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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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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等安安被大哥帶回家,昨日收到傳信的一家人都在門口等著,連一開始被瞞著的大嫂也知道了,大著肚子非要接安安和夫君回家。

“阿耶!阿娘!姨娘!嫂子!二哥、三哥!”安安被大哥護在懷裏,回城這一路安安的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少,朝著門口等待的眾人大喊著揮手。

“小心些,別在馬上亂動,當心摔下去。”大哥控制著安安的身體,以免這像鳥兒的妹妹一下子沒看住就飛出去了。

安安也不似從前那樣膽大,當即老實起來。

韓家眾人已經得知黃涵鈺遭賊人所害離世的消息,看到安安能全須全尾地回來,雖然因為高燒後未完全好轉臉色略顯慘白,但好歹這孩子還是活蹦亂跳的,不免在心中又對滿天神佛一陣感激。一想到鎮國公府家的那孩子不幸離世,眾人的臉色微變,又不禁又一陣後怕,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安安這件事。

“快讓阿娘看看,我可憐的安安吶!”韓夫人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個受苦的孩子。

韓大哥帶著安安下馬後,韓夫人連忙接過安安,眾人嘰嘰喳喳地和安安講話,一齊回宅子裏了。

“阿耶,先別走”,韓千逸伸手忙喊住韓公。

“何事?”韓公極其不願意地止住腳步,依依不舍地看著眾人簇擁著安安離去。

“阿耶,昨日救了安安的那位道君托我帶了東西,特意叮囑是給您的。這兩日我見那道君似是與安安相熟……”韓千逸一邊說著,一邊將那陶罐遞給韓公。

韓公聽到有東西要給自己,習慣性地伸手去接,看到陶罐後片刻失神,覺得熟悉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見過,一時楞神陶罐就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突然像是記憶回籠,“道君、茶罐、認識韓家人......,一定是他!安安……安安怎麽辦?”女兒平安歸來的喜悅一下子像潮水般退散,韓公滿臉愁雲,轉身回府了。

“是誰啊?他是誰?”韓大哥追著韓公也進了家門。

正堂裏眾人紅光滿面,興奮地圍著安安問東問西,表達自己的擔憂和思念,也沒註意到晚進門的韓公臉色不悅。

熱鬧一會兒後,身子本就還虛弱著的安安漸漸感到疲憊,“阿娘,我難受!”

眾人一聽到安安說這話都慌亂起來,大哥沖出門去忙呼喚府醫來看,韓公也忘記去煩憂那道士的事,沖到桌子邊焦急問道:“哪裏難受?有沒有哪裏痛?是不是被那些賊人打了?”

“眼睛幹幹的,頭痛痛的。想睡覺……”說著就要閉上眼睛往韓夫人肩頭靠去。

“別睡,別睡!安安你再堅持一下,等府醫來了先。”韓夫人伸手去接安安的頭,雙手捧著她的臉,扒拉她的眼皮。

“阿娘!”安安的小脾氣立馬上來了,“我要睡!我難受!”

府醫被大哥提溜著,手中提著藥箱沖進屋裏,眾人也不敢再圍著,散出一條路來。驚魂未定的府醫著急忙慌地為安安診脈,安安也漸漸睡了過去,一屋子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府醫診脈的手上。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恭敬開口道:“小姐身子並無大礙,受驚過度加之前日高燒,身子虧空了些。幸而小姐平日身子康健、底子厚,我開幾帖養神補身方子,明日小姐睡醒後再服用。”

屋子裏的人都長舒了口氣,懸著的心終於落地,韓夫人和許姨娘先帶著安安回屋了,一屋人又像炸了鍋似的,講著劫後餘生的話。

等照料好安安,韓夫人和許姨娘返了回來。

“大家安靜一下,我……有點事要講。”韓公猶豫開口。

眾人沈寂一瞬,韓夫人問道:“什麽事啊?剛才就見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還記得,安安周歲時來的那個道士嗎?”

“他?”韓夫人想了一下,“是他!被他說中了?”

“今天他讓老大帶了陶罐回來。當初他到韓家來,走時讓他帶了老盧送的茶葉,那陶罐就是裝那茶葉的。”

“什麽道士啊?發生什麽事了?”許姨娘問出了一屋子人的疑惑。

韓夫人替韓公道:“安安周歲那時這道士上門來說,安安不可沾染過多凡塵俗事,讓安安隨他隱居修道去,否則會發生危及性命的事。”

“這麽多年韓家都順順利利的,安安也健健康康的,所有事都向著好的方面發展,我們兩個都遺忘這事了。沒想到這幾日發生的事似是應了他的話”,韓公說。

“那道士也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大嫂附和道。

“那安安這事算是已經應劫了吧?”許姨娘問道。

“過幾日我打算和千逸再去一趟那道觀,見見這個巳陽山人,我覺得沒有這麽簡單。再怎麽說他這次也救了安安,是安安的救命恩人,韓家理應上門道謝的。”韓公深思熟慮後對家人們說。

“這是應該的,他救了安安,理所應當要感謝”,韓夫人應和道。

“這幾日我在那道觀裏,看這巳陽山人是個很不錯的人,對安安很是關照。他過去說的那些話到時再問問,我看他沒有害人的壞心思。”韓大哥寬慰著父親。

“這幾日大家都擔心著,身體和精神都疲累了,安安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大家也早些去休息吧。特別是老大媳婦,懷著身子還操心這些事,如今老大你也回來了,好好照顧你媳婦。”

再說鎮國公府內,白綢飄揚在冷風中,白燭的火焰不停竄動,堂內的銅鐘悠悠作響,隱隱地回蕩在偌大的廳中。化生子不舉行葬禮,黃涵鈺的屍體收殮在用幾塊紫檀木板釘成長方形木匣裏,家中長輩不舍將他葬於別處,讓孩子的魂魄孤苦伶仃,去世第二天就把棺材移入祖塋了。

失去小輩的鎮國公府人調查不到那夥歹人的來路,只知那些都是大景人,判斷賞菊宴綁架事件是想挑起兩國的矛盾。鎮國公府派了殺手,沿著痕跡去追殺那夥黑衣人,只殺了其中兩人,其餘人都逃到河蘭國去了;皇帝得知鎮國公府六子早夭,為了平息鎮國公府的怒氣,根據孫律和梁博瑾的描述繪制出其中一人的畫像,沿官道各都城粘貼通緝令。鎮國公府的怒氣難以消解,便將憤怒遷移到舉辦賞菊宴的惠妃和三皇子身上。

又過了三天,正好遇上韓公和韓大哥休沐,兩人便打算去那道觀拜訪巳陽山人。

兩人也沒帶上小廝,騎著馬來到道觀門前,發現大門緊閉著,韓大哥下馬整理了下儀容儀表,上前輕扣了三下門環,禮貌地等待巳陽山人的回應。巳陽山人打開半扇門,探出半個身子,輕聲道:“貴客登門,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韓家兩人見道觀只有巳陽山人一人,分別將馬在門口拴好,雙手提著備上的厚禮,隨著巳陽山人進門去了。三人坐在接客廳中央的蒲團上,巳陽山人提起泥爐上煨著的小茶爐,給三人一一添茶。

“我這兒人煙荒蕪,也沒有什麽好茶招待,粗茶兩位將就著喝吧。”說罷巳陽山人就自顧自端起茶盞飲用起來,也不問兩人的來意。

“我們就不拐彎抹角說些場面話了。今日我二人來此一是為您曾經救了安安,登門道謝,她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覆就沒帶她來拜訪;二是為您曾經給安安批的字,這劫是否已經安然度過?”

“這幾日之事,是否危及性命?”巳陽山人輕笑問道。

韓公開口道:“此次小女雖突然疾病,但不到危及性命的時候。老夫有所預感,道長所說的劫還未過去,對嗎?”

“韓公做出決定了嗎?”

“我們都不舍小女……”

“我曾和您說過天機不可洩露,但為了安安,我能盡量告訴你們一些可說的話。我曾經……也許包括未來都是安安的師傅。也許在你這個阿耶面前說這個話並不合適,但我真的像對待女兒一樣看待安安,我呵護她的願景並不比韓家人少。”巳陽山人正視著兩人的眼睛,窺探天機的一角讓韓家兩人心中有些隱秘的緊張。

“也許不用我明說,您兩人都在朝中任職,大乾如今的情況外強中幹,並不樂觀,未來大巢傾覆也不是不可預知的事。凡人力量小,能做出的改變也甚是微小;本道修行許久,不只是你們以為的年歲,我和安安曾經有緣,我願意盡力護她周全。天命難違,但在這方凈土裏,我想護她性命。”

韓家兩人因這番言論臉色微變,但潛意識裏也是認同這番話的。兩人相視一眼,沒有接巳陽山人的話。

巳陽山人也不管兩人想說什麽,繼續開口道:“我萬分體諒韓家人不舍的心思。陰陽兩隔、天人永不相見,或是一家人在地府團聚還是天各一方地思念著,確實是難以抉擇,但我想父母愛子之心,後者會是最好的選擇。”韓家兩人聽到天人永隔,臉色當即大變,保持的冷靜面龐也繃不住了。

“如今我還是當初的話,我不會強行逼迫韓家讓安安隨我隱居,一切都是你們的選擇。曾經我與安安有師徒緣分,如今我幫她;今世的緣分我也不會強求,順其自然。天命吶,我也幹涉不了許多。”

“我們再回去商討一下……不會太久的。”韓公知道再坐下去也沒有別的話可說,喝完杯中的茶起身,“我們便先告辭了。”

巳陽山人將兩人送到門口,韓大哥拱手道:“道長就送到此處吧,我二人先行一步。”

“還有一事忘記了,上次我救的那小子,你們讓安安理他遠點。靠近他沒什麽好事,害了她。”巳陽山人最後囑咐道,說完也不管兩人,關上門轉身繼續打坐修煉去了。

兩人到家後,家中幾人連帶著安安都在飯廳等著一起吃晚飯。

“那巳陽山人怎麽說?”韓夫人問。

韓公搖搖頭,“先吃飯吧,過會兒再說。”

“阿耶,說吧,我想知道!阿娘和哥哥們已經和我說了以前的事,安安不怕的。”

“胡鬧!你們怎麽和一個孩子說這些事!她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麽!”韓公勃然大怒,壓抑在心裏的情緒爆發出來。

眾人皆低著頭、噤若寒蟬,不敢辯駁什麽。

“不要怪大家,是安安自己聽到、想知道的。我是大人了,不要瞞著我。”

眾人也擡起頭看著韓公,韓公見這事不說清楚,大家連吃飯都不安心,自顧自坐到飯桌上,示意老大開口。

“那道長說,安安的劫還沒渡過,最好就是像他當初說的,隨他隱居去。”說完他看向阿娘和安安的方向,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原本弱不禁風、受不得刺激的阿娘面色如常,安安也沒有和家人分開的難過之情。

“安安願意去的。阿耶阿娘別擔心。”安安摟著韓夫人的脖子,靠在她的肩膀上。

韓公和韓大哥驚訝地看著臉色如常的眾人,對他們的平靜感到不可思議。

“你們就沒有舍不得安安嗎?我們這麽寶貝她。”

“夫君,安安健康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看鎮國公府的那位,年紀輕輕就夭折了……”韓夫人突然想起來安安還不知道曾經的玩伴離世的消息,當即噤聲。

許姨娘立即領會了韓夫人的意思,岔開話題道:“而且偶爾還能去道觀看看安安,或者讓那道君寬容寬容,過年什麽的回家一趟。”

不知是話題轉移得太快,還是安安沒聽到,她也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一家人看似平靜地用完了晚飯,各自回了院子。

吃完飯安安一時睡不著,非要阿娘陪著玩會兒,她安靜地透過窗子看著自己小院裏的那棵樹,一只小奶貓不知道為何爬到樹杈上下不來,奶聲奶氣地嚎叫著。看著高高的樹幹,安安打從心底覺得自己不敢再像以前那樣一往無前,低聲叮囑丫鬟差人去把小貓救下來。

看著看著,安安突然眼圈變紅,埋下臉無聲落起淚來,哽咽著問:“阿娘,涵鈺是怎麽死的?他怎麽就……死了……那天我最後看到他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

韓夫人不知道該怎麽向安安說這個事情,只沈默地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第一次接觸到死亡概念的安安恐懼極了,而且還是同齡的夥伴、上一刻還在一起的夥伴。身體還未完全好透的安安哭著睡著,但也睡不安穩總是在夢裏醒來,半夜又發起高燒來,哭哭啼啼個不停。府醫來看後說是急火攻心加上憂思過重,往後需靜養一段時間,喝藥調理著。

原本說好去李瑋平家登門道謝也沒去成,只差了小廝送了厚禮,並帶了話表達歉意。李瑋平知道安安還病著沒來,失望極了,但又在心裏默默盼望她能快快好起來,以後有緣分能在別的宴會上再遇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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