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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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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大人,我今日去牢中檢查胡志澤的傷痕時,他劇烈反抗不肯讓我檢查,最後是三個衙役壓著他才掀開衣袖看到傷痕的。他身上的傷痕的確像是人的指甲抓傷的,位置也符合被掐住時掙紮造成的,看愈合情況差不多是三四天前,與胡桐死亡的時間倒是對得上。胡桐脖子上手掐痕跡的長度和寬度與拓印來的胡志澤手部尺寸大致對得上”,仵作說。

“這幾日你辛苦了,那兩個孩子的屍檢結果如何?是人為造成的溺死還是意外?”黎昕問。

“從體表呈現出來的傷痕看,兩個孩子不像是人為強迫入水的,目前的檢查來看,她們兩人是意外溺水而亡。只是,屍體送來時,她們的大腿和脖頸處有深深的刀痕,身體裏的血幾乎都流光了,但這些痕跡不是生前所為,看皮瓣的狀態是死後劃開放血的。是誰手段如此殘忍,怎麽狠心這樣對待兩個年幼的孩子?”

“這事你就不必深究了,早些將她們的屍體安置了吧,把她們和胡桐埋葬在一處吧,姐妹兩人在地下還能和母親做伴,她們父親如今還在牢中,以後怕是也沒機會料理她們的後事了。”

“她們是胡志澤的孩子?這一家子朝夕之間支離破碎,四個人裏死了三個,剩下那個很大可能還是害人的,真是造孽”,仵作感嘆道。

“胡志澤自己親手造成的惡果,不知道他會不會痛心和後悔?”黎昕自言自語道。

仵作走後,黎昕當即提審了牢中的胡志澤,相較昨日為自己據理力爭的他,今天的胡志澤看上去十分低落頹喪。

“胡志澤,你也是個聰明人,今日本官又是審問了賭坊抓來的人,又是讓仵作檢查你身上的傷痕,你覺得本官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麽?”

“大人的行為小人不敢加以揣測。”

“你不覺得現在開始揣著明白裝糊塗太晚了嗎?你不會想辯解說手臂上的傷痕是貓抓的吧?如果是這種話,就免了。”

“大人的意思是要一口咬定小人就是兇手嗎?小人竟不知刺史大人是個扭曲事實、屈打成招的官兒,沒有任何證據就下了決斷。”胡志澤還抱有僥幸心理,以為黎昕是想詐他,覺得自己還能掙紮、抗辯一番。

“胡志澤,你的兩個女兒死了,死後還被人在身上劃了許多口子,放幹了血,你是她們害死她們的兇手之一,是你把刀遞到兇手的手中;你和妻子年少時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她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中內外事務,你為了可笑的血脈繁衍就冷待她,一氣之下就親手掐死了她,淪落為殺人惡魔。午夜夢回之時,你真的不怕她們變成鬼魂回來找你索命嗎?”

黎昕每說一句話,胡志澤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大人怎麽能血口噴人呢,小人從沒殺過人!從前在家中小人殺雞都不敢,還比不得夫人膽大。”

“你就只記得為自己辯駁,卻連為自己妻女的死表達一絲哀痛的時間都沒有。胡志澤你果然是極度自私的人。”

“大人,你冤枉小人了。這裏是府衙審問犯人的正堂,不是小人家中的靈堂,哭哭啼啼得像什麽樣子。小人如今摧心剖肝恨不得將心中的苦痛和思念都哭出來化作淚水,但如今被誣陷成殺人兇手,所以難過、不敢只能憋在心中痛不欲生。斯人已逝,小人當為她們更好地活著,不能平白背上殺人的罪名,讓小人一家都留不下一個活口。”

“好一個能說會道的人。胡志澤你是不是覺得妻女死了無所謂,反倒還便宜了你,因為狄小玉的腹中還懷著你的骨肉,一個被你認可有資格傳承你血脈的孩子,出去後你們三人又能組成一個美滿的家庭。”

“小人對待每個孩子都一視同仁,從不存在偏頗。我當初賣了大丫和二丫是為了她們好,為了她們未來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有你這樣的父親,也許早日離開這個世界在某種意義上對她們來說的確是好日子了。那你知道,本官已經命人將狄小玉帶去醫館拿掉了她腹中的胎兒了嗎?這個孩子的離開能讓你感到肝腸寸斷了嗎?”

跪在地上的胡志澤最初沒反應過來黎昕的話是什麽意思,回過味兒後目眥欲裂,瞪著猩紅的雙眼就要朝坐在上方的黎昕撲去,雙手呈爪狀不停向著前頭抓撓著,幸而守在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

“你這個惡官,竟敢傷我小兒性命,我要你償命!”被按在地上的胡志澤還在不停地掙紮著,身體動不了就瘋狂辱罵黎昕。

“咆哮公堂,打五個板子先。”黎昕不為所動,絲毫沒有被他口中威脅的話影響分毫。

被三個人控制住,正在挨板子的胡志澤聽到黎昕說:“其實,我還沒將狄小玉腹中的孩子打掉,只是有這個打算嚇嚇你罷了,如果你肯如實交代一切,本官就會留他們母子一條命。其中如何取舍就由你自己決定吧。”

胡志澤沈默地跪伏在地上,沒有方才那般震怒,也不像之前那樣可憐巴巴地為自己辯解,內心似是十分掙紮。就在這時,韓家兄妹帶著王澤豐、李清明走入堂中,黎昕正要問韓千逸一行人為何沒去正廳等他,就聽見跟隨他們前來的陌生男子指認胡志澤是殺人兇手。

堂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黎昕率先反應過來,詢問李清明:“堂下方才說話之人是誰?”

“在下李清明,前幾日尾隨賭坊裏一個買賣孩子的人到他家中,隨後看到他掐死了他的妻子。”李清明一邊因為緊張,左手死命地拽著韓千樾的衣裙;另一只手直直地指著跪在地上瞪著他的胡志澤。

黎昕沒有繼續詢問李清明,將目光投在胡志澤身上,問道:“如今來了一個指認你的人,留給你選擇的時間可不多了,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胡志澤覺得這個自稱看到他行兇的人出現得太過湊巧,猜測大概率又是黎昕找來演戲誆騙他的,況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自己好好活著,什麽妻子、孩子都會再有的,就裝作委屈地對黎昕說:“小人無話可說,沒做就是沒做。”

“好,你也算沒有辱沒我對你的評價。讓我們聽聽這個李清明在你家中看到了什麽。”黎昕示意站在一旁的李清明說話。

“我那日不遠不近地跟著賭場裏出來的那人,看到他進了這人的家中,是這人鬼鬼祟祟地在門前張望一番後親自迎他進門。我肯定他們一定是要做買賣孩子的勾當,畢竟我就是因為這事才悄悄跟著那個人的,所以偷偷溜到他家墻根下偷聽他們的對話。這人和他的兩個孩子說,來人是他的朋友,因為這幾日要操辦孩子母親的喪事無暇顧及她們,所以就暫時把她們托付給那人。”

“原來你說把孩子交給朋友照顧,此朋友非彼朋友啊,呵呵,還懂得在口供裏真假參半,你挺有能耐的嘛。”黎昕諷刺地看了胡志澤一眼。

“我原先懷疑那人做買賣孩子的勾當是因為看到了他與其他人交易的場景,可那日我沒有聽到他們談論關於錢之類的話,那人還有些功夫在身上,我怕被那人察覺到我在跟蹤他,也不敢探頭明目張膽地往院子裏看,只能偷偷聽著,兩個孩子也沒哭鬧,安靜地跟著他離開,所以我以為他們真的是朋友關系。”

“那錢可能直接掛在賭坊的賬上,用來還賭賬和購買‘神仙膏’吧”,黎昕說。

“在那人牽著兩個孩子離開後,我怕他發現我的行蹤,就沒緊跟著上去,打算躲一會兒,順便確認一下他的家中是不是真的在辦喪事。我就繞到他家房子的另一頭往裏看,正堂上的確設立了供桌,桌上燃著長明燈,房間正中處擺放著棺材,他跪在蒲團前正燒著紙錢。我當時正打算離開去追那人,就見棺材蓋被緩緩推開,一個女人從裏面坐起來。”

胡志澤聽到他的描述,緊張地眼神到處亂瞟,背後冒出層層冷汗來,心中暗暗想到,這事只有死去的胡桐和他知道,難道他真的看到自己殺人的過程了?

李清明繼續說:“我當時嚇了一跳,活了這麽多年不要說看到詐屍,就是聽都沒聽過,慌亂之間還弄出了小動靜,但他被嚇得六神無主,沒有發現我。他到棺材邊顫抖著去拉那個女人的手,也許發現她還有人的體溫,他才沒有那麽害怕。”眾人聽著李清明的描述,隨著他回憶的腳步回溯到當時的場景。

“夫君,我為什麽在……在棺材裏?”胡桐清醒過來後,茫然地看著四周的布置,對這個熟悉的家感到陌生。

“你先出來吧,沒死還待在棺材裏太晦氣了。”胡志澤順手拉了一把胡桐。

“肚子好痛,頭也好痛。夫君,我沒有力氣起來,你幫幫我吧。”

胡志澤俯身一把抱起坐在棺材裏的胡桐,將她放置在供桌前的蒲團上,自己也在她的身旁坐下,拿了一杯放置在一旁的清水遞給胡桐。

“我清早回到家中看到你躺在床上,怎麽推你、喊你都沒有反應,你身下的床褥上都是血,我害怕極了,以為你死了,叫了族長來,他說你死於心臟麻痹,我才收斂了你的屍首,停靈在堂中。你這一醒來,可把我嚇死了。”胡志澤幾句真假參半的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任勞任怨的形象。

“對不起夫君,讓你為我擔心了。我是被劉韌維害的,他打了我的後腦,我一下就暈過去了。”

“我幫你揉揉就不痛了,明日一早我帶你去醫館找醫者瞧瞧。”

“夫君你真好!可我的肚子也好痛……”胡桐的手下意識往腹部摸去,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僵楞在原地。

“夫人,這劉韌維真是個禍害,竟在夜深時潛入咱們家中偷盜。明日我一定要叫上鄰裏鄰居一起把他扭送到府衙去,讓當官的給我們做主,給這小子一個教訓。”胡志澤分明清楚兩人之間的私情,故意對胡桐說這個話。

胡桐的表情僵硬,生怕明日劉韌維當眾說出他們的私情,忍著痛跪到胡志澤的面前說:“對不起,夫君!我做了對不住你的錯事,那劉韌維是……是來找我的。”

胡志澤假裝為夫人的背叛感到憤怒,從蒲團上站起來,作勢要往外走,去找劉韌維算賬。胡桐連忙撲上去抱住他的右腿,阻攔住他要離開的腳步,輕聲啜泣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夫君你不要去找劉大哥!都是我的問題,你打我罵我吧!”

胡志澤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胡桐,問她:“劉韌維與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胡桐放松了禁錮他腿的力量,原本就虛弱的她臉色更是蒼白,仰著臉看他,“三個月前,就是你和我說外頭那個有孕的那日。夫君,我也想生個男孩給你。”

“你還想生下來讓我養,你在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是我太傻了!我竟然相信劉韌維會幫我。我太傻了!”胡桐收回虛抱著胡志澤腿的雙手,氣若游絲地用手支撐著蒲團坐著。

“劉韌維還對他的孩子下手,活生生把他打掉了。我這輩子就沒有生兒子的命,這就是我的命嗎,老天爺?”胡桐低聲呢喃著,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腹部,若有所思地想著。

“算了,從前的事我們就不要相互計較了。夫人,我先帶你回房吧。”胡志澤蹲下身子、伸出手等胡桐拉他。

“夫君,往後你把那人領回來吧,我們一家人一起生活。你,我,她,她的孩子,大丫,二丫……”胡桐有些說不下去,她心有不甘但又覺得身不由己。

“我不會把她帶回來的,等她生下孩子,我就把孩子抱回來放在你的膝下養著,往後你就是那個孩子的娘。”胡志澤的話讓胡桐眼睛亮起來,原先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暈,她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胡桐撲進胡志澤的懷裏,激動地說“夫君,你對我太好了!你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以後就讓他和大丫、二丫一起養在我身邊。大丫、二丫呢?”

胡桐突然想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她們兩人平日裏總是一副唯唯諾諾、低眉順眼的模樣,總是待在屋子裏不愛去外頭玩。

“我原以為你死了,這幾日要忙活不少事情,就把她們托付給朋友帶了。”

“哪個朋友?”胡桐從他的懷中起身,看著胡志澤的臉問。

“就是你不認識的朋友,剛認識沒多久,還沒帶你見過”,胡志澤含含糊糊地說。

“你是不是以為我死了,把我的兩個女兒給外頭那個去養了!天殺的,你這個狠心的男人!你現在就去把她們給我帶回來!那是我的女兒!”

“沒辦法帶回來,你別無理取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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