊找個讓人看上去更慘、更狼狽的角度。
“他們會的。”她道：“他們又不是沖動殺人的普通罪犯。”
“要不你坐在地上？”看了眼照片，蘇昭月又退回相機模式：“你再弓著一下身子，看起來可憐點。”
“麻煩，而且地板好臟。”
不耐煩的抱怨，但紀穎萱還是按照對方說的那樣，迅速調整自己的位置和姿勢。
“即使是缺乏情感能力的道德白癡，也知道多一個隊友，多一點勝利的概率吧。”
蘇昭月：“你說的沒錯，但這是基於需要隊友的情況下。”
“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你會意識到隊友的重要性嗎？”
她的話，引起了紀穎萱的沈思。
成功將近，以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得感，人總會有些飄飄然。
同時，也容易不再謹慎，忽略細節。
“更何況，游戲也沒有提示，不可以殺死陣營隊友，以及陣營隊友死亡，無法順利完成游戲啊。”
蘇昭月道：“要是陣營玩家生命捆綁，那你早沒了。”
玩家完成任務，陣營勝利即可。
輕飄飄的一句，似是無意間的脫口而出，讓紀穎萱心生寒意，同時後怕不已。
她說得對，如果真的這樣，那現在正方陣營就已經被絕殺了。
“這張照片不錯，你看看。”
少女的狀態輕松，自然地將手機遞到紀穎萱的面前，等她確認同意之後，再拿去應付蘇盛明。
照片上看似狼狽的自己，紀穎萱陷入久久的沈思。
確認合作的那天，蘇昭月將計劃全部告知。
從離間兇手陣營的聯盟，找到切入點；到如何一步步調動林承安的情緒，引起註意；接著破雷，導致他們信任崩塌，最後內訌。
計劃中的蘇盛明、林承安、黎厭、她，包括蘇昭月她自己，都是計劃中的一環。
對方用自己手裏可利用的資源，每一環，每一步，發揮其最大的用處。
這樣狠心的蘇昭月讓紀穎萱難以信任，甚至覺得這人就像是冷靜的怪物，可怕到讓她覺得有些窒息，迫切地想要逃跑。
別無選擇的她，還是摁下了本能，問蘇昭月別人就算了，為什麽也把自己算進去，以身設局。
她還記得那時蘇昭月看她時的目光。
不是想象如同怪物般的可怕，冷靜又強大的溫潤，甚至自己的質疑和防備，也掀不起她目光中的半分波瀾。
“可用資源最大化利用，我不認為有什麽錯。”
她說：“我要達成的目的只有一個，帶你和黎厭安全勝利。”
“為什麽？”紀穎萱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饒是思維跳脫的蘇昭月也沒反應過來，覺得她莫名其妙的：“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一定要帶我們安全勝利？”
紀穎萱想了很久，都沒有參破的問題，終於忍不住問出來，想要一解自己的疑惑：“你應該有更快速，更利己的通關方法。”
“我跟你又沒有關系，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
如果這是法治星球，紀穎萱還是願意相信有好心的普通人，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助人為樂的。
但這個陌生的游戲隨時面臨死亡的風險，在職場上被同事背刺過的她，很難相信會有這麽無私的人。
更何況，蘇昭月給她的感覺很覆雜。
一方面覺得她有些不擇手段的強大。
另一方面又覺得她過分的可靠，她把自己跟黎厭擺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反倒是自己去在兩個兇手玩家之間周旋。
“你又沒犯、法，你我也沒有什麽恩怨，我有能力為什麽不幫你？”
蘇昭月不解：“難道你是什麽很壞的人，不值得我去救嗎？”
這個問題把紀穎萱問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思維沒有錯。
但她也不能說蘇昭月有錯。
“你不會是聖母吧。”女生的神色古怪，怪異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著蘇昭月。
蘇昭月：……
總有種好心當做驢肝肺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滿屏彈幕的哈哈哈和調侃。
她的沈默給了紀穎萱錯覺，女生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聖母不是什麽好品質，你對我跟黎厭都不知根知底，萬一遇到壞人很容易被騙的……”
蘇昭月：……
心頭湧上淡淡的無奈，浮現在眉宇間。
蘇昭月不知道該怎麽跟對方解釋。
在父親和兄長耳濡目染的情況下，保護普通人仿佛成為刻在她骨子裏的本能。
這也是為什麽到目前為止，她仍舊不願相信這兩個游戲世界的，是她朝夕相處的家人。
更何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不覺得有什麽。
而且也沒有紀穎萱想象的糟糕。
至少她得到了藺玲玲的感激，還有紀穎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關心。
偏偏自己嘴巴上還要告誡她與自己和陌生人保持安全距離，以自己勝利為主才是最重要的。
口是心非。
觀念不同，蘇昭月也沒想跟對方辯論，企圖把對方思維扭轉成跟自己一致的想法。
一張濕巾糊在女生的額頭上，濕噠噠的涼意激得紀穎萱一個激靈，瞬間堵住她未說完的話：
“擦一擦，趕緊去公共廁所換衣服，臟兮兮的。”
“還不是你要坐那裏的。”
紀穎萱小聲嘀咕著：“我現在還被通、緝著，你讓我擦幹凈究竟有何居心。”
話這麽說，但她還是簡單地擦拭自己頭發上的汙漬。
一眼又瞥見蘇昭月手機上的照片：
“要不換種拍法？偷拍的角度有點模糊，不仔細辨認鬼看得出是誰啊。”
蘇昭月也看了眼，摁鍵後手機黑屏：“這樣就可以了。”
紀穎萱知道照片是發給蘇盛明的，頓了頓，接著問：“那林承安那邊呢？你打算釣到什麽時候？”
“不急。”少女又揚起那無害的笑容：“等他憋不住的時候。”
“又這樣。”
紀穎萱不知道自己吐槽出多少人的心聲：“忍唄，誰能忍得過你。”
也不知道是釣敵人還是釣她。
在她一旁的蘇昭月笑而不語，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吐槽。
前腳剛嘀咕著，紀穎萱也沒想到後腳林承安就憋不住了。
本想在蘇昭月面前離間蘇家兩父女的，但每每見少女提及父親時孺慕的目光，讓他抓心撓肝的，更加迫切想要抓到蘇盛明的把柄。
蘇盛明並沒有將計劃完全透露給他，一般都是需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才把確切的打算告知。
紀穎萱這個玩家遲遲沒找到下落，他也想過去找蘇盛明套話，奈何對方平日裏客客氣氣的，仿佛普通老師與家長的關系，端著一副偽君子的模樣，難以找到把柄。
次數多了，蘇盛明察覺到異樣，警告他不要壞了好事。
林承安又不是什麽聽話的主，被一警告不僅沒被震懾住，反而起了疑心。
他越發看不透蘇盛明了。
在男人身上找不到答案，反倒是讓林承安更多的註意力放在蘇昭月的身上。
他感覺少女最近狀態似乎又好了些，偶爾他還會撞見黎厭跟蘇昭月的遙遙對視。
即使無言，也讓林承安覺得奇怪。
蘇盛明告訴他黎厭是玩家，讓他多註意黎厭跟蘇昭月的動態。
先前男生還是對方的跟屁蟲，蘇昭月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私底下兩人交談甚歡的模樣。
鬧翻之後，他也觀察了一段時間，兩個人就跟陌生人般。
別說交流，哪怕是視線對上都會秒移開。
怎麽可能這種“你儂我儂”的模樣。
他們什麽時候，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又和好了？
黎厭接近蘇昭月又是什麽目的？
真正讓林承安意識到不對勁的，是蘇昭月在跟黎厭對視時發現他後，一瞬間的躲閃。
之後兩人便再無交流。
只是這一剎的事情，便將近期的種種懷疑無限放大。
那顆早早被種下的種子，在男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恣意生長。
直到他再也無法忽視。
發覺自己對蘇盛明的信息和安排過於依賴的林承安，在這一刻才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受制於對方，困在對方為自己制造的“信息繭房”中。
林承安察覺到這點，更加難以信任自己的盟友。
所有的情緒遲來地淩遲，比當即發作更讓他深刻，在頃刻間仿若無限放大。
懷疑、不甘、不屑，化成討厭。
決心脫離對方，把節奏重新找回自己手上的林承安，更是將重點放在蘇昭月的身上。
蘇盛明跟黎厭都圍著她，說不定失蹤不見的紀穎萱也會在她身邊出現。
只要自己把紀穎萱找出來，把她跟黎厭都殺了，陣營勝利後栽贓到蘇盛明的頭上，把所謂的“真相”全都告知蘇昭月。
想想她崩潰的眼神，然後在慫恿之下，憤怒和怨恨沖昏頭腦，要是能在游戲結束離開前，看到父女互相殘殺的場面，那就更值得高興了。
林承安一向行動派。
理清好自己的思緒後，開始跟著蘇昭月的動向，找紀穎萱的下落。
第一天少女回家的路上似乎沒什麽異常，她順暢無堵地上樓。
男人在樓下待了一會，覺得沒什麽收獲正準備走的時候，看到蘇昭月手中提個袋子，口子露出衣服的一角。
鼓鼓囊囊的透明袋子面上，印著面包的包裝圖案。
她身上的校服都沒換，顯然是回家拿了東西就快速跑下來的。
她要去哪裏？
見的是誰？
林承安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一個名字。
他覺得奇怪。
如果蘇昭月跟紀穎萱真的碰頭了，怎麽會按兵不動，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少女左顧右盼的，但顯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大步往一個方向跑去。
蘇昭月跑進一個巷子裏。
看清出跟她碰頭的人，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男人的臉色瞬間陰沈。
好樣的。
原來蘇盛明打這個主意。
倆父女把他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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