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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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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下地獄吧

“你還是西裝嗎?”

面前,霧島露娜仰起小臉提問著。

她的瞳仁漆黑,瞳底剔透,亮晶晶,仿佛眼眶裏鑲嵌兩顆放光的月光寶石。

芹澤克也遲頓了一下,似乎不理解眼前情景,而後他迅速反應過來,說:“嗯。”

反正綠葉配鮮花,鮮花漂亮就行。

漂亮的鮮花還發現:“你黑眼圈怎麽這麽深?”

不會猝死吧!

對此,芹澤克也有些害羞地撓臉,表示道:“我好像有小學生春游前夜綜合癥。”

他上次和靈幻先生去溫泉館,就緊張又期待得打包了至少半個月的行李。

霧島露娜忽地有點忸怩地身背後捏手指頭,側過臉,對芹澤克也小聲說:“露娜也很期待。”

看時間,他們差不多得出門坐直達昭和主題商業街的電車了。

霧島露娜彎腰扯了扯小腿上的襪子花邊,芹澤克也註意到她腳上的那雙紅色平底芭蕾小皮鞋——像古董洋娃娃會穿的鞋子。

穿上這樣一雙鞋,人總會忍不住幼稚地想象自己如芭蕾舞者那般優美的提裙轉圈。

霧島露娜拎起裙擺,不甚優美地對芹澤克也轉了個圈。

“露娜,”芹澤克也看著,好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什麽,“今天的你很可愛。”

霧島露娜聽見了。

她先是擡眼瞥了瞥他,接著拿手背擋住忽然變得粉紅的面頰,眼睛水潤潤地對他點頭。

所有人都喜歡被人誇可愛吧,無一例外。

霧島露娜還摸了摸自己包上懸掛的新嶄嶄掛墜玩偶。

可能是手感很好,她感覺到今天很美好,連空氣都透露著幸福。

“向昭和出發!”霧島露娜揮手宣布道。

芹澤克也便拉開了門。

陽光照進來,他們同時想到:連陽光也很好。

他們通過直達的電車到達一個被時光隔離的街道。

就連貨幣也被隔離了,在裏面消費得去兌換園區專門出的紙張,用不完還換不回自己本來的錢。

霧島露娜擡頭望去,頭頂是一排排彩色的圓燈籠,這似乎有些童話色彩。她又朝四周望去,昭和主題商業街裏都是舊舊的店,舊舊的人。每家店鋪前都掛著泛出昏黃的吊燈,於是夕陽永遠籠罩這個地方。耳中傳來街道的背景音樂,廣播放著昭和時代流行的舊式音樂。

覆古的氛圍將昭和主題商業街完全籠罩。

芹澤克也抽走新聞鋪旁木架上的舊報紙,那實則是官方經過偽裝的游玩指南。

來過一遍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霧島露娜湊過來,指著其中一處,驚奇道:“有哥斯拉。”

昭和年代怎麽會有哥斯拉!

不過有哥斯拉其實也很合理……哥斯拉好像就在那段時間的原子彈輻射裏變異出來。

芹澤克也提起他覺得女孩子可能更感興趣的節目,說:“等會還有花車表演。”

霧島露娜:“不喜歡。”

芹澤克也問:“為什麽?”

霧島露娜不好意思起來,悄悄告訴他:“總覺得熱鬧得很尷尬。”

萬一自己沒那麽興奮,被努力工作的表演者看到了,總覺得會對不起他們……因為會產生這樣的壓力,所以連表演也不喜歡了。

芹澤克也說:“我們可以站得遠一點,也不用太遠,一個剛剛讓心安的、好的距離。”

聽起來是很可靠的男人呢。

知曉商業街大概情報的他們收起報紙,隨意自然地沿街游覽。

這裏有店前還旋轉紅藍白燈柱的舊式理發店,玻璃門關著,只能通過裏面頻頻閃爍的燈光望進去;旁邊是雜貨店,窗臺擺放著古早味的紅色電話,顏色些許相同的霧島露娜站在那,拿取電話假裝接聽向芹澤克也擺拍一張。

除了人位置在中央其他什麽別想了的相片出爐。

粗點心店裏,工作人員穿昭和感的媽媽圍裙表演鐵架爆米花。由於霧島露娜非常不信任這古代鐵籠子裏做出的爆米花的衛生狀態,推著芹澤克也走開了。

還有米鋪,但裏面的都是非賣品道具米、豆子,房梁上懸掛塑料的鹹魚幹,霧島露娜仰著腦袋望去,莫名如同小貓一樣對它充滿了渴望。

她想偷偷摘一條拿走。

霧島露娜把念頭告訴了芹澤克也,讓高個子芹澤克也幫自己摘——得到芹澤克也否定答案。

她便故意做作地表演氣哼哼給芹澤克也看。

但一會也不氣了,手指頭拉拉神色憂心忡忡的男人的衣擺,說:“露娜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畢竟上一次還得人家去警署領她,多不好的。

霧島露娜發覺芹澤克也臉上的擔憂因這句承諾而變得放松。

他真的相信她。

被信任的霧島露娜感到奇妙地被寬慰,心裏變得軟乎乎、輕飄飄。

“好香……”霧島露娜努努鼻子,“是炸牛肉餅的香味。”

尋著香味,他們來到賣牛肉炸餅的舊式風格店鋪跟前。

放牛肉餅模型的白盤子下面鋪著紅格子的桌布,擋雨遮陽的簾子紅白條紋相間,店鋪內正對行人的阿姨熟練地在油鍋裏將牛肉餅翻面。

霧島露娜被氣氛傳染,宣布:“想吃。”

雖然很有可能的是她咬了兩口又嫌太幹太油,然後推給芹澤克也。

“我去那邊機器換貨幣。”芹澤克也回應道。

他頓了一下,又說:“你跟著我吧,兌換中途可能有點麻煩和無聊。”

他想,可露娜在這裏站著等自己,也很無聊。

來往的游客經過孤零零等待的女孩,大家要麽一家人、要麽朋友一起,只有她等著自己,會顯得很可憐。

霧島露娜抿起嘴角,卻忍不住笑起來。

她勾勾他小拇指,又指尖騷擾他的手心。

芹澤克也低頭看過去。

霧島露娜這才開口:“你今天好好。”

可他不是今天才這樣好的,是一直以來。

一會,芹澤克也換到了商業街發行的“紙幣”。

炸牛肉餅的阿姨問:“幾個?”

明知自己人形垃圾桶的結局,芹澤克也還是說:“兩個吧。”

怪不得露娜會主動提議,確實感覺很好吃的樣子。

“好燙!”

霧島露娜剛啃了口炸得金黃焦香的牛肉餅,就被燙得像蛤蜊吐沙。

芹澤克也瞇著眼,輕笑了下,於是不緊不慢地手上拿著,不著急現在吃。

游行花車的音樂在街道遙遙傳來——

工作人員招呼游客退到道路的兩端,兩位粉、黃衣裳的漂亮表演者站在花車上向游客打招呼,彩帶綻放,她們身著服裝略似覆古美式圍裙服務員裝,領子是尖尖的三角形狀,不是女仆咖啡廳那種,更充滿著熱烈的活力。

剛才還說不喜歡的霧島露娜很興奮地把餅推給芹澤克也拿著,自己在地上撿起一捧彩帶,向上拋去。

彩帶紛紛落下,她那水盈盈的眼睛已然彎成一雙月牙,沖芹澤克也傻乎乎地笑。

真的很可愛,芹澤克也想。

……

熱鬧的游行結束,芹澤克也和霧島露娜乘著昭和商業街的路面電車,去往其他的游樂設施。

比如過山車,霧島露娜緊閉著眼,雙手緊緊攥住座位身前的安全扶手。

車身倒轉的中途,芹澤克也按住了她抓在扶手上的手背。

大手掌心溫熱,以緊緊地、不會放開的力度完全包裹了她的手。

霧島露娜心裏猛不定突突動,高一下,低一下,像變成了一輛在胸腔裏創騰的小型過山車。

不知道是怎麽了。

天旋地轉的一圈結束,芹澤克也幫霧島露娜解開安全扣時,聽見全程閉眼的膽小鬼少女表示:“露娜還想坐一次。”

芹澤克也笑著問:“不怕了嗎?”

霧島露娜搖頭,又點頭。

第二次,霧島露娜的手沒沾在扶手上,反而是牢固地抓住了身旁芹澤克也的手掌。

她的心砰砰跳,竟然比過山車開始得還要早。

芹澤克也餘光瞧見霧島露娜瞪著自己,大眼睛睜得渾圓,像驚嚇狀態的貓。

他想她是不是在害怕,於是做出保證:“不會有事,而且我會保護露娜。”

不會再有恐懼和傷害,他承諾。

霧島露娜幽幽地把目光飄忽開。

半天,她發出了一聲應答:“嗯。”

兩人完美的昭和出游日以哥斯拉4D大電影作為結尾。

可霧島露娜本來也不愛看這類東西,一趟排隊三十分鐘電影五分鐘下來,更是覺得這個變異史前恐龍不怎麽樣了。

她向他激情抱怨中——

芹澤克也一邊傾聽,一邊提醒她註意腳下的臺階,同時伸出手臂,想要扶著她。

霧島露娜不說了,慢吞吞地去攀住芹澤克也的手肘。布料隔著的肉.體結實有力,這讓她完全不必擔心摔跤。

他怎麽會這麽小心翼翼地對待自己呀?

可能有些人覺得被這樣對待沒有自主性了,誰走路還不會看路?

煩死。

但偶爾,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別人最珍視的存在,也不錯吧。

霧島露娜頻頻眨著睫毛,閃爍著眼中光,細聲細氣地說:“謝謝。”

芹澤克也略帶羞赧地垂眼,鼻尖泛紅,低聲回:“不用謝。”

……

夢裏,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出游那天,人可以在夢裏重新體驗美好,彌補遺憾。

現實卻不顧人的意願和反對,徐徐向前。睡夢中人的房間裏仍有沒被帶走的玩偶掛墜,裝飾到一半的相片,還有反步兵絆發地雷的紮腳飾品,盡管沒落灰,卻顯了舊。

昏影裏手機亮起冷光,屏幕裏小游戲的鄰居給他送了一朵今年的櫻花。

窗外,風經過,粉白色彩的櫻花仿若雪般地飄落。

一場櫻吹雪過後,春天降臨了。

夢裏,乘坐回家的電車緩緩啟航,可他們在目的地前一站就下了。

因為霧島露娜說自己想看夕陽。

她想把今天的“約會”拉長,很長,漫長。美好的感覺,仿佛遲點回家就會遲遲不結束。

經過花店,他們發現芹澤克也的熟人今天也在。

芹澤克也叫停霧島露娜,進去買了束花——其實是被峯岸稔樹送了一束粉雪山玫瑰,他沒有花錢。

一朵粉色的玫瑰,很漂亮。

霧島露娜接過後,得意洋洋地對峯岸稔樹無聲純靠表情炫耀:他送給我了哦!

峯岸稔樹則問芹澤克也:“我現在收錢還來得及嗎?”

芹澤克也假裝距離太遠了沒聽到。

然後,霧島露娜捧著花,半遮半掩地擋著面頰,含羞帶怯地註視芹澤克也。

漸漸地,芹澤克也同樣紅了臉。

氛圍非常詭異。

不僅氣氛詭譎而且兩人很擋路,影響花店做生意了,被峯岸稔樹無情趕走。

他們慢慢走到了黃昏的河邊,帶著餘暉下愈發嬌艷欲滴的鮮花。

霧島露娜找了個平整大石頭坐下,抱著腿,花放在膝蓋上。

芹澤克也站在她的旁邊。

落日灑落的光芒,在他們周身淡且淺勾勒出一道輪廓光。

河水蕩漾著夕陽倒影,火紅、熱烈又潮濕。

霧島露娜輕描淡寫問:“你願意不願意陪露娜下地獄?”

現實裏,芹澤克也沒有回答她。

可夢裏,芹澤克也回:“好。”

霧島露娜回頭露出極為驚喜的神色。

他彎腰,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夢裏女孩的臉頰。

霧島露娜緊緊抿著嘴角,似有如無地微笑地望著夕陽。

她的臉紅得徹底,比落日還要鮮艷,不清楚是暮光染成的顏色,還是心裏升起的一片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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