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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機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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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機已晚

沈梓玉看治國經策時,錢蕊進到書房,送過來一封信,說是邊郡寄來的。

沈梓玉驚喜,蘇倫澤去了兩三個月,杳無音信,她發的信仿若石沈大海,這會終於有回信了。

她打開一看,在英文和繁體文穿插的話語中,臉色越看越凝重,他帶來的不是好消息。

蘇倫澤那邊遇到的事有些棘手,流民和農業的事他沒怎麽透露,中牧監和副監遇到的阻礙,來源於一個疑似環隱國臥底的人。

蘇倫澤和吳經奉皇命去那裏之後,陶撫縣令很熱情地接待他們,然而當兩人把治理方策細細一說,卻遭到了縣令身邊的某一謀士的極力反對。

那位謀士名喚喬遮,乃是流民中頗有才學的人,他主動來投靠縣令。縣令被他的才華所折服,重用此人,大事小事一概過問,對他唯命是從。

蘇吳二人剛提出的“施粥緩饑”政策就被喬遮批判得體無完膚,這位謀士無非是以糧食緊缺為由拒絕。蘇倫澤又提出可向當地地主富商借銀借糧,結果那喬遮又說,縣令家中貧困,無銀兩借貸,負不起債。

經過幾次相處,蘇倫澤和吳經意識到不對——糧食沒有很正常,但是朝堂一般都會發銀救助,再怎麽緊缺,也不至於連施粥的銀子都沒有。

這其中有貓膩。

他們很快便認識到,司農寺解決不了的問題,可能不止是農業發展狀況不良、糧食顆粒無收和饑荒流民遍布的問題。

經過這兩個月的時間,蘇倫澤那樣溫和有禮的人,都越來越煩這個喬遮,他在信裏的一言一語,絲毫不掩飾對喬遮的厭惡。

陶撫縣令是個沒主見的,他沒什麽脾氣,議事時總笑嘻嘻地打太極。喬遮左反對右反對,這不行那不行。

蘇倫澤積極提出辦法,他們不去施行,二人朝廷賜下的官位權力不夠大,不足以完全遏制他們,雙方只能在那幹耗著。

這件事棘手到一定程度,蘇倫澤實在無法,寄這封求助信。

沈梓玉越看臉色越不好,她得改變計劃了,這幾天就要北上,蘇倫澤那裏拖不得。

只是皇宮這邊的事,還得做一些妥善處理。

*

翌日,皇帝在太清殿內批奏折,就收到宮人匯報的消息,說是五公主突發風寒,病情來得急,突發高熱,竟然是病倒了。

沈岳居聽見這話眉頭緊皺,這小半年來,沈梓玉的災難也未免太多了,先是落水,又是刺殺,還被自己宮人暗算,如今又是染了急病,這孩子倒像是半年把十年的災難都過了一遍。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帶朕去看看五公主。”

宮人領著皇上前去春和居,宮女們稟報“皇上駕到——”時,黃雲生正在給沈梓玉紮針,床上之人面色潮紅,她嘴唇蒼白,鬢邊全是汗水,錢蕊侯在一旁仔細擦著。

“怎麽回事?”沈岳居剛踏入春和居,一眾宮女們和他身邊的太監就將皇上攔住。

聞珍公公彎著腰,用拂塵擋住他,“陛下聖體,恐接近感染這風寒。您乃國之根基,萬萬不能擔這風險。”

沈岳居擰眉,聽這話沈下臉,倒也不再堅持上前,只是沈聲問,“太醫,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天氣酷熱,沒有著涼這一說,夏日裏往各宮送了些冰塊,那估計就是宮女們沒看顧好主子,五公主貪涼病了。

可這也不該病的如此兇猛。

黃雲生將針收好,卻是直接跪下,他聲音驚顫,聽上去害怕極了,“陛……陛下!臣把這脈,公主倒像是有中毒之象啊!”

太醫心裏也確實害怕,他之前幹的都是收賄賂的勾當,這是第一次在禦前撒謊,他的慌亂不做假,看起來五公主的情況更為急切。

沈岳居的眉頭皺得更緊,他看了一眼裏邊躺著的人,又問這跪地的太醫,聲音更加沈著,還帶著帝王的威壓,“把你診斷出來的,都告訴朕。”

黃雲生擦了擦腦門的汗,竭力穩住聲線,“公主這乃是風寒沒錯。可夏日裏的風寒開兩幅藥便好,微臣診這脈象,似乎還有一股毒氣。五公主分明是食了某些慢性毒藥,以至於病情如烈火一般來勢洶洶,且日後說不定還會傷了根基,實乃大事啊!”

“公主最近吃了什麽?”沈岳居看向那些宮女們,“你們就是這樣照顧公主的?”

將軍府來的婢女們跪了一地,她們瑟瑟發抖。錢蕊從裏房退出來,也跟著跪在地上,“陛下,奴婢有一言。”

“說。”沈岳居讓她繼續。

“奴婢懷疑,是那送避暑湯的宮女有問題!”

避暑湯

宮內確實有送避暑湯的,但都是像膳食一樣,各宮派宮人去禦膳房自己拿,何來一個專門送避暑湯的宮女?

沈岳居吩咐聞珍公公,“你和這個宮女前去禦膳房,找一找那位送避暑湯的宮女。”

聞珍和錢蕊一起去了,很快,二人把宮女帶過來。宮女立刻跪地上磕頭求饒,“陛下!陛下饒命啊!是……是四皇子指使奴婢這麽幹的。”

事情發展得越來越嚴重,這小小風寒之事,還扯到了手足相殘,“你可有證據?”

“奴婢不敢禦前撒謊!”那宮女作發誓狀,拼命搖頭。

沈岳居又吩咐聞珍,“你去細察此事。”

這是皇帝要動真格了。

沈梓玉躺在內間,他們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她故意咳嗽,在裏屋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目的達到了。

那宮女確實是下毒的人,沈梓玉一早就去查了她的背景,用類似於威脅黃雲生的法子拿捏住宮女的軟肋,同時,沈梓玉保證宮女會性命無憂,成功將這位宮人收服到自己陣營裏。

宮女當然沒有物證,現在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去讓沈岳居主動去查,他很快就會發現,這個很久沒關註的兒子在沒人註意的時候,染上了賭癮。

“來人,把這宮女拖下去杖斃。”

那宮女擡起頭,她滿眼慌張,正欲求饒,裏頭傳來了細微的女子叫喊聲,“父皇……”

沈岳居在外間應了一聲,關心道:“玉兒身體可是好些了?”

沈梓玉又咳兩聲,“這宮女雖然害我,但她主動投誠不是壞事,還能當個人證。玉兒覺得她是誠心改過,還望父皇降低她的責罰,饒了她這次罷。”

沈岳居本以為沈梓玉性子變了很多,不曾想她的心腸還是如此軟,竟為給她下毒的宮女求情,這舉動實在是……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沈梓玉語氣帶著哀求,“父皇,求您。女兒恐怕時日無多了,只希望這最後的日子裏,能做一些善事,給自己積攢福德。”

沈岳居嘆氣,揉了揉眉心,他這幾個兒女沒一個像他的,各有各的無用之處。左右她是個公主,他也懶得廢心思教導,“罷了,即是玉兒所希望,那就打她二十大板,作為懲戒。”

宮女立即感激涕零,哭得聲嘶力竭:“謝陛下!謝陛下!謝五公主殿下!”

她被四皇子指派來做這種事本就要丟命,如今跟了五公主,還撿回一條命,她如何能不高興?

宮女被拖下去後,這宮中又重新恢覆了寂靜。沈岳居也上不得前,再呆在這也沒意思,只是丟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又離開了。

不得不說,這個父親當的,表面功夫還是可以的。至少子女出了什麽事,他都會來看望一下,只是每次的處理方式都十分敷衍。

*

沈緯庭還在賭坊,這幾天劉南把他放這裏沒管。他玩得起勁,身上帶了許多宮裏的東西,沒錢就去劉南開在賭坊邊上的鋪子當,他的眼睛裏充滿血絲。

然而,齊煥忽然跌跌撞撞跑進來,也不知道劉南和他說了什麽,齊煥倒是沒之前那樣啰嗦,不再勸他。

沈緯庭以為他有分寸,結果他還是這樣不懂規矩,他煩躁地把齊煥扒著他胳膊的手揮開,怒罵道:“你想做什麽?給我滾開。”

齊煥被揮得後退兩步,感覺眼暈,四皇子居然還在這賭坊賭,他竟然都不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齊煥聲音顫抖,“五公主的毒是不是您下的?”

沈緯庭皺眉回想了一下,上次以為在賭坊被沈梓玉撞見,確實派宮人去毒她,但是後來沈梓玉像是沒提這事,或許那次她沒來,他也就重新放下心來。

他讓那宮人下的慢性毒藥,反正他也看不慣沈梓玉那丫頭,下便下了,沒讓那宮人收手。

沈緯庭的興致被打斷,對方這麽著急,居然只為這點小事,登時不耐煩道:“是又怎麽樣?起開。”

沈緯庭作勢又要投骰子,齊煥又拉住他,聲音崩潰,“別玩了!你知不知道皇上徹查此事,讓你現在回宮!”

“什麽?”沈緯庭騰站起來,正想罵齊煥這個蠢貨這麽重要的事不直接說。然而,下一刻,一隊宮中的禁軍走進來。

禁軍首領帶著這一隊兵,賭坊的人見皇家人來了,四處逃竄,賭坊侍衛也不敢吭聲,等人都驅趕地差不多了,禁軍首領聲音恭敬:“四皇子,請吧。”

沈緯庭心都梗到喉嚨上,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禁軍見沈緯庭不動,派人拖住四皇子,嘴上說“失禮了”,動作毫不留情,將人押回皇宮。

他心下憐憫,這個向來囂張的四皇子,這次不死也得脫層皮。

沈緯庭被人帶到皇上面前,沈岳居臉色陰沈,揮退了侍衛等無關人等,沈聲說,“你妹妹那毒是你下的?”

沈緯庭當然否認,他連連搖頭,“父皇,怎麽會是我下的?究竟發生了何事?”

沈岳居氣笑了,“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想狡辯?”他將手邊的硯臺甩在沈緯庭身旁,沈緯庭差點被砸到,連忙閃躲。

沈岳居揉揉眉心,這個兒子真是不識大體,他居然這個時候還想著對付沈梓玉,後宮那群女人全都收斂了,貴妃也不教著他點。

“滾去受罰。”

沈岳居難以置信,他大聲呼喊:“父皇,兒臣還沒辯解!你就只聽信她一家之言?”

沈岳居又把竹簡扔下去,打得沈緯庭的頭發出“碰”一聲,這次他沒留情,跪著的人直接偏過頭,頭上腫起了包。沈緯庭被打傻了,一直賭使得他對外界反應僵,反應有點慢。

“父皇,父……”

“你還去賭?”沈岳居又笑了,他這個表情使得沈緯庭膽寒,“怎麽?你身為皇子,被不入流的人帶去玩那種東西,還不知悔改,真是丟朕的臉。”

“扣你一年的月例,給朕禁閉三月。”

“出去吧。”

“父皇!父皇!”沈緯庭被人帶著走,他嘴裏急切地嚷嚷著,但又說不出個什麽,這兩件事他確實做過,沈岳居也掌握了證據,他不好辯駁。

他被侍衛拉走,只能徒勞地叫喚著,心裏只有無限恐懼。

全完了。

這禁閉的三月,他不知會從母妃那裏接受什麽樣的懲罰……父皇也對他失望了。

他的皇位,還有機會嗎?

沈緯庭不知道事情怎麽發展這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賭心,此時幡然醒悟也已經晚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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