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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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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32

夜色盎然,驟雨狂風一起湧向彎月鎮,天空風雲變幻,陰晴不定。

也就在晚飯剛剛開始的時候,彎月鎮停電了,整個小鎮的燈光都暗淡了下來,像是陷入了沈睡一般。

有恐黑癥的林聽本以為是謝忱家裏出了問題,還興沖沖地要去修理一下,結果很不幸是鎮上的電閘出了問題,大概是由於下了暴雨的緣故。

如此一來,林聽也只好悻悻地停了下來,她的能力修一些小的電路還是綽綽有餘,但是遇到這種大型的電路,她還是有些遜色的。

畢竟拿整個鎮子的電路去練習,著實不太好。

謝忱摸黑找到了一根紅蠟燭,點上了,放在餐桌上。

外面是呼嘯不止的風雨,屋內倒是靜謐許多,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一瞬間,世界安靜的好像只有他們兩人,還有一只吐著舌頭哈氣的大金毛。

謝忱評價:“別具新意的燭光晚餐。”

林聽看著一桌小菜,手裏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八寶粥,仰頭看他,“你今天人還怪好,沒有一個辣椒。”

謝忱遞給她一雙筷子,大剌剌地敞腿坐下,驕傲浮現在那張俊俏白凈的臉上,“不嘗嘗?本大廚新學的。”

自從林聽時常串門來蹭飯後,他特意去精進了廚藝,學了好幾個新菜樣。

經過蘇寅琛幾人的親自品嘗評價後,一致投票決定,謝忱這樣的廚藝,與家庭主婦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怕被找到?”謝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

所以,謝大少爺有了個新外號,未來嫂子的家庭煮夫。

“我知道啊。”

“你對我還挺放心的啊。”

像是藏匿著有如天空大海的廣闊無垠。

謝忱:“?!”

謝忱:“………”

謝忱側目看她,笑得肩膀發顫。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一句道:“那要不一起熬個夜?”

這年頭,綁架都這麽光明正大嗎?

他收斂了剛才的玩笑語氣,轉而認真地說:“行,不逗你了,我現在真的要告訴你我喜歡什麽了。”

林聽把玩著海螺,洗得很幹凈,沒有粘著的細碎沙子,條紋清晰幹凈,顏色亮麗,當得上是鬼斧神工。

可金貴著呢。

謝忱氣笑了,一只胳膊杵在桌面上,撐著臉瞧她,“合著還是我不領情嘍?”

謝忱看不到林聽此刻的表情,他只聽到自己發自肺腑地說。

說完,謝忱借著手電筒的光,起身把蠟燭吹滅,塞到她手裏。

而這最大的原因,其實是老李年輕的時候撿回來的孩子,也就是李葉。

高考成績出來的夜晚,他們一行人集體跑到了海邊,打算通宵暢玩。

“你要是這麽想我也沒辦法。”林聽把臉埋在碗裏,笑了下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要查成績的緣故,林父林母沒有緊趕著這天來彎月鎮找她。

謝忱沒臉沒皮地繼續說著,口才一流:“我還喜歡鐵鍋燉大鵝,胸口碎大石,油炸鐵砂掌,爆炒小米辣。”

雷聲陣陣,雨水依舊下個不停。

林聽也跟他杠了起來:“我沒猜錯的話,閣下還喜歡天王蓋地虎,小雞燉蘑菇,寶塔鎮河妖,大變活人,口吞寶劍吧。大哥,您馬戲團出身吶。”

後來讀過書的何春霞厭惡極了自己的名字,發誓要改掉,於是就自己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春霞,春天的朝霞,土了點,但那是小學時候的何春霞最喜歡的名字。

“謝二狗,你知道為什麽我叫林聽嗎?”她自顧自道,“因為所有人都希望我以後聽話,安靜,乖巧,照著他們的心意而活。”

他這是生氣了?

林聽:“………”

林聽意味深長道:“知道了,沙雕嘛,跟你很配。”

“你矜持點吧林三三,沒見過你這麽直球的。”謝忱笑笑道。

白港市緊鄰海邊,也是個港灣,所以經濟也發達。

她對這些小玩意兒著實不感興趣。

暴雨暫歇,只是頭頂陰雲不減,像是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高考成績。

謝忱:……姑且相信他們是真心認可了我的廚藝吧。

“正常個屁啊,”謝忱氣的夠嗆,心裏很不舒服。

何春霞默默看完林聽留下的信,坐在房間的床上很安靜得一動不動,似乎在發呆。

林聽琢磨了一下,有道理,畢竟這貨還有手機。

她實誠道:“你說我要是把你賣了,飯店是讓你做服務員呢,還是做廚子呢?”

林聽故作輕松道:“也還好啊,不過就是挨了一巴掌,然後從二樓跳下來,拿個雪糕冰敷一下就看不出來了。”

但何書意卻不在乎,硬是一個人拉扯她們兩個姑娘長大。

“林聽,你膽子挺大的啊,離家出走都敢搬出來了。”

何春霞一早就發現林聽不見了,她沒有急躁得慌不擇路,反而平靜得可怕。

剩下百分之零點一是因為他投錯了胎,是個男生。

她想起來當年和林聽外婆置氣的那段日子。

林聽怔怔地瞧著他。

*

這姑娘,怎麽心情變化這麽快啊,像是自己把自己哄好,又怕別人心疼似的。

謝忱的語氣平靜,笑意夾雜著慍氣,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心疼與無奈。

“是個朋友都行?”謝忱語氣一冷,冷峻清瘦的臉頰在投進來的夜光中格外明顯,眉頭微擰。

海風咆哮,吹亂了少年們烏黑的發絲。

謝忱:“?”

謝忱從海邊跑到沙灘上,丟給了林聽幾只海螺和貝殼,邀功似的說,“女生一般不是喜歡漂亮的東西嗎?”

雲旎吐槽,“你倆不像是求神拜佛保成績的,倒像是在拜月老求姻緣求子嗣的。”

林聽在沙灘上撐了個帳篷,捧著一聽罐裝飲料,慢吞吞地喝著,一邊整理著一會兒要用到的游戲牌。

鎮上人都說,李葉是老李在外的私生女,一時間謠言四起,街坊鄰居都不喜歡李葉,何春霞也是。

“在之後,我就學著自己找光,打火機,手電筒,還有一次,我把插座搞壞了,冒出來好多火星子,差點爆炸,簡直是一路火花帶閃電,但我是真的害怕。”

“你不知道吧,小的時候我怕黑,我媽還把我關進密不透光的屋子裏,我當時就和她杠起來了,後來直接嚇暈了。”

不出所料,林聽讚不絕口,“謝大廚,有沒有考慮過改行當個廚子?”

謝忱悻悻地移開了視線,頭一次手足無措,就連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幾分,砰砰作響,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心頭。

翻了許久,林聽也只找到半截灰塵撲撲的紅蠟燭,隔壁謝忱家裏也就只有一支,兩個不常住在這裏的準大學生同時犯了難。

所以,何春霞沒有去找林聽,因為某一刻,她明白了,即便找到了,她也不會回來。

謝忱嘴角微抽,擡手用筷子的另一頭輕敲她,沒好氣道:“林三三,你的算盤珠子都快打到我臉上了,能不能收斂一點?”

林聽垂眸道:“也不算離家出走吧,隔壁不也是我家?”

“我啊,喜歡創作藝術作品,比如在沙灘上建個城堡什麽的就很有意思。”

“再後來,我就跟著我爺爺學修電器,知道怎麽樣才能見到一點光,我受不了黑,電閘一旦出錯,都是我在修,厲害吧。”

他驀地想起來之前林聽說的,一天打好多份工的事情,以及那些遭遇,突然斬釘截鐵道:“林三三,回去睡覺,早睡早起,蠟燭和手電筒都給你吧。”

林磊只是靜靜地關上了門,說了一句:“咱家女兒的性子最像誰,你也不是不知道,跟她置氣幹嘛?都太幼稚了。”

晚上,沒有了小夜燈,手機也在關機中,林聽只好把蠟燭翻出來點上。

林聽渾然不覺他的異樣,“那是,都是朋友嘛。”

鄭佳雯神神叨叨地請來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和陳澤兩人,對著那尊泥像念念有詞地祈禱。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那個年代,鎮上百姓家文化水平普遍不是很高,何書意老太太也沒念過兩年書,便家道中落了,嫁給老李家,也就一輩子只顧著生活和孩子。



謝忱轉身後的步子一頓,面上更是冷峻駭人,不可置信地問:“林三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海浪吐著白沫,一層蓋過一層,仿佛是一只沈悶著低聲咆哮的野獸,蟄伏在海底,等待著掀起海面的時刻。

但何春霞性子犟,硬是自己做主,把戶口本上的名字給改了。

“………”

謝忱借著那點燭光看她,女孩的眼睛裏似是倒映了螢火星光,凝成一個光點,看得久了,自己仿佛也陷入了那雙純粹幹凈的眼眸裏。

何書意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是鎮上一枝花,後來嫁到了彎月鎮的李家,老李走得早,何春霞小的時候沒了爹,是何書意老太太一個人把她拉扯大。

前段時間,謝忱從雲旎那裏旁敲側擊了一下,得知了她和父母的關系,聯系她以前說得話和今天她的心情,大致也猜出了個來龍去脈。

林聽鼻子發酸,明明不想哭的,可就是這樣,眼淚也會不聽話的掉下來,和她一樣,很不聽話。

“幹嘛?”謝忱慢條斯理地吃著,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想雇傭我啊?我可是很貴的。”

“林三三,”謝忱低下眼眸,寬大單薄的背懶懶地勾著,嗓音少有的沙啞起來,慢條斯理道。

老太太原本不同意,說名字還是要和爹姓。

林聽也很苦惱,畢竟想都不用想,何春霞同志肯定能猜到她回了彎月鎮,至少在填報志願以前,不能被綁回去吧。

夫妻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老爺子老太太兩口,他們年紀大了,有時候不要太為年輕人擔心。

“那你改個名,以後叫你林不聽,怎麽樣。”謝忱語氣揶揄,緩和著氣氛,低頭對上了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在這黑暗中,宛若一盞明燈。

她想要證明自己更好,比李葉攀高枝更強,只不過何書意老太太再也看不到了。

這對於一個血氣方剛的男生來說,是一個多麽容易浮想聯翩的詞。

他輕輕挑眉,眸子裏滿是輕狂張揚,不羈地迎著風。

可憑什麽?

謝忱靜靜的聽著,默不作聲,本想做一個聽客,但卻越發覺得眼前的姑娘單薄的令人心疼。

林聽吃了口菜,解釋道:“做廚子吧,可惜了這張吸引顧客的臉,做服務員呢,又可惜了能抓住顧客胃的廚藝。”

“我真謝謝你了。”

林聽毫無懼意,一副我沒錯的神情看著他,說:“謝二狗,我是不是因為拿你當朋友才這麽直白的?”

何書意老太太對李葉的關心有時候甚至還多於何春霞,李葉卻再也沒有看望過林外婆,以至於到後來,她把這種帶有恨意的比較轉移至了女兒身上。

後來何春霞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跟著何老太太姓。

林聽倒不認同,“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嗎,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我給你留個面子,小聲點。”

她語氣弱了幾分,擡手扯了下他的衣角,仰頭帶著央求的嗓音道:“就一晚,怎麽樣?”

當何春霞看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忽地醒悟了一刻,像是透過自家女兒看到了自己曾經的身影。

林聽渾然不覺有什麽奇怪,說:“差不多吧,再說了,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謝忱想起來她留下的紙條背面,寫著的那兩個字,不聽。

蘇寅琛和李江濤扛著燒烤工具,興致勃勃地想要海釣,誘餌甚至比他們吃的烤串還要有營養,謝小二也迫不及待地跟著在海邊奔跑。

“不是,”林聽靠近了他一點,看得清謝忱根根分明的長睫毛,在燭光的暈染下,平添了一種氛圍感,怪不得說燭光晚餐浪漫呢,這麽一看確實很有感覺。

*

當年給何春霞起得名字就叫李妮,沒啥含義,小名就叫妮兒,叫著方便就夠了沒人指望她能走出去,除了何書意老太太。

謝忱倚靠在屋門上,雙手環在胸前,眼皮掀起,故作不經意地提起:“其實吧,你要是怕黑的話,我不介意咱們兩個湊合一晚。”

林聽沒有歇斯底裏,因為她心裏明白,有些事情只是靠吼是沒有用的。

“謝忱,我不能回去,”林聽頓了一下,說,“我今晚能不能暫住你家?”

謝忱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他對某人的了解又多了一點,驀地笑了下說,“林三三,我知道了你的喜好,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喜好?”

所有何春霞心裏始終有一道坎,以至於她忽略了,自家女兒的脾氣和她如出一轍。

蠟燭是個稀缺物,他們湊齊了兩只,外加一只手電筒。

少年迎風而立,喧囂不止的海風不口大口地灌入他的印著字母的白短袖,隱隱露出他精瘦的腰腹。

明明她更優秀,明明她更懂事,可就是因為她是親生的,就因為何春霞的年齡大一些,分到的糖果就要少一些。

屋外雨滴依舊劈裏啪啦的響著,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像是一個個跳躍的音符,卻又惹的人心煩意亂。

“謝二狗,我不喜歡這些小裝飾品,你還不如抓條魚呢。”

雲旎在一旁一邊靜靜聽著鄭佳雯的哭訴和吐槽,一邊自拍。

這年頭,和朋友熬夜玩游戲、聊天也不行了嗎?

“那也行。”林聽笑了下,發自內心地說,“謝忱,我覺得又喜歡你一點了。”

一個人,帶著一部關機的手機,明明快要下雨了,卻連外套都沒有穿。

畢竟現在有求於人,好漢能屈能伸嘛。

這麽多年,她一直憋著一口悶氣,甚至考證出國,把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

“媽,我就是不服而已,我明明有許多優點,我不比李玥差,只是你視而不見。”

她一楞,仰頭一寸不避地看著他,說:“什麽?”

“嗯,厲害啊,林三三,你很酷。”

他的脊背挺直,張開臂膀,聲音清脆有力量。

後來,這句熟悉又令人心神澎湃的話,混雜著萬裏陰雲下的陣陣雷聲與黑色海洋中的巨浪滔天,仿佛帶有了一種奇異的魔力灌入她耳中,讓她銘記了很久很久。

即便她已經忘記,這句話她在很久之前,就聽到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說過。

不同的地點,同樣的人。

“我喜歡狂風驟雨,熱浪奔騰,所有混亂於一場交響樂之下共舞,屆時,等待我們的只有天光大亮,雲散日出。”

那一刻,林聽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句即興的詩。

揮劍斬世界,一招破天曉。

祝你,也祝我,祝我們皆能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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