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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入v三合一(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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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入v三合一(捉蟲)

大雪紛紛,滿城宛如柳絮亂飛。

地面已經堆積了不少雪,踩在上面還能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

在滿目皆白的世界中,那雙幽綠似翡翠的眼眸便格外得顯眼,註視著的時候,總會覺得會被扯入一般。

溫青柿眨了眨眼睛,怔楞住的臉上頓時揚起笑來:“哥哥!”

他轉過身,絲毫不管對方還在扯著自己的帽檐,像只無比沖動的小狗似的撲向了面前的人。

手裏還拿著一把無鞘劍的冷血一手將拿著劍的手向外挪了挪,另一只拉著對方帽檐的手松開,緊接著向下滑攬住了少年。

溫青柿如倦鳥歸巢一般撲進了冷血的懷裏,擡起胳膊緊緊地環抱住對方。

“一個人來的?”

冷血緊了緊胳膊,抱著身形略消瘦的少年:“不是說和楚留香一起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松開了胳膊。

但懷裏的少年還緊緊地抱著他,擡起頭不斷地在他身上嗅著。

這個動作很熟悉,之前冷血每次回森林的時候溫青柿都會和小灰一起沖上來在他身上嗅來嗅去。

“楚留香有事,就讓中原一點紅送我。”

溫青柿總算是從冷血身上擡起頭來,一邊高興地挽著對方的胳膊,一邊將這幾個月來的事情告訴了對方。

“然後遇到了追命,他說他認識你,我就一起來了。”

聽罷,冷血抿唇,低垂下眼眸看著少年,安靜了許久之後才開口說道:“你就這麽相信了他?萬一是騙子呢?”

在遇到和溫青柿有關的事情時,向來沈默寡言的冷血都忍不住話多了起來。

“他給我看了神候令!”溫青柿為自己辯解道,聽他語氣,好像還挺不服氣,“我又沒有那麽笨。”

冷血沈默著,聽到少年這番話之後都不知道該怎麽回覆了。

好在他們兩個早就習慣這種相處了,溫青柿沒有得到回覆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開口說著話。

說著說著,少年明顯卡住了,呆呆的,似乎是在想著什麽事情。

耳邊清脆的聲音猛地消失,冷血不由得垂眸看向身邊的少年:“怎麽了?”

溫青柿撇撇嘴,仰面擡眸,圓潤的眼睛水潤極了:“還有一件事情呢。”

“嗯?”

冷血擡手拉著他往路邊站,一邊擡眼望向遠處正往這邊趕來的追命,一邊問道。

“有人在追殺我!”

溫青柿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雙手攀著冷血的胳膊:“還好楚留香和中原一點紅在,不然我就見不到你了!”

手下的胳膊猛地鼓起,那雙幽綠的眼眸也漸漸地冷了下來,堪比現在的飛雪。

“受傷了嗎?”

“沒有!”

溫青柿:“我都不知道是誰要殺我,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他語氣可憐又委屈,之前從未展現出來的依賴,在冷血的面前幾乎是一覽無餘。

“之前還抓住過一個人,但是他也只是說追殺的消息是從汴京傳出來的。”

少年蹦著,垂在身後的帽子也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著:“可是我在汴京只認識你,總不能是你要殺我吧?”

冷血:“不是。”

他說完之後皺著眉,握著無鞘劍的手都暗自用力,眼神頓時銳利起來,和野外的孤狼一模一樣。

“誒,倒是讓我好找。”

追命總算是找了過來,見冷血也在,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在了實地上。

今天街上人太多,他一扭頭就發現跟在身邊的少年不見了。

還好沒出事,不然……

“人好多。”

溫青柿接著話繼續往下說:“感覺全城的人都出來了。”

“今天冬至。”

“冬至?”

追命雙臂環抱,笑著說道:“還真是巧,剛好大家都在,晚上可以一起吃餃子了。”

雪還在下,三人說話的功夫,頭上肩膀上落滿了雪花,厚厚的一層,看上去都有些擔心會不會把人給壓垮。

神侯府在一群建築中很是顯眼,都不用人告訴溫青柿,他也能一眼看到威嚴的神侯府。

溫青柿這時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擡手抓著冷血的胳膊亦步亦趨地往前走。

察覺到這一點之後,冷血還特意轉過頭來:“世叔你見過的。”

“嗯……”溫青柿腦海中回憶起諸葛正我的模樣,緊張的心情這才放松了下來,“但是也好久沒見了。”

距離上次見到諸葛正我還是兩年前,當時對方好像是因為有事要找他幫忙。

冷血擡手輕拍了一下少年的頭,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笑來,頓時宛如冰雪消融。

“沒事。”

聽出來對方是在安撫自己,溫青柿便也跟著笑了一下,他的眼睫很長,此時上面已經堆積了一些雪花,正隨著他的呼吸而逐漸地融化。

冷血擡手無比自然地撣去了少年眼睫上的雪花:“師兄他們也很好。”

這些人是冷血最熟悉的人,也是關系很好的人,除此之外的人,和他也沒太大的關系。

溫青柿閉著眼睛,眼睫連接處由於冷血的動作而變得發癢。

“嗯嗯,哥哥覺得是好人的一定是好人。”

他無條件地相信著冷血的話,根本不去思考對方會不會騙他。

雪花紛紛揚揚,落得到處都是,神侯府內有專人打掃,路旁堆積的雪都快有一尺厚了。

只是今天不巧,諸葛正我並不在神侯府,如今神侯府上只有冷血追命他們。

溫青柿之前也曾聽冷血提及過這三位師兄,因此對他們也算是有所了解,但也只是知道有這三個人在而已。

不然之前他看到追命的第一眼就能認出對方了。

“這位便是溫……”

“溫青柿!”

少年高興地回答著,他因為擔心對方記不住他的名字,而提前開口。

坐在他對方的青年面白如紙,渾身縈繞著一股清冷感,和屋外紛飛的大雪很是相符。

“無情。”

青年微微頷首,面容疏冷,但眼神卻是柔和的。

溫青柿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對方的身上,神情略有些許的怔楞。

他這幅反應倒是讓無情誤會了,以為對方是覺得自己坐輪椅奇怪。

俊雅青年搭在把手上的修長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克制冰冷的。

“你……”眼睛如貓的少年歪著頭看向沈默下來的無情,在一片寂靜中開口,“身上的味道好好聞。”

溫青柿的嗅覺很是靈敏,因此在一進來的時候就嗅到了對方身上那股淡淡的熏香,帶著一點淩冽的冷氣,又夾雜著幽幽的梅香。

他這番話一出,成功地讓現在的氣氛再次寂靜下來。

無情向來淡然的表情難得出現了一抹裂痕,根本沒想到少年竟然會這麽說。就連大大咧咧的追命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忍不住咳了起來,更別說穩重的鐵手了。

這中間只有冷血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一看就知道是早已習慣溫青柿突如其來的話了。

“是常用的熏香,若是喜歡,我改天讓金劍送過去一些。”

安靜了片刻,無情率先打破了寂靜,語氣緩緩,聽上去沒有絲毫的羞惱。

“不用了。”溫青柿拒絕道,“身上的味道會被混淆的。”

除了長相,他常用的辨別方法便是味道了,要不然也不會在見面時撲到冷血身上聞來聞去。

這件小插曲很快就被追命岔開了話題,今日冬至,在吃晚飯的時候這場大雪才堪堪停下。

溫青柿:“今年是個嚴冬。”

他生活在森林裏,自然明白這場大雪會給動物們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冷血明白他心中所想,因此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糖遞給了少年:“沒事的。”

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冷血已經顯露出穩重和可靠了,只是短短的一句話,便足以讓溫青柿懸著的心落地。

神侯府在冬至這天是吃餃子的,韭菜雞蛋餡和豬肉大蔥餡,皮薄餡大,每人一大碗。

溫青柿埋頭苦吃,但吃了幾個之後就吃不下了,坐在旁邊悄默默地將自己碗裏的餃子撥到了冷血的碗裏。

對方見狀也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地將餃子吃完了。

等他們吃完之後,諸葛正我才從宮裏回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在院子裏玩雪的溫青柿,少年手都被凍得通紅,漆黑的長發散開鋪在了潔白的雪地,顏色對比十分的鮮明。

諸葛正我剛進來的時候溫青柿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雖然兩個人已經這麽多年沒見過面了,但他還是可以聽出來對方的腳步聲。

“你什麽來的?”

一道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溫青柿一邊回答著,一邊將手裏的東西舉到了諸葛正我眼前。

“今天剛到哦。”

少年蹲在雪地裏,仰面擡眸向上望著,眼睛清澈透亮。

他高舉著被凍得通紅的手,手掌心裏捧著的正是一個用雪捏的小貓,潔白如玉。

“送給你!”

諸葛正我接過那只雪貓,語氣柔和:“謝謝,很可愛。”

他倒是和溫青柿相處的很愉快,大概是因為少年很好懂,也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

“我回去了。”

溫青柿站起身,由於蹲的時間太久,他一站起來腿就麻的動不了。

好在冷血出來找他,跨步到他身邊:“世叔。”

“嗯。”

諸葛正我稍微收斂了一些臉上的笑意,再次恢覆到平日裏穩重的模樣。

“住的地方安置好了吧?”

“嗯,在我隔壁。”

冷血應聲,他任由溫青柿扒在自己身上,還特意擡手去扶著少年。

諸葛正我也沒有多問,畢竟神侯府多出一個溫青柿並不算什麽,憑借對方的人脈和腦子,恐怕也鬧不出來什麽大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半掛在冷血身上的少年沈思片刻:“怎麽覺得大叔兩年不見變憔悴了?”

冷血擡手扶了一把身子晃晃悠悠的溫青柿,一邊回答著他的這個問題,一邊帶著他往回走:“世叔這段時間很忙。”

“確實——”

溫青柿拉長了聲音,尾音悠長,這標志著他下一句要說的話並不是什麽好話。

果不其然,少年冷哼一聲:“畢竟連哥哥都很忙呢,忙到沒空告訴遠在森林的小可憐一聲,甚至連看信的時間都沒有!”

一提到這件事情溫青柿就來氣,恨不得擡手拽著冷血的耳朵追問對方這幾個月裏究竟做了什麽。

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冷血渾身肌肉緊繃,一副格外緊張的模樣。

若是讓他手下的人撞見這一幕,恐怕都要被驚掉下巴,任是誰也想不到平常冷漠寡言的上司竟然還會露出這種表情。

但溫青柿卻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千裏迢迢來汴京就是因為冷血一連好幾個月音信全無讓他擔心了。

“我看到信了,”冷血扶著快要從自己身上歪下去的少年,解釋道,“而且也提前寫信告訴你了。”

“哼!”

溫青柿扭過頭去:“那我怎麽沒看到?”

“怪小灰。”

冷血語氣很認真:“我之前回去,沒看到你,小灰把信吃了。”

“是嗎?”

溫青柿聽到這番話之後總算是正眼去瞧冷血了,只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帶著些狐疑。

竟然這麽巧嗎?

冷血頂著他置疑的目光,面不改色:“而且我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找你了。”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冷峻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心虛。

他們在一起生活這麽久,對方到底有沒有撒謊他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那好吧。”

溫青柿囂張的氣焰甚至都沒有堅持半個時辰,聽完冷血的解釋之後就消了氣。

他輕哼一聲之後便站直了身子,不再靠在冷血的身上:“那我之後明明給你寄信了,但是等了那麽久都沒有收到回信。”

說完之後,他還伸長了胳膊,示意等待的時間究竟有多麽久。

如貓一般的眼眸正微微上擡地盯著黑衣青年,雖說沒有一開始質問的時候那麽咄咄逼人,但也稱得上嚴肅。

冷血擡手握著溫青柿逐漸冰冷的手腕,一邊拉著人往院子走,一邊為自己解釋:“那段時間太忙,我並不在神侯府。”

他說罷,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微微側首看向身邊正盯著自己看的少年:“那信怎麽是楚留香寫的?”

這才多久?自家弟弟竟然和楚留香認識了?還有中原一點紅,怎麽認識的全是……

冷血在心裏想了片刻,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這兩個人,到最後,也只是用了一個“有名”來形容他們。

“我不是給你說了嗎?”

溫青柿推開緊閉的房門,房間裏有些黑,但比外面風天雪地的要暖和。

他抹黑進去,隨後便在桌子旁邊坐下。

冷血進來點亮了蠟燭,燭光閃爍,頓時照亮了這間不算小也不算大的房間。

溫青柿剛一進來就聞到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冷血的味道,因此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也沒有任何的緊張。

他趴在桌子上,暖色的燭光在他臉上跳躍著,將原本白皙的臉頰都染成了淡淡的橙。

“他真是個好人,”溫青柿先感嘆了一聲,也不去看冷血現在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他一開始是準備把我送到汴京呢,還是他說我可以給你寫信,雖然你也沒及時看到。”

冷血在旁邊給他倒了一杯茶,只是放得時間太長,已經不是那麽熱了:“我看你把好多事情都告訴了他。”

這才是冷血真正但心的,萬一這件事情被什麽不懷好心的人知道了,當年的那件事豈不是又要重現?

一想起當初那件事情,黑衣青年的臉便猛地一沈,按在桌沿的手掌都暗自用力,蒼白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溫青柿眨眨眼睛,湊了上去:“哥哥,你不開心了。”

他皺著眉:“是不喜歡我和他們玩兒嗎?”

“不是。”

冷血回過神來,擡手摁在了少年的頭頂。

“沒什麽,之後不要輕易把那件事情告訴其他人。”

“嗯嗯,我知道了。”溫青柿點著頭,腦袋一動一動的,像是在蹭冷血的手似的。

他剛才在外面待了好久,頭上落了不少的雪,雖然剛才已經抖落了,但還是有不少的雪花在他頭頂融化。

等冷血收回手,手掌心一片濕潤,像是被貓舔了似的。

溫青柿直起腰,雙手捧著水杯喝水。

杯子是瓷白的,他的手被凍得通紅,像是沒長大的紅蘿蔔似的。

“小心凍瘡。”

冷血每逢遇到和溫青柿相關的事情時都難免變得操心,與其說是哥哥,倒不如說是老父親。

“沒事的。”

少年放下杯子,將手遞到自己唇邊呵了一口氣。

現在被凍紅的手指已經開始發熱,像是被火撩了似的,沒一會兒就變得滾燙。

溫青柿略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挪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做出這幅模樣,旁邊站著的冷血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心裏在想著什麽。

“隔壁房間是空的,已經讓人鋪好床鋪了。”

冷血將溫青柿隨意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放好,垂眸看著趴在桌子上不肯動彈的少年:“怎麽了?”

“外面太冷了——”

溫青柿拉長了聲音,將下巴墊在胳膊上,圓潤的眼睛水潤極了。

“……”

兩個人對視了許久,就當冷血準備開口的時候,趴在那裏的少年立刻站了起來。

他起身的那一瞬間帶起了一陣風,險些將旁邊燭臺上的蠟燭給吹滅。

“嗯?”

溫青柿撇撇嘴:“我回房間了,不過——”

他斜看著冷血,微擡下巴:“我房間裏肯定很冷,哥哥陪我一起睡。”

燭光搖曳,墻上影成雙。

溫青柿眼睫纖長,或許是因為困了,他頻繁地眨著眼睛,沒一會兒,晶瑩剔透的淚珠便掛在了眼睫毛上。

“嗯。”

冷血頷首,沒有拒絕。

得到了回應的少年頓時高興了起來,天生上翹的唇角上揚,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

半年沒見,少年似乎張開了一些,隱隱可以看出對方之後的風采。

在冷血的記憶裏,對方還是一個追在他身後、沒有什麽自保能力的小孩子,一如小時候。

“走吧!”

溫青柿眼睛轉來轉去,明顯是在想著什麽鬼點子:“哥哥明天也忙嗎?”

“不清楚。”還沒有確定的事情,冷血並不會給肯定的回答,“怎麽了?”

猛一推開門,刺骨的寒風裹挾著碎雪直往人臉上吹,將溫青柿那點兒困意給冷得頓時消散。

冷血隔壁的房間一直是空的,直到今天才收拾收拾住進人。

裏面打掃得很幹凈,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許久沒有見過陽光的木頭味兒。

房間不大,進門就是一副桌椅,左右兩邊垂著竹簾用來隔斷空間,左邊是一張鋪好了被子的床,右邊是書桌和一個不大的書架。

冷血率先上前點亮了蠟燭:“要洗漱嗎?”

“要!”

*

屏風隔斷了視線,白色的水霧不斷地彌漫,沒用多久便將這一小片地方給籠罩。

溫青柿坐在浴桶裏,熱水與胸口齊平,以水面為線,以上的肌膚依舊是白皙的,以下的肌膚被熱水一泡,變成了略接近紅的粉。

他舉著雙手,總覺得手指有些癢。

該不會真的要得凍瘡了吧?

纖長的手指現在也看不出來有沒有腫,只是通紅一片。

想了片刻,溫青柿還是準備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反正哥哥也不知道。

“等會兒水就要涼了。”

冷血正在屏風外站著,他雙臂環抱在胸.前,明明旁邊有椅子,但是他並沒有坐。

對他而言,能站著就不坐著,這就是一種很好的休息。

“好了!”

幾乎是冷血話音剛落,屏風後就響起了一陣水聲,緊接著便是一陣“嘩啦”聲。

溫青柿站起身來,擡手拽著棉巾隨意擦了擦,然後就裹著衣服出來了。

“穿好。”

冷血見狀,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在心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知道啦。”

少年低頭嘟囔了一聲,這才把身上的衣服老老實實地套好。

剛從熱水中出來,他冷得渾身一顫,甚至都來不及等冷血了,直接光著腳跑向了床邊。

“把頭發擦了。”

冷血一聽外面的動靜,便知道溫青柿現在是一副什麽模樣。

這次少年倒是沒有回應了,只能聽到對方淺淡的呼吸聲。

“睡著了?”冷血在心裏暗自想道。

他收拾好之後便走到床邊向下一望,果不其然,床上的被子已經被掀起來了,隆起了一個鼓包。

“好冷哦。”

正當冷血要放輕腳步聲去吹滅蠟燭的時候,蒙在被子裏的溫青柿猛地掀開了被子,露出了一張被憋得粉白的臉。

“頭發……”

他頭發還有些濕,都沒擦幹就上.床縮進被子了。

冷血張嘴說了兩個字,緊接著就無奈地閉口不談了。

他拿著旁邊的棉巾,坐下之後就伸手撈起溫青柿的長發動作輕柔的擦著。

溫青柿很喜歡被摸頭,或者是梳理頭發。

因此,在冷血給他擦頭發的時候,他便不知不覺睡著了,呼吸聲都變得平穩。

見狀,冷血很快收拾好,吹滅蠟燭之後就躺下休息了。

*

翌日

太陽出來了,耀眼的陽光落在了潔白的雪地上,一出門就能被反射的光刺的眼睛都睜不開。

溫青柿緩緩地爬起來打了個哈欠,他旁邊的床鋪已經冰涼,看來冷血已經起來一段時間了。

他本來是準備起身的,但剛一掀開被子就被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好冷。”

明明昨天都沒覺得有這麽冷。

窗戶很亮,白.花.花的,盯著看上一會兒就覺得眼睛疼,再看上一會兒恐怕眼淚就要流出來了。

溫青柿掙紮了片刻,還是強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床尾放著疊整齊的衣服,床上似乎還殘留著冷血的味道。

他穿好衣服,低頭在衣領上嗅了嗅,除了感覺的皂莢香之外什麽都沒有。

和森林裏的那些動物待久了,他越來越習慣用氣味來分辨人了,甚至都對熟悉的味道有了依賴。

外面確實很冷,畢竟出了太陽開始雪化了。

白茫茫的一片,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溫青柿打了個哈欠,隨後就攏緊了身上的衣服。

昨天冬至,不過是一個晚上,城裏便多出來了不少案子需要處理。

不僅是冷血,無情他們都開始忙碌起來。

因此,溫青柿從起來到現在根本沒遇到他們任何一個人。

“好無聊——”

他撇撇嘴,手蜷縮在袖子裏,望著被清理好的路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出去逛逛吧。”

汴京這麽大,他昨天來得太晚,都沒來得及逛逛。

汴京人很多,街上還有不少昨天掛著的燈籠還沒來得及收,紅彤彤的,在白雪地裏很是顯眼。

一位身披雪青色鬥篷的少年走在大街上,路兩旁的小攤上傳來一陣陣香氣,有早點,也有糕點。

此人正是溫青柿,他攏著袖子,手指有些發癢,看來真的要得凍瘡了。

他四處張望著,一副沒見識的樣子,但由於年齡略小而長相頗佳,因此街上的路人也沒投以鄙夷的目光。

這裏比溫青柿一路以來經過的所有城市都要繁華,不少玩意兒他都沒見過。

大雪很厚,有幾家商鋪門口還堆了雪人,憨態可掬。

少年站在一處人少的地方擡眼四處張望,眼睛比地面上反射著陽光的雪面還要亮。

他雙手縮在袖管裏,長得像是雪娃娃。

正當少年大腦快要放空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劇烈,仿佛是要將肺給咳出來似的。

溫青柿的註意力被吸引過去,難免轉過頭去查看。

他旁邊是一處枯葦荒塘,幹枯發黃的蘆葦上堆積著潔白的雪,由於雪重而彎下腰來,而池塘也結了冰,大片雪堆在上面。

此時正有一個人站在不遠處,身上穿了一件紅衣,滿是潔白一片的世界中赫然一點紅,格外地引人註目。

對方身形高大,眼睛炯炯有神,像是黑夜裏的兩盞燈籠似的。

溫青柿好奇地看著他,對方臉色太過慘白,仿佛是命不久矣似的。

他向來不遮掩自己的目光,因此那位紅衣男子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註視,轉過頭時,那雙眼眸都銳利了幾分。

只不過,等對方看清楚溫青柿的臉之後,剛升起來沒多久的冷意便消散了幾分。

或許是把他當成了小孩子吧。

溫青柿也沒多想,只是驚訝於對方的身體,都差成這個地步了,竟然還能出來行走,當真是稀奇!

要不是因為他的視線沒有絲毫的惡意,不然但憑他一直盯著對方看的舉動,對方恐怕早就揍他一頓了。

大概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溫青柿單是站在那裏看還不行,甚至都邁起步子準備往對方那個方向走。

“你好特別。”

溫青柿在距離對方三尺外站定,身姿挺拔,白皙的臉被寒風吹得泛紅。

“……”

紅衣男子聽到他的話之後沒有立刻開口回答他,只是挪移開了視線。

溫青柿伸出手來,隨後便擡手攏緊了身上的鬥篷。

原本以為他手裏會藏著什麽暗器的紅衣男子早就警惕了起來,結果卻發現少年只是拉扯衣服。

見男子不搭理自己,溫青柿也不覺得尷尬,而是雙臂環抱:“你……”

但他剛開口,對方便掩唇咳了起來,咳得很劇烈,都忍不住彎下了腰。

這動靜太過突然,嚇得溫青柿都向後輕跳一步,驚魂未定地瞪大了雙眼:“你怎麽了?”

他語氣放緩,仔細聽還能聽出來濃濃的擔憂。

紅衣男子——蘇夢枕倒是沒想到只是出來放空也能遇到這種事情,這少年和旁人不一樣,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溫青柿依舊是沒等到對方開口,於是輕嘆一聲,自顧自地開口說道:“你是不是著涼了?身體不好還穿這麽少。”

他搖搖頭:“哥哥讓我多穿衣服,我都認真穿了。”

說罷,少年擡手解下了身上毛茸茸的鬥篷,然後便遞給了對方。

“喏。”

他低頭看,然後小聲嘟囔著:“還好我穿得多。”

蘇夢枕垂眸看著快要遞到自己面前的鬥篷,雪青色,上面繡了一只毛茸茸的貍貓,活靈活現的。

“嗯?”

溫青柿皺著眉,似乎是在疑惑對方為什麽不搭理自己。

他眼睛圓潤,上擡著看人的時候眼睛和鬥篷上繡著的那只貍貓倒是有些相似。

“不必。”

蘇夢枕總算是開口了,聲音略低,很有磁性,只是聽上去有些中氣不足。

這下都不用溫青柿仔細看了,一聽就能聽出來對方應該是患了病。

“你會受寒的。”

他堅持道,若是讓其他人看到這一幕,恐怕就被嚇得腿軟了。

也就是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紅衣男子是誰,還以為對方只是一個身患重病的普通人。

“我要走了。”

溫青柿還沒吃早飯,皺了一下眉,他揚手將鬥篷扔了過去,連看都不看一眼,轉身就跑了。

鬥篷並未落在蘇夢枕身上,而是被擡手攔住了。

蘇夢枕收回手,手裏多了一件帶著溫熱體溫的鬥篷,帽檐鑲的那圈白色的絨毛都仿佛帶著熱意。

*

跑開的溫青柿並不是害怕,只是他太餓了,便想找個地方吃飯。

只不過,等他站在一家糕點鋪子前時才發現了一件令人聞之傷心,見之落淚的事情——他沒錢。

渾身上下都掏不出來一個銅板,簡直比街邊乞討的丐幫都窮。

少年面容冷肅,站在旁邊眼睛水潤,目不轉睛地看著新鮮出爐的茯苓糕,模樣有些心酸。

“算了,還是回去吧。”

他在心裏暗自想道,等哥哥回來再說。

嗯,絕對不是他想吃。

溫青柿毅然決然地轉身,在將要離開之際還轉過頭來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

不過他還沒回到神侯府就遇見了冷血,對方一身黑色勁裝,渾身散發著一股駭人的冷意。

“哥哥!”

溫青柿瞥見這抹熟悉的身影之後眼睛頓時一亮,立刻馬不停蹄地往對方的方向跑去。

冷血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一個人自背後撲抱上來。

好在他下盤足夠穩,被一個少年撲抱也沒有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怎麽了?”

冷血擡手摸到了對方緊緊環在自己腹部的雙手,只是輕輕一觸碰,他便皺起了眉頭。

“手怎麽這麽涼?”

溫青柿松手,從對方身後繞到了前面,臉上還掛著笑意:“嗯?可能是被風吹得吧,今天風大。”

他移開視線,站在冷血的身邊,擔心對方質問自己,於是連忙轉移了話題:“我好餓哦,都沒有吃東西。”

“怎麽沒吃早……”冷血下意識地詢問,但話說了一半才猛地想起來。

對方剛來神侯府,似乎還不知道廚房在什麽地方。也是怪他,走之前沒有將事情講清楚。

“想吃什麽?”

冷血瞥了身後的手下一眼,示意對方先回去,隨後便將身上略有些單薄的披風披在了溫青柿的身上。

“想吃……”溫青柿思索片刻,也不清楚這個東西該怎麽叫,於是便彎眸一笑,“哥哥覺得什麽好吃,帶我去吧。”

“嗯。”

冷血頷首,轉身帶著溫青柿往大街上去。

兩人找了一家餛飩攤吃了早餐,屋檐上的雪已經有些融化了,雪水順著瓦當向下落。

溫青柿吃飯很快,吃完還在便坐在位置上安靜地聽著水滴聲。

街上人來人往的,絲毫沒有因為寒冷的天氣而變得蕭瑟。

“這裏人好多啊——”

他感嘆一聲,說完之後便察覺到不遠處有人在看他,不由得順著那道視線望了回去。

一個長相周正的男子見自己被發現之後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瞪著溫青柿。

“他為什麽在看我。”

少年也不思考,直接轉過頭看向身邊坐著的冷血,語氣略委屈:“我又不認識他。”

聞言,冷血警惕了起來,雙眸微瞇,幽綠的眼眸如狼般銳利。

他回望了過去,在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之後頓時皺起了眉。

“屬下還以為大人已經捉到了犯人……”

盯著溫青柿的男子站在旁邊,試探性地擡眸看向前面的兩個人,一人是自己的上司,站在那裏就宛如雪松一般;一人坐在椅子上,長相略稚嫩,眼睛幹凈。

“犯人?”

冷血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抹諷刺的笑:“這就是你打包票辦的事情?”

連他說話的目的都搞不明白還敢信誓旦旦地保證?!

男子身上的冷汗“唰”的一聲就冒了出來,連忙認錯:“抱歉,是屬下愚笨!”

溫青柿支著腦袋:“我說我從來沒惹過人,怎麽會有人追殺我呢?”

他坐直了身子,擡手扯住了身邊人的袖子:“是不是哥哥沒說清楚?”

冷血:“……”

他是沈默寡言,但不是不會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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