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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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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

摩天輪旋轉完一圈,兩人牽著手從座艙裏下來,在腳尖觸地的一剎那,他的眼前飄過一片白亮。

公園內忽的響起一陣驚呼,交雜著人群裏小孩的歡聲笑語,何由挽猛地擡起頭。

濃重的夜空被深色的雲遮擋,像是與時間約定好了般,開始了一場飄雪的游戲。

江餘已經很久沒有下雪了。

高二那年也沒有。

何由挽黑色的眸子被路燈照得通亮,雪花滑過時都在閃閃發光。劉我陪他站著,扭頭看向他,沒有出聲。

這次的雪似乎很活躍,被風吹得有點顫顫巍巍,卻還是不停掉落在人們的發梢,然後慢慢消融。

劉我默默將何由挽頭頂的白雪掃了去,與他的視線驟然對上。

何由挽眉眼彎著,咧開嘴笑起來:“你是預言家?還是會變魔法?”

劉我挑挑眉,重新拉起他的手,十指緊扣,輕聲說:“否極泰來,哥哥這麽努力的小孩,運氣不會差的。”

何由挽聽見這個描述鼻子皺了皺,卻還是笑著,教育到:“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裝大人。”

劉我嘴角勾了勾,沒有反駁,點點頭,“嗯。”

“為什麽?”何由挽歪了歪頭,手指稍微發力捏了捏對方的,問道。

劉我倒是坦然,一手捧起他的臉,回答道:“想讓你多依靠我,讓你能依靠我。而不是什麽都憋在心裏,什麽都自己一個人扛,寶寶,那樣心臟會壞掉的。”

這句話如同剛才的煙花一樣在何由挽心裏炸開,帶來的悸動遲遲不能消散。他癟了癟嘴,說:“那你呢,你還不是什麽都不說。”

劉我笑笑,說:“我這顆心臟都是為你跳的,放心,壞不了。”

完了,這不是煙花,這是酒。

真是上頭,心跳都要不受他的控制。

何由挽遲來地冒出這個想法。

他耳根子瞬間燒得慌,不知道有沒有上臉,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眼角現在肯定紅得格外明顯。

其實他不是愛哭,他也只在劉我面前流過眼淚。

因為劉我理解他,會懂他,這麽些年他不肯向外界透露出的那些脆弱和敏感,劉我一下就懂了。

從五歲那年的初遇開始,那個小男孩意外走錯房間,一個錯誤又正確的故事就已經註定了。

劉我這人不魯莽,強硬地闖入他的生活,卻什麽都不透露,只是默默陪了他這麽久,慢慢撫平他身上的每一處傷疤。

現在他知道了,之前說過劉我很會拿捏他,其實不然,而是他實在太愛劉我了,愛到這人所做的一切,他都喜歡,並且會為此感到歡愉。

所以他總是在第一時間就能原諒劉我,因為這人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都能讓他辛苦組建的提防潰不成軍。

何由挽擡起頭望著天空,想讓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冷靜些,結果先被人扯住了右側衣角。

他趕緊往旁邊躲了躲,說:“你別動我,我沒哭,讓我自己冷靜一下就行。”

身下沒了動靜,他感覺到那人松了手,可下一秒就傳來專屬於小孩的清脆童聲:“哥哥,你在哭嗎?”

何由挽登時一楞,頭往左側轉了轉,入目就是劉我的一張笑臉。他又怔楞了一瞬,隨後急忙往右側看了眼,沒看見人,視線又下移。

一個穿著白色公主裙紮著公主辮的小女孩正睜著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神色裏滿是擔憂,見他看過來,眨了眨雙眼。

“哥哥,你在難過嗎?”小女孩又問。

何由挽腦子持續宕機,此刻只能搖搖頭,又見小女孩一直擡著頭看他,怕她太累,立刻蹲下身與其對視,柔聲問:“你找哥哥有什麽事情嗎?”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小女孩就撅起嘴來,眼睛裏立刻綴滿淚水,順著臉頰往下落。何由挽一下慌了,擡起手輕輕將眼淚抹去,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小女孩抽抽搭搭,緩了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回答:“我媽媽不見了,公園太大了,我找不到她,哥哥能不能帶我去保安室?”

“好好好,哥哥帶你去,你先不哭了。”何由挽哄著,站起身看向劉我,劉我會意,去一旁的路邊攤買了根糖葫蘆。

何由挽將糖葫蘆遞給小女孩,女孩終於破涕而笑,何由挽牽著她,三人往保安室走去。

二十分鐘後,小女孩的媽媽,一個年輕的女人紅著眼來到保安室,她一下抱緊女兒,然後站起身對著何由挽和劉我連連鞠躬道謝。

“真的很謝謝你們,今天人太多了,我帶著她去買氣球和花,一眨眼就不見了,幸虧有你們。”

“沒事的,以後註意點。”何由挽笑了笑,又看向女孩,輕聲教育,“還有你,不要亂跑,很危險知不知道?”

女孩朝他吐了吐舌頭,她媽媽看見她手裏的糖葫蘆,一下想起來什麽,將手裏的一支花遞給女孩,說:“哥哥還給你買了糖葫蘆呀,是不是要感謝哥哥呢?”

女孩點點頭,將糖葫蘆塞給她媽媽,隨後雙手拿著那支花,跑到何由挽身前,舉起來開心地笑:“哥哥,好看的花花,謝謝你。”

何由挽俯下身接過,在女孩頭上揉了揉,說:“謝謝。”

女孩“咯咯”笑起來,又說:“哥哥也不準難過了,以後也不要哭了,雖然哥哥很帥,但是哭了就不好看了。”

等兩人踏上回家的路程時,已經快淩晨倒數了,何由挽拿著那支花端詳著。

很巧,藍色的花朵,還是木槿。

他忍不住笑起來。

劉我看向他,只聽他說:“原來現在的小孩都一個樣。”

“嗯?”劉我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何由挽轉頭看他,滿眼笑意,說:“都和你一個樣。”

劉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識挑挑眉,捏住他的下巴,說:“不一樣,對於你,我沒那麽單純。”

“……”何由挽還真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一下啞了聲。

劉我笑起來,像是有意無意的模仿,神情單純,突然開始倒計時:“三。”

“?”何由挽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二。”劉我看見他的模樣,嘴角弧度更勝,自顧自地數著。

何由挽瞪大眼睛,完全摸不著頭腦,問:“你要幹什麽?”

劉我被他逗笑,將他身前的花移開,向前邁了一大步,兩人的鼻尖碰上。

“一。”

他輕笑著,用氣音說:“哥哥,我要吻你了。”

被喊到名字的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唇上已經被另一人的唇覆蓋,溫熱柔軟。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每一步都像是一知半解單純無比的小孩。

親完後,劉我擡起眸與他對上視線,何由挽徹底懵逼,只能聽見前者的低笑。

“嗯,小孩確實都一個樣。”

“……你幼不幼稚?”何由挽皺眉罵道。

劉我搖搖頭,說:“你說我和小孩一樣,你對她怎麽這麽溫柔,對我就這麽兇?”

“……”何由挽當場就想翻個白眼,“這能一樣嗎?”

“不一樣嗎?”劉我垂下頭,眨了眨眼,“你說一樣的啊。”

“……”何由挽徹底語塞,玩邏輯這塊他是一點鬥不過劉我,他索性放棄,咬牙道:“小孩的醋你也要吃,多大的人了?”

劉我靜了會兒,在何由挽發飆前順理成章地轉移了話題。他側目看了眼那朵木槿,問:“和我種下的像嗎?”

“……”何由挽一瞬間沒了怒氣。

像嗎?

像吧。

……

他哪裏知道啊?!

何由挽不知道,所以他幹脆閉嘴。

劉我憋著笑,故作嚴肅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去看過它?”

“……”何由挽繼續裝死。

劉我輕輕嘆出一口氣,又問:“你現在還喜歡木槿嗎?”

這個問題倒還真的讓何由挽楞了下。

他喜歡嗎?

他好像也不知道。

兩次木槿帶來的結局都不太美好,可帶來木槿的人卻讓他這麽愛。

劉我似是看出他的遲疑,嘆了口氣,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小朵幹花塞給何由挽,說:“換個問法,何由挽,你說你喜歡我,那如果這是我種的藍色木槿,你會喜歡嗎?”

何由挽站在街道邊,雪還在下,落滿枝頭,也掉落在那朵幹花上,被路燈照得白亮,雪花融化,留下水痕,仿佛它從未枯萎,鮮活了無數個夏季。

提問的人悄悄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吻,說:“別怕。”

“喜歡。”他小聲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劉我霎時輕笑起來,低聲道:“我成功了。”

“嗯?”何由挽擡起頭去看他,滿眼疑惑。

劉我也回望著他,說:“它不應該成為你的陰影。”

“我曾經說過,我希望能彌補你過去的陰影。”

很笨的方法,但你說喜歡,我就成功了。

何由挽抿著唇,微微蹙起眉,卻笑起來,開了口:“謝謝。”

“我在江餘生活了這麽多年,”他突然說,“雖然小時候大部分時間是在醫院度過的,但是,我五歲之前,童年還是過得很幸福。”

小時候,自從他們學會走路後,黎蔚就會帶著他和何又夕到處散步,時間久了很多小店老板都認識他們,去店裏買東西都能直接半價甚至免單。

五歲那年突然加重的心臟病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巨大的反差更是讓何由挽沒辦法接受。

所以他很慶幸那個四歲小孩拿著一朵藍色木槿闖進他的生活,在深淵裏拉了他一把。這就算是陰影,也是劉我一句話就能讓他原諒的事。

“倒是你,從小到大到處跑,我不相信這對你沒有影響。”何由挽望向劉我,說出了這句他想說很久的話。

劉我靜了下,被何由挽主動抱住了。

木槿花的香氣一瞬間綻開。

“以後不會讓你走了,你也不要怕。”

“你可以做個小孩,我會一直讓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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